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起初,这法子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但是他回答了几个关于他老家的问题;他 坚持说他来美国时用的是学生护照,但我知道他根本就没有护照。因为他根本不知 道纽约任何一所大学的校址,更别说纽约大学了。 最后,我站起来,气愤地大踏步走了出去。我去看了第二个嫌疑犯,重复了刚 才进行的这个程序。 然后,我又回到这个瘦小子面前。我把怀里的一堆报告扔到他面前的地上。文 件落地时的声音着实吓了他一跳。 “告诉他,他在撒谎!”我大声对翻译说道,“告诉他,我相信他。告诉他, 联邦调查局和中情局的人不全是笨蛋,虽然他可能听过这种说法。不停地跟他说话。 最好是大喊大叫。除非他有情报给我们,不然他不许开口。然后,不管他说什么, 都对他大喊大叫。告诉他,他快死了,而且我们会在沙特找到他们全家人!” 在随后的几个小时里,我不停地来往于两个房间。我学过多年的心理学,所以 很擅于读懂他人的心思,特别是在对方心绪混乱的情况下。我又挑选了第三名恐怖 分子,把唯一的那名女犯人也拖进了这潭浑水。每次只要我离开一个房间,中情局 的官员马上就去追问里面的囚犯。没有折磨,只有接连不断的审问。 在匡恩提科联邦调查局训练基地受训时,他们把审讯的原则称为RPM :R 即阐 述,P 即影射,M 即最小化。我的阐述就像是个疯子:“你是个好人,艾哈麦德。 你的信仰是正确的。我也希望自己能拥有你那样的坚定信仰。”我向他们影射责备 :“这不是你的错。你是个年轻人。美国政府有时是有些邪恶。有时我也觉得自己 应该受到惩罚。”我把后果最小化:“到目前为止,你还没在美国犯下任何实际罪 行。我们脆弱的法律和司法体系会保护你。”然后,我再谈到正事:“告诉我那个 英国人的情况。我们知道他叫杰弗里·谢弗。他的绰号是‘鼬鼠’。他昨天来过这 里。我们有录像、照片和录音。我们知道他来过。他现在在哪儿?他才是我们想要 抓的人。” 我不停地重复着我的方法:“那个英国人想让你干什么?他是个罪人,可你不 是,你的朋友也不是。这些我们已经知道了。你们只需要帮我们填上一些空白。然 后,就可以回家了。” 然后,我又重复那些关于“野狼”的同样问题。 然而,这些办法对这些恐怖分子中的任何一个都没有起到作用,就连那些年轻 的恐怖分子也是如此。他们很顽固;受过训练,经验丰富;聪明,而且很显然,动 机很明确。 为什么不呢?他们有自己的信仰。也许我们可以从中学到些什么。 我挑选的第4 名恐怖分子是个年纪较大、满面红光、胡子茂密、牙齿雪白的男 子。他用英语告诉我,他在伯克利和牛津上过大学,语气中颇有一丝自得。 “生物化学和电子工程。是不是吓着你了?”他叫艾哈麦德? 艾尔马苏里,国 土安全部黑名单上的第8 号人物。 他很愿意谈谈杰弗里·谢弗。 “对,那个英国人来过。你说的当然没错。录像和录音通常不会撒谎。他说有 重要的事想跟我们谈谈。” “那他说了吗?” 艾尔马苏里深深地皱起眉头,“不,没说。我们以为他是你们的人。” “那他来这儿干什么?”我问,“既然你们不相信他,为什么还同意见他?” 艾尔马苏里对这个问题不屑一顾。“好奇。他说他能弄到战术核爆炸装置。” 我大吃一惊,心跳开始加速。纽约地区有核装置?“他有那种武器?” “我们答应跟他谈谈。我们认为他所谓的核装置指的是手提箱式核炸弹。袖珍 核武器。虽然不容易搞到手,但也不是不可能。你可能知道,前苏联曾在冷战时期 生产过这玩意儿,但没人知道他们到底生产了多少,也没人知道它们现在都在哪儿。 这两年,俄罗斯黑手党一直想把它们卖掉,所以就有了一些传言。