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后来我才知道,别的人,几个要好的朋友凑在一起,互相交流,知道只是一 种正常现象,自然不会有恐慌的感觉。我那时非常固执,心里事从不对别人讲,对 此事更认为应该守口如瓶。因为我认为只有自己才这么做。 “结果我可吃苦头啦,知道自己干的是可耻下流的事情,可又控制不住。我通 常在晚上别人睡后做这件事,在宿舍的鼾声里,每次一个人偷偷做完后,两眼望着 漆黑的天花板,那种绝望感像毒蛇一样在我的脑子里爬。 “我有时候也选择午休时间。别人都在宿舍睡觉,我睡不着,一个人到厕所里 偷偷进行。 “那是一座很偏僻的厕所,我选择它的理由想必你也知道,人迹罕至呗。我怀 着阴暗的念头,走向那里,就像一个可耻的盗贼走在作案的途中。路上遇见每一个 人,我都将头低下去,不敢看人,好像自己的想法被人已猜到。那座厕所因为偏僻 的缘故,很少打扫,里面污秽不堪,其臭无比,直到现在,一闻到类似的味道,我 就会想起当时手淫完后那种空虚、绝望的感觉。” 永泽低下头,看着杯中剩下的两厘米高的威士忌,仿佛在体味当时的那种心境。 “从那个冬天开始,我的性格一下子来了个三百六十度大转弯,不再像以前那 样四处无忧无虑地疯玩了,没事总是一个人在操场一角独坐无语,或者走出校园, 到学校后山胡乱地走。看着那些来来往往说说笑笑的同学,我总觉得自己是个污秽 不堪的人,不配与他们在一起。以往打台球的几个朋友约我去玩,也被我拒绝了, 我将自己完全封闭起来。 “从那时起,我在家呆的时间长了起来,主要是因为在家里有自己的房间,手 淫较方便些。爸爸不知情,还以为我变乖了,逢人便说:”学校就是学校,永泽现 在比以前乖多了,也不像以前那样与我顶嘴了。‘对我更加不管不问。 “我的学习成绩开始下降了,你不知道,以往我毫不费力就可以名列前茅,脑 袋好使啊,别人怎么也想不明白的问题,我只需脑袋一转,稍加思索,问题便迎刃 而解。但出了这种事以后,我再也无法安心学习了,脑袋里乱成了一团糟。 “老师为此找我谈话,看着我苍白的脸色,还以为我得病了呢,问我:”永泽, 怎么搞的?脸色这样差,是不是舍不得花钱,吃得太差啦?‘嘿,他哪里知道原因 呢。这件事我向谁都保持沉默。“ 永泽长出一口气,停了一会儿,又继续向下讲。 “就这样,我像陷进泥潭一样,一个人苦苦挣扎。长久的精神与肉体的折磨让 我苦不堪言。我觉得自己已经苍老了,有一次,我在池塘边看见水中自己的影子, 形容枯槁,满脸皱纹。我当时就有种预感,觉得自己会过早夭折。有一段时间,我 几乎每天自慰几次。由此引起的虚弱上火和咽喉炎,让我吃不下饭,更加印证了自 己的预言。有一次,一个人走在后山,看着远处黑黝黝的山坡,我感觉体内的许多 东西慢慢腐败、发霉,变成了绿色的黏稠物。我身体内的好多东西永远地死掉了, 再也活不过来了。 “没想到,永泽君也有一部血泪史。”我笑着,以此消除某种令人不太舒服的 气氛,“可为戒除手淫做过努力?” “当然,”永泽说,“与之进行过不屈不挠的斗争。” “一开始,我只是把手放在被子外,努力抑制自己不往那方面想。但我管得住 自己的手,却控制不了自己的心,太痛苦了,每次都以失败告终,随之而来的是强 烈的犯罪感和受挫感。为此,由于精神过度紧张,我节外生枝,又患了神经衰弱。 那时候还不知神经衰弱为何物,就是感觉自己所想非所愿,脑袋里总是出现一些离 奇的画面。尤其是做自己不愿做的事情时,精力无法全部投入,各种画面在脑中乱 云飞渡,像剪辑错的电影镜头那样杂乱无章。 “一开始我被吓坏了,认为这是死亡的先兆。后来自己看医学书,模模糊糊知 道可能是得了神经衰弱。我觉得自己不用吃药,慢慢调整就能好过来,果然,后来 不久,神经衰弱不治而愈。现在想想,我那时就像生在深山里的野孩子,遇到身体 不适,胡乱吃点野草或者用舌头舔舐伤口自我疗伤,真可怜。 “把手放在被子外的招数失灵后,我又琢磨新的方法。我想起一位上初中时暗 恋的女孩,想用她那阳光般的笑脸,驱散笼罩在我心中的黑暗。我把自慰视作对她 的不恭和冒犯,每当邪念产生,便努力想象她那灿烂的笑容,以映出自己的污秽不 堪,迫使自己放弃。现在想想真是可笑,那女孩初中毕业后便不知去向,我这样做, 就像为她守贞节一样。 “傻归傻,这种方法最初还是收到了效果,有一次,我竟然一连四天没有自慰, 心情大为好转。 “但没持续多久,事情又故态复萌,这种方法对我失去了效用。记得一天夏季 的中午,窗外是炎炎烈日,向日葵在风中摇曳,我躺在床上,大脑中一个是她的形 象,一个是自己恶魔般的欲望,双方纠纠缠缠,不可开交,像一场战争。现在想来, 那是一场注定要失败的战争。” “自慰时可会想着特定的某人?”我插话问永泽。 “没有,从来不会。”永泽说,“一般是看着有那种描写的书,或者电视中男 欢女爱的镜头达到高潮。 “我后来开始训练着使自己厌恶自慰,类似于戒毒所的厌恶疗法。我想象自己 的胯下,是一具干巴巴的骷髅,令人生惧。努力以此来减弱对自慰的兴趣。但也没 有起多长时间的作用。后来,我又做了一张硬纸板,在上面写了两个字:力戒。放 在床头,以此来告诫自己。因为怕别人知道,我不敢写得太明白。但就这样,也让 许多同学觉得不解。不过也没人敢问,我那时在他们眼中已经是一个怪人了。 “但上述所有方法都没有奏效,总之,在它面前,我是彻底地败下阵来。” “那个女孩呢,现在还有来往吗?” “根本没什么来往,”永泽说,“初中毕业后再未见过,只是记得自己暗恋过 这样一个人罢了。不过,高中那时还真暗恋过一位呢。 “那女孩与我同在一个班上,身材与初美差不多,但比初美漂亮。不太爱说话, 走路总是低着头。夏天爱穿蓝色T恤,冬天常穿一件深蓝牛仔,背着挎包一个人独 来独往。那样子很让我喜欢。 “我喜欢她一个人走在路上时的那种眼神,略带忧郁,又有些孤独,好像正盯 着眼前发生的一件让人同情的事。 “没有采取行动,去追一追?”我笑着问。 “你不是在开玩笑吧?渡边君。”永泽将酒杯放在唇边,“因为自慰的原因, 我陷入深深的自卑,自觉形秽,哪里还敢主动接近她?只是一次偶然的机会,才得 以与她接触。 “那次,她患了感冒,挺厉害的,无法坚持上课。老师决定让她回家休息—— 正好第二天是周末,可以好好养病。她那样子,一个人根本回不了家。老师决定在 班内找一个人送她,就问谁家住在千代田区。正巧离我家很近,于是这任务就交给 了我。 “一开始两个人都有些不好意思,我扶她上车时,双方都觉得有点儿别扭。上 车后,声音有些嘈杂,彼此才都放松了些。她让我看看她眼睛是否红了,‘这样子 回家,妈妈不知有多心痛呢。’她说。 “我于是侧过脸,第一次正视她的面庞:她的眼睛并没有红,也许感冒的缘故, 红红的脸颊像晚霞。我心里猛然一动。这张面容,唤起了我少年时代对生活最美好 的期待,一刹那间,我感觉她潜藏着巨大的力量,这种力量可以使我远离一切不良 的诱惑。我当时有这么一种感觉,如果有这双眼睛的深情注视,有这个人陪伴在左 右,我一定能战胜自慰的引诱,走出污秽的泥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