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洁茜死了。 他们不让他看,但他迫切地想要亲眼见到,否则很难相信那是真的。他觉得迷 失了方向,没办法整理出矛盾的思绪或感觉。当洁茜对他大喊要离婚时,他只对能 摆脱她而松了口气,但是……死亡?洁茜?任性、有活力、热情的洁茜?他只记得 这些年来每一天都有她的存在。他们一起长大,儿时的玩伴,然后青春期的性欲将 他们拴在无害的权力游戏里。娶她是个错误,但是失去她的震惊令他麻木。悲伤和 放松交战着,将他的内心撕裂。 其中还有罪恶感,因为他感到松了一口气。过去这两年她尽全力令他生活在地 狱里,因她无情地要求他全心膜拜她而有系统地毁了他曾对她有过的感情。 还有对柔安的罪恶感。他不该吻她。她只有十七岁。该死的,不成熟的十七岁。 他不该将她抱在腿上。当她突然圈住他的脖子吻他,他应该温和地推开她,但他却 没有这么做。相反的他察觉到她柔软的唇瓣在他底下盛开,而她的纯真撩拨了他。 该死!他在就被坐在他腿上的浑圆臀部撩拨起来。他不但没有中断那个吻,反而加 深它,主动地将舌头伸进她嘴里将它变成性欲之吻。他将她搂在怀中,想要感觉她 雅致的胸部抵住他。如果洁茜不是在那时候走进来,他可能会把手放在她的胸部。 他的嘴置于甜美的蓓蕾上了。柔安也被撩拨起来了。他原以为她纯真得不知道自己 在做什么,但是现在他有了不同的看法。没有经验不等于纯真。不论他做了什么, 他怀疑柔安会抬起手说句话来阻止他。他可以在厨房桌上占有她,或让她跨在他的 腿上,而她会让他这么做。柔安会为他做任何事。而这就是最可怕的想法。是柔安 杀死洁茜的吗?当时他对她们俩都十分震怒,也气自己让这种事发生。洁茜用最污 秽的词汇攻击他们,那时他受不了,决定要结束他们的婚姻。至于柔安,他从未想 到她会邪恶到设计厨房吗一幕,但在洁茜激烈的指控后,他在柔安过于坦诚和富表 情的脸上看到了震惊和罪恶感。也许是和他一样的沮丧,因为他们不该亲吻,但也 许……也许不只这样。那一刻他也见到了别的:怨恨。 他们都知道柔安和洁茜处不来,但是他也知道柔安的敌意很苦涩。理由很明显, 只有瞎子才看不出来柔安多么崇拜他。他没做任何浪漫的事鼓励她,但也没有劝阻 她。他喜欢那个小孩,她那种毫无条件的英雄崇拜抚慰了他的自尊,尤其在经过洁 茜无尽的争战之后。该死!他猜他爱柔安,但不是她要的方式。他以大哥哥的身分 宠爱她,担心她没有食欲,当她因缺乏社交常识而受到羞辱时他为她感到难过。在 洁茜漂亮的天鹅比对下,她永远被视为丑小鸭,这对她并不容易。 她会相信洁茜虚张声势的威胁,说她要让露西姑婆将他从遗嘱中除名吗?他知 道那是无稽之谈,但是柔安全相信吗?她会做什么事来保护他?她会去找洁茜理论 吗?他从经验中得知和洁茜讲道理是白费力气。她只会像只见到生肉的大熊,对他 做出更邪恶的威胁。柔安会做出傻事阻止她吗?在厨房的事件之前,他会说是不可 能的,但他见到洁茜对他吼叫时,柔安脸上的表情,现在他不确定了。 他们说是柔安发现了洁茜的尸体。他的妻子被谋杀了。有人从房间壁炉里拿起 拨火棒打她的头。是柔安做的吗?她为他故意这么做吗?他对柔安的认识都在否认, 至少对第二点。柔安并不冷血。但要是洁茜嘲笑她,揶揄她的长相或她对他的感情, 做出更多愚蠢的威胁,也许那时柔安会控制不住脾气打了洁茜。 他坐在柏理的办公室,低头埋在手掌中,试图理出头绪。