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午夜不到,有消息称人质解救队的监控录像里出现了异常情况。凌晨一点左右, 我被叫到一间被用作是行动总部的小财务室里。离“要么动手,要么走人”的决定 性时刻已经越来越近了。 联邦调查局纽约办公室的迈克? 安斯利是负责此次行动的高级特工。他身材瘦 长,容貌英俊,具有丰富的现场调查经验,但我的直觉告诉我,比起这种危险的地 方,他还是更愿意呆在网球场上。 “这就是我们从监视录像上看到的情况,”安斯利告诉大家,“人质解救队看 到了两个人,我们的录像又拍到了更多人。我们认为这是个好消息。大家自己看看 吧。” 视频图像早就已经被下载到了一部手提电脑上,安斯利给我们播放了一下。录 像是由一组紧凑的远镜头组成的,拍摄的是那栋小楼东侧的几扇窗户。 “我们担心这些窗户还没有被覆盖在行动范围内,”安斯利指出。“这些混蛋 应该非常聪明谨慎,是吗?不过,我们已经确认了房间里5 名男子和2 名女子的身 份。我很遗憾地告诉各位,谢弗上校没有出现在任何一部监视录像里。至少目前还 没有。 “我们没有拍到他离开那栋建筑物的图像,只有他进去时的录像。目前,我们 正在使用热成像仪观察是否我们错过了他或是其他什么人。”华盛顿警察局虽然没 有装备这种热成像仪,但我一到局里就看到过这玩意儿。它可以显示出不同的热能 反应和热点,从而可以实现穿墙监视的目的。 安斯利指着手提电脑屏幕上拉近的镜头。“这里是最关键的地方,”他说,按 下了暂停,图像上有两名男子正坐在厨房的桌子边。 “左边的那个是卡利姆? 阿尔利利亚斯。他在国土安全部的黑名单上排名第14 位;他肯定是‘基地’组织的成员。我们怀疑他参与了1998年美国驻达累斯萨拉姆 和内罗毕使馆的爆炸案。我们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入境的,也不知道他入境的原因 是什么,但这个人肯定就是他。 “阿尔利利亚斯旁边的那个人叫艾哈麦德? 艾尔马苏里,在黑名单上排名第8 位。但早先的监视录像中都没有这两个混蛋。 “他们肯定是溜进城里来的。他们的出现是为什么呢?正常情况下,我们现在 就应该冲进那个厨房,给每个人都泡上一杯薄荷茶,然后,大家好好聊聊。 “这些录像现在已经被传回了市中心和华盛顿的总部。我们很快就会听到指示, 行动还是不行动。” 安斯利环视了一下屋里的人,终于露出一丝笑容。“对了,我已经向上建议我 们冲进去,泡上茶,跟他们聊聊。” 小屋里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有那么片刻,大家几乎感觉到了快乐。 来自人质解救队的一些不拘小节、壮志雄心的家伙——其实,他们所有人都是 这样——将这种危险的行动称为“5 分钟的恐慌与刺激。他们恐慌,我们刺激”。 对我而言,真正的刺激在于抓住杰弗里·谢弗。 人质解救队与特警队都迫不及待地想要冲进那栋小楼,他们早就已经准备就绪 了。两队全副武装的精英勇士在肉类加工厂的木制地板厂房里摩拳擦掌;他们个个 精神抖擞,自信能够完美而迅速地完成这次的任务。看着他们,我很为难,也不可 能不要求参加他们的这次突袭。 但真正的问题却是:如果他们成功了,那我们所有人却有可能输了。因为“野 狼”早就向我们展示过,如果我们不听他的话,会得到什么样的可怕教训。然而, 我们所监控的这些人很有可能就是“野狼”安插在纽约的袭击队。