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清晨的阳光把白屋变成一个灿烂的钻石世界。阳光从开着的窗子进来照在地毯上, 还没有到床。那些微尘在阳光中跳舞,然后很快消失在光束外的地方。 大床上,凯瑟琳舒适地四肢张开,她渐渐地苏醒。非常重要的事——昨晚,是的。 她笑了,轻轻地叹了口气,然后睁开眼睛。 她一个人,朝四周看了看,还是一个人。她耸耸肩,又躺了下去。 你在等什么,傻瓜?就因为他昨天在这里,就意味着你每天醒来他都必须在这里吗? 他有事情做。毕竟我们昨天才到这里,他又马上离开,昨晚才回来,毫无疑问他有许多 事情要处理。 但不能否定,能在季米特里身边醒来一定会非常开心,她急着想让他知道她记得昨 晚的一切,并让他放心她所说的话是真的。如果他现在在这儿,她会告诉他——是的。 没有理由要隐瞒他——她告诉他她爱他。 凯瑟琳想着想着觉得一股暖流涌过全身。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会成为世上最傻的情 感的俘虏,她?不可思议。但爱情一点不傻,相反非常真切,有力,灿烂。这是凯瑟琳 乐意接受的一个错误。 她静静地躺在那里,足足思索了快一个小时,她突然跳了起来,无法再控制自己。 她要找到季米特里,告诉他她的感觉。她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感觉没有得到应答。 她急匆匆穿好衣服,很快地向梳妆镜瞥了一眼,看看自己的纽扣都扣好了。她已经 很久没有梳理头发。她无需关心这种事,所以也没有费神。只要整齐地束在后面,看上 去文静些,她就满意了,不一定要十分时髦。 季米特里最有可能呆的地方是他的房间,因此她敲了敲连接的门,没人应答,她推 开门。她也没想过昨天她是多么不可能这样大胆。在她的思维中,她已经把季米特里当 作她的情人,那也给了她许多从前做梦也不敢奢求的待遇。她原以为他会在书桌前,可 惜没有。季米特里根本不在那里,马克西姆也没有,他本可以帮她找到主人。 凯瑟琳心烦地穿过季米特里的房间,走到过道上。她打开门,正巧遇上季米特里的 阿姨。 索妮亚正要敲门,看到她从季米特里房里出来很是惊讶。她想起季米特里曾下令把 她关在白屋的。如果她还需要什么证据,她终于得到了。凯瑟琳随意的外表更说明了这 一点。一个女人只有在卧室才放下头发,她却把头发披在背后,这更增加了索妮亚对她 的愤怒。 凯瑟琳缓过神,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这样她不至于伸长头颈往上看那个女人。 她笑了笑,但注意到那女人冷漠的眼神中满含审视,她的脸红了。上帝,这是她没有考 虑到的。当然她和季米特里的新关系是人所皆知。如果她并不投入,她会很快承认,其 它人也会毫不犹豫地说出来。 但是她下定决心,她爱这个男人,她能肯定这个男人也对她感觉强烈,虽然她现在 手上没有戒指,她满怀希望这桩事终究会得到证明。毕竟这不是女中学生的冲动,对她 而言,这是永久的奉献。她克服这种感情的时间太久,现在她不想再抵制下去了。 凯瑟琳无意识地挺直背脊,表现出端庄的姿势。索妮亚却把这看作傲慢,她更加生 气了。 “我找我的侄子。” “我也是,”凯瑟琳有礼貌地回答,“对不起,请……” “等一会儿,小姐。”索妮亚的语调带着命令的口吻,她的“小姐”也充满贬义。 “季米特里不在这里,你在他房里干什么?” “我已经说过了,找他。” “还是趁机偷他东西?” 这个指控太过份,凯瑟琳听不下去了,“尊敬的夫人,我没偷。” “我会相信你的话吗?别傻了。你们英国人或许很轻信人,但我们俄国人不是。你 应该被搜身。” “什么?” “如果我们发现你身上有值钱的东西,你将受到更严厉的处罚。” “什么——”凯瑟琳被索妮亚拉着,说不出话来。 她试图挣脱这个女人的束缚,但索妮亚的双手就像钩子紧紧地嵌入她的手臂,她比 凯瑟琳高一英尺多,身材健壮。