显然他是头号嫌犯。 经过那一场架,他想这是合理的猜测。他气得想揍人,但这个假设合乎逻辑。 他并未被逮捕,也不特别担心这点。他没有杀洁茜,除非有人故意捏造证据, 他们没有办法证明是他下的手。他需要在家里处理事情。从他短暂地瞥了露西姑婆 那一眼,她显然已经崩溃得无法处理葬礼。洁茜是他太太,他要做这最后一件事, 哀悼她。他们两人之间无法处得来,但她不值得像这样惨死。 泪水灼痛他的眼睛,滴落他的手指。洁茜,美丽而不快乐的洁茜。他要她成为 伴侣,而不是需索无度的寄生虫,但是付出并不是她的天性。世上没有人能够满足 她的爱,最后他停止尝试了。她走了。他没办法带她回来,没办法保护她。 但是柔安呢?是她杀了他太太吗?他现在该怎么做?向柏理提出他的怀疑吗? 将柔安丢给狼群? 他不能这么做。他不能也不会相信柔安会故意杀害洁茜。打她,是的,甚至可 能是自我防御,因为洁茜很有可能在肉体上攻击柔安。柔安只有十七岁,一个青少 年,如果她被逮捕起诉而被判有罪,她的刑期会很轻。但是就算是轻罚对她而言也 是死刑。维克确信柔安在少年监狱不会存活过一年。她太脆弱,容易受伤害。她会 完全停止进食。而她会死。 他想到屋里的情形。他在能跟任何人说话之前就被带出屋外,但在那片刻所见 的烙印在他脑海:具有强烈保护欲的伊凤随时准备为他战斗,露西姑婆麻木悲伤地 瞪着他,萝莉姨婆和哈伦姨婆丈的眼中有着震惊和指控。显然他们认为他是有罪的, 该死的他们。至于柔安,苍白孤独地在另一端,甚至不抬头看他。他花了十年保护 她,那变成了他的第二天性。甚至现在,尽管他对她生气,他仍无法克制保护她的 本能。如果他认为她是故意的,事情又会不一样,但是他不这么想。所以他在这里 用他的沉默保护可能杀了他太太的女孩,这个选择的苦涩涨满他的胸口。 他身后的门被打开,他挺直身躯,粗率地拭去眼角的泪水。柏理绕过桌子,沉 坐在嘎吱作响的皮椅中,锐利的目光瞪着维克明显的泪痕。“我很抱歉,维克。我 知道它很令人震惊。”“是呀!”他的声音沙哑。 “不过工作还是得做。大家听见你说会做任何事摆脱她。”维克认为最好的做 法便是说实话。“是呀,我说过,就在我说要跟她离婚时。我是说我会同意任何协 议。” “甚至放弃戴家产业?” “戴家产业是露西姑婆的,决定权在她。” “洁茜威胁要让露西将你从遗嘱中除名。” 维克摇摇头。“露西姑婆不会因为离婚就这么做。” 柏理双手抱在脑后,研究着面前的年轻人。维克块头大而强壮,天生的运动员, 有能力一拳就击破洁茜的头颅,不过是他做的吗?他突然改变话题。“听说洁茜逮 到你和柔安在厨房里胡来。要不要跟我谈谈?” 维克的目光闪动一丝克制住的冰冷凶狠。“我从未背叛洁茜。”他简洁地说。 “从来没有?”柏理让声音中注入一丝怀疑。“那么洁茜是看到什么让她大发 脾气?” “一个吻。”尽可能让柏理知道实情比较好。 “你吻柔安?老天,维克,你不认为她套年轻吗?” “该死,她当然太年轻!”维克怒道。“事情不是这样。” “不是这样?你到底跟她搞什么?” “我没有跟她搞什么。”维克无法再控制自己地起身,让柏理也紧张起来,一 手自动放在手枪上,但是当维克在小办公室里踱步时,他又放松了。 “那么你为什么吻她?” “我没有。是她吻了我。”起先是这样。柏理不需要知道其他的事。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维克揉揉颈背。