第三部分 第十二节 “我让车子停在不引人注意的地方了。”我整了整阿幸的衣领说,“你和饭田 先生都是名人,对不对?这事万一传出去就麻烦了。” “我知道怎么做。” 对了,以往就是这种时候,阿幸会抬起脸,眼神里充满了挑衅。但是,这次阿 幸没有再说什么。关上房门时也好,走出公寓时也好,她始终一言不发。 直到我们坐上车,在回家的途中,阿幸才终于开了口。 “他……” 阿幸将脸深埋在大衣里。她的声音含糊不清,语调有些孤寂,像在自言自语: “当时,他说对不起了……可是,他为什么不说' 我是真心的' 、' 我会好好 待你' 之类的话呢?”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我训斥道。我们的声音都很轻,以免被前坐的司机听到。 “你们不可能马上结婚,他也不可能明确地给你承诺。” “不是这样的。” 街灯突然射在阿幸苍白的脸上。 “他喜欢另外一个女人。当然,也许他也喜欢我。但是,相比之下他更喜欢那 个女人,我只是那个女人没时间陪他时的替身而已。” “真蠢!既然你连这种事都了解得这么清楚,为什么还要跟他交往?” 阿幸没有回答我。她突然闭上了眼睛,喃喃地问道∶ “嗯,一个人说非常喜欢我,还有一个是我非常喜欢的人,你说我和谁结婚会 得到幸福呢?” 当然是自己喜欢的人喽。我真想这么告诉她,但还是没把这话说出口。因为, 和锦藏的那段往事宛如苦苦的胃液般涌上心头,味道是那么的苦涩。 “最好还是和喜欢自己的人结婚。” 话音刚落,我才发觉自己也有着和阿幸同样的疑问。 “哦,是这样啊。” 阿幸做了一下深呼吸,然后垂下了眼睛,我知道她在想谁。 “那是自然的喽。女人和喜欢自己的人在一起是最好的。” 我重复了一遍。同时,我也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已经没有这种机会了。 直至现在,我才认清了许多事情。虽然我选择了目前这种不太正常的生活方式, 但蓦然回首,我竟然惊讶地发现自己悟出了许多的道理,男女之间的关系便是其中 之一。 对奥平勇,虽然我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但我觉得他真诚而又实在,喜欢阿幸的 程度也远远地超过饭田。如果我是年轻姑娘,我会毅然决然地选择奥平。可是,阿 幸呢?虽然她还在犹豫不决,但她已经把全副身心交给了饭田。我想,或许这样也 好。阿幸还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对她而言,在重复失败的过程中学会分辨男人 的好坏,然后再决定自己的未来,这未尝不是件好事。年轻姑娘如果没有亲身体会 的话是无法深刻了解情为何物的。如果我将自己在受伤的恋情中积累的经验轻易地 教给阿幸,那也未免有些可惜。因此,我和阿幸两个人谁也没有再说一句话,只是 凝望着在夜色中逝去的风景。 不知阿幸是如何向奥平勇解释失约这件事的。总之,长时间的等待以及阿幸的 失约丝毫没有打击他的热情,他的电话依然不断,而且天天如此。事实上,阿幸对 奥平的态度已经发生了转变,这一点我是最清楚不过的了。 “不行。这可不是理由,外景地也应该有电话的,对吧?”我曾经听到阿幸在 深夜里接电话时嗲嗲地说,“你明明知道没有你的电话,我晚上会睡不着的,可是 你偏不打来……” 我忍不住要笑出来。用“脚踏两条船”来解释阿幸的行为未免有些残酷,但是 和另一个男人关系暧昧不清,说明她逐渐将重心转移到了那个男人的身上。虽说这 是年轻女孩的本能,但阿幸本人并没有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妥,这未免有些轻 浮。如果她真觉得在两个男人之间做出选择很痛苦,我一定会同情她。可是,阿幸 移情别恋的速度太快了。我听石井说,有人传言她和奥平都已经谈婚论嫁了。 “听说奥平相当迷恋她。”石井像往常一样讥讽地笑道,“有人说,现在是拍 摄最紧张的时候,可是他仍然每晚打电话给小幸,一到休息时间就跑去打。” “这可怎么办好啊?” 我一边含糊其词地应道,一边把线穿过刺绣针。最近,石井总是一边等阿幸回 家,一边在起居室里消磨时间。他的等待是阿幸所希望的。 阿幸最近刚刚学会打麻将,而且很快入了迷,石井几乎每晚都陪她打。为了凑 齐一桌人,有时阿幸会带同事回家,有时石井也会打电话召集其他人。牌友大多是 杂志社或报社的记者,有时也会夹杂着一些年轻演员。这些人似乎输得非常高明。 虽然我没打过麻将,可是,从谈话中可以听得出来他们是故意输给阿幸的。 又得付钱给小幸了,你运气怎么这么好。 小幸,你打算一直做庄家呀。偶尔也让我们做一回呀。 我不知道阿幸有没有发现自己是怎么赢的,反正她很开心。 “碰!我碰了!这次绝对会和。” 阿幸高兴得手舞足蹈。 这天,阿幸在客厅放了一张桌子开始打牌。她穿着一条大花连衣裙,是在银座 一家叫“SUN MOTOYAMA”的店里买的,她很喜欢那儿的衣服。蓝色的底子配上桃 色的花纹,那条裙子的颜色搭配并没有给人不协调的感觉。虽然阿幸称不上是个大 美人,但是到了二十五岁以后,她那黑黑的皮肤突然变白了,脸型也变得细长起来, 原本就比别人大的眼睛显得越发大了。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