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我一踏上联邦调查局的直升机,就有人向我作了汇报。不幸的是,根本没有太 多的情况可以介绍。那天下午四点,当地的所有居民——除了一个被打死的男子外 ——都被所谓的美国国民警卫队陆军士兵“撤走”了。随后,他们被送到40英里外 的地方,离最近的大镇艾尔克市还有一段距离。内华达州警察局被告知了他们的所 在地点。当真正的军队前往援助这些严重受惊的居民时,那支撤运他们的车队已经 不见了。同时不见的还有日出山谷。从地图上彻底消失了。 我是说,除了沙子和低矮的灌木丛外,那里什么也没有剩下。 地面上到处都是救火车、面包车、越野车,可能还有几架直升机。我所乘坐的 直升机开始降低高度,这时,我看到技师们都裹着厚厚的防化服。 上帝,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化学战? 战争? 这可能吗?在今天,在这个时代?当然可能。 这可能是我从事侦探职业以来见到过的最可怕的情景——完全摧毁,没有任何 明显的动机。 直升机落地后,我刚钻出机舱,就被套上了厚厚的防化服、陆战靴,包括防毒 面具和其他装备。这种橡胶面具非常先进,还配有双目镜和用于补充水份的内吸管。 我觉得自己就像是菲利浦?K. 迪克惊悚小说中的人物。但这种感觉并没有持续太长 时间。在看到几名没戴面具的陆军军官来回走动时,我立刻摘掉了这副笨拙的装备。 我们刚刚抵达不久,事情就取得了一个突破性的进展。几个攀岩者曾经看到一 个人用摄像机拍下了整个爆炸过程。他看上去非常可疑;其中一个攀岩者还用手中 的数码相机拍下了那个人,这些攀岩者也拍下了居民撤离时的情景。 两名特工正在询问那些攀岩者,我很想在他们问完话之后马上跟这些人谈谈。 不幸的是,当地警察先拿到了那部相机,并且表示在他们的警长到来之前,他们是 不会交出相机的。警长来晚了,因为他被一桩小案子拖住了。 当他终于开着一辆老式黑色道奇“北极星”出现在现场时,我截住了他。他还 没来得及下车,我就先开口了。 “警长,你的手下拿着一件重要物证。我们需要看一下,”我没有对这位年届 六十、大腹便便的警长抬高音量,但足以让他听清我的要点。“现在这案子归联邦 管辖。我现在既代表联邦调查局,也代表国土安全部。就因为你的手下,我们已经 浪费了宝贵的时间。” 值得称赞的是警长自己也非常生气。他冲着那两个警察大喊道:“快把物证拿 过来,你们这两个笨蛋。你们拖拖拉拉的想干什么?你们在想什么?快把东西拿过 来。” 那两个警察立刻跑了过来,高个子的那个——后来,我才知道他原来是警长的 女婿——交出了相机。这是部佳能家用数码相机,所以我知道怎么浏览照片。 这都是些什么相片?前几张照片都是构图巧妙的纯风景照,上面没有人物,是 用特写或广角方式拍摄的。 然后就是居民撤离时的照片。不可思议。 终于,我看到了那个拍摄爆炸过程的人。 他背朝相机。开始的时候是站着的,但在随后的几张相片里他都是单腿跪在地 上。可能是想找个更好的角度进行拍摄。 我不知道是什么因素促使这个攀岩者拍下了这些照片,但他的直觉很不错。那 个神秘人物正在拍摄已经撤空了的小镇——然后,就在突然之间,巨大的火球腾起 了数百英尺高。看上去这个拍摄者好像事先就知道这里要发生爆炸。 在接下来的几张照片里,那个“摄影师”面朝攀岩者的方向转过了身。事实上, 他正在朝他们的方向走过来,或者说从相片上看起来是这样。我怀疑他是否发现了 有人在偷拍他。他好像正看着这个方向。 当我看到他的脸时,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认出了他。怎么会认不出 呢?我已经追捕他好多年了。他在美国和欧洲因为十多起谋杀案而受到通缉。他是 个凶残的变态狂,是全球在逃罪犯中最凶残的一个。 他叫杰弗里·谢弗,但最让我熟悉的是“鼬鼠”这个称呼。 他在这里干什么? 相机里还有几张可恶的“鼬鼠”朝着攀岩者走过来的照片。 一看见他的脸我就开始头晕恶心。我只觉得嘴里一片干涩,所以不停地舔嘴唇。 谢弗在这里干什么?他和炸平这个小镇的炸弹有什么关系?这太疯狂了,感觉就像 是在做梦,太不真实了。 我第一次接触杰弗里·谢弗上校的案子是在三年前。他在华盛顿谋杀了十几个 人,虽然我们无从证实。他有时会在我所居住的东南部地区装扮成一个出租车司机。 那些猎物很容易上钩,而且他也知道如果受害者是穷人或是黑人,华盛顿特区的警 察机构根本不会下大力气去破案。白天,谢弗有自己的工作——他是英国驻美使馆 的一名陆军上校。从表面上看,他是一个受人尊敬的人物。然而,他却是个可怕的 杀手,是我见过的最可怕的那种杀手。 一个叫弗莱德? 韦德的当地特工在直升机旁边找到了我。我还在研究攀岩者的 那些照片。韦德告诉我,他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我不能怪他。因为我也想知道。 “那个拍摄爆炸过程的人叫杰弗里·谢弗,”我告诉他,“我认识他。