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很快,我们就进入了巴黎市区,那辆“标致”在一个购物中心拥挤的停车场里 停了下来。一支枪对着我的头,然后,他们把我铐到了那个手提箱上。“这是什么 意思?”我问他们,但同样没人回答。 随后,“标致”车又在伊戈尔? 斯特拉文斯基街停了下来。这里曾经是巴黎人 口最密集的地区之一,不过现在却几乎空无一人。 “下车!”他们命令我——这是一个小时以来我听到的第一句英语。 慢慢地,小心地,我带着核弹下了车。我觉得有点头晕目眩。可“标致”却呼 啸着开走了。 我注意到了空气中的湿度、尘埃,这就是真正的原子的感觉。我一动不动地站 在乔治? 蓬皮杜国家艺术文化中心前宽敞的广场上,手上铐着那只黑色的手提箱, 它至少有50磅重,可能还不止。 这可能是一枚核弹,跟哈利? 杜鲁门下令投放到小日本头上的那枚威力完全一 样。我已经冒出了一身冷汗,感觉就像在做梦一样。一切就会这样结束吗?当然会。 我们已经全盘皆输,尤其是我的生命也会结束。我会被炸死吗?如果没死,我会不 会受到核辐射? 我看到一家维京唱片店附近站着两个警察,就朝他们走了过去。我向他们解释 了我的身份,并请他们尽快给公共安全局的局长打个电话。 我没告诉他们手提箱里面装的是什么,但当局长的电话接通后,我立即向他通 报了这个情况。“这是真的吗,克罗斯博士?”他问道,“这枚炸弹是不是已经启 动了?” “我不知道。我怎么知道?就当它已经启动了。我就是这么想的。快派你的拆 弹专家来。快点!”我放下电话! 几分钟内,整个波布区就被撤空了,只剩下了几名巡警、宪兵和几个拆弹专家。 至少,我希望他们是专家,是法国能派出的最好的专家。 他们叫我坐到地上,我照做了。当然,是坐在那个黑色的手提箱旁边。无论他 们让我做什么,我都会照做的,因为我根本没有别的选择。我只觉得胃里很恶心, 不过,坐下以后我觉得舒服了一点,虽然作用并不大。至少,我先前的头晕目眩已 经过去了。 首先,他们牵来一只搜弹犬来嗅我和那个手提箱。这是一只漂亮的德国小牧羊 犬,“搜弹犬”。它非常小心地接近我,看着手提箱的样子就好像在看着一个对手, 一个敌人。 当它走到离我5 码远的地方时,它停住了,然后从胸膛里发出一阵低吼声。它 脖子上的毛全都竖了起来。哦,妈的。哦,天啊,我心里想。 它一直低声地咆哮着,直到它确认了里面的辐射物质,然后就飞快地跑回到训 犬师的身旁。真是只聪明的牧羊犬。我又是孤单一人了。我这辈子从没这么害怕过, 从来没有。被炸得支离破碎,甚至有可能是彻底蒸发,这可不是件有趣的事。想要 忘掉这个想法实在是太难了。 如坐针砧的几分钟过去后,两名拆弹专家穿着宇航服似的防护服小心地朝我走 过来。我看到他们中有一个人手里还握着剪线钳。上帝保佑他!这一刻简直是太离 奇了! 拿着钳子的那个专家跪到我身旁。“没事的,不会有事的,”他小声说着,然 后小心地拆下了我手上的手铐。 “你可以走了。慢点起来,”他说。我小心翼翼地站起来,揉着手腕,赶快朝 后退去。 几个穿得跟外星人似的警察护送我出了所谓的“热区”,来到了两辆拆弹车的 停放地。当然,这里仍然属于“热区”。如果核弹爆炸,巴黎市区方圆至少一英里 的范围内都会立即被蒸发掉。 我坐在其中一辆车里看着拆弹专家们拆解那枚炸弹。如果他们能拆掉的话。我 从没想过要离开这个现场,随后的几分钟是我一生中度过的最漫长的几分钟。车里 没有人说话,大家都屏息以待。就这样死去,这么突然地死去,这简直无法想象。 法国拆弹专家传来话:手提箱打开了。 不到一分钟后,“箱子里面是裂变物质。是真的。