其实,我并不知 情,我来这儿是当教授的。是来找工作的。” 我只觉浑身一阵颤栗。与常规武器不同,手提箱式核武器的设计就是要在地面 爆炸。它们的大小跟一只大号花瓶差不多,而且可以由步兵直接操作。 它们可能会被藏在任何地方,或是由人随身携带着走在纽约、华盛顿、伦敦和 法兰克福的大街上。 “那他能弄到这种手提箱式核武器吗?”我追问道。 他耸耸肩说:“我们只是学生和老师。说实话,我们为什么要关心核武器的事 情?” 我想我明白他的意图了——为他自己和他的人讨价还价。 “为什么你的一个学生会跳窗自杀?”我问。 艾尔—马苏里痛苦地眯起眼睛。“她一到纽约就觉得很害怕。她是个孤儿,父 母都死在你们美国人发动的不公平战争中。” 我慢慢地点点头,表示我能够理解,并且对此表示同情。“好了,你们还没在 这里犯过任何罪行。我们已经监视了你们几个星期。谢弗上校真的能弄到核武器吗?” 我又问了一遍,“我需要你回答这个问题。这对你和你的手下都很重要。你明白吗?” “我想也是。你是说如果我们合作的话,我们就会被驱逐出境?遣返回家?因 为我们没有犯下实质性罪行?”马苏里问道。他想把条件谈妥。 我直接提出反驳,“你们中有些人曾经犯下过严重的罪行。谋杀。其他人会接 受讯问,然后会被遣返回去。” 他点了点头。“好吧。我不认为谢弗先生手头上有战术核武器。你刚才说你们 一直在监视我们。没准儿他也知道这点?你们觉得这有道理吗?会不会是你们上当 了?我不想假装明白这件事。但我坐在这里跟你聊天时,我的脑子里出现的就是这 些想法。” 不幸的是,这话让他言中了。这也正是我所害怕的事。一个陷阱,一次考验。 这正是“野狼”的办事风格。 “谢弗是怎么从我们的眼皮底下溜走的?”我问。 “楼里的地下室可以通到南边的一栋建筑。谢弗上校知道这一点。他好像知道 我们的很多事。” 我在上午九点离开了那栋小楼。我只觉得筋疲力尽,哪怕倒下来躺在某个巷子 里都能睡着。疑犯很快就会被送走,整个地区还处于封锁状态,包括霍兰隧道,因 为我们害怕这是一个主要袭击目标,害怕它会突然爆炸。 这一切都是考验和陷阱吗? 这一天的古怪事还没有结束。 附近的居民都聚集到这栋小楼的四周,所以我只好挤过人群,钻进汽车,有人 叫住了我,“克罗斯博士!” 克罗斯博士?谁在叫我? 一个身穿红褐色风衣的年轻人朝我挥着手。 “克罗斯博士,这边!亚历克斯·克罗斯博士!我得跟你谈谈,伙计。” 我朝这个年轻人走过去,他可能还不到20岁。我在他面前站住。“你怎么会知 道我的名字?”我问。 他摇摇头,退后了一步,“他们警告过你,伙计,”他说,“‘野狼’警告过 你!” 他的话一出口,我就扑了上去,抓住他的头发和外套,揪着他的脑袋把他撂倒 在地。我把自己全部的体重都压到了他身上。 他的脸憋得通红,消瘦的身体使劲挣扎着,并对我大叫道,“嘿!嘿!有人付 钱给我,让我告诉你这些话。快他妈滚开。那家伙给了我100 美元。我只是个送信 的,伙计。有个英国人告诉我,你叫亚历克斯·克罗斯博士。” 这个年轻的信使看着我的眼睛。“你看上去确实像个博士。” “野狼”现在正在纽约。不是为了他那像天文数字一样的赎金,而是为了不错 过最后期限到达的时刻。那种感觉非常美妙。 谈判现在已经进入白热化阶段。美国总统、英国首相、德国总理——当然,他 们都不想和“野狼”进行交易;结果,这也正好暴露了他们的怯懦本质。绝对不能 跟恐怖分子进行交易,是吧?这会开创什么样的先例?得再施加更大的压力、提供 更多的证据,他们才会妥协。 嘿,他能做到。他很乐于强迫并折磨这些笨蛋。对他来说,这一切都是可以预 见的。 他在曼哈顿半岛的东侧散了很长时间的步。锻炼身体。他觉得自己就是这场游 戏的大赢家。这些受威胁国家的政府怎么能跟他比?