凯瑟琳被拉下楼梯,几个佣人停住观看她的另一幕。 “保持冷静,凯瑟琳。季米特里会申明真相。毕竟,你没做出他反对的事。他的阿 姨是条母狗,难道玛露莎没有提醒过你她很残暴,连季米特里的仆人见了她都要躲开的 吗?” 在进门的大厅里,索妮亚把凯瑟琳推给最近的役仆。这人比其它仆人年纪都大,长 得墩实,他似乎对如何处置凯瑟琳束手无策。 索妮亚很快声明:“彻底搜查她,看有没有值钱的东西。我发现她一个人在王子的 房间里。” “稍等片刻,”凯瑟琳强作平静,“季米特里不会赞成这样做,我相信你也知道, 我要求叫季米特里来。” “要求?要求!” “你的听力很好,”凯瑟琳讥讽道。 凯瑟琳或许不应该嘲弄,但她实在很生气,她的外交礼仪也早已退居一边。这女人 没权利指控她,根本没有理由指控她。她要是像对待其它佣人一样对待凯瑟琳就大错特 错了。 在索妮亚看来,凯瑟琳的嘲讽简直是无法无天。从未有人当着仆人的面对她这样出 言不逊,她无法容忍。 “我会把你——”索妮亚大声叫道,然后似乎收敛了一些,但她的脸上还是愤怒。 “我会让季米特里处理这件事,这样你就会知道你对他来说根本无足轻重。王于在哪 里?”她巡视一下仆人,那些仆人都好奇地看着这一幕,“一定有人看到过他,他现在 哪儿?” “他不在这儿,公主。” “谁说的?” 女孩几乎不敢上前一步。索妮亚发火时,把众人的注意力都聚集在自己身上并不是 一个明智的举动。但她已开了口,已经卷入这场矛盾中。 凯瑟琳原以为这个女孩是里达,但她比里达更年轻,更缺乏自信,看上去似乎有些 害怕。她害怕什么,凯瑟琳才是受责难的人。 “我姐姐天亮前叫醒我,跟我道别,”女孩解释道,两眼盯着地板。“因为王子已 经走了,她也很匆忙,她和其它侍卫得马上追上去。” “别管那些!”索妮亚骂道,“他去哪儿了?” “莫斯科。” 大厅里顿时寂静下来,索妮亚的嘴角一边微微上翘,冷冷的眼睛扫过凯瑟琳。“他 去履行职责去了,我本不该怀疑。他这样匆匆离去一定是继续对塔塔娜公主的追求去了。 但他把你留下来由我处置。” “这个想法很好,”凯瑟琳恨恨地说。 她还是很愤怒,因此对这个消息也不十分惊讶。季米特里就那样走了?为了保住他 的未婚妻?不,那一定是他阿姨的猜测,不是事实。“你难道不敢得出这个结论,凯瑟 琳,他不辞而别,这是个很好的理由。但他会回来,你会找出答案,正确的答案,那时 你又会笑自己一刻不曾怀疑过他。” “那么你也要走吗?”索妮亚打断了她的思考,“或许我该把你留在这儿。季米特 里也许已忘记了你的存在,但他的仆人伏来德米不会那么松懈,尽管他一早匆匆离开, 忘了留下口信。但他们肯定有理由把你留在这儿,所以我认为我必须把你留在这里,等 到他们回来。” “我可以告诉你我为什么在这里。”凯瑟琳愤怒地反驳。 “别忙了。你们这种人说的话都令人怀疑。” “我们这种人?”凯瑟琳叫道。 索妮亚没有解释,她上下打量凯瑟琳的神情已说明了一切。她的眼睛瞇起来,控制 怒火,她又是只蜂后了,就像玛露莎所说的干瘪的老暴君。 “既然你呆在这里,你必须学会正确的行为。这里不允许不敬。” “那么你或许该学学对客人热情周到,夫人,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对你一直很有 礼貌,直到你对我提出毫无根据的控告。而你,却从一开始就侮辱我。” “那样也好!”索妮亚叫道,“我倒要看看让你去木屋是否会折折你的傲慢。西门, 马上带她去那儿。” 凯瑟琳快要笑出声来。如果那女人认为把她关在木屋里几天会有所不同,她错了。 在船上,她被囚禁起来,度过了无数个晚上。几天的囚禁,等季米特里回来对她来说根 本不是问题。她可以在那里想象季米特里为阿姨的专制而大发雷霆。 即使佣人也看得出,凯瑟琳舒服地想象着。抓住她的那个家伙,是西门?犹豫了足 足五秒钟,才把她朝屋后拖去。其它人看着他们,神情从震惊、有趣转为恐惧。 凯瑟琳被带到外面,穿过来时她注意到的高楼。