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我们到达圣?彼得堡后你有什么打算,凯瑟琳?” 凯瑟琳严肃地看了看她,这女孩还是专注于画板,没有抬头。凯瑟琳注意到佐拉在 角落里停下手中的缝纫活等她回答,这个中年女佣还没完全从晕船中恢复过来,但她有 时觉得好一些了,就继续做她的事。 难道安娜斯塔西亚真的不知道凯瑟琳是个囚犯?佐拉知道,所有的佣人都知道。但 如果季米特里不想让他妹妹知道,没有人敢违抗他的意愿,哪怕是安娜斯塔西亚的贴身 女仆。 “我还没想好,或许你可以去问你哥哥。”凯瑟琳说谎。 逃避的回答终于打断了安娜斯塔西亚的专心,她皱皱眉。“你动了,头往边上移一 点,下巴抬起——对。”她把凯瑟琳和画中人比较了一下,放松了。“问米特?这跟他 有什么关系?”她暂时忘了画画,“你不是希望……我的意思是,当然你知道……哦, 天哪。” “知道什么,公主殿下?” 安娜斯塔西亚非常尴尬,马上装作专心画画。她不想喜欢凯瑟琳,只是想把她当作 一个绝好的出气筒,但最终却非如此。她起初只想把她画成一个土里土气的农民,粗糙, 普通,充满乡土气的女人,最终也没有那样。她已经画了三次,最终还是放弃。现在她 画下了她看到的凯瑟琳。 事实上安娜斯塔西亚确实喜欢凯瑟琳,她的坦率,她的镇静,和俄罗斯人如此不同, 还有她那恬静的自尊、幽默。她甚至喜欢她的倔强,非常像自己。安娜斯塔西亚一开始 给凯瑟琳安排了很多任务,但当凯瑟琳拒绝后并不争吵或者妥协后,她不由地对她心生 敬意,她不再去想凯瑟琳自称贵族小姐是虚假的。她开始把她当作一个朋友。 现在她突然同情起这个英国女人。她通常不会同情那些怨天懮人的女人。她不能理 解被拋弃的痛苦,因为她从未被拋弃或哪个男人会对她没有兴趣。她就像她哥哥一样, 随心所欲地更换目标。 兄妹俩唯一的区别是,季米特里爱女人,但没有特别的一个,他喜爱所有对他有吸 引力的女人。安娜斯塔西亚就不同了,她必须感觉自己爱上某人,事实上她经常会有这 种感觉,但只是不会持久。 安娜斯塔西亚没有想到像凯瑟琳那样实际的女人会如此痴心。她为什么还以为到达 俄国后季米特里还会关心她的一切?他已经意识到自己把她带上船是个错误。他对她已 没有兴趣,所以才会把她让给安娜斯塔西亚。凯瑟琳难道没有意识到吗? “意识到什么,公主?” 安娜斯塔西亚听到她问同样的问题脸红了,她看凯瑟琳已注意到她的窘迫,说: “没什么,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不,你知道。”凯瑟琳不放过她,“我们在谈你的哥哥。” “是的。”坚持是在凯瑟琳身上安娜斯塔西亚注意到并敬慕的另一个特征。“我觉 得你与其它女人不同,她们对季米特里一见钟情。你没有因为他的忽视而难过痛苦,我 只是想到你可能不知道他——,他——”她很尴尬,如果凯瑟琳知道她在为她难过,一 定会更加难堪。“你当然知道我在想什么。” “知道什么?” “米特对女人投入不会持久,他不会特别爱上哪一个女人。你知道,他从来没有。 很少有人能让他感兴趣两周以上。他的情妇例外,那也是为了方便,他并不爱她们。等 等……塔塔娜公主又是一个例外,他打算娶她,虽然她并不重要。” “公主?” “不,不,你没必要说。我知道你很理智,一定会摆脱对米特的依恋。你要是知道 有多少女人为他神魂颠倒,一定会大吃一惊。他喜欢女人。只要他感兴趣,他一定会全 心投入。他也从未作任何承诺,所以没有人说他欺骗她们。” 凯瑟琳几乎没有听过去她后半段话,她的耳边一直回响着“结婚”这个词。她的胃 开始难受,似乎晕船。季米特里要结婚时她来说并没什么,她曾以为安娜斯塔西亚是他 妻子,那么他有未婚妻又算得了什么? 安娜斯塔西亚已提出这一话题,她坐在那里等凯瑟琳的回答。她想听凯瑟琳说说她 对季米特里的感觉。如果向她解释只会浪费时间,因为她是他的妹妹,她一定不会相信 凯瑟琳的话。 “你是对的,公主。”