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绝不可对第三者提起 话说回来,既然玛奈克的一个同袍证明了他确实被战时法庭审判过,空穴不来 风,这件事也不能说一点影子也没有,因此,鲁维在他那本黑皮金字的记事簿上写 下了几笔有关这件事的人名、地名。他告诉玛蒂尔德,他会尽力去调查这件事情的 来龙去脉,但是玛蒂尔德必须保密,绝不可对第三者提起。 自从十月见过面以后,他给玛蒂尔德拉封登街的家打了两次电话。第一次是问 她那个曾在破落村庄给五个犯人清理伤口的中尉军医的姓名圣迪尼。第二次就是约 定今天见面的时间地点。他们约好下午四点在玛蒂尔德家见面。 雨点打在玻璃窗上。鲁维抽着土耳其烟,香烟套在用象牙做的、长长的滤嘴里。 停战后,他平常都打领带,今天也不例外,只是今天打的是一条黑领带,因为今天 是他一个钟爱女演员的忌日,他想表示自己的怀念之意。他不但穿着深色的衣服, 脸色也非常阴沉,把原本玛蒂尔德母亲装饰得亮丽悦目的客厅也弄得气氛沉重起来 了。 他要玛蒂尔德发誓,绝不把他们的谈话内容泄漏出去。为了得到这些消息,他 拜托了一位参谋部的军官,让他也担受了许多风险,因此他也对这位军官发誓会守 口如瓶,现在,他要玛蒂尔德做同样的保证。玛蒂尔德平常小谎撒惯了,听到这个 要求,毫不迟疑地一口答应。 鲁维坐下来,从西装内袋里拿出一些折叠的小纸。他告诉玛蒂尔德在过去一个 多月里,他跟这个帮他忙的军官见过不少次面。为了保护这位朋友,他不想提名道 姓,所以在谈话中称他为军官朋友。今天他们一起吃午饭,把整个事情从头到尾讨 论整理了一遍。虽然一些文件和证人的谈话跟艾斯普兰萨所说的某些事情相符,但 他们两个人都觉得玛蒂尔德听到的有关黄昏宾果的事情,根本出于这个老糊涂的虚 构。一九一七年一月六日和七日这两天,驻防在黄昏宾果战壕的法国部队一定忙得 不可开交,谁会为了省几发子弹,而有这种闲情逸致去整五个倒霉的同袍兄弟! 小客厅慢慢亮起来了,玛蒂尔德可以看到光线从沾满雨点的玻璃窗上投射进来。 玫瑰色大理石壁炉里火焰正旺。她甚至看到当鲁维打开那些折叠的纸张时,手指上 戴的戒指所反射的壁炉火焰光芒。黄昏宾果确实存在过吗? 他看着她,低下头来。他说黄昏宾果和艾斯普兰萨所说的一些别的事情,他相 信的确是真的。他把眼镜架在鼻子上,开始对玛蒂尔德念那些他记在纸上的事。 黄昏宾果本来是一个德军的战壕,一九一六年十月被法军抢过来后,命名为黄 昏宾果,位于索姆区前线的一个战区里,编号为一八战壕。一九一七年一月,这个 战壕由法国军队和英国军队共同防守。一月七日星期天晚上,在这个战壕内外,法 军和德军发生了极为惨烈的战斗。根据一九一六年秋天英法两军指挥部的协定,从 一九一七年一月八号起,一直到停战协定为止,这个战区的防守任务交由英军负责。 从这点看来,五个战犯的遭遇跟黄昏宾果应该完全没关系。 经过证实,一九一七年一月七日星期天,法福里上尉,三十五岁,历史教师, 是一八和二八两个战壕的指挥,统领半个营的步兵,防守第一和第二据点。 同样经过证实,艾斯坦建中尉,二十五岁,是黄昏宾果战壕大队的指挥官。查 多罗下士、高尔德下士和塞莱斯丁大兵三人都是他的部下。 军官朋友也查到了一月七日的伤亡数据。五十六个阵亡的官兵名单中包括了法 福里上尉和艾斯坦建中尉两人;七十四个受伤的官兵名单中包括了高尔德下士。 说到这里,律师停了下来,把眼镜摘下,意味深长地盯着玛蒂尔德望了好一阵 子,然后说:小玛蒂,我还有别的事要告诉你。 这张伤亡名单是在一月八日星期一由大队生还官兵中职位最高的一个上士整理 出来的。在阵亡名单里,有一行写着:一月六日由外处调至本营的五名士兵巴斯多 施。布盖、弗朗西斯。盖纳尔、贝努瓦。诺特达姆、安琪。巴辛那诺和让。朗格奈。 玛蒂尔德把轮椅推近壁炉。她没有转头,背对着律师,勉强自己说出一句话: 你说下去,我在听。 经过证实,中尉军医让。巴布狄斯。圣迪尼,二十七岁,于一九一七年一月八 日死在巩布勒的一场轰炸中。他在急救站的顶头上司完全记不起来曾在他死前两天 下过命令,要他去医治五个死刑犯。当军官朋友询问他时,这个相当有名气的军医 很清楚地说明:嘿,如果发生过这样的事情,我绝对不会忘掉。至于那个查不到姓 名、曾经陪伴圣迪尼的军护士,他说得更明白了:啊!原来还有一个军护士?两个 人,其中一个是军医,只为了去换个绷带,你是不是在开玩笑?我可能下这种命令 吗?你想想就知道了! 经过证实,一九一七年一月的确有一团龙骑兵驻防在已成废墟的丹鼓尔村附近。 根据艾斯普兰萨的说法,五个死刑犯是由一队骑兵押送到丹鼓尔村,交到他手中, 由他继续押送。可是军官朋友查询了这个军团的所有记录,他可以保证,没有任何 有关一月六日押送犯人的记载。除非艾斯普兰萨把军团搞错了,不过这样的可能性 似乎不大,因为他毕竟是个在前线混了三年的老兵了。如此这般,只剩下一个可能 性,那就是艾斯普兰萨根本在胡说八道,是天方夜谭。 ---------- 经典文学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