所以说,我们该 怎么办呢? 我了解这次任务的每一个细节。攻下这栋小楼需要全队的整体部署,包括人质 解救队和纽约市警察局的特警队。我们一共有6 支攻击队和6 支狙击队;人质解救 队认为有两支小队是多余的。他们不想要特警队的帮助。他们的狙击队包括:X 小 队、W 小队、Y 小队和Z 小队;每队都有7 名队员。一支联邦调查局的小队已经部 署在那栋建筑的各个侧面;特警队只负责协助下面与北面的进攻。 对我来说,有意思的地方是,这次行动由人质解救队负责主攻,这与我在警察 局时的情形完全相反。人质解救队的狙击手都经过“城市伪装”处理,全都配有黑 色头套、绳索和夜间摄像头之类的装备。每名狙击手都有各自的目标,所以那栋小 楼的每扇窗户、每扇门都有人负责把守。 问题是:我们要行动吗? 谢弗还在里面吗?“鼬鼠”现在还在那栋小楼里吗? 凌晨两点半,我加入了一支两人一组的狙击小队,这支小队被部署在目标建筑 正对街的房顶上。形势越来越紧张,越来越令人恐惧。 狙击手们隐藏在一间100 平米的房间里。他们在距窗户3 英尺远的地方用黑布 做成了一顶帐篷。窗户一直是关着的。其中有个人向我解释:“一旦上面命令行动, 我们就会用铅管撞开窗框。虽然看上去有些粗野,但没人能想出更好的办法。” 在这间狭窄热闹的屋子里没有过多的闲聊。在随后的半个小时里,我通过一支 备用狙击步枪上的瞄准镜观察到了目标建筑。我在瞄准器里寻找着谢弗。要是看到 了他怎么办?我怎么能还呆在这上面呢?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而我只能用自己的心跳计算着时间。攻击队就是指挥部 的“眼睛和耳朵”,而且我们能做的就是等待上面的正式命令下来。 行动。 不行动。 终于,我打破了小屋里的安静。“我要到街上去。行动开始时我得在下面。” 这才更像那么回事。 我和人质解救队的一支攻击小队被部署在了恐怖分子藏身之处的拐角附近。严 格说来,我不该出现在那里——因为我不是正式队员——但我给奈德·马霍尼打了 个电话,他帮我安排好了一切。 凌晨三点整。时间过得很慢,位于华盛顿胡佛大厦的联邦调查局总部和位于纽 约市的指控中心还没有消息或命令传来。他们在想什么?谁能做出这么困难的决定? 行动? 不行动? 听从“野狼”的? 不听从他的,并且接受各种后果? 三点半。四点。总部始终没有传来消息。 我穿着一身黑色的防弹飞行服,带了一支MP5 在身上。人质解救队的人都知道 谢弗和我之间的恩恩怨怨。 负责行动的高级特工坐在我旁边。“你没事吧?感觉还好吧?” “我在重案组干过。去过很多地方,很多危险地点。” “我知道。如果谢弗在里面,我们会抓住他的。也许你会亲手抓住他。”对, 也许我会一枪崩了那混蛋。 然后,令人惊讶的是,我们接到了开始行动的命令。开始行动!5 分钟的恐慌 与刺激。 首先,我听到了狙击手敲碎对街楼上的窗户。 然后,我们就冲向了目标建筑。每个人都做好了充足的准备,身着黑色飞行服, 全副武装。 两架8 人乘坐的“贝尔”直升机突然出现在空中,掉头飞向那栋红砖楼的楼顶。 飞机悬停在楼顶上空,攻击小队从直升机上迅速爬下绳梯,降落到楼顶。 另一支小队正在攀爬小楼的侧墙,真是壮观的景象。 人质解救队的一条“作战”口号突然浮现在我脑海中——速度、忧虑与暴力。 当时的情景简直就是这个口号的真实写照。 我听到门外传来了爆炸声,几秒钟内就发生了三四次。这次突袭并不包括谈判。 