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维奥莉推开蛇屋那扇很大的大门时,蟒蛇们还在笼子里呆着,书还在书架上摆 着,明媚的阳光仍然透过玻璃墙在大理石地板上流淌。可是在孩子们眼里,它已经 不再是从前的蛇屋。虽然卢卡方特医生已经把蒙泰叔叔的尸体搬走,但是孩子们不 想再走进那个给了他们欢乐又给了他们痛苦的地方。不想,永远不想。某个地方发 生的某件事情,会影响你对这个地方的感情,就像一滴墨水污染了一块白布,你可 以洗呀洗呀,可是永远洗不掉它在你记忆里留下的印迹。 “我不想进去,”克劳斯说,“蒙泰叔叔就死在这儿。” “我知道,我们都不愿意再来这个伤心之地,”维奥莉说,“可是我们有工作 要做。” “工作? ”克劳斯问,“什么工作? ” 维奥莉咬牙切齿地说:“我们有工作要做。这些工作本来应该由坡先生来完成。 可是像往常一样,他虽然用心不错,但关键时刻,总是坏事儿。” 克劳斯和萨妮都叹了一口气。姐姐说出了他们的心里话。自从坡先生接手他们 的事情,孩子们都有这种感觉。“坡先生不相信斯蒂温和奥拉夫伯爵是同一个人。 他相信蒙泰叔叔是死于事故。我们必须向他证明,在这两个问题上,他全错了。” “可是斯蒂温脚脖子上没有眼睛。”克劳斯指出这个非常重要的细节。 “卢卡方特医生还在蒙泰叔叔的血管里发现曼巴树眼镜蛇的毒液。” “我知道,我知道,”维奥莉不耐烦地说,“我们三个人都知道事实真相。 可是为了说服大人们,我们必须找到证据;揭露斯蒂温的阴谋。“ “如果早一点找到证据就好了,”克劳斯说,“也许蒙泰叔叔就不会被他害死 了。” “我们没有想到他会对蒙泰叔叔下毒手。”维奥莉说。她向蛇屋四周看了一眼。 这是蒙泰叔叔辛勤劳动一生的地方。“可是如果我们把斯蒂温送进监狱,至少可以 阻止他以后再害别人。” “包括我们。”克劳斯说。 “包括我们。”维奥莉同意他的看法。“现在,你赶快从蒙泰叔叔那些书里找 有关曼巴树眼镜蛇的信息。找到之后,立刻叫我。” “研究这个课题,得好几天呢。”克劳斯看着蒙泰叔叔书架上那么多的书,闷 闷不乐地说。 “我们可没有好几天的时间,”维奥莉说,“甚至连几个小时也没有。‘普洛 斯彼罗号’五点钟起航。斯蒂温一定会不顾一切,在五点钟以前把我们弄到雾港。 一旦到了秘鲁,可就……” “好了,好了,”克劳斯说,“快开始吧。你来看这本书。” “我不看书,”维奥莉说,“你在图书室看书的时候,我去斯蒂温的房间,看 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你一个人? ‘;克劳斯问,”去他的房间? “ “没关系,会很安全的,”维奥莉说,尽管她很清楚,根本没有安全可言。 “快看书吧,克劳斯。萨妮,不管是谁,只要想进蛇屋,就咬他。 “白白! ”萨妮说。也许她的意思是:“明白! ” 维奥莉离开蛇屋,萨妮按照姐姐的吩咐,坐在门口,露出四颗锋利的小牙。克 劳斯向蛇屋那头走去。蒙泰叔叔的图书室在那边。他小心翼翼地在过道里走着,尽 量避开装毒蛇的笼子。他甚至不想看那条曼巴树眼镜蛇和别的毒蛇。虽然他知道, 蒙泰叔叔是被斯蒂温害死的,而不是被哪条蛇毒死的。但他还是不愿意看那些结束 了他和姐姐妹妹快乐时光的爬行动物。克劳斯叹了一口气。像以前许多次一样,波 德莱尔家这个老二想暂时忘记周围险恶的环境时,就开始读书。 现在,让我来用一个被人们用滥了的成语——“与此同时,让我们回到牧场上 来。”这个成语是讲故事时用来承上启下的。和牧场上的牛呀,马呀,干活儿的人 呀,毫无关系。在我这本书里的意思是:克劳斯和萨妮在蛇屋的时候,维奥莉在干 什么? 因为,克劳斯在蒙泰叔叔的图书室里读书、萨妮龇开锋利的牙齿守在蛇屋门 口的时候,维奥莉正在做另外一件事情。这件事情你肯定很感兴趣。 那么,“与此同时,让我们回到牧场上来”。维奥莉悄悄溜到厨房门13,想听 听大人们在说什么。我想你一定知道,对于一个高明的偷听者,最重要的是不要让 人家抓住。维奥莉蹑手蹑脚地走着,避开一切可能发出响声的东西。