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嘉琳一边发抖一边爬着楼梯,但是内心一样战栗。她需要某样东西,而且要尽 快。她冲进房间锁上门,然后开始疯狂地搜寻她最常藏匿的地方:沙发底面内衬的 小裂缝中,空的冷霜罐子里,灯座底下。她知道自己会找到什么:一无所有,但是 她迫切地需要一剂,所以还是找一找。 他怎么敢这样对她说话?她一向怨恨他,恨洁茜,恨柔安。老天实在不公平! 为什么她们可以住在戴氏庄园,而她就只能住在小房子里?她从小在学校里就被人 看轻是戴家的穷亲戚,不过好事还是会临头的,譬如洁茜被杀而大家怪罪维克。嘉 琳暗自高兴,几乎要忍不住欢呼!然而她还是做出适当的举止,装出合宜的悲伤, 等维克离开后,事情才步入正轨,她的家人终于搬进戴氏庄园。 那时她认识了许多真正会玩乐的朋友,而不是那些祖先曾打过内战,女人配戴 珍珠,男人不在淑女面前诅咒的一群。真是狗屁!她的朋友才知道怎么享受乐趣。 她很聪明,知道要远离烈药,不用静脉注射。那个东西会杀了她。她喜欢饮酒, 但更爱甜美的白色粉未。只要一吸,什么烦恼都没有了,她觉得站在世界的顶端, 是最好最美最性感的人。有一次她性感的同时和三个男人厮混,把他们搞得筋疲力 尽。那真是棒极了,从此她就没有那么棒的性爱了。她想要再来一次,但是现在要 飘飘欲仙得要吸得更多,她宁愿享受而不愿专心在性交上。而且有时候她会不小心, 就得到曼菲去找熟人解决。她才不愿意让怀孕破坏了她的乐趣。 但是她藏匿的小地方都空了。她没有了古柯硷,也没有钱。她绝望地在房间内 踱步试图思考。露西姨婆通常在皮包放不少钱,但是皮包在她房间,而老太太还没 出来。祖母和妈妈去买东西,她们会带走所有的现金。不过柔安在书房里睡觉…… 嘉琳笑着溜出房间,冲向走廊进入柔安的房间。维克阻扯她吵醒柔安还真是件好事, 让亲爱的小柔安睡吧!笨贱人。 她安静地潜进柔安的卧房。柔安总是像好小孩一样地把皮包放在衣橱里。嘉琳 只花了一会儿便洗勃了她的皮夹数着钞票。只有八十三元,该死!就算柔安这么愚 钝的人也会注意到少了两张二十元。她痛常不会费事搜寻柔安的皮包,因为柔安不 会带太多现金。 注视着信用卡,抵抗着诱惑。她必须牵名才能预借现金,而银行员工会注意到 她不是柔安。这就是小镇的麻烦,太多人知道你的事。 不过金融卡又是另一回事。要是她能找到柔安的密码……她迅速掏出皮夹内所 有的纸张,没有人应该把密码写下来,但是每个人都这么做。她发现一张写了四位 数字,折叠整齐的小字条,从皮包底掏出一枝笔,在手心里写下数字。也许它不是 密码,但是又如何?提款机最多只是不吐出钱来,又不会去跟柔安说。 她笑着把金融卡放入口袋。这比到处摸些小钱还好。她要领个几百块钱,在柔 安发现前放回去,再去玩个通宵。她甚至会像柔安一样地把交易记录单放回皮夹, 这样一来,等银行对帐单寄来时,数字就不会有误差。这是一个好计划,不过如果 她能拿到露西姨婆的金融卡,她最好能轮流使用,减低被逮的可能性。 到了晚上八点,嘉琳觉得好多了。领到了钱,她花了点时间找她平常的供应者。 白色的粉未向她招手,令她想要一口气吸光,不过她知道她最好理智一点,她不知 道何时才能再拿到金融卡。她只允许自己吸一点好放松神经。 