“柔安像是我的妹妹。她很难过——” “为什么?” “今天梦莉姨婆和哈论姨婆丈搬进来住。她和萝莉姨婆处不好。” 柏理嘟囔了一声表示理解。“而你……安慰她?” “嗯,还劝她吃东西。如果她紧张难过,她就吃不下东西,我担心她的身体情 况。” “你认为她有——厌食症?会把自己活活饿死?” “也许是,我不知道。我告诉她我会跟露西姑婆说要大家别去惹她,只要她乖 乖吃饭。她圈住我的脖子吻我,洁茜走进来,然后就爆发了。” “那是柔安头一次吻你吗?” “除了在脸颊上轻啄之外,是的。” “所以你们两个之间没有什么浪漫的事?” “没有。”维克紧绷地答道。 “我听说她对你很着迷。但她那样甜美的年轻女孩,对许多男人而言是一大诱 惑。” “她依赖我,从父母去世就这样。那不是秘密。” “洁茜嫉妒柔安吗?” “我不知道。她没理由嫉妒。” “即便你和柔安相处得很好?我听说你和洁茜一直就处不来。也许她在嫉妒你 们。” “你听说许多事,柏理,”维克疲累地说。“洁茜不是嫉妒。每当事情不如她 的意时,她就大发脾气。她生气我今天早上去纳许维尔,当她见到柔安在吻我,就 把它当做借口大吵大闹。” “争吵变得有暴力倾向,是吗?” “我摔了一个杯子。” “你打洁茜了吗?” “没有。” “你曾打过她吗?” “没有。”他停顿一下,然后摇摇头。“我在她十六岁时打过一次她的屁股, 如果这也算的话。” 柏理克制住他的微笑。现在可不是发笑的时候,不过他倒是想看看洁茜被打屁 股的模样。现在许多青少年如果屁股能挨上一、两下,对他们只有好处。维克当时 也只有十七岁,但是他总是比实际年龄成熟。 “后来发生了什么事?” “洁茜越来越失控。我在闹得不可收拾之前离开。” “你几点离开的?” “还死,我不知道。八点,八点半。” “你有回家过吗?” “没有。” “你到哪里去了?” “我在佛罗伦斯开车绕了一会儿。” “有没有人看见你,好可以替你作证?”“我不知道。” “你在做什么,只是绕来绕去?” “绕了一会儿。然后我去高速公路旁的松饼屋。” “你什么时候到的?” “十点钟,大概吧!” “你什么时候离开的?” “两点以后。我要在冷静下来以后才回家。” “你待了约四个小时?我想侍者会记得你,对吗?” 维克并未回答。他认为她应该会的,因为有好几次她试图跟他交谈,但他没心 情闲聊。柏理会查明白,侍者会证明他在餐厅里,就到此结束。不过接下来柏理要 把谁当作嫌犯呢?柔安? “你可以回家,”柏理过了一会儿说道。“我得要你别走远。别出城去参加商 务会议或什么的。” 维克的凝视冰冷坚硬。“当我得埋葬我太太时,我不会计划做商务旅行的。” “嗯。因为她死亡的状况,我们得验尸。通常那只会将葬礼拖延一、两天,但 是有时需要较长的时间,我会让你知道的。”柏理倾身向前,表情恳切。“维克, 孩子,我坦白跟你说,通常杀害女人的凶手不是丈夫就是男朋友。我看摸不像是那 种人,但是我逮捕的许多人也不像。我会怀疑你,查证你的话。另一方面,如果你 有任何疑点,我会很感激你告诉我。一家子总是有自己的小秘密。你的家人确信是 柔安杀了洁茜。在我告诉他们说我不认为她是凶手之前,对她像是毒药还是什么的。” 柏理是位老好人,但在警界待了太久,知道怎么看人。他的技巧是轻松闲聊些 平常话题,然后将谜底拼凑起来。维克控制住向警长坦白的冲动,只是说道:“我 可以走了吗?” 柏理挥挥大手,“当然。不过就如同我所说的,别乱跑。”