到厨房门口的 时候,从口袋里掏出发带,扔到地上。这样一来,一旦被人撞见,可以一口咬定是 弯腰拣发带,而不是偷听。这个小把戏,她很小的时候就会。那时候,想知道爸爸 妈妈打算给她买什么礼物的时候,就趴到门口偷听。像别的小把戏一样,这个把戏 也很管用。 “可是坡先生,如果斯蒂温开我的车,你开蒙哥马利博士的吉普车,”卢卡方 特医生说,“你怎么能认识路呢? ” “我明白你的意思,”坡先生说,“可是,萨妮怎么愿意坐在蒙哥马利博士腿 上呢? 如果他已经是个死人。我们得想别的办法。” “我有_ 个办法,”斯蒂温说,“我开着卢卡方特医生的车带三个孩子走。 卢卡方特医生开蒙哥马利博士的吉普车,和你,还有蒙哥马利博士一起走。“ “恐怕不行,”卢卡方特医生一本正经地说,“这个城市的法律不允许任何人 开我的汽车。” “而且我们还没有把孩子们的行李考虑进去呢。”坡先生说。 维奥莉站起身来。从他们的谈话,她已经听出,有足够的时间溜到斯蒂温的房 间。她一声不响地爬上楼梯,穿过走廊,朝斯蒂温的房间溜过去。昨天.夜里,这 个大坏蛋手里拿着一把刀,.二直坐在门口。维奥莉在门前停下脚步。 她觉得非常奇怪,凡是和奥拉夫伯爵有关的东西,都特别可怕。他是那样一个 十恶不赦的大坏蛋,一看到他的房门,维奥莉的心就激烈地跳动起来. 维奥莉甚至 希望,斯蒂温突然出现在走廊,挡住他的去路。倘若那样,她就用不着推开门,走 进他睡过的房间了。可是,维奥莉又想起自己和弟弟妹妹危险的处境,骤然间勇气 倍增。她忍着肩膀上的疼痛,使劲转了一下门把手,走了进去。 正如维奥莉想像的那样,斯蒂湎的房间乱的像个猪窝。床铺没有收拾,到处都 是饼干碎屑,头发。地板上放着一堆堆废报纸、旧杂志。梳妆台上放着好几瓶喝剩 了的酒。衣柜门敞开着,几个生了锈的衣架被穿堂风吹得轻轻抖动。窗帘皱皱巴巴 堆在窗台上。维奥莉惊讶地发现,斯蒂温居然把鼻涕擤在窗帘上面。 不过,虽然已经干了的痰迹令人作呕,但是这并不是维奥莉想找到的证据。她 站在屋子中间,向四周张望着,没有发现怎么有价值的东西。她揉着又酸又痛的肩 膀,想起前些日子,自己和弟弟妹妹被关在奥拉夫伯爵塔楼里的情景。那时候,他 们虽然害怕,但是后来的事实证明,塔楼里的几个小时帮了大忙。因为他们利用这 一段时间读了《婚姻法》,并且找到了摆脱困境的办法。可是现在,斯蒂温住在蒙 泰叔叔家里。维奥莉看到的只是这个大坏蛋把屋子搞得又脏又乱,一塌糊涂。维奥 莉相信,斯蒂温肯定留下了一些可以用来说服坡先生的证据。可是在哪儿呢? 她有 点灰心,又怕在斯蒂温的房间里呆的时间太长,被他发觉,便蹑手蹑脚向楼下走去。 她在厨房门口停下脚步,听见坡先生说:“不,不,不! 蒙哥马利博士不能开 车。他死了。我们必须另想办法。” “我已经和你说了好多遍了,”斯蒂温说。维奥莉听出他已经生气了。“最省 事的办法就是我带三个孩子进城,你坐卢卡方特医生的车,和那具尸体一起在后面 跟着。难道还有比这更简便的办法吗? ” “也许你是对的。”坡先生叹了一口气。维奥莉匆匆忙忙向蛇屋走去。 “克劳斯,克劳斯,”她大声喊道,“快告诉我,你找到什么了? 我去过斯蒂 温的房间了,可是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看来,斯蒂温要让我们坐他的车和他 一起走了。” 克劳斯笑了笑,翻开手里那本书大声念道:“曼巴树眼镜蛇是一种致人于死命 的剧毒眼镜蛇。它在绞杀受难者的同时,用毒牙咬他。因而,死者浑身青紫,看起 来非常可怕。” “绞杀? 浑身青紫,非常可怕? ”维奥莉捂着耳朵喊了起来。“别念了,别念 了! 我不想知道蒙泰叔叔曾经遭受过这样的痛苦! ” “可是蒙泰叔叔并不是被毒蛇绞杀的。”克劳斯轻声说。 “卢卡方特医生说,蒙泰叔叔的血管里有曼巴树眼镜蛇的毒液。” “毒液肯定有,”克劳斯说,“但不是被毒蛇咬的。如果蒙泰叔叔真是被曼巴 树眼镜蛇毒死的,他就会浑身青紫,伤痕累累。可是你我都记得,蒙泰叔叔的皮肤 白得不能再白了。