从房子的后面,她第一次看到半英 里外的村庄,一望无际成熟的小麦,就像晨光照耀在黄金的海洋上。她居然还能欣赏这 片美丽的景象。这是对新视线、新感受的追求,是她长期以来的向往。 木屋很小,堆积着割下来的木头,没有窗,没有地板,凯瑟琳吸了口冷气。 勇敢一点,凯瑟琳。事情没有你想象得那么好,不过那样就更有理由让季米特里道 歉。看看他怎么补偿。 除了西门,还有一个人高马大的役仆也跟着她,索妮亚也去。他们四人来到木屋, 阳光从开着的门照进来。他们并没有放了凯瑟琳,而是把他交给那个年轻的役仆,这个 人紧紧地抓住凯瑟琳的双手。 “要把我绑起来吗?”凯瑟琳轻蔑地哼了一声。“真可笑。” “没有必要用绳子,”索妮亚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罗地亚完全能束缚住你。” “不管多久。” “你将受到杖责,除非你向我道歉。” 凯瑟琳的脸色突然惨白,原来到木屋就是这个用意。 “你疯了。”凯瑟琳字字清晰、缓慢地说,她转过身盯着索妮亚。“你这样做是逃 避不了责任。我是英国王室的一员,凯瑟琳?圣约翰女士。” 索妮亚一惊,但很快恢复了原有的傲慢。她早就对凯瑟琳有了定论。这个女人无足 轻重,季米特里对她的态度就说明了这一点。因此索妮亚认为自己有职责挫挫这个女人 的傲慢,以免影响到其它佣人。 “不管你是谁,”索妮亚冷冷地说,“你必须学会有礼貌。你需要多长时间才能提 高你的礼仪由你决定。你现在必须向我道歉。” “你做梦!”凯瑟琳“呸”了一口,“我只尊重那些值得尊重的人,而夫人你,只 会受到我的鄙视。” “给我打!”索妮亚尖叫,她的脸又气得通红。 凯瑟琳倏地转身,她紧紧地盯住那个把她的手抓得更紧的役仆,“马上放了我。” 她带着权威口吻镇住了罗地亚,他的手果然松了点,但索妮亚就站在那里,凯瑟琳 看出了他的为难,犹豫不决和顾虑,她知道索妮亚赢了。 “你最好祈祷王子发现事情真相时你不在这儿——” 凯瑟琳停住,她听到棍杖挥动的声音。接着就是一阵阵她难以想象的疼痛。她吸了 口气,脑中尖叫一声,她跪倒下来。 “你就对她说她要你听的话,小姐。”罗地亚低声说。 他是唯一看得见她的脸的人。第二杖下去,落在同一地方,更疼。第三杖,落在下 背部。她的两手颤抖;牙齿紧紧地咬住嘴唇的地方已流出血。她这么娇小,优雅,不是 一个结实的农民。身体受艰苦的劳动,能承受这种处罚。几杖对仆人来说并没有什么, 但她不是仆人。不管她是谁,她都不能接受这种虐待。 “让我走。”这是凯瑟琳对罗地亚的请求作出的全部回答。 “我不能,小姐。”西门再次抡起棍子,同情地说。 “那么别……让我……倒下。” “就对她说……” “我不能,”接下来的一杖,她向前倒下,“圣约翰的尊严——你知道。” 罗地亚难以相信。尊严?她是认真的!只有贵族们才会让尊严支配他们的行为。他 在这里算什么?她讲的可能是事实吗? 过了一会儿他终于轻松地说:“她晕过去了,公主。” “你要我把她弄醒吗?”西门问。 “不,倔强的女人。要从她嘴里说出‘抱歉’是不可能的,但还是该多杖责她几 下。” 西门这次反对了,“但她现在昏迷不醒了,公主。” “怎样?她现在虽然感觉不到,但醒来后还是会感觉得到的。” 罗地亚接下去每打一棍,就颤抖一下,他骂着该死的棍子,希望他能代凯瑟琳承受 这次处罚。但至少他挽住她抓住她的前臂支撑住她。她终于没有倒下,罗地亚是绝对不 会知道其中的含义。 “搜!”索妮亚最后命令。 西门奉命弯下身,过了一会儿站起来,摇摇头,“没有,公主。” “查实一下没什么关系了。” 罗地亚和西门交换了一下眼神。罗地亚抬着那女人离开木屋,心中生起只有受压迫 的奴隶才能感受的愤怒和无奈。没关系?那个英国女人可不这么想。 ------------------ 浪漫天地 扫描:dreamer || OCR:ear || 排校:毛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