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萨妮喜欢椰子奶油蛋糕吗? ”蒙泰叔叔问。他,坡先生和波德莱尔家三个孤 儿围坐在一张翠绿色的桌子旁边,每人面前放着一块蒙泰叔叔做的蛋糕。因为一直 在烤蛋糕,厨房里暖融融的。蛋糕自然更是热的。蛋糕做得很棒,上面涂着厚厚的 一层奶油和椰子酱。维奥莉、克劳斯和蒙泰叔叔很快就吃完他们那份,可是坡先生 和萨妮只吃了几小口。 “说实话,”维奥莉说,“萨妮不喜欢吃软东西。她喜欢吃很硬的食物。” “小宝宝喜欢吃硬东西可不多见,”蒙泰叔叔说,“可是蛇爱吃硬玩意儿就不 希奇了。比方说,巴巴里蛇的嘴里就得一直嚼点东西,否则它就要咬自己的嘴。这 种蛇抓起来很难。萨妮也许想吃个生萝卜? 那玩意儿可硬得很。” “好呀,她会喜欢的,蒙哥马利博士。”克劳斯说。 孩子们这位合法的监护人站起身来,向冰箱走去。刚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转 过身对克劳斯摇动着一根手指。“不要管我叫什么蒙哥马利博士,”他说,“听起 来太别扭了,叫我蒙泰叔叔就行了。连我那些爬行动物学家朋友也不叫我蒙哥马利 博士。” “什么是爬行动物学家? ”维奥莉问。 “他们怎么称呼你? ”克劳斯问。 “孩子们,孩子们,”坡先生严厉地说,“不要总是问这问那。” 蒙泰叔叔对三个孤儿微笑着。“这样很好嘛,”他说,“爱问问题说明好奇心 强。‘好奇心’的意思是……” “我们知道这个词的意思,”克劳斯说,“就是对什么事情都要问个为什么。” “好呀。如果你知道这个词的意思,”蒙泰叔叔说,把一个很大的萝卜递给萨 妮。“你就应该知道‘爬行动物学’的意思。” “这是一门学问,”克劳斯说,“凡是以‘学’结尾的词,都是指某一方面的 学问。” “蛇! ”蒙泰叔叔大声说。“蛇,蛇,蛇! 这就是我的研究对象! 我喜欢蛇。 各种各样的蛇。我周游世界,就是为了寻找不同种类的蛇。然后带回实验室进 行研究。你们不觉得有趣吗? “ “有趣,”维奥莉说,“非常有趣。可是会不会很危险呢? ” “如果你掌握了它的习性,就不危险了。”蒙泰叔叔说。 “坡先生,你也想吃萝卜吗? 你的蛋糕几乎没动。” 坡先生脸涨得通红,掏出手帕捂着嘴咳嗽了半天才说:“不,谢谢,蒙哥马利 博士。” 蒙泰叔叔朝孩子们挤挤眼睛。“如果愿意,你也可以叫我蒙泰叔叔,坡先生。” “谢谢,蒙泰叔叔,”坡先生生硬地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有一个问题。 你刚才说,要周游世界。那么,你出去采集标本的时候,孩子们有人照顾吗? ” “我们已经不小了,可以自己照顾自己,”维奥莉连忙说,不过她内心深处并 没有把握。蒙泰叔叔的工作听起来很有意思。但是如果把她和弟弟妹妹留在一座到 处是蛇的房子里,岂不是很可怕? “这话我可不爱听,”蒙泰叔叔说,“你们三个 人必须跟我走。十天之内,我就要到秘鲁。我要带你们和我一起到那儿的原始森林。” “真的? ”克劳斯说,眼镜后面一双眼睛兴奋得闪闪发光。“你真的带我们去 秘鲁? ” “我巴不得你们能帮我的忙,”蒙泰叔叔说,探过身子,吃了一口萨妮的蛋糕。 “我的助手古斯塔夫昨天给我扔下一封辞职信就走了。我又雇了一个名叫斯蒂温的 家伙顶替他的位子,可是他一个星期之内来不了。我还有许多准备工作要做。所有 捕蛇用的笼子必须逐个检查,保证万无一失,不让任何一件标本受伤。还得有人认 真研究秘鲁的地形,确保我们在原始森林里不迷路,不遇到任何麻烦。此外,那些 长长的绳子还得弄成一截一截的短绳子,用起来才方便。” “我对机械很感兴趣,”维奥莉说,舔了舔手里的叉子,“很愿意学习如何检 查捕蛇用的笼子。” “我发现‘指南’、‘手册’之类的书非常有趣,”克劳斯用餐巾擦了擦嘴, “愿意好好研究秘鲁地形。” “奥吉皮! ”萨妮尖叫着,咬了一口萝卜。她的意思也许是:“我愿意把长绳 子咬成一截一截的短绳子! ” “太棒了! ”蒙泰叔叔叫了起来,“非常高兴你们有这样高的热情。这下子没 有古斯塔夫也好办了。真奇怪,他就这样拍拍屁股走了。唉! 失去这样一个助手, 我真的挺倒霉。”蒙泰叔叔脸上仿佛“笼罩了一层乌云”。