接着她想要找乐子。她进了最喜欢的酒吧,却没发现任何朋友,只好独自一人 坐着哼着歌。她点了最喜欢的草莓鸡尾酒,因为它看起来像是好女孩喝的饮料,实 际上酒保特别为她添加了许多酒精成分。 然而她坐得越久心情越糟。她试图抓住嗑药后的兴奋,但它总是会消逝,令她 想要哭泣。鸡尾酒是不错,但效力却没有古柯硷好。 一个钟头过去了。她的朋友却不见踪影。他们去了别的地方却没有告诉她吗? 她觉得遭到遗弃而感到一股惊慌。当然没有人会听到维克威胁要把她丢出戴家,还 没有。 她绝望地啜饮着鸡尾酒,努力不让装饰的绿色小纸伞戳到眼睛。不是吸管缩小 了,就是小纸伞长大了。喝前两杯时并没有这种困扰,她怒视着酒保,怀疑是他开 的玩笑,但他连看也不看她一眼,因此她决定不是他的错。 她前面摆了另外两只小纸伞的残骸,一黄一粉红。把它们全放在一起就成了漂 亮的小纸伞店。哇!也许她可以把它们留下来放在露西姨婆的坟上。不错,等到老 家伙双腿一蹬,她就有足够的小纸伞来做花环了。 或者她可以把它们塞到谭维克的喉咙里。死于小纸伞,听起来不错。 今天下午那个杂种那样抓住她,把她吓得半死。他的眼神……老天!那是她见 过最冷酷卑鄙的眼神!小老鼠的美容觉一点也没被吵到,等着瞧好了。她冷哼一声, 但是一想起维克的威胁,她的快乐又消逝了。 她恨他。为什么他得到所有的东西?他不配。他和露西姨婆的血缘不比她亲近。 为什么他是最受钟爱的呢?他卑鄙自私,老家伙要把戴氏庄园留给他,而露西姨婆 死后他不肯让她继续住下去。实在不公平! 尽管她不喜欢柔安,至少柔安是正牌的戴家人,戴氏庄园留给柔安还不会令她 那么难过。柔安是个笨蛋,她也不配得到戴氏庄园,但是嘉琳就算一手被绑在后面, 也就足够应付柔安了。她会把柔安吓得乖乖交出钱来。 如果露西姨婆不把戴氏庄园留给柔安,让维克得到它更不公平!也许露西姨婆 不认为维克杀了洁茜,但嘉琳自有她的看法,尤其在见了他今天下午的表情之后。 她毫不怀疑他会杀了她,只为了她的一个小玩笑。她只是想摔上门,根本还没去做, 但是他抓住她,伤了她的脖子,那个杂种。 有人坐在她旁边的凳子上。“你看起来还需要喝一杯。”一个男性化的嗓音在 她耳边响起。 嘉琳不感兴趣地朝身旁一瞥。他应该还算好看,但是太老了。“滚开,老兄。” 他格格地笑。“别让灰头发骗了你。只因为屋顶上有雪,并不代表炉子里面没 有火。” “是呀,我都听过,”她无聊地说,再吸一口鸡尾酒。“也许你的剑不再锋利, 但还能直捣黄龙。有什么了不起。” “我可没有兴趣干你。”他的语气和她一样无聊。 他的坦白让她吃了一惊,令她真正看着他。她见到他浓密的头发已成灰白,虽 然已经五十好几,身材依然强健有力。最引她注意的是他的蓝眸。是她见过最蓝的 眼睛,看着它们好像注视着蛇眼,完全没有感情。嘉琳颤抖着,但是又不由自主地 为之着迷。 他朝吧台前的小纸伞点点头。“你喝酒就像倒的一样。难过的一天,呃?” “你什么也不知道,”她说道,然后又笑了起来。“不过事情会好转的。”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他诱道。“你是施嘉琳,对不对?你不是住在戴家 吗?” 这是通常人们第一次见到她所问的第一个问题。嘉琳喜欢那种让自己特殊的感 觉,但是维克就要剥夺它,她为此恨他。