他将庞大的身躯移 出椅子。“我最好还是亲自送你回家。已经是早上了,反正我也没办法睡觉了。” 柔安躲了起来,不是像小时候那样躲在家具底下或是藏在衣橱里,而是逃开屋 里乱烘烘的景象。她退缩到曾看见维克和洁茜在秋千玩耍的窗台上,身上仍紧裹着 救护人员给她的毯子,用毫无血色、冰冷的手指抓住边缘。她看着逐渐到来的早晨, 将身后哼声作响的声音都关在外面。 她试着不去想洁茜,但怎么也无法将脑海中血迹斑斑的影像除去。她不必故意 想它,它就是存在那里。起初柔安只是站在那里瞪着尸体,不知道那是真的,也认 不出是她表姐。她的头遭到重击,裂了一个大洞,身体不自然地趴着,颈部弯曲而 头靠在壁炉前。 柔安进入套房时开了灯,眨着眼想要适应灯光,越过沙发要进入卧室唤醒洁茜。 她是绊到洁茜的双腿,恍惚地俯视尸体好一阵子,才了解自己看到什么而尖叫起来。 她后来才知道她站在浸满血液的地毯上,双脚都染红了。她不知道她的脚怎么 弄干净的,也许是她自己洗的,或是有人替她洗的。 玻璃窗反映身后的景象,一堆人来来去去,其他的家人都来了,在混乱中加入 他们的泪水和疑问。珊卓阿姨来了。她是维克的姑姑,露西姨婆的侄女。她是高大 深发的女子,有着谭家人的好长相。她没结婚,一直追求物理的高深学问,在韩特 维尔的太空中心工作。萝莉的女儿女婿,兰妮和瑞格带着一双青少年儿女,洛克和 嘉琳前来。嘉琳和柔安一样大,却相处不来。他们才刚到,她就溜到柔安面前问她: “你真的站在她的血泊中?她看起来像什么模样?我听妈妈告诉爸爸说她的头像西 瓜一样裂开。”柔安忽视热切坚持的声音,持续把脸朝向窗外。“告诉我!”嘉琳 坚持道。她用力一捏柔安的手臂,让柔安痛得盈满泪水,但她直视前方,拒绝让她 的表亲得逞。嘉琳最后放弃了,转向其他人询问她渴望知道的细节。 萝莉姨婆的儿子贝隆住在夏洛特,他和太太及三个小孩预计下午赶到。不算他 们,已有十位亲属聚集在客厅或在厨房里喝着咖啡。 虽然洁茜的尸体早就被带走,楼上还是不准任何人进入,因为警官还在照相和 搜集证物。屋里挤满副警长和一堆警察各司其职,但柔安仍将他们关在心门外。她 觉得内心十分冰冷,凉意侵入她体内每个细胞,形成一道保护墙,将自己与其他人 隔开。 警长带走了维克,而她几乎被罪恶感所淹没。这全是她的错。要是她没有吻他 就好了!她不是故意的,但她所闯过的祸没有一件是故意的。 他没有杀洁茜。她知道。她要对有这个丑陋念头的大家尖叫。现在萝莉姨婆和 哈伦姨婆丈在那里谈论他们有多惊讶,好像维克已经被审判定刑似的。而在几个小 时之前,他们也同样地坚信柔安是杀手。 维克不会做出那种事。他会杀人;柔安知道维克为了保护他所爱的人会做出任 何事,但是在那种情况下杀人和谋杀不一样。不论洁茜多么卑鄙,或说了什么话, 甚或用拨火棒攻击他,他都不会伤害她。柔安曾见过他温柔地帮小马接生,熬夜陪 着生病的动物,和罗亚轮流陪着腹痛的马儿走路。维克照顾属于他的人事物。 洁茜的死也不是她的错,但因为柔安爱维克,又克制不住自己愚蠢的冲动,导 致了一连串的情况使得洁茜的死归罪于维克。她不知道是谁杀了洁茜,她还没想那 么远,就如同她相信这一切都是她的错,而他永远不会原谅她。她只知道不是维克。 她体内的每一部分都相信他没杀她。 当魏警长带走维克,柔安因羞愧而麻痹着。她甚至没有抬起头看他,因为他相 信她只会在他眼中看到怨恨与轻蔑,而她知道自己没有办法承受。 