我们展开行动了。这太好了——我也开始行动了。 枪声不停地回响在目标建筑的黑暗走廊里。突然,一阵机枪声从我头上传来。 我冲上二楼。一个满头乱发的男子从一间屋子的门口冲出来。他的手里拿着一 支步枪。 “举起手来!”我冲他大喊,“举起手来。举高点!” 他听懂了——他把双手高举过头顶,扔下了手里的枪。 “谢弗上校在哪儿?谢弗在哪儿?”我大声问道。 他只是前后不停地摇着头,眼神中透出一片迷茫与不解。 我把这名囚犯交给几名人质解救队队员,然后又急速冲上三楼。我迫切地想要 抓住“鼬鼠”。他会在楼上什么地方吗? 一个身穿黑色衣服的女子突然跑过了正对楼梯口的一间大客厅。 “站住!”我对她吼道。“你——站住!” 但她没有站住——她直接从客厅里一扇打开的窗户口跳了出去。我听到了她的 惨叫,然后就什么声音都没有了。她摔死的样子真是令人作呕。 终于,我听到有人喊道,“安全。这里已经安全了!各楼层安全!” 可没有杰弗里·谢弗的消息,一点都没有“鼬鼠”的消息。 目标建筑里到处是人质解救队和纽约市特警队的队员。楼里的地板上满是破碎 的门窗碎片。“闯入然后大喊”的行动到此结束,不过在我看来,这个突袭计划进 展得相当不错。只是没有抓住谢弗。那个混蛋跑哪儿去了?就像前几次一样,他又 一次从我眼皮底下溜走了。 那个跳出顶楼窗户的女人已经死了。要知道,不管是谁,脑袋冲下从三楼跳到 人行道上,都会是这个下场。我边挤过顶楼的人群,边向参与行动的人质解救队队 员表示祝贺;他们也向我表示祝贺。 我在楼梯上见到了迈克? 安斯利。“华盛顿方面要你参与审讯,”他告诉我, 看上去他不太高兴。“一共有6 个人。你想怎么处置?” “谢弗呢?”我问安斯利,“有他的消息吗?” “他们说他不在这儿。我不敢肯定。我们还在找他。” 我不由感到一阵沮丧,但我克服了这种沮丧。我走进一个半公寓式的工作间。 木制地板上散布着一些睡袋和几块脏兮兮的垫子。5 名男子和1 名女子坐在一起, 他们的双手就像战犯一样被铐了起来——在我看来,他们就是战犯。 起初,我只是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们。 然后,我指着一个面相最年轻的男子:又矮又瘦,戴着金边眼镜,胡子拉渣。 “他,”我边说边往屋外走去,“我要那个人。把他带出来!” 那个年轻人被从主客厅带到隔壁的小卧室后,我又看了一眼客厅里的囚犯。 我指着另一个长着黑色卷发和大胡子的年轻男子。“那个人,”我说;于是, 他也被带了出来。没有任何解释。 然后,有人向我介绍了一名联邦调查局的翻译,他叫瓦西德,会说阿拉伯语、 波斯语和普什通语。我们一起进了隔壁的卧室。 “他可能是沙特人,他们可能都是,”翻译边走边告诉我。不管那个瘦小的年 轻男子来自哪里,反正他看起来非常紧张。有时候,伊斯兰恐怖分子宁可去死,也 不愿被捕,接受“恶魔”的审问。这是我对此的比喻:我就是那个恶魔。 我示意翻译跟那个恐怖分子聊聊他的家乡以及他在纽约这个魔窟的困难生活。 我希望他能明白,我是个很好的人,而且是为数不多的联邦调查局的非恶魔特工之 一。“告诉他,我看过《可兰经》。那是本精彩的书。” 与此同时,我坐了下来,试着模仿揣摩这个恐怖分子的动作。他向前躬着身坐 在椅子上。我也一样。如果我能成为他相信的第一个美国人,也许慢慢地,他会透 露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