他在华 盛顿特区谋杀了十几个人,当时我还是警察局重案组的侦探。我们最后一次听说他 时,他已经逃回了伦敦。在一家伦敦市场里,他当着自己孩子们的面杀了自己的妻 子。然后他就消失了。看来,他又回来了。我不知道为什么,不过只要一想到这事 我就头疼。” 我掏出手机给华盛顿方面打了个电话。我一面汇报自己的发现,一面继续查看 谢弗的最后几张照片。在其中一张照片里,他坐进了一辆红色的福特“野马”。 接下来一张是“野马”开走时的背影。天啊,我竟然可以看清车牌。 这是到目前为止最离奇的一件事:“鼬鼠”犯了一个错误。 我所认识的“鼬鼠”不会犯这种错误。 所以这也许根本就不是什么错误。 也许这只是计划的一部分。 “野狼”还在洛杉矶,来自内华达爆炸现场的情况报告仍然照常传送到他所在 的地方。警察到达日出山谷附近地区……然后就是直升机……美国陆军……最后联 邦调查局终于出场了。 他的老朋友亚历克斯·克罗斯也出现了。亚历克斯·克罗斯。一个真正的对手。 当然,没人明白这是为什么。 对于日出山谷发生的事情来说,还没有合理的解释。 怎么可能会有呢? 那里一片混乱,这也正是它的美丽所在。最让人觉得可怕的莫过于人们无法理 解的事情。 比如说,洛杉矶当地有一个叫菲迪亚? 艾布拉姆特索夫的人,他的妻子叫莉莎。 菲迪亚既想成为一个黑帮老大,但同时又想过着贝弗利山庄那些电影明星式的奢侈 生活。“野狼”现在住的房子就是菲迪亚和莉莎的,可在他看来,这就是他的房子 ;毕竟,他们的钱就是他的钱。没有“野狼”,他们只是一对胸怀野心的三流混混。 菲迪亚和莉莎甚至都不知道“野狼”正呆在他们的家里。他们一直住在阿斯彭, 晚上十点刚过才回到洛杉矶的家。 他们的惊讶可想而知。 一个彪形大汉正独自一人坐在客厅里。平静地坐在那里。非常平静。右手很有 节奏地挤捏着一个橡皮球。 他们从没见过他。 “你他妈是谁?”莉莎问道,“你在这儿干什么?” “野狼”张开双臂,“我就是赐予你们所有这一切的那个人。你们拿什么作为 回报?对我的不尊重?我是‘野狼’。” 菲迪亚早就听说过这个名字。他知道只要“野狼”出现在他们的面前,那他和 莉莎也就在劫难逃了。最好还是趁早逃命,向上帝祈祷“野狼”只是孤身来此,虽 然这好像不太可能。 他只稍稍挪了一步,“野狼”就从坐垫下面抽出一把手枪。他是个好枪手。菲 迪亚? 艾布拉姆特索夫后背中了一枪,脖子上也中了一枪。 “他死了,”“野狼”平静地对莉莎说——他知道“莉莎”只不过是她的绰号。 “我还是喜欢叫你‘耶利扎维塔’,”他继续道,“不那么大众化,那么美国化。 过来坐吧。来吧。请。” “野狼”拍了拍腿说,“过来。我不喜欢重复。” 莉莎很漂亮——也很聪明——一看就知道是条冷酷的美女蛇。她走过去坐到 “野狼”的大腿上,完全遵从“野狼”的要求。真是个乖女孩! “我喜欢你,耶利扎维塔。可我能怎么办呢——你竟敢背叛我。你和菲迪亚偷 走了我的钱。用不着狡辩。我知道这是真的。”他注视着她那双漂亮的棕色眼睛。 “知道zamochit吗?”他问,“骨头断裂的声音?” 毫无疑问,她知道,因为屋里传来了她那撕心裂肺的惨叫。 “很好,”“野狼”握着莉莎纤细的左手腕说,“今天的一切都很顺利。” 他是从耶利扎维塔的小手指开始的。 战争开始了吗?如果是,那敌人又是谁呢? 日出山谷的夜晚漆黑一片,冰冷刺骨。说得轻点,就是令人毛骨悚然、完全丧 失方向感。空中没有月亮。这也是计划的一部分吗?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在哪里发 生?针对什么人?原因何在? 我试着想要理清头绪,制定出未来几个小时的粗略行动计划,至少是个部分有 组织的计划。情况很棘手,甚至可能有些无法处理。我们在寻找一支似乎已被茫茫 沙漠吞噬了的小型陆军车队。不过还有一辆挂着内华达州车牌的福特“野马”,它 的车牌号是:322JBP。 我们正在寻找杰弗里·谢弗。“鼬鼠”来这里干什么? 我们期待着情况能有进一步的突破性进展,比如说一个消息或是一个警告;我 绕着曾经的日出山谷走了一圈。在炸弹爆炸的地方,建筑物和车辆并不仅仅是被炸 成了一片废墟,确切地说,是彻底蒸发了。空气中仍然漂浮着死亡和毁灭的些许残 迹以及火星和灰烬。夜空中笼罩着一层黑色油腻的烟雾,我突然有了一个让人不安 的想法,那就是:只有人类才能制造出如此可怕的武器,也只有人类会想要制造它。 我慢步走过成堆的废墟,跟几个参与现场调查的特工和技师谈了谈,写下了自 己的案件现场记录: 房车区的残片被炸得到处都是。 目击者看到一架螺旋桨式飞机投下了几个小罐子。 其中一个投放物原本好像是要击中一辆房车,但它在小镇上空爆炸了。 最初,爆炸就像是一个“波动的白色水母云”,然后,云团也被点燃了。 爆炸中心引起了强烈的气流运动,即对流旋转。很明显,强风持续了几分钟。 迄今为止,我们在废墟中只发现了一具尸体。参与现场调查的每个人都在思索 同样的问题:为什么只有一具尸体?为什么要撤离其他所有人?为什么要摧毁整个 房车住宅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