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马丁·贝克挂断电话,大声叫科尔贝里。然后他扣好夹克的纽扣,把香烟和 火柴盒放进口袋里,看看手表。九点五十五分。科尔贝里出现在房门口。 “喊那么大声干吗? ”他说。 “他们找到她了。安德松太太。第九区的格兰隆德刚来电话。她住在西维尔 路。” 科尔贝里走进隔壁房间去取他的夹克,回来时还在七手八脚地套衣服。 “西维尔路。”他沉思着,看看马丁·贝克。“他们怎么找到她的? 挨家挨 户问出来的吗? ” “不是,一个第九区的年轻警员去买蛋糕时,在糕饼店里遇到她” 下楼时,科尔贝里说: “不就是格兰隆德建议说应该取消咖啡时间吗? 或许现在他会改变主意了。” 安德松太太透过门缝,用不以为然的眼光瞪着他们。 “我那天早上打电话过去时,是不是你们当中哪一个接的? ” “都不是。”马丁·贝克有礼貌地说,“接你电话的是拉尔森侦查员。” 安德松太太这才解开安全锁链,让他们踏进一条又小又暗的通道。 “管他什么侦查员,那个人很粗鲁。我就跟上来这里的那位年轻警官说,群 众报警,警察应该觉得感激才对。我跟他说,如果群众不报警,说不定你们就没 工作做了。请进来吧,我去端咖啡。” 科尔贝里和马丁·贝克走进客厅。虽然这房子在三楼,而且窗户面向大街, 但房间却相当暗。客厅很大,但被沉重的老家具占据了大部分空间。窗户有一半 稍稍开着,剩下的一半则被高大的盆景遮住了大半。窗帘是奶油色的,装饰十分 繁复。 在棕色的大沙发前,立着一张桃花心木的圆形咖啡桌,上面摆了几只咖啡杯 和一盘蛋糕。两张盖了椅罩的高扶手椅立在桌子两旁。 安德松太太从厨房走出来,手上执着一个瓷咖啡壶。她倒好咖啡,然后在沙 发坐下来,沙发在她的重量下发出一阵呻吟。 “没有咖啡没办法谈话。”她兴致高昂地说,“现在告诉我吧,对面那个人 发生了什么事吗? ” 马丁·贝克才开口,马上被街上扬长而过的救护车鸣笛声淹没了。科尔贝里 便把窗户关起来。 “你没看报吗,安德松太太? ”马丁·贝克问。 “没有,我到乡下去的时候,是从来不看报的。我昨天晚上才回来。再吃一 块蛋糕吧,两位先生。来呀,来,这些是从楼下的糕饼店刚买来的。对了,我就 是在那里碰见那个穿制服的好青年,至于他怎么知道我就是打电话报警的人,这 我就不清楚了。总之,电话是我打的,那天是六月二日星期五,我记得相当清楚, 因为我妹妹的丈夫的名字叫罗杰,那天是他的命名日。去参加他们的咖啡派对时, 我就告诉他们那个粗鲁警察的事。那是我打完电话后一两个钟头的事情。” 讲到这里,她必须喘口气,马丁·贝克赶紧插嘴问: “你介不介意指给我们看那个阳台? ” 科尔贝里已经走到窗边去了。女人吃力地站起来。 “从底下数上去第三个阳台。”她用手指着说,“就是没有窗帘的那扇窗户 的旁边那个。” 他们望着那座阳台。连着阳台的那户住家,好像只有两扇窗户对着街道,靠 近阳台门的那一扇比较大,另一扇比较小。 “你最近见过那个男子吗? ”马丁·贝克问。 “没有,有一阵子没看到了。你知道的,我周末到乡下去r ,可是在那之前, 就已经有好几天没看到他了。” 科尔贝里瞧见窗台上两个花盆中间,有个望远镜放在那儿。 他把望远镜拿起来,透过望远镜看街对面的那间房子。阳台门和两扇窗户都 关着。窗玻璃上有太阳的反光,他无法辨认阴暗的房间里有什么东西。 “罗杰送我那副望远镜。”女人说,“那是航海望远镜。罗杰以前是海军军 官。通常我都用望远镜观察那个男子。如果把窗户打开,还可以看得更清楚。嘿, 不要以为我好管闲事,可是你知道,四月初的时候我动了一个腿部手术,我就是 在那时候发现那个男人的——我是说手术完以后。我腿上开了一刀,没办法走路, 而且痛得我睡也睡不着,所以大部分时间我就坐在窗户这儿看外面。那个男子好 像除了站在那里干瞪眼之外,没有什么事情好做,这让我觉得非常奇怪。他好像 有某种东西让你觉得很讨厌。” 女人还在讲话时,马丁·贝克把警方根据抢劫犯的描述画的那幅画像,拿出 来给她看。 “挺像他的。”她说,“画得不是很好,如果你问我意见的话。 可是确实有些相像。“ “你记不记得最后一次见到他是什么时候? ”科尔贝里问,并把望远镜交给 马丁·贝克。 “嗯,那是好几天前了,超过一星期了。让我想想看……对了,我想我最后 一次看到他,是清洁妇来打扫的时候。等等,我去瞧瞧。” 她打开写字桌的盖子。拿出一本日历簿。 “让我瞧瞧……上星期五,就是这天。我们在清理窗户,早上他还站在那儿, 可是下午就不见了,然后第二天也不见人影。对,就是那天。从那时候开始,就 没有再看到他了。我很确定。” 马丁·贝克放下望远镜,迅速地看了科尔贝里一眼。他们不需要日历也可以 记得那个星期五发生了什么事。 “就是九号那一天。”科尔贝里说。 “没错。再来一杯咖啡怎么样? ” “不了,谢谢你。”马丁·贝克说。 “哎呀,再喝一点儿嘛,来呀。” “不了,谢谢你。”科尔贝里说。 她把咖啡杯都倒满,然后坐进沙发里。科尔贝里弓身坐在椅子扶手上,丢一 块小杏仁饼到嘴里。 “他都是自己一个人吗,那个男子? ”马丁·贝克问。 “哎呀,总之,我是从没见过有其他人在那里。他看起来是属于孤癖型的人。 有时我甚至替他觉得可怜。屋子里面老是黑漆漆的,而且他要不是站在阳台上, 就是坐在厨房窗口。 下雨的时候就是那样。我从来没见过有什么人和他在一起。 请坐嘛,再喝点儿咖啡。告诉我,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想想看,我打电话 毕竟是有用的——但是拖了这么久才有反应。“ 马丁·贝克和科尔贝里大口灌完咖啡,站了起来。 “非常谢谢你,安德松太太。再见——不,请不要麻烦送我们了” 他们向通道走出去。 出了大门以后,奉公守法的科尔贝里正要举步向五十码外的人行横道走去, 但是马丁·贝克把他的手臂一抓,就迅速横穿马路,走向街对面的公寓。 -------- 亦凡扫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