“是啊,我住那里,”她说道。“反正还 会住一段时间。” 那个男人举杯就口,一边啜饮着波本酒,一边用他那双蓝眼看着她。“看来你 要离开那里。和一个杀人凶手住在一起一定很不舒服。” 嘉琳想到维克的手箝住她的脖子,颤抖起来。“他是个杂种,”她说道。“我 很快就会搬出来。今天他毫无理由就攻击我!” “跟我谈谈,”他再度怂恿他说,一方面伸出手。“我叫黎赫柏。” 嘉琳和他握手,感到一丝着迷。他也许是个老家伙,但是他有一种令她颤抖的 特质。不过她现在最想要做的是,告诉她的新朋友谭维克是多么令人怨恨的东西。 柔安希望下午没睡那个午觉,当时它很有帮助,但是现在她又面临另一个长夜。 她在十点上楼,完成了冲浴、换睡衣、刷牙、上床等动作,却迅速了解到睡不着觉, 于是她下床蜷进椅子中。她拾起过去两夜来试图阅读的书本,终于感到有点兴趣。 维克在十一点上楼,她关掉灯光,倾听他冲浴的声音。她望着他房间倾泄而出 的光线,猜想他是否站在阳台,让她看见他的身影。他并未这么做。他的灯光熄灭, 接着一片沉静。 她的灯光会吸引蚊子,所以她总是在阅读时关上落地窗。她不知道他是否打开 了落地窗,于是静静地坐在黑暗中,等待他睡着,也希望自己能有睡意。她望着她 的手表走过十二点,才又开灯继续阅读。 一个小时后她打着呵欠,让书掉落膝头。就算她不能真正入睡,她也累得想要 躺在床上。她望着窗外逐渐形成的暴风雨和红色的闪电,却听不到雷声。要是她打 开落地窗上床,暴风雨会更加接近,带来甜蜜的雷雨。雨是最好的诱惑,能将她带 入最放松的睡眠。 她累得过了好久才发觉闪电并不是红色的。没有暴风雨的迹象。 有人站在阳台上,黑色的身影在黑暗中几乎辨认不出来。他正在注视着她。 维克。 她立刻认出他来,迅速得让她没有因为陌生人站在阳台而惊惶。他正在抽烟, 烟头燃烧着红色的光亮。当他吸口烟时,它更显得炽热,短暂的火光让她看出他坚 毅的轮廓和高耸的颧骨。 他倚在阳台栏杆上,正站在她灯光所能照射的外围。一丝微弱的银色星光照在 他赤裸的肩膀上。他穿着深色的长裤,也许是牛仔裤,其他什么也没有。 她不知道他在那里站了多久,安静地抽着烟隔着透明的落地窗看她。她深吸口 气,因察觉到他而起的生理反应紧绷得让她疼痛。她缓缓地将头靠在椅背上回视着 他。她确实感觉到她睡衣下的赤裸肌肤:他曾亲吻过的乳房,他曾分开过的双腿。 他也记起那一晚,不是吗? 他为什么没有睡觉?现在已是一点半了。 他转身将香烟丢出栏杆外,落入其下的露湿草地。柔安的视线自动跟随着火光 移动,等到她往回看,他已经不见了。 她并未听到他关上门。他是回房间里还是在阳台上踱步?关上的落地窗令她听 不到他开关门的声音。她伸手关掉灯,让房间内再陷入一片黑暗。没有了灯光,她 可以清楚地看见阳台,沐浴在一片微弱的银色星光下。他并不在那里。 她微微颤抖着爬上床。他为什么要看着她?是有什么意图,或是他仅是在那里 抽烟,因为她的灯光亮着,正好望进她的窗户? 她的身躯疼痛,她用双臂压着悸动的胸部。拿盖亚的那一夜到现在已经两个礼 拜了,她渴望感觉他炽热的裸体再度抵着她,他的重量将她压入床垫,在她身上移 动进入她。失去童贞的酸痛早就消逝了,她要再度感受到他。她渴望在静夜里走向 他,将自己献给他。 睡眠距离她不曾如此之遥远。 