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警方目前已将尸体运回市内,两位死者家长悲痛欲绝,一怒之下将学校告上法 庭。此案不日将在法院开庭审理。 “我要是那两个中学生,肯定不会出问题。”绿子说,“最起码,不会因为惊 恐孤独而死。” “那么好的定力,”我问,“视死如归,或者根本不怕死?” “倒不是怕不怕的问题。”绿子说,“我很想体验一下那种身处绝境的感觉, 碰上这么好的机会,如果知道自己真走不出去,我就会放弃,但决不惊慌。我会坐 下来,就着手电筒的光,唱那些自己喜欢的歌,从童年时期,一直到现在,完完整 整地唱它一遍。要死的话,也一定要唱着歌死。” “这么喜欢唱歌?” “有时候特别想,”绿子低头摆弄胸前的饰物,“我最喜欢在两种场景中唱歌。 一种是特别幽静的荒郊野外,一种是万人瞩目的舞台。” “愿望可曾实现?” “两样都还没有试过。” “遗憾。”我看两人已吃的差不多,招呼服务生付账,“那我请你去唱歌吧, 痛痛快快唱他一个下午。” “不,”绿子摆摆手,“今天下午不干这个,去看色情电影,让眼睛饱餐一顿。” “大白天去看色情电影,恐怕有些不合时宜吧。”走出餐馆,我向绿子建议。 “悖这有什么?既然影院肯放,肯定就是有人喜欢在这个时候看。”绿子说。 色情电影都大同小异,买票进去坐了没一会儿,雷同的情节就开始令我打瞌睡, 恍恍惚惚进入梦乡。我梦见自己走到一片原始大森林,在一条小路上,迎面碰见一 条缠在树上的蛇。那条蛇长得极其怪异,生有九个头,九条蛇信子一齐迎头左右摇 摆,好像在熊熊炉火中烧得通红的铁条,热力逼人,随时都会被它灼伤。九双邪恶 的眼睛看见我,张牙舞爪的铁条顿时向我探过来,我吓得膝盖都软了,想跑又站不 起来,正在这呼地不应的时候,绿子把我推醒了。在刚醒时的一刹那,我强烈感到, 较之梦中,现实中的这个世界上有多么安全。一摸额头,满手汗水。 “渡边君,快看。”绿子嗑着瓜子,指着屏幕。 屏幕上,一条头上被戴了保险套的蟒蛇,正被一双手捉着,往女人那地方塞。 女人被两个男人迎着镜头劈开双腿,大呼小叫,仿佛犯人正在受刑一般。 “拍这电影的人,真应该去精神病医院看看自己脑子有没有出问题。”我叹了 口气。 “不知是不是真蛇,如果能保证那条蛇不会咬伤人,我倒觉得这不失为一种新 颖的方式。”绿子双手支着下巴,聚精会神地盯着屏幕,“什么拴铁链、五花大绑、 用皮鞭抽、当众撒尿,毫无新意,我都看得厌倦了。” 接下来放的一部电影更是离奇,六七个女人赤身裸体,床上地上躺了满屋,几 个男人用各种器具对她们大动干戈。胴体横陈,满屋赤裸的丰乳肥臀;一条条白花 花的腿在空中抖动,远远看去,像章鱼的触角;叫声、呻吟声连成一片。有个瘦小 的男人四处奔忙,用一口鱼缸,专门收集每个女人流出的液体,一共收集了有半缸。 然后几个男人围在一起,把鱼缸放在桌上,将一条金鱼放到里面,一伙人围着看。 接着,屏幕上是鱼缸的特写,金鱼在混浊的鱼缸内变成一抹淡红,胡乱扑腾几下, 不一会儿就一命呜呼了。 “好玩。”绿子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看着说。 “这些人在这方面的想象力真是令人钦佩。”我斟酌词句应了一句。低头看看 手表,已经是下午六点钟,于是提议出去吃晚饭。 “再看一个,今天到我家去,保管让你吃得饱饱的。”绿子说,“多买几瓶酒, 反正今天姐姐不在家。” “姐姐不是结婚了吗?还有什么在不在家的问题。” “离婚了。”绿子凝望着屏幕,嘴里说道。 “才结婚几天呀,”我问,“也太快了吧?” “一时也给你说不清楚,”绿子说,“等看完后,详细给你讲一遍。” 我没有办法,只好坐在那里枯等。屏幕上千篇一律的镜头让我又开始昏昏欲睡, 回头看座下那些观众,个个目不转睛盯着屏幕,黑暗中只看见他们发光的眼神。这 种兴致勃勃的劲头,让我不由对这些人生出一丝钦佩。 “比起那些手法蹩脚的艺术电影,我宁愿看黄色的。”走出影院的路上,绿子 心满意足地说,“最起码,看着那些随欲望扭动的身体,能感觉到一种极强的生命 力。看到这些,你会有一种感觉:人类将永远这样生生不息下去。因为有这么多的 人热衷于性交,有这么多人殚精竭虑在寻找身体的乐趣。” “从这种意义上说,倒有些道理。”我说,“只是不要过火就好。” “渡边君,”绿子停一下,笑着说,“你说话的腔调,怎么像个卫道士,什么 时候变成这样了?” “也许与你相比,我思想解放的程度还有些不够。”我斟字酌句地说,“也可 能对这方面,我的好奇心没你那么强。” “后一句话倒是有些道理。”绿子说,“打小读女校的缘故,让我对这种事情 十分好奇,以致过了火。” 我们在超市买了些蔬菜和肉,绿子要买三瓶威士忌,我怕喝不完,要少买些, 她执意不听,“今天晚上一定喝个痛快,多买些,免得不够。” “你姐姐到底怎么样!真离婚了?”去绿子家的路上,我问她。 “离什么婚?她还没和男朋友结婚呢。”绿子很奇怪地望着我。 “你不是说姐姐已经结婚了吗?”我诧异地说,“那次打电话,你亲口告诉我 的。” “噢。”绿子仿佛想起来似的,笑着说,“那是骗你的嘛。” “那她准备什么时候结?” “大概要等到明年,”绿子说,“由于她男友家出了一点儿事故,因此推迟了。” “姐姐年龄也该不小了吧?” “二十七岁,明年二十八。”绿子回答,“不过,渡边君,我倒觉得,一个人 多离几次婚其实也挺不错,可以透彻了解多个人的生活。最好和每个人生活五年时 间,然后大家分手,再去找下一个。” “有那么容易?”我说,“感情的事,可不像水龙头的水,说开就开,说关就 关。有时候像决堤江水,想关也关不住。” “你这个人,总是在我幻想的时候搬出现实来,让我无法继续幻想下去。”绿 子嗔怪地望我一眼,“你不觉得和每个自己喜欢的人生活一段时间,是一件很不错 的事情吗?” “也许不错,”我说,“但这样带来的痛苦远远比它带来的幸福深刻。况且, 我们又没有体味过,也许假如我们身临其境,说不定更会改变看法。” “你说的有些道理。”绿子望着远处一个推着婴儿车的少妇,“这样的东西, 我们都还没有试过,也许,永远不会试。只是停止于想象罢了。” 回到绿子住处,绿子从我手中接过手提袋,放进厨房。让我坐在客厅里自己找 本书看,等她将饭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