这个短语在这儿的意思 是:“蒙泰叔叔想起自己运气不好,现出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过了一会儿,他微笑着,摇了摇头,尽量不去想那些烦人的事情。“好了,最 好现在就开始吧。我总爱说:‘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你们为什么不送坡先生上 车,然后让我领你们去蛇屋看看呢? ” 波德莱尔家三个孩子刚才从那些修剪成蛇形的树篱旁边走过时,心里都惴惴不 安。现在,送坡先生上汽车的时候,再看见那些“蛇”,却泰然自若了。 “好了,孩子们,”坡先生说,用手帕捂着嘴咳嗽着,“一个星期后,我给你 们把行李送来。希望那时候,能让我放下心来:我知道,你们觉得蒙哥马利博士挺 让人害怕。不过,我相信,时间长了,你们就习惯了……” “他看起来并不可怕,”克劳斯打断他的话,“我觉得他挺好相处。” “我巴不得现在就去看蛇屋呢! ”维奥莉激动地说。 “米卡! ”萨妮说。她的意思也许是:“再见,坡先生。谢谢你开车送我们来。” “好了,再见,”坡先生说,“记住,这儿离城并不远。碰到什么麻烦,一定 要到马克吐里银行找我。如果我不在,找别人也可以。就这样吧,很快就见面了。” 他拿着手帕朝三个孤儿招了招手,钻进他那辆小汽车,驶向通往“肮脏路”的沙砾 车道。维奥莉、克劳斯和萨妮也朝他招着手,希望他记着把车窗玻璃摇上去,免得 辣根的气味呛得他喘不过气来。 “Bambini!”蒙泰叔叔站在门前大声喊道。“快回来,Bambini!” 波德莱尔家三个孤儿穿过一道道树篱,向他们的新监护人跑去。“蒙泰叔叔,” 维奥莉说,“我的名字叫维奥莉,弟弟叫克劳斯,萨妮是我的小妹妹。 我们谁也不叫Bambini 。“ “Bambini 是一个意大利语单词。意思是‘孩子们’,”蒙泰叔叔解释道。 “我突然心里一阵冲动,想说意大利语。你们三个人来,真让我高兴。你们很 走运。我从来不说文理不通、令人费解的话。” “你有孩子吗? ”维奥莉问。 “没有,”蒙泰叔叔说,“我一直想找个妻子,生儿育女,组织个家庭。可是, 一不留神,这个念头就又从脑子里溜走了。我带你们去蛇屋看看好吗? ” “好呀,我们去吧! ”克劳斯说。 蒙泰叔叔领他们走过门廊。门廊两边的墙上画满了蛇。他们走进一间很大的房 子。房子的天花板很高,很高。房子那边是漂亮的楼梯。‘你们的房间在上面,“ 蒙泰叔叔说,朝楼梯上面指了指。”你们可以随便挑选自己喜欢的房间住,也可以 根据自己的喜好,任意挪动屋子里的家具。我知道,坡先生过几天才能把你们的行 李送来?o所以,可以先开列一个单子,把需要的东西都写上,明天我们一起到城里 去买,省得这几天你们三个人挤在一个被窝里睡觉。“ “我们真的可以一个人住一个房间? ”维奥莉问。 “当然,”蒙泰叔叔说,“想想看,我有这么大一座房子,还能让你们挤在一 个屋子里住? 什么样的人才能干出这种事呀? ” “奥拉夫伯爵就能。”克劳斯说。 “可不是嘛。坡先生对我提起过这个人,”蒙泰叔叔说,做了个鬼脸,好像刚 刚吃了什么难以下咽的东西。“奥拉夫伯爵确实是个坏蛋。真希望有朝一日他被野 兽撕成碎片。那时候,你们就该满意了,对吗? 哦,到了。这就是蛇屋。” 蒙泰叔叔走到一扇非常高的木头大门前面。门中间有一个很大很大的门把手。 门把手那么高,他踮着脚尖儿才能够着。门嘎吱嘎吱地打开了。波德莱尔家三个孩 子惊讶得目瞪口呆。 蛇屋是一座玻璃建筑物。墙和天花板都用明亮干净的玻璃做成。尖尖的屋顶像 天主教堂那样,给人一种直入云霄的感觉。玻璃墙外面是碧绿的草地和灌木丛。从 透明的墙壁望过去,这一道风景尽收眼底。所以,站在蛇屋,你很难分清是在墙这 面,还是在墙那面。这个玻璃屋子的新奇还在其次,更让人激动不已的是蛇屋里面 的东西。这个巨大的玻璃屋子里面整整齐齐摆着四排木头桌子。桌子上放着铁笼子。 笼子都上着锁。里面装着各种各样的蛇。 除了蛇,还有蜥蜴,蟾蜍——你知道吗? 蟾蜍就是癞蛤蟆——以及许多奇形怪 状的动物。这些动物,孩子们在图片上或者动物园里都没有见过。有一只特别肥的 蟾蜍,脊背上长着两只翅膀。还有一只双头蜥蜴,肚子上长着一条条金黄色的耀眼 的条纹。有一条蛇有三张嘴,从上到下一字排开。