凯瑟琳尽力冷漠地说:“我很理智,在这种事上不会被你哥 哥或其它男人控制。事实上,我很高兴得知他已忘了我在这里。” 安娜斯塔西亚不相信,她的语调冷漠,但话语却非常明确。安娜斯塔西亚认为凯瑟 琳确实爱上了季米特里。但她现在已得知这种感情是多么无望时,她或许会忘了他。安 娜斯塔西亚认为她帮助了凯瑟琳,心里好受了很多。 还好季米特里没有在这个时候进来。十五分钟以后他进来了,凯瑟琳已平息了怒气, 思想经过激烈的斗争,也已平静下来。她对自己非常满意,安娜斯塔西亚透露的消息对 她毫无影响。但几个星期没有见到他,突然见面对她来说确实影响不小。 凯瑟琳没有忘记他的魅力。她怀疑她的记忆,他还是神话中的王子,太英俊了。 他穿着黑灰色的衣服,他穿什么并不重要,他的头发似乎长了点。他瞥了她一眼, 眼神中充满好奇,或许不是。 凯瑟琳说的是事实。自从那天他意外地出现在她的房间起,他就停止了追逐。她当 然很高兴,旅行变得平静些,但却不令人激动。真的,凯瑟琳,你怀疑与他的心理战争。 你这一生从未得到如此高的荣誉——他对你感兴趣,你也怀念其它的事。 她心里叹了口气,现在感觉怎样都不重要了。她还是她。凯瑟琳?圣约翰女士是不 能找情人的。哪怕是像季米特里一样的情人。 “这是什么?” 他的语调充满好奇。他怎么知道安娜斯塔西亚在画她?安娜公主很少离开自己的房 间,他也很少过来。安娜公主不是轻易和好的人,她还在生她哥哥的气。事实上,她有 意在避开他,就像他逃避凯瑟琳一样。 “米特,这看上去像什么?” 这不是问题,安娜斯塔西亚在向她哥哥表示她的生气。她不喜欢被人打断,尤其是 他。 季米特里不去理会她的讥讽,转身面对凯瑟琳,掩饰不住他的惊讶。 “你同意她画?” “是的,亚历山德罗夫,你觉得像什么?” 凯瑟琳也禁不住同样地反驳。季米特里笑了,她不想逗他。 “你想干什么,米特?”安娜斯塔西亚瞪了他一眼问。 他不想干什么。不,他想。但他不能对他妹妹说,更不能对凯瑟琳说。他昨天决定 要看看新策略行不行得通。这种等待的游戏把他的耐心推到极点,他每次想找凯瑟琳都 忍住了。今晨他还得等,因为她同安娜斯塔西亚在一起。而他最不愿意见到她俩在一起。 他以为对凯瑟琳的依恋会因为一段时间没见到她而逐渐减弱。可是今天一见到她, 他马上打消了这个念头。如果他在俄国,有其它女人陪他,或许会这样,不,他自己也 怀疑是否有用。她对他来说还是最性感,最激荡人心的女人。只要跟她在同个房间,他 就会心猿意马。他需要得到她,不断地同她做爱。他对其他女人很快就厌了,而对她却 不。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希望自己能厌倦,他曾常为自己与女人不能建立持久的关系 而感慨。他认识的女人只能是认识的人。事实上,只有一个女人他称之为朋友,那就是 娜塔里亚,不过那也是在他们不再同居后。他现在宁愿厌倦也不愿这种依赖一直主宰着 他的思想,使他沮丧。 季米特里没有回答安娜斯塔西亚的问题,也不打算回答。他笑着慢慢走近她,装作 看她的画,其实是找个借口看凯瑟琳,这样就不会太明显。他是这样计划的,但正如任 何对待凯瑟琳的计划一样,这次又失败了。他无法让自己的视线离开画像。 他知道妹妹擅长画画,但却没料到会这么好。他不是为此感到惊讶。只是画中的女 人与他渴望的似像非像。虽然她们很相像,但这绝不是他每次闭上眼睛看到的女人。画 中的女人很高贵、庄严、典雅,活脱脱一个贵族小姐。 在闪着金光的衣裙里,她的头发扎紧,甩过肩头,头戴王冠,她简直是中世纪的皇 后,高傲不屈——是的,安娜斯塔西亚抓住了那种人们不能轻易辨认的美丽。 天哪,他在想什么?她就是个演员!这就是一场戏,姿势。装扮。 他摸摸安娜斯塔西亚的肩说:“她看过了吗?” “没有。” “她不让我看。”凯瑟琳听到这个问题插进来说。“她就像保护皇冠珠宝一样保护 它,真有那么可怕吗?” “不,一点也不。”他看到安娜斯塔西亚听到这个问题僵住了。“凯瑟琳,你出去 一会儿好吗?我想和我妹妹说句话。” “当然可以。” 