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她根本没有注意我们这些小孩,顾自从我们面前走过,一种醉人的馨香飘过, 让我无比神往。藤井他们马上绕道跑到前面某处,坐在那里装作路人等她。” “她就是你说的那位军官的遗孀?”玲子打断我的叙述。 我点点头。 “对一个成年女人那么感兴趣?”玲子问。 “是啊,到现在我也奇怪。”我说,“那时学校有很多谈恋爱的人,周围几个 漂亮女孩对我有意思,我没有任何兴趣。但看到那女人,却立即引起了我的注意。” “别只顾讲故事了,”玲子指指沸腾的火锅说,“多吃点东西。” 贝贝吃饱喝足,早就偎在玲子身边睡着了,玲子轻轻地抚摸着它。看着这一人 一狗相互依赖亲近的样子,我自己也感到十分温暖。心想要是直子在就好了。 “也许你有点儿早熟,喜欢成熟点儿的女人,要么就是有点儿恋母情结。”玲 子笑着说,“渡边君,最早喜欢一个人是在什么时候?” 我想了想:“好像是在七岁的时候。” “是个什么样的人?”玲子问。 “我们的数学老师,记得当时我特别喜欢她的牙,一看到便觉得特别亲近。所 以她讲课我听得特别认真。” “现在还喜欢?”玲子问。 “早就不喜欢了,”我说,“去年我还见过她一次,说句冒犯的话,我甚至觉 得那种牙齿有些丑陋。” “总会变的嘛,能理解。”玲子说。 “从那之后,我就开始注意她,从别人口中逐渐了解了她的过去。”我接着往 下讲,“她丈夫叫和田,是一位军官,1945年在前线战死。她不是本地人,是 和田在部队上认识的。当时父母对她的婚事极力反对,她誓死不屈,最后与父母断 绝关系嫁到我们这里。第二年丈夫就死了,那时她才十八岁,却再没有改嫁,一个 人在这里已经过了十七八年。她非常善于保养自己,看起来起码比实际年龄年轻五 岁。 “她精通女红,加上政府对死亡者家属的补贴,足以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早 上在附近广场上吃早餐,然后到菜市场买菜,下午五点钟准时出来,也是在那个地 方买菜。关于她的情况,也就这么多。” “不过,听你这口气,”玲子说,“以后是不是还有别的事情发生?” “反正就是挺喜欢她的,也没有什么别的事情。”我说。 “就这样,从未和她有过接触?”玲子问。 “倒是接触过几次,也不值得一提。” “我说,渡边君,怎么变得遮遮掩掩的?你可不是这样的人啊。”玲子说, “有什么不能说的吗?都这么多年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那好,”我说,“原原本本地倒出来,可别笑话。” “当然不会。” “摸清了她的起居规律后,那些日子我突然变得勤快起来,主动提出每天替妈 妈买菜,其实是为了能在那里碰见她。但只是碰见她,我还不满足。于是就想与她 说句话。 “有一次,我故意把衣服弄破,然后找她去补。那是我与她第一次说话。她在 家里专门有一间屋子,接待来补或者做衣服的顾客。她的眼神至今让我难以忘怀, 被她注视的时候,我仿佛感到她看见我心底全部的忧伤,并正在积极予以抚慰。她 的手指细长,动作十分干练,做事的时候,嘴上还叼着一支香烟。那时候,很少有 女人抽烟,可她的样子却那么自然。” “是不是因为我们都吸烟,你看到我才想起她?”玲子问。 “不是烟的问题,”我说,“某种气质比较像,你俩。”接着往下讲: “藤井从此以后,将精力全部放在偷看和田夫人上面。他们管这叫‘看花’, 并且派那个五年级的小喽随时注意她的行迹。在私下里,他们常常在一起,用各种 下流的话编排她。我虽然也偷看和田夫人,却从未有什么坏念头,她在我心中是最 美好的象征。 “因此对藤井,我讨厌之极,与他们更加疏远了。我后来自己攒钱买了一架望 远镜,常常一个人爬上她家附近的那座小山,偷偷窥视她在家里的行动。”讲到这 里,我对玲子说,“你别见笑,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更多看到她而已。” 玲子笑了笑,示意我继续讲下去。 “但她却从未注意过我,特别是与她擦肩而过的时候,目不斜视,眼里根本没 有我。这令我无比忧伤。一个人偷偷给她写了很多信,却从未寄出去,不是撕了就 是烧了。” “可惜了,”玲子笑着说,“你写的信,我非常爱看,要是留下来就好了,恐 怕很有趣吧?” “也许吧,”我说,“可是当时觉得烧掉是最好的方式。” “那时,我非常渴望自己的生活与她发生联系,渴望与她在一起。有一段时间, 我总幻想这样一个场面:在某一个万众瞩目的时刻,她身陷困境,因为害怕危险, 所有的人都不敢救她。正在这时,我出现了。英雄一样飞到她身边,将她解救于危 难之中。她偎在我怀里,用感激依赖的眼神看着我。” “英雄救美是每个男人的幻想,没想到你这么早。”这时候我们已经差不多将 火锅里的东西吃完,玲子笑着说,“渡边君,收拾完残羹冷炙,继续听你的英雄史。” 我们将火锅收拾到一边,玲子说不用管,明天再刷。我提议两人聊点儿别的, “光听我一个人讲多没意思,今晚先聊点儿别的,这个故事明天接着讲。”玲子却 不同意:“已经讲到最关键的地方了,索性一并讲完吧。”于是我接着往下讲。 “后来,类似的机会总算来了。小喽后来有一天叫我,神神秘秘的,说要做一 件大事,而且还是与‘花’有关的。我本来不想去,但一听与和田夫人有关,马上 就答应了。 “藤井家早已聚集了七八个人,乱七八糟地站满了客厅,所有人脸上莫名其妙 地兴奋着。藤井坐在大沙发上,见人员已经差不多,便开始发言。在讲事情之前, 藤井说这件事要绝对保密,任何人不能泄漏出去,如有违犯者,‘轻则暴打一顿, 重则剁掉一根手指’。 “讲完这些之后,藤井便开始讲正文:”我知道,你们都喜欢看和田的老婆, 但有没有想看一看她裙子底下是什么吗?‘说到最后,他拉长声音。 “‘想呀,太想了。’一伙人齐声说道,其实他们只是不想示弱而已,个个想 要当坏孩子。 “‘有没有想摸一摸?’藤井继续问。 “他们‘哄’的一声笑了,个个‘嗷嗷’怪叫,一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样 子。 “于是藤井讲了他蓄谋已久的计划:由那个最小的喽将和田夫人引到他家,其 余人藏在家中,只等她一到,便一拥而上,将她捆起来。怎样藏身,怎样准备绳子 等等,计划得清清楚楚。他们趁藤井父母今天不在家,准备下午动手。‘到时候让 你们看个够,摸个够。’藤井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