第二天早晨当她进入书房时,他锐利地望着她。她用化妆品想遮盖双眼底下的 黑眼圈,但是他马上注意到了。“昨晚你没睡好,对吧?”他鲁莽地问。“你到底 有没有睡着?” 她摇摇头仍保持空白表情,以免他猜出她身体上的折磨。“没有,不过我终究 会累得睡着。我已经习惯了。” 他合上桌上的档案,关掉电脑,带着决心站起来。“去换衣服,”他命令道。 “牛仔裤和靴子。我们要去骑马。” 听到骑马两个字令她全身充满渴望与活力。尽管她很累,骑马听起来就像是天 堂。马匹在她身下平滑地移动,微风吹拂着脸庞,清新的空气安抚着肺部。没有会 议,没有行程,没有压力。然后她忆起她的确有个会要开,她叹口气。“我不能。 有一个……” “我不管你有什么会议,”他打断她。“打电话给他们说你不会去参加。今天 你所要做的事就是放松,这是命令。” 她依然犹豫着。十年来她的存在集中于责任与处理事务上,试图弥补他的离去 所留下的空缺。要她转身不顾十年来的基础并不容易。 他把双手放在她肩膀上,将她转向门口。“这是命令。”他坚定地重复道,轻 拍她的臀部催她向前。这个动作应是轻巧短促,但是他放柔他的触摸,在他的手指 逗留在她臀部前强迫自己抽回手来。 她停在门口回望着他。他注意到她有点脸红,因为他拍了她的臀部?“我不知 道你抽烟。”她说道。 “通常不会。一包可以维持一个多月,通常最后是因为受潮而丢掉它们。” 她想要问他为什么昨晚又开始抽烟,但又制止自己。她不想像小时候一样用私 人的问题来烦他。以前他对她很有耐性,但是她知道现在她对他只是个麻烦。 她安静地上楼换衣服,心情却雀跃万分。骑一整天的马!真是有如天堂一般。 维克一定是打电话给马厩,因为罗亚已经替两匹马上好鞍在等候了。“我会自 己上鞍的。”她抗议道。 罗亚对她露齿一笑。“我知道,但是我想替你节省一些时间。你骑马的时间都 已经不够了,我要你多骑几分钟。” 她最喜欢的马“巴可”已经十五岁大了,她只骑它走走悠闲的路径。罗亚今天 替她挑选的是匹强健的栗色马,有着钢铁般的长腿和充足的体力。她注意到维克的 马也有同样的特质。罗亚显然注意到他们今天不只是要溜溜马而已。 维克从马厩走出来,他去探视一匹与同伙争闹而受伤的小马。“你的软膏真的 很神奇,”他对罗亚说道。“伤口好像开始愈合了。” 他接过缰绳,两人一起上马。柔安觉得身体有了变化,熟悉的压力灌入她的肌 肉,她本能地跟随马匹的节奏,它流畅地向上推动为她的四肢注入力量。 为了享受观看她的乐趣,维克骑在她后面一步之遥。她是他见过最佳的骑者。 他本身的骑术也有相当的水准,如果他愿意的话,他可以参加马术或牛仔竞技比赛, 但是柔安比他更好。她能将优雅的律动融入骑术之中,就连悠闲地漫步时,她的躯 体也能如流水般随着身下控制的马匹一同起伏。 如果她骑在他身上,是否也像这样?维克屏住呼吸。她光滑的双腿是否会紧绷、 放松,抬起来再溜下至他的勃起,以流畅的动作包裹住他,优雅地摆动她的身躯? 血液冲向他的鼠蹊部,他急忙打断思绪,在马上不安地移动。在骑马时勃起可 不是个好主意,但是要驱逐这个影像却很困难。每次看她总是见到她臀部的曲线, 忆起碰触爱抚它,以全身之力深深驱策进入她,几乎令他爆炸。 如果他再不停止,他就会令自己受伤。他抹去眉上的汗水,故意将视线由她臀 部移开。