凯瑟琳对他表现出的冷漠很是吃惊。她到底在等待什么?他的漠然说明了一切,安 娜斯塔西亚说得没错。凯瑟琳在无意识地期待,期待什么,她自己也不清楚。现在她的 心中充满沮丧,她觉得自己想哭。 房间里,安娜斯塔西亚转身面对哥哥。他还盯着画像在看。“怎么样?”她丝毫不 想掩饰自己的不满情绪。 “你为什么不让她看?” 安娜斯塔西亚被这个意外的问题问住了,“为什么?”她思索了很久,“为什么, 因为如果她看到画中没有立即成像肯定会拒绝再为我坐上很久,”她耸耸肩,“或许对 凯瑟琳没这个必要。她很懂画画,知道不能评判一幅未完的画像。她很耐心,从不介意 坐上几个小时。你看,我已经画了很多,快完成了。” 季米特里还在盯着这幅画看,他在想凯瑟琳如此耐心地坐上几个小时在想什么。她 想过他吗?她还记得他们那一夜的欢乐吗?他最后的计策有效吗?他说不出。 “我要这幅肖像。”他突然说。 “你说什么?” 他不耐烦地看看她。“别让我重复我的话,娜斯塔亚。” “不,你别想得到它。” 她拿起画笔,在黄色颜色中狠狠一戳。季米特伫立即抓住她的手,把它高高举起, 不让她毁了这幅画。 “你要多少才肯卖?”他要求。 “你不能买,米特。”她以拒绝他为乐。“这画不卖,而且我打算送给凯瑟琳,这 次乏味的旅行有她作伴,我很高兴。” “那么你要什么?” “什么都不。”她停顿了一下。他很认真。如果他真的那么需要这幅画,或许她可 以向他提出要求作为交换,“你为什么要这幅画?” “这是你画得最好的一幅。”他简短回答。 她皱起眉。“凯瑟琳在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觉得。‘有那么可怕吗?’‘不,一点 也不,’”她模仿他的语调。 “你开个价,娜斯塔亚。” “我要回英国。” “现在不行。” “那么我自己选择丈夫。” “你太小,不能作这个决定。但是你可以拒绝我的选择,如果你的理由是合理的, 米沙在世时不会允许你这样的。” 的确如此,他们同父异母的哥哥从不关心她,或许会帮她找一个战友,草草了事。 季米特里给予她的权利可比米沙大多了。 “如果你所谓合理的标准与我不同呢?” “比如——?” “年老的、丑陋的。” 季米特里笑了,这是这么长一段时间来他第一次对安娜斯塔西亚友好。“都是正当 的反对理由。” “你保证,米特?” “我保证帮你找个你能接受的丈夫。” 安娜斯塔西亚也笑了,既是为自己最近的行为道歉,又是喜悦。“这幅画是你的 了。” “很好,但她不能看。娜斯塔亚,现在不行,完成后也不行。” “但她期待——” “告诉她画打翻了,颜料都毁了。” “为什么?” “你画的不是真实的她,而是她希望我们相信的那个她。我不希望她知道她表演多 么杰出。” “表演?” “她不是贵族小姐,娜斯塔亚。” “胡说,”安娜斯塔西亚笑着反驳,“我和她一直呆在一起,米特。你难道认为我 还区分不出一个淑女和一个农妇吗?她父亲是英国伯爵,她受过高等教育。” “尼科莱和康斯坦丁也受过高等教育。” “你认为她也像她们一样是个私生子?”安娜斯坦西亚惊愕地说。 “所以她有学问,但没有社会地位。” “那么,怎样?”安娜斯塔西亚开始为她的朋友和同父异母的哥哥辩护。“在俄国, 私生子是被人接受的。” “只有在他们被承认时。你和我一样清楚,一个私生子被扶养成王子,就有许多个 长大成为奴仆。他们总是衒耀自己的出生,但却为贵族们所不耻。” “但她说到家人,米特。她说和斯特福特伯爵一起住。” “或许是她一厢情愿。” “你为什么不喜欢她?”安娜斯塔西亚皱起眉头。 “我说了我不喜欢她吗?” “但你不相信她。” “是的。但她让我感兴趣。她能一直假装是贵族小姐。现在你能按照我的话去做 吗?” 安娜斯塔西亚还是皱眉,但她点点头。 ------------------ 浪漫天地 扫描:dreamer || OCR:ear || 排校:毛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