购置“美女服”
连载我小说的女性杂志举办了一次“读者聚会”,地点设在一家特有人气的一
流饭店,观众席是对号入座的宴会席,上的菜是法国大菜。因为这家杂志是时装杂
志的关系,所以出席的客人也肯定都是衣着考究而雅致。
被邀请在会上作简短的致辞的我也决定说:
“那么,我就穿礼服去。”
可能是这话传了开来,迪奥①广告企画部门一个和我要好的朋友,给我打来电
话说:
“您出席那个派对时,能不能穿我们公司的衣服去呀?”
这个聚会是由迪奥公司协办的。
“这倒叫我有点为难。”
被这出其不意的要求吓了一下,我不禁脱口说道。
“我最近发胖了不少,怎么减肥都瘦不下来。迪奥的衣服,我是无论如何都穿
不进去的。”
“没关系,没关系。我准保给您找件大号的。”
一来二去,结果就决定了我穿迪奥的服装。然后,就开始了我每天紧张的等待。
只要尺寸合适,各种各样的名牌服装我穿过了不少,惟独迪奥我一次也没有穿
过。因为那种服装是名副其实的“美女服”, 不是吗?穿这种名牌服装的,头发要
精心修理得向内翻卷,皮肤要保养得光泽润滑,指甲也得修得完美无瑕。我觉得这
种衣服,只有那些从少女时代起就意识到自己身为女性并且具有千锤百炼着装经验
的人,就像那种阅读淑女时装杂志《风华正茂》或《淑女家庭画报》的人,才配得
上穿,像我这样的人实在是与之相去千里。
不过,这种迪奥服装自从设计师换成年轻的嘉里阿诺之后,韵致变化相当大,
虽然风格还以传统的高雅为主,但不乏活泼可爱的日元素,式样俏皮可爱。
我暗暗视为衣着对手的黑木瞳(作者:这样说可能会挨揍),以前大都穿阿玛
尼、道尔切及佳芭娜①等牌子,最近也似乎开始钟情于迪奥了。这小小的变化显然
也影响了我,迪奥广告企划部门的朋友似乎察觉到我的这种心理活动,跟我约好了
见面的时间:
“林小姐,我们在帝国饭店的铺面等你。”
那一天,我和亲如姐妹似的一个女孩儿一起前往帝国饭店前面的日生剧场,去
看森光子女士主演的《风趣的女人》。这部戏描写的是战时到战败不久特有人气的
女相声演员娃卡娜小姐的半生缘②。
从剧场前停靠着的大巴士上下来的持团体票的观众也为数不少。我的身后就坐
着一个中年妇女旅行团。她们操着根本不像是日语的东北口音在交谈着。
“哎,后面的人是你们的老乡吧。”
我问旁边青森县出生的女孩儿,她摇摇头,说道:
“大概是秋田那一带的人吧……”
戏开演当中,这群中年妇女仍在底下侃个不停,就像从来没看过戏的人似的,
前一幕的出场人物换了服装又登场时,也引起她们好一阵七嘴八舌。
“那个人,是谁来着?”
“喏,那不是谁嘛!演森光子恋人的那个。”
“是啊,是啊!”
七个人都广而告之,那个闹劲儿简直沸反盈天。不过,我一点儿都不生气。如
果她们用普通话这么吵吵嚷嚷,也许会让人火冒三丈,可东北方言实在让人觉得心
神安然、语感温厚,透过这纯朴的方言我能体会到这些人打心眼里喜欢这部戏。
戏演完了后,我们向路对面的帝国饭店走去。这里有面向大街开设的迪奥时装
店,橱窗内展示着华丽的轻丝薄纱的晚礼服。不是夸张,其实这里我还从没有进来
过。
小心翼翼地推开店门,里面一片粉红和雪白,交相辉映。哇,好棒啊!迪奥广
告企划部门的朋友也来了,她让我试穿。令人难以置信,迪奥竟有如此之大的尺寸。
颜色呈薰衣草的淡紫色,平素我绝对不会穿这种颜色。我总是只穿藏青或黑色,不
过,有时也很想穿穿这种鲜亮的颜色啊。因为现在不正是春光明媚的季节吗?
可走进更衣室准备试衣服时,一照镜子,我险些背过气去。先是拼命地爬格子,
然后飞也似的赶着电车奔向剧院,被东北土话包围了三个小时,最后到这儿就成了
这副样子:头发乱蓬蓬的,沾着猫毛的黑毛衣上还起了毛球。瞧瞧迪奥广告企划部
门的朋友或者店里的女孩儿,和我简直像两个世界里的人。粉红和雪白的店铺里没
一条缝隙可让我钻。
还是“美女服”具有威力。虽然我并不属于这样的世界,但是,再不能退却了
……
我讨厌服装借来借去的,于是就买下了那套礼服。因为没有与这种服装相配的
鞋,所以还买了一双粉红的皮鞋。我想与异性朋友约会时穿这套礼服,就像淑女时
装杂志《风华正茂》上露面登场的女人那样,穿上这样的衣服,也许会受到男人们
的怜爱。滋生出这样的预感,在我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体验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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