他看着树木、马的耳朵,就是不看她,直到他的勃起消退,再度感到舒适 为止。 他们并未交谈。柔安总是这么安静,现在她似乎完全融入骑马的乐趣中,他不 想打扰她。他自己也享受这份自由。一踏上戴家他就不停地工作,没有时间调适自 己。他的视线习惯了起伏的山脉和无尽的蓝天,仙人掌和飞扬的尘土,还有干旱的 热度和突如其来的大雨。 他忘了这里是多么绿,包含各种深浅的绿色,融入他的眼睛和毛孔。空气湿重, 微风下的灌木丛茂生,多彩的野花点着头,鸟儿穿梭哼着歌,昆虫四下低鸣。 这一切重击着他。他对亚历桑那产生一份挚爱,绝不会放弃他生命中的那个部 分。但这是他的家,他的根扎在这块肥沃的土地上有数代之久。谭家人在这里住了 将近两百年,如果算入印地安人的传承,那还得加上数百年。 离开时他不让自己思念阿拉巴马。他只专心自己选定的新家,用双手创造未来。 现在他回来了,好像他的灵魂又复活了。他掌管了他的家族,其中有人脾气不好又 不知感激。他不喜欢有这么多谭家人住在戴家又不做任何事。露西是谭、戴两家的 联系,等她死后……他望着骑在他前面纤细的身影。戴家人丁并不旺盛,意外的死 亡又减少了他们的人数。柔安会是戴家唯一的传人。 不论如何,他会为她维持戴家的传统。 他们骑了数个钟头,连午餐都省了。他不喜欢她不吃东西,但是她看起来如此 放松,脸颊粉红,他决定这是值得的。从今天起他要确定她每天都有时间骑马,如 果他也能这么做,倒不失是个好主意。 她不再像以前一样一路热切地说个不停,令他因她奇怪的观察力而发笑。那个 柔安不会再回来了,他痛苦地想道。她的改变不只是因为那次精神受创,她也长大 了。她还是会改变,只是不会这么极端。时光和责任能改变人们。他怀念那个淘气 的小顽童,但是这个女人比任何人都深入他心中。互相抗衡的情欲和保护欲这种激 烈组合几乎令他疯狂。 前一晚他站在阳台上从落地窗外看着她阅读。她独自坐在灯光下,蜷在巨大的 椅子中。光线突出她红棕色头发,令它闪闪发亮。平凡的白睡衣包至脚踝,但是他 能看出衣料下乳尖的阴影,双腿交合处的微暗,他知道她只穿着这件睡衣。 他知道他能进入她房间,跪在她椅子前面,她都不会抗议。他的手可以溜进睡 衣中捧住她的臀部拉她向前。想像她滑入他的身下,就让他坚硬得像石头一样。 然后她抬起头,宛如她能感受到他思绪的热度。她醇酒般的双眸神秘地回视着 他,白色布料下的乳尖像花苞般坚挺。 仅仅这样,她的身躯就对他产生反应。当时他便能够拥有她。现在他也能拥有 她。 她怀孕了吗? 现在她的身体还看不出什么迹象,但是他还是想剥光她的衣服,用双手将她翻 转,在阳光下仔细检查记住她每一寸,好在将来能看出任何细微的改变。 他要发疯了。 柔安投降了。她为骑马而欣喜,但是她的肌肉告诉她上次骑这么久的马已经是 很久以前的事了。“我需要走一走,”她下马说道。“我有一点僵。你可以继续往 前骑。” 她几乎希望他继续骑下去,像以往这么和谐地骑在他旁边是种紧张。她放松地 让防卫下降,有好几次几乎要回头跟他说笑。每一次她都制止住自己,但是依然令 她紧张。能够单独行动会令她松口气。 不过他也下了马,走到她身边。柔安瞥一眼他的表情,又迅速转开视线。他的 下颚紧绷,双眼直视前方,好像不能忍受见到她。 她震惊地怀疑自己做错了什么。他们沉默地走着,两匹马跟在身后。