她从未觉得自己这么孤单过,好像有个看不见的气泡将她与其他人隔开。她可 以听见身后的祖母又在轻轻啜泣,萝莉姨婆喃喃地安慰她。她不知道哈伦姨婆丈在 哪里,但她不在艺。她绝对不会忘记他们指控她杀了洁茜的样子,像避开黑死病一 般地远离她。而当魏警长说他不相信是她下手的时候,他们也并未上前来或向她道 歉。连祖母也没有,尽管柔安听见她说了句“感谢老天”。 她一生都在努力赢取这些人的关爱,但并未成功。她的一切从未达到戴家或谭 家的标准。她不漂亮,甚至无法带出去亮相。她笨拙又不整齐,有在最不恰当的场 合说出最不恰当言辞的糟糕习惯。她的内心深处放弃了。这些人从没有爱过她,将 来也不会爱她。只有维克关心过她,但现在她也搞砸了。她的内心有个巨大痛苦的 空虚,她知道如果她现在走出这个屋子不再回来,也没有人会在意。 好吧!没有人爱她,但不表示她就没有爱可以献出。她全心全意地爱维克,不 论他对她的观感如何,都不会改变她的爱。还有她对祖母的爱,尽管她偏爱洁茜, 然而祖母坚定地说过要柔安留在戴氏庄园,让一个骤式一切的七岁小女孩不再恐惧。 虽然她从祖母那边得到的赞美远少于不赞同,她仍对祖母有着感激与情感。她希望 将来她能像祖母一样坚强,而不像她现在这样一个没人要的傻瓜。 柔安爱的两个人都失去了他们亲爱的人。好吧!就算她憎恶洁茜,祖母和维克 却不会。洁茜的死不是她的错,但是如果大家怪维克,那就会是她的错了,因为她 吻了维克。是谁杀了洁茜呢?闪入脑中的唯一人选是那天下午她看见和洁茜在一起 的男人,但是她不知道他是谁,也不确定是否能够描述他。就算他现在走进来,她 也不确定能够认出他来。她震惊得没有去注意他的脸孔。先前她决定保持沉默的理 由现在变得更加重要。如果魏警长发现洁茜有了外遇,他会视为维克杀人的动机。 不,柔安昏眩地决定,如果她揭发洁茜的事,只会伤害维克。 杀人凶手不会受到制裁,但柔安的理由很简单;告诉警长并不能保证抓到凶手, 因为她无法提供任何资料,而维克会受到伤害。对柔安而言,她不在乎正义或事实, 她只关心保护维克。不论对或错,她都会紧闭着嘴巴。 她看着警车驶向前停下来。维克和魏警长下车走向屋内。柔安望着维克,视线 像磁铁般盯住他。他仍然穿着昨天的衣服,脸上流露着疲惫和满脸胡渣。至少他回 家了,她心脏剧烈跳动地想道,双手没有被铐上。那表示警长不会逮捕他。 当两人走上半圆走道,维克抬起头看见她坐在窗前,身后的灯光映照出她的身 形。尽管天还没全亮,柔安仍然看见他脸色一紧,转过头去不看她。 当维克进屋时,她听到身后家人慌乱的声音。大多数人没有跟他说话,反而努 力维持闲聊的模样。在这种情况下,他们的努力很可笑,渐渐就没有声音了。只有 伊凤和珊卓冲向他的怀中。柔安从玻璃反射中看见他低下了头。 他放开她们转向警长。“我得清理一下。”他说道。 “楼上现在还不能进去。”警长答道。 “楼下的厨房还有间浴室。你能请位警官帮我拿些干净的衣物吗?” “当然。”安排好后,维克前去洗澡。她身后声音的节奏也变得比较正常。看 着他们,柔安感觉得出来伊凤姨妈和珊卓阿姨很气其他人。 然后她在玻璃中的视线被接近她身后的魏警长所占据住了。“柔安,你感觉好 点了吗?可以回答一些问题吗?”他的声音温和得不像是出自那个粗鲁大块头的口 中。 她更抓紧了毯子,沉默地转过身来。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