很不幸,它好像已经开始启 动了。” 炸弹是真的。这是真正的威胁。“野狼”说到做到,不是吗?这个变态混蛋绝 对是说什么做什么。 随后,我看到一个拆弹专家把手举到了空中。车内随即响起一片欢腾。一开始, 我还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但好像是个好消息。没人跟我解释。 “怎么回事?”我终于用法语问道。 一个技术人员转过头来说:“没有启爆器!它没法爆炸。他们不想引爆这枚炸 弹,谢天谢地。他们只想把我们吓得尿裤子。” “他们成功了,”我告诉他,“我真快尿裤子了。” 在随后的几个钟头里,法国警方发现这枚便携式核弹具有所有核弹所必需的部 件,只除了一个部件:脉冲中子发射器——启爆器。那天晚上,我吃不下饭,什么 都咽不下去,而且根本无法集中精神。我被他们耍了,可我的脑海里还不停地在想 着核辐射的事。 我同样无法忘记毛德? 布拉赫:她的脸、她那尖细的嗓音、我们那荒唐可笑的 午餐、她的顽固和天真,还有她散落在人行道上的红头发。“野狼”和他的手下在 不经意间显露出来的凶残。 我不停地回想着那个在农庄打我的俄罗斯人。那是“野狼”吗?他为什么让我 看到他?不过话说回来,为什么不呢? 我回到“巴黎驿站”酒店,突然希望自己住的不是朝街的房间。我觉得自己全 身麻木,疲惫不堪,但思绪却不停地飞速运转。而街上的噪音所带来的干扰则是让 我无法容忍的。他们拥有核武器。这不是骗局。这一切很快就要发生了。一场大屠 杀! 美国时间的晚上六点,我决定给孩子们打个电话。我向他们描述了他们要我去 看的巴黎景色——但我没有告诉他们今天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至今,媒体还没有 任何消息,但这种情况不会持续太久。 然后,我又给奶奶打了个电话。我向她描述了自己手腕上铐着一枚炸弹坐在广 场上的感觉。如果发生最糟糕的事情,我总会向她倾诉;而这一天可能会是我这辈 子最糟糕的一天。 我一回到警察局的那间小办公室,又一个惊讶在等着我。马丁? 洛奇居然出现 在了我的面前。时间是第二天早上七点一刻,离最后期限还有10个小时45分钟。 我和马丁握了握手,寒暄了几句,“时间不多了。你来这儿干什么?” “临终遗言,我想是。我想向你报告一下伦敦的最新情况。还有特拉维夫的。 从我们的优势开始。” “还有呢?” 马丁摇摇头,“这种可怕的故事你肯定不想再听第二遍。” “不,我想。” “这个故事你肯定不会想听的。哦,天啊,瞧这个烂摊子,亚历克斯。我觉得 他可能会炸掉其中一座城市,用来逼上面的人就范。就是这么糟糕。最糟的就是特 拉维夫。我觉得那儿根本没什么希望。他们不会跟恐怖分子做交易。你说过。” 上午的简报会在八点准时开始,昨天拆除那枚便携式核弹的那些拆弹专家还做 了一个简要的总结。他们在报告中称,那枚炸弹是真实的,但没有安装中子发射器, 没有启爆器,内部可能也没有足够的辐射物质。 一位陆军将军报告了巴黎当前的形势:担惊受怕的人们都呆在家里,不肯出门, 但只有一小部分人真正地离开了巴黎。陆军正准备进驻市区,在最后期限来临的时 刻——晚上六点钟——宣布戒严令。 之后发言的是马丁。他大步走上前台,用法语说道:“上午好。面对即将发生 的灾难,我们又一次调整自己以适应这种新情况,这难道有什么奇怪的吗?大多数 伦敦居民的表现都很出色。也有一些骚乱。但比预计中的情况要好得多。我怀疑那 些会带给我们灾难的人早就离开了伦敦。而在特拉维夫,那里的居民早就适应了如 何在危机下生存——可以说,他们处理这种事很有经验。 “至少,这是个好消息。坏消息是我们已经筹到了大部分的赎金,但还不够。 这是伦敦的情况。那特拉维夫呢?我们只能说,他们不会做出妥协。以色列人的想 法我们根本猜不透,所以我们不敢肯定会发生什么事。 “当然,我们正在施加压力。还有华盛顿方面。我知道很多人已经伸出了援助 之手,帮助解决赎金的问题。还会有更多的人伸出援助之手。但美国政府是否会接 受这笔钱还不清楚。他们不想就这么满足恐怖分子的要求。 “只剩下不到10个小时的时间了,”马丁? 洛奇继续道。“请恕我直言,我们 没有时间再继续废话了。必须敲醒那些拒绝交出赎金的人。” 一个警察走过来,低声在我耳边说:“对不起。有人找你,克罗斯博士。” “什么事?”我低声问道。我很想听完这个会议。 “请出来。是急事。现在,请吧。” 带有讽刺意味的是,我知道“急事”在这种倒计时的时刻应该被看作是个好消 息。上午八点半,我坐上一辆飞驰的警车,尖利的警笛声划破了沿途街道的宁静。 我的上帝,街道上如此凄凉,空无一人。只有严阵以待的士兵和警察。路上, 他们向我解释说要带我去参加一场审讯。“我们抓住了一个军火商,克罗斯博士。 我们有理由相信他为恐怖分子提供了炸弹。也许他就是你在乡下看到的那些人中的 一个。他是个俄罗斯人——长着白胡子。” 几分钟后,我们在刑警总局前下了车,这是一栋静静地矗立在塞纳河边的十九 世纪建筑。事实上,这就是无数法国电影和侦探小说——还包括小时候奶奶读给我 听的麦格雷侦探故事——中所描绘的臭名昭著的“刑警局”。艺术源于生活。 一走进刑警局,他们就带着我爬上了破旧不堪的楼梯,一直爬到顶楼,四楼。 审讯正在这里进行。 沿着一条狭窄的走廊,我被带到了414 房间。陪我上楼的刑警队长敲了一下门, 然后我们就走了进去。 我立刻就认出了那个俄罗斯军火商。 他们抓住了白胡子,那个告诉我他就是“野狼”的混蛋。 这个房间非常狭小,因为它就位于大楼的屋檐下。屋子倾斜低矮的房顶上雨迹 斑斑,只有一个小天窗。我看了一下手表——八点四十五分。嘀嗒,嘀嗒,嘀嗒。 他们匆匆向我介绍了负责审讯的考里顿上尉和勒鲁克斯中尉——以及他们的囚 犯,那个俄罗斯军火商,阿瑟? 尼基丁。当然,我已经认识尼基丁了。他没穿衬衫, 也没穿鞋子,双手被铐在背后。可他却大汗淋漓地坐着。他绝对就是农庄里那个白 胡子俄罗斯人。 在来的路上,他们就告诉我,这个俄罗斯混蛋跟“基地”组织有生意来往,这 让他变成了百万富翁。据说,他跟那个便携式核弹有关系,他知道已经卖出去了多 少枚,还知道那些买家都是谁。 “懦夫!”我进屋时,他正冲着法国警察大喊,“他妈的懦夫。你们不能这么 对待我。我什么也没做错。你们法国人不是自称最崇尚自由了吗?可你们根本不是!” 他看着我,假装不知道我是谁。他那副可怜相让我觉得很好笑。 考里顿上尉告诉他:“你可能注意到了,这里是警察局,而不是国内安全局。 那是因为你的罪名不是‘非法走私军火’,而是谋杀。我们是重案组的侦探。相信 我,这屋子里没人崇尚自由,除了你。” 尼基丁褐色的眼睛因为愤怒而瞪得溜圆,但我也注意到了他神情里的些许混乱, 尤其是因为我正在现场。“胡说八道!我简直不敢相信。我什么也没做。我是个商 人!我是法国公民。我要叫律师来!” 考里顿看了看我。“你来吧。” 我走上前,照着他的下巴狠狠地给了他一拳。他的头猛地往后一仰。“这还远 远没有扯平呢,”我告诉他,“没人知道你在这儿!你会被当作恐怖分子起诉,然 后被绞死。没人会在意你的死,在明天之后,在你的炸弹炸毁巴黎、杀死成千上万 的人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