他们根本 没有讲什么话,她了解到自己没有做错事。她不知道他为何事所困扰,但是她拒绝 像以前一样总是怪罪自己。 他伸手置于她的肩膀上,拉她停下来。 她疑惑地望着他,全身静止。他的双眼凝聚成绿色,闪烁着无关怒气的热度。 他站得很近,近得能让她感受到他汗湿身体的热力,他宽阔的胸膛因沉重呼吸而起 伏。 男性欲望重击着她,令她昏眩。她试图思考,但是她的身体却有自主的反应。 他要她!喜悦在她体内绽放,内心的光芒驱散了多年来的悲伤,缰绳从她麻痹的手 指中脱落,她像被无形的锁链拉向前,踮起脚尖用双臂圈住他的脖子,柔软的小嘴 迎向他。 他在她的怀中僵硬了片刻,接着也丢掉缰绳,双臂用力地将她搂住。他的嘴用 力吻住她,舌头深深地戳刺着。这一吻的重力令她的唇瘀青,他的掌握压着她的肋 骨。她可以感觉到他的勃起在大腿柔软的接合处磨蹭。 她无法呼吸,一阵黑暗逐渐笼罩她的知觉。她绝望地扯离他的唇,头往后仰。 她的身体着了火,她不在乎他要对她做什么,让他现在就占有她,不需要毯子铺在 地上。她渴望他的碰融,为他疼痛…… “不!”他嘶哑地说,将双手置于她的臀上拉开她。“该死,不要!” 惊骇就像那充满欲望的眼神一样令她难以置信。柔安站不住,双膝无法支撑她。 她转身抓住马鞍,用手指攀住马毛,让高大的马儿承受住她的重量。她惨白着脸望 着维克。“什么?”她猛吸口气。 “我告诉过你。”他粗暴地说。“拿盖亚所发生的事不会再发生了。” 她的胃中形成冰冷的空虚。老天,她误会了。她误解了他脸上的表情。他根本 不要她,他是在对某件事情生气。她迫切地期望他会要她,忽略了他所说的话,只 听从她自己无助的渴求。她刚刚让自己成为最大的笑话,几乎羞愧得无地自容。 “我很抱歉,”她没法挤出声音,从他身过逃开,训练有素的马儿也跟着她后 退。”我不是有意……我知道我答应过……喔,老天!”随着那声绝望的悲鸣,她 跳上马背奔驰而去。 她听见他在喊叫,但是并未停下来。她伏在马背上,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 无法再面对他了,她甚至不知道是否能从这最终的拒绝恢复过来。 维克惨自着脸望着她扬尘而去,双手握拳紧置于身侧。他用所知道的各种语词 诅咒自己。老天!他处理得糟透了。不过他整天都处于欲求不满的状态下,当她那 样投向他,他便迷失了。欲望的红潮淹没他,令他无法思考,急欲将她推倒在地当 场占有她,但是她抽离他身边,像个破碎的洋娃娃往后倾,他才了解到他对待她的 方式有多粗鲁。 在拿盖亚他强迫她上床,利用胁迫的方式对她逞欲。这一次他快要用到蛮力了, 在千钧一发之际好不容易才把自己拉回来。老天,他才亲吻了她,还没有碰触她的 胸部或脱掉她任何一件衣服,他就快要达到高潮。他能感觉到他内裤因些许精液而 潮湿。 然后他推开她……柔安已经承受过多的拒绝而退缩至内心深处,不让别人有力 量伤害她。现在只剩他拥有这种力量,他是她唯一的弱点,而他在挫折之余盲目地 推开了她。他想要解释,不希望象在拿盖亚时那样占她便宜。他要跟她谈那一夜, 要问她的经期是否已迟了。然而笨拙的语言从他嘴里吐出就宛如重击了她,在他能 说些别的话之前她便飞奔而去了。 想要追上她并无用处。她的马跑得不是很快,但他的也一样。