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在藤原鸭忠家里干活儿的侍女小菊,某天走路时右脚忽然一瘸一拐的。事情即 起源于此。 最初瘸得不厉害,但不到两三天工夫,任谁都一眼就能看出来了。而且,她走 路时还疼得皱眉蹙目。 “你怎么啦?” 鸭忠家的人问她时,小菊说:“我右腿长了一个不好的疙瘩……” 她说那块东西很疼。 一看,果然像她说的,在她右腿大腿内侧,生了一个大肿块。大小足有成人的 拳头般大,肿胀得成了紫红色。 家里人颇为吃惊,马上叫来有经验的人给上了药。可是,完全没有消肿的迹象。 再将刀尖烧红,刺穿那肿块,打算挤出里面的脓液,不料却只是出血而不出脓。 “疼啊!疼啊!” 因为小菊疼得直叫唤,众人也无计可施了。 即便穿刺的伤口好了,那肿块还是不见小。反而又大了一圈。 正一筹莫展的时候,一位奇怪的老人上门来了。 “我听说府上正为肿块的事而烦恼。”那老人说道。 他一头蓬乱的白发,连长须也是雪白的。 脸上满是皱纹,只有埋在皱纹中的一双眼睛闪动着怪异的亮光。 说话时,可见他嘴里的牙齿已经掉了好几颗。剩下的牙齿也已变黄。 所穿衣物似乎原本是白色的,现已脏污残旧,褴褛得好不容易才认出是窄袖的 款式。 “可以的话,我愿意为贵府效劳……” 鸭忠家的人虽很诧异,但还是说:“不拘是什么人,只要能治好了,什么都好 说。” 对于声声呼痛的小菊而言,既然老人说行,也只好让他一试了,不试怎么知道 呢。 进了屋。老人让小菊仰卧,将裙摆掀起来,观察右腿大腿处。 “嗬。生长得很不错呀。” 老人说着,笑得很开心。 他转头对鸭忠家的人说:“可以去弄一条活狗来吗?” 屋里的人都莫名其妙,但事已至此,无法拒绝,就到门外抓了一条正好路过的 狗来。 老人在院子里打下四根木桩子,把活狗仰面朝天地捆在木桩上。 “给我一个锥子。” 老人这么一说,就有人拿来一把锥子交给了他。 老人把锥子收入怀中,把小菊叫到庭院中。 此时,藤原鸭忠也出现在外廊内,饶有兴趣地注视着老人在院子里的举动。 老人让小菊仰躺下来,摆成与狗恰成对照的样子。 老人掀起小菊的衣裙,显露出右腿大腿上的肿块。 那条狗显得惊恐不安,牙齿咬得嘎吱嘎吱作响,嘴角冒出泡沫。 “请哪位拿长刀来——” 老人这么一说,鸭忠马上吩咐人拿来常用的长刀,交给老人,问道:“这样的 可以吗?” “可以。” 老人拔刀出鞘,照着仰卧在小菊旁边的狗的肚子,满不在乎地劈下去。 那条狗“嗷”地大声惨叫起来。 “哇!” 旁观者无不失声惊呼。 狗腹被刀刃竖着砍开一个大口子,鲜血飞进,也溅在小菊的肿块上面。 小菊因惊吓过度已失去了神志。 “这样子行吗?” 众人不住地问,老人却丝毫不以为意。 “马上就成。” 老人的嘴角向上一扯,算是笑笑,说道。 急促喘气的狗不久就毙命了。 “这一手也够吓人的……” 鸭忠眺望着这情景。自言自语着。 “然后怎么办呢?” 鸭忠坐在外廊木条地板上,问道。 “等。”老人答道。 “等?” “是的。” “等多久?” “马上就成。” 老人重复着先前的话。 正当此时——“哎呀!” “快看哪!” 一直默默旁观的众人指着小菊的大腿喊叫起来。 肿胀得比成人拳头还大的肿块表面裂开了,一个黑糊糊的东西从中露出头来。 “这不是……” “这不是蛇吗?!” 毫无疑问,那东西只能说是蛇。 从小菊的肿块里探出来的,是一条黑蛇的头。 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蛇爬出来了,眨眼间就爬出近尺长。 蛇一边爬,一边把脑袋探到长刀劈开的狗腹部。正好在小菊腿上的肿块到狗腹 之间形成一条血线,蛇就爬过了这条血线。 但是,这么大的一条蛇,那肿块怎么藏得下呢? 就在蛇从肿块里爬出足有两尺长时,老人已从怀中掏出了刚才那把锥子。 他走向那条蛇,弯下身子,突然从侧面扎向蛇头。锥子穿透了蛇头。 蛇身弯弯曲曲地扭动着,想要逃回小菊的大腿里,但因为老人把扎透蛇头的锥 子往外拉,蛇已无法逃回原来的地方。 小菊大腿的肌肤不停地鼓突着,令人恶心,似乎是蛇尾在拼命摆动着,不肯被 牵拉出去。 不久——蛇可能已精疲力竭,乖乖被老人从小菊腿中拉出来了。 从老人手中的锥子上悬垂下来的黑色蛇身,足足四尺有余。 不过,虽说是蛇,它的眼却与通常的蛇眼不一样。本应有眼睛的地方只是一个 空洞,没有眼珠。 而且,覆盖在它身上的是逆鳞。 尽管蛇头已被锥子扎穿,蛇却还活着,蛇尾卷住了老人握锥的右手。 “是它进了小菊身上?”鸭忠问道。 “正是。” 老人点点头。 “它究竟是什么东西?” “它虽然长成蛇的模样,其实不是蛇。不,它虽然是蛇,但更多的还是其他的 东西。” “其他的东西?” “是的。” 、 “是什么?” “无关者还是不知道为好。” 老人没有说出来。 “我要答谢你。你想要什么?”鸭忠问。 “答谢就不必了——” 老人嘴角两端向上一扯,自得地一笑。 “……我把它带走,没有问题吧?”老人说。 “你说要它,拿来做什么?”鸭忠问。 “嘿,拿它做什么好呢?” 老人避而不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