而另一条蛇,看起来连一张嘴也 没有。有一只蜥蜴看起来就像一只猫头鹰,栖息在笼子里面的一根树枝上,瞪着两 只大眼看他们。还有一只蟾蜍看起来简直就是一座微型教堂,一双眼睛宛如教堂两 扇彩色玻璃窗。有一个笼子上面掩着一块白布,看不见里面装着什么。孩子们屏着 呼吸,从一排排笼子旁边走过,凝视着那些千奇百怪的小动物。这些小动物有的看 起来很友好,有的看起来很可怕,但都很有吸引力。波德莱尔家三个孩子一个笼子 一个笼子地仔细观看着。克劳斯抱着萨妮,好让她看得更清楚一点。 孩子们对笼子里的东西那么感兴趣,没有注意到蛇屋那头还摆放着什么。直到 转了一圈儿,再走到这边的时候,才万分惊讶、更万分激动地看见,笼子这边是一 排排书架。书架上摆满大小不同、形状各异的书籍。书架旁边还摆着几张桌子,几 把椅子,墙角放着几盏读书用的台灯。我想,你一定还记着,波德莱尔家有过一个 很大很大的图书室,图书室里有许多许多的书,可惜被一场大火烧了个精光。孩子 们非常怀念那些好看的书。打那以后,一见到像他们一样喜欢读书的人,他们就高 兴万分。维奥莉、克劳斯和萨妮像看那些装在笼子里的蛇一样,兴致勃勃地看书架 上的书。他们很快就发现,这些书都是关于蛇和其他爬行动物的。从《大蜥蜴介绍 》到《雌雄同体眼镜蛇的饲养》应有尽有。三个孩子,尤其是克劳斯,都想赶快看 看蛇屋里这些书。 “真是一个奇妙的地方。”维奥莉说,终于打破沉默。 “谢谢,”蒙泰叔叔说,“这是我花了一生的心血积攒起来的。” “你允许我们来这儿吗? ”克劳斯问。 “允许? ”蒙泰叔叔说。“当然不是允许! 你们愿意来这儿,是我求之不得的 事情! 孩子。从明天早晨开始,我们必须从早到晚呆在这儿,准备秘鲁之行。我给 你腾出一张桌子,维奥莉,专门供你检查捕蛇用的笼子。克劳斯,希望你把所有关 于秘鲁的书都好好读一遍。要一边读,一边做笔记。萨妮可以坐在地板上咬绳子。 我们要一直干到吃晚饭的时候。晚饭以后,去看电影。有意见吗? ” 维奥莉、克劳斯和萨妮相互看了一眼,脸上露出笑容。哦,蒙泰叔叔居然问他 们“有意见吗??‘波德莱尔家的孤儿们刚刚逃脱奥拉夫伯爵的魔窟。在那里,他们 被迫劈柴,做饭,收拾酒鬼们用过的杯盘碗盏。”这还不算,奥拉夫伯爵~直想方 设法侵吞他们的财产。现在,蒙泰叔叔却给他们描绘了这样一幅美妙的图景。孩子 们都急不可耐地向他微笑着。当然没有意见! 维奥莉、克劳斯和萨妮凝望着蛇屋, 想像着,有蒙泰叔叔照顾,他们的苦难终于到了头。 这个想法当然是错误的。不过眼下,三个孩子心里充满了希望和快乐。 “没有,没有,没有! ”萨妮喊了起来,显然是在回答蒙泰叔叔的问题。 “好,好,好! ”蒙泰叔叔笑着说,“现在,我们去看看谁住哪个屋子子” “蒙泰叔叔,”克劳斯有点不好意思地问,“我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蒙泰叔叔说。 “上面苫布的那个笼子里装着什么? ” 蒙泰叔叔看看那个笼子,再看看孩子们,脸上露出得意的微笑。“孩子们,这 是我上次旅行买回来的一条蛇。是新品种。除了古斯塔夫和我,还没有人见过这条 蛇。下个月,我要把它带到爬行动物学会,作为新发现公之于世。 不过,可以先让你们开开眼。走吧。“ 波德莱尔家的孤儿们跟着蒙泰叔叔走到那个笼子跟前。蒙泰叔叔做了一个戏剧 性的手势。什么叫“戏剧性的手势”呢? 这儿的意思就是“猛地一下揭起”。这是 一个经常用于舞台表演的手势。总而言之,那块白布已经不复存在,一条像煤一样 黑的、下水道管道那么粗的蛇,瞪着一双绿眼睛,恶狠狼地看着孩子们。没有了那 块白布,黑蛇开始在笼子里蠕动起来。 “因为这条蛇是我发现的,”蒙泰叔叔说,“所以得由我来给它命名。” “你给它取了个什么名字? ”维奥莉问。 “剧毒神蛇。”蒙泰叔叔回答道。就在这时,发生了一件你肯定觉得很有意思 的事情。“剧毒神蛇”动了一下尾巴,突然打开笼子上面的插销,爬到桌面上。蒙 泰叔叔和波德莱尔家三个孤儿连一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它就张开大嘴,不偏不倚, 正好在萨妮下巴上咬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