、” 维奥莉欲言又止,想起他们发现蒙泰叔叔时,他那张苍白的脸。“是很白,” 她说,“如果这样,他是怎么被毒死的? ” “你还记得吗? 蒙泰叔叔说过,他把蛇毒收集到试管里,进行研究,”克劳斯 说,“我想一定是斯蒂温把毒液注射到蒙泰叔叔的身体里,把他害死的。” “是吗? ”维奥莉打了个寒战,“太可怕了。” “奥凯皮! ”萨妮尖叫着,显然表示同意姐姐的意见。“ “等我们把这些情况告诉坡先生,”克劳斯信心十足地说,“斯蒂温就会因为 谋杀蒙泰叔叔而被捕。这个大坏蛋休想再把我们弄到秘鲁,休想再用刀子威胁我们, 逼迫我们给他提箱子,或者干别的什么事情。” 维奥莉看着弟弟,睁圆了一双眼睛。“箱子! ”她说,“他的箱子! ‘,”你 在说什么呢? “克劳斯问。维奥莉刚想向他解释,响起一阵敲门声。 “请进。”维奥莉说,向萨妮打了个手势,不要咬坡先生。 “但愿你们的情绪都已经稳定。”坡先生说,轮番看着三个孩子。“不再错把 斯蒂温当做奥拉夫伯爵了。” “即使他不是奥拉夫伯爵,”克劳斯小心翼翼地说,“我们也认为,他应该对 蒙泰叔叔的死负责。” “胡说! ”坡先生叫了起来。维奥莉朝弟弟摇了摇头。“蒙泰叔叔是因为一场 可怕的事故而死的。没有别的原因。” 克劳斯举起手里那本书。“可是,你在厨房的时候,我读了这本关于蛇的书… …” “读关于蛇的书? ”坡先生说,“发生了蒙哥马利博士的惨案之后,你居然还 读关于蛇的书? ” “可我已经发现了重要线索,”克劳斯说,“那就是……” “发现什么也没用,”坡先生说,掏出手帕又捂着嘴咳嗽起来。“没用,”他 把手帕装到口袋里,继续说。“斯蒂温对蛇一无所知。这是他亲口说的。” “可是……”克劳斯说。话刚出口又停了下来。他看见姐姐又向他轻轻地摇了 摇头。那是一个信号,告诉他不要再对坡先生说什么。他看了看姐姐,又看了看坡 先生,闭上嘴巴。 坡先生又对着手帕咳嗽了几声,看了看手表。“好了,既然这样,就让我们决 定一下坐车的事吧。我知道你们三个人都想看看医生的车里面是个什么样子。可是 商量来商量去,还是没有办法满足你们的要求。你们三个人就坐斯蒂温的车进城吧, 我和卢卡方特医生,还有你们的蒙泰叔叔坐另外那两。斯蒂温和卢卡方特医生正卸 行李呢。我们几分钟之内就出发。如果你们下介意的话,我给爬行动物学会打个电 话,告诉他们这个不幸事件。”坡先生疋捂着嘴咳嗽几声,走了出去。 “你为什么不让我告诉坡先生那些事呢? ”克劳斯等坡先生走远了,听不见之 后问维奥莉。维奥莉没有回答。透过蛇屋的玻璃墙,她看见斯蒂温和卢卡方特医生 穿过蛇形树篱,向蒙泰叔叔那辆吉普车走去。斯蒂温打开吉普车拘车门,卢卡方特 医生用他那双古怪的、僵硬的手从后排座搬箱子。“维奥莉,你为什么不让我把那 些事情告诉坡先生? ” “等大人们来叫我们的时候,”维奥莉说,没理睬克劳斯的问题。“想办法把 他们缠在蛇屋里,直到我回来。” “可我怎么才能缠住他们? ”克劳斯问。 “迷惑他们。”维奥莉不耐烦地说,还看着窗外。卢卡方特医生正摆弄那些箱 子。 “怎么才能迷惑他们? ”克劳斯焦急地问。 “天哪,克劳斯,”姐姐说,“你读过那么多书,肯定能想出一个办法吧。” 克劳斯想了一下。“为了赢得特洛伊之战,”他说,“古希腊人把士兵藏到木 马肚子里,迷惑敌人。可我没有时间做木马呀。” “那就想别的办法。”维奥莉说,向门口走去,眼睛仍然盯着窗户外面。克劳 斯和萨妮先看看姐姐,然后也顺着她的目光向窗外望去。显然,不同人看同一件东 西的时候,会产生不同的想法。克劳斯和萨妮看到那堆箱子的时候,心里想的是, 如果不赶快采取行动,他们就要被斯蒂温塞到蒙泰叔叔的吉普车里拉走了。维奥莉 盯着那几个箱子走出蛇屋的时候,显然在想别的事情。克劳斯和萨妮想不出姐姐到 底在想什么,但是他们相信,姐姐看她自己那个棕色箱子,或者克劳斯那个米黄色 箱子,或者萨妮那个小灰箱子,或者斯蒂温那个锁了一把锁的大黑箱子的时候,一 定已经有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