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乔低头看了一下赌桌,桌子差不多有一个人的身高那么宽,至少两倍那么长, 深陷下去,铺着一层黑色的毛毡,不是通常所见的绿色的毛毡,所以整张桌子看上 去像一口巨人用的棺材。桌子的形状有某种很熟悉的东西,可是乔一下子却想不起 来。桌子的底部呈彩虹色,闪闪发光,像是撒上了一层细小的宝石。乔径直低头往 下看,眼睛都快碰到桌子了。他突然有了一个怪异的想法,觉得这张桌子穿越了整 个世界,所以那些细小的宝石其实是世界另一端的星星,即便在太阳高照的白天也 能看到,就像乔采矿时总能透过矿井看到天上的星星一样。这样,如果哪个赌徒输 个精光,头晕目眩,一头栽进去,就永远也出不来了,不管里面是地狱还是某个黑 色的星系。乔头脑里的各种想法纷乱,他感到手指冰冷僵硬,心里一阵恐惧。有个 人在他边上轻声说:“来吧,伙计。” 就在那时,骰子刚传到他右边那个大赌徒手上,那人把骰子掷在桌子中央,挡 住了乔的视线。不过,另一种奇怪的现象马上吸引了乔的注意力,象牙色的骰子很 大,边角出奇的圆,中间深红色的点像真的红宝石一样闪闪发光。那些点排列得很 奇怪,每一面看上去都像一个微型的头盖骨。比如说,刚刚有人掷了个总数七点, 一个两点和一个五点,其中两点均匀地分布在一边,而不是朝着相反的角落分布, 像人的两个眼睛;而五点是这样分布的:上面同样的两点“红眼睛”,中间的一点 像红鼻子,下面的两点靠得很近,像人的牙齿。 瘦高个的、戴白手套的骰子女郎像得了白化病的眼镜蛇一样钻了出来,收拢了 骰子,放到乔的面前。乔暗暗吸了口气,从他的桌子上拿起一个筹码,正打算放在 骰子旁边,却意识到这里的人不是这么做的,便又把它放了回去。他仔细观察了一 下筹码。这筹码出奇的轻,呈淡棕黄色,像是奶油里搀了点咖啡那种颜色,摸上去 感觉上面还刻有什么符号,虽然看不到。乔只是稍微摸了一下,搞不清楚是什么符 号。摸着筹码的感觉很好,麻麻的令人很兴奋,乔拿在手上感觉双手充满了力量。 乔随意而又快速地扫视了一遍在座每个人的脸,包括他对面的赌神,然后,他 平静地说:“赌一便士。”当然,一便士是一个筹码,也就是一美元。 所有的大赌徒都发出了一阵愤怒的嘘嘘声,圆脸的大肚子“骰子先生”叫他的 保镖过来,脸都变青了。赌神举起前臂和雕塑般的手,手掌朝下。“骰子先生”立 马一动也不敢动,其他人的嘘嘘声也戛然而止,速度比流星滑过天际还要快。然后, 这位黑衣人轻声地很有教养地说:“让他来。”声音里没有丝毫的鄙夷。 现在,乔的猜疑完全得到了证实。真正的赌神是绝对的绅士,对穷人很慷慨。 其中一个大赌徒带着些许尊敬,笑着对乔说:“你来吧。” 乔拿起了一个红宝石般的骰子。 乔掷东西的手法一向很准。他曾经在一个盘子上一手就抓住两个鸡蛋,铁矿镇 举行的打弹子游戏他每次都大获全胜,他还能变戏法地把六个字母方块扔在地上, 结果排成了“mother”这个英文单词。在矿井,他能在黑暗中离矿石墙五十英尺处 击下一块矿石,再把它刻成老鼠的头盖骨。他有时候自娱自乐,把掉下来的矿石碎 片扔回去,碎片居然贴住了,至少能停留一秒钟。有时候他能快速地把七八块掉下 来的碎片扔回去,就像玩拼图一样。如果让他到太空去,他保证能一次驾驶六艘摩 托快艇,并且能闭着眼睛穿过土星的光环走8字形。 掷骰子和扔石子或字母方块的唯一区别就是要把骰子扔到赌桌的边角,这对乔 的技能反倒是更有趣的挑战。 乔把骰子捏在手里,格格作响,感觉自己的手从未这么有力量过。 他迅速地、低低地扔下骰子,正好落在骰子女郎的面前。如他所愿,总数七点, 一个三点和一个四点,形状和五点的差不多,只不过两个都只有一颗牙齿,三点的 没有鼻子。乔赢了,赢了一美元。 “赌两分币。”乔说。 这一次,他掷了个总数十一点,其中的六点看上去和五点差不多,不同在于六 点有三颗牙齿,是所有点数当中最好看的一张头盖骨了。 “赌四分镍币。” 两个大赌徒平分了赌金,私下里互相得意地笑了一下。 这一次,乔掷了一个三点,一个一点,总数四点。 其中一点的点不在中央,而是偏向一边,看起来仍然有点像人的头盖骨——小 人国里独眼人的头盖骨。 有一阵子乔心不在焉,连续扔了三次十点。他的注意力转移到了骰子女郎身上, 看她如何收骰子。每一次,乔总觉得骰子还平放在毛毡上时,实际上她的手已经伸 到骰子底下了。乔觉得这不可能是幻觉。虽然骰子无法穿透毛毡,骰子女郎的手却 好像可以快速地插入这些黑黑的、像宝石一样闪闪发光的骰子,好像它们根本不在 那里一样。 就在那一瞬间,整张赌桌是一个穿过地球的洞,这个想法再次闪过乔的大脑。 这就意味着,骰子是放在一个完全透明平滑的平面上,这个平面托不住任何东西, 除了骰子。或者也许只有骰子女郎才能穿透桌子的表面,那就意味着乔刚才认为输 得精光的赌徒会一头栽进这张赌桌永远出不来,这种想法仅仅是幻想而已。 乔决定弄个明白。除非万不得已,他也不想在赌博的关键时刻把自己搞得晕头 转向。 他又掷了几次骰子,点数都不好,他急切渴望着真相大白。“振作点,乔。” 最终他想出了一个办法。他把骰子掷到远处的桌角上,这样骰子反弹回来的时候恰 好落在他面前。他停了一下,让所有人都看清他扔的点数,然后趁骰子女郎伸手之 前,快速地把手伸向骰子,抓了起来。 哇!乔差点大声喊出来,还好忍住了。他还是第一次这样忍住不让自己的感受 表露出来,记得他第一次试着把手伸向他难以伺候的未婚妻的大腿,脖子刚好被黄 蜂蛰到了,他忍不住叫了起来。他的手指和手背疼痛不已,像是刚刚伸进鼓风炉一 样。难怪骰子女郎要戴着白手套,那手套一定是石棉做的。幸好他刚才不是用掷骰 子的那只手,他一边想着一边悲痛地看着手上的水泡慢慢冒出来。 他想起学校的老师说过,地壳底下的温度高得可怕,他工作的那口二十米深的 矿井也说明了这一点。热气一定是从这个赌桌大小的洞涌上来的,所以要是哪个赌 徒栽下去的话,刚一进去就会被烤焦掉,化为灰烬。 那些大赌徒再次朝他发出了愤怒的嘘嘘声,好像他的手还烫得不够厉害似的。 