她的体重只有他 的一半,骑术又比他好,便占了许多优势。要追她是白费工夫,在这种大热天对他 的坐骑又不公平。 但是他必须和她谈谈,对她说任何事,好赶走她眸中空虚的神情。 柔安并未回到主屋。她只想要躲起来,永远不再面对维克。她的那些碎成一片 片,此新添的伤口令她无法再面对任何人。 她知道不能避开维克一辈子。露西在世时她被绑在戴家。然而明天她会找到力 量面对他,假装自己没有投怀送抱,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明天她会重新筑好她的 保护层,尽管裂痕清晰可见,但是防御墙依然支撑着。她会道歉,假装没什么大不 了。她会捱过去的。 她逃开了整个下午,在荫凉的小溪边喂马喝水吃草。她坐在树荫下涤净思绪, 一如独自守在漫漫长夜中。只要她不让自己去感觉,任何事情都会一分一秒地流逝。 当浅紫的暮色开始垂降在她的四周,她知道无法再拖延了,只得不情愿地上马 骑向戴氏大屋。焦虑的罗亚走出来迎向她。 “你还好吗?”他问道。维克回来时情绪很差,但罗亚并未追问她发生了什么 事。如果她愿意,她会自动告诉他,但他要知道她在身体上是否无恙。柔安勉强点 点头。 “我很好。”她沙哑地说,稳定住嗓音。她并未哭泣,但声音依然紧绷。 “你进屋里去吧!”他说道,关切地皱起眉毛。“我来料理马匹。” 这是一天中第二次发生了,她的保护层必定未能如同她所期望地修复好。她身 心俱疲得只能对他说谢谢,拖着身躯回到屋内。 她想要再从外面的楼梯溜回房间,但似乎要花费许多力气。在她生命中,她偷 偷溜上楼太多次,而不是面对它,于是她踏上台阶,打开大门取道主楼梯。走到一 半她听见一阵马靴踏步声,维克从楼下说道:“柔安,我们得谈谈。” 她耗尽全身之力,转身面对他。他看起来和她一样紧绷,站在楼梯下一手扶着 栏杆,一脚踏上第一阶,好像如果她不遵从,就要上来追她。他的双眼半垂着,嘴 唇抿成一直线。 “明天再说。”她轻声说道然后转过身去……他让她离开了。每踏一步她便期 望他会跟过来,但是她毫无阻碍地抵达项端进入房间。 她冲个澡换衣服,下楼用餐。她的本能要她躲在房间里,就像它要她走外面的 楼梯一样,但那个时刻已成过去。不再躲藏了,她想道。她会面对她所必须面对的, 处理任何必须处理的事,不久她就会自由了。 晚餐时维克闷闷不乐地看着她,但餐后他并未试图和她私下交谈。她累了,比 以往都还要筋疲力尽,尽管思绪有千斤重令她不得好睡,她依然渴望躺下来。她对 每个人道过晚安后回到房间。 当她躺在舒适的床上,她感到一阵奇妙麻痹的睡意袭来。不论是因为骑马、连 续失眠或是压力,她跌入深深的睡眠中。 她不知道维克从阳台安静地进入她房中检视她,倾听她深沉均匀的呼吸声以确 定她已入睡,注视了她好一会儿,如同来时一样安静地离去。这一夜她不曾醒来瞪 着时钟缓慢移动。 她不记得作过梦,从来就不曾记得。 在半夜里她离开床上,双眼圆睁却视而不见。她不疾不徐毫不犹豫地走向门打 开它,双腿平稳地走在地毯上,像鬼魅般穿着白睡衣安静地向走廊移动。 她什么都没感觉到,直到一阵猛爆的疼痛击向她的头部。她听到远处传来一阵 尖叫,接着是一片黑暗。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