所有的优势都掌握在他的手中。 没有任何政治、媒体流氓、官僚、法律或是道德能够阻挡得了。谁能打败他? 他回到了众多公寓中的一栋。这是一栋非常漂亮的高级公寓,从这里可以俯瞰 东河。进屋后,他打了电话。他在手中轻轻地挤压着他的黑橡皮球。跟他通电话的 是纽约市联邦调查局办公室的一名高级特工,一名高层管理人员,一个女人。 那个特工告诉了他联邦调查局所知道的一切,以及他们为了追捕他而采取的各 种行动,不过没有取得任何成果。相比起来,他们要想找到本? 拉登可比找到他要 容易得多。 “野狼”冲着话筒大喊道:“我付钱给你就是为了听这些废话?为了听这些我 已经知道的东西?我真该宰了你。” 可随后,这个俄罗斯人又笑了,“开个玩笑,朋友。你给我带来了好消息。我 也有个消息要告诉你:纽约很快就会出大事。离桥远一点。桥是非常危险的地方。 这是我过去的经验告诉我的。” 比尔·凯皮斯特兰是这部分计划的执行者,也是个非常恶劣、极其危险的人物 ——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怒火——说得轻点。但很快,他的凯曼斯银行帐户里将会多 出25万美元。他只需完成他的工作,而他需要做的并不很难。“我能做得来,没问 题。” 凯皮斯特兰29岁,瘦而结实,原籍是北卡罗莱纳州的罗利市。他曾在北卡罗莱 纳州打过一年的曲棍球,后来,又当过海军陆战队队员。三年服役期满后,他就被 华盛顿郊区的一家公司招为雇佣兵。两周前,一个名叫谢弗的来自华盛顿的熟人找 到他,他接受了一生中最大的任务。报酬为25万美元。 现在,他出动了。 早上七点,他开着一辆黑色的“福特”小货车向东穿过曼哈顿区的第57大街, 然后在第一大道向北开去。最后,他在第59大街的昆斯勃罗桥头附近停下了车。 他和两个穿着白色油漆匠工作服的人钻出货车,然后从后备箱里取出设备。不 过,他们的设备并不是什么油漆、罩单和铝合金梯子,而是爆炸物。他们把C4和硝 化甘油的混合炸药包捆在桥下最低的托架上,这是靠近东河曼哈顿区的一个承重点。 凯皮斯特兰很了解昆斯勃罗大桥的结构。他抬头看着这座已有95年历史却依然 坚固如初的大桥。但在他眼里,这却是一个松散易变形的结构,一个悬臂托架,这 是四座东河大桥中唯一一座没有使用悬挂方式建成的大桥。这意味着他需要一枚特 殊的炸弹,而他的货车后备箱里正好有这样一枚炸弹。 这才是关键,凯皮斯特兰一边想着,一边跟他的同伙一起拖着设备走向大桥。 纽约。东河岸。所有那些不切实际的大奸商们,所有那些不可一世的金发王妃。虽 然有些紧张,但他的心情很好,还情不自禁地哼起一首他觉得非常逗乐的歌。《第 59大街大桥歌(感觉真爽)》,演唱者是西蒙和加范克尔——他觉得他们都是典型 的纽约小混混。那两个人都是卷发侏儒。 在过去的两天里,凯皮斯特兰曾和长岛区斯托尼? 布鲁克大学的几个志趣相投 的工程系学生聊过。其中一个天才小子来自伊朗,其他的则来自阿富汗。他们自己 也觉得这很具有讽刺意义:在纽约学习的大学生坏人企图炸毁纽约。真是个他妈的 自由之地,对吗?他们称他们的团队为“曼哈顿项目”。又是个内部玩笑。 起初,他们考虑使用安氟,一种可以在路上炸出弹坑的炸药,但它绝不可能摧 毁像昆斯勃罗这样的大桥。那些天才大学生们告诉凯皮斯特兰,安氟的爆炸效果就 跟在街上点个大爆竹一样。或者他可以想象一下。爆炸的特点就是“力求遇到最小 阻力的微弱爆炸力”。换句话说,炸弹会在路上留下一小块烧焦的印迹,但真正具 有毁灭性的力量却消散到了空中。 这根本不足以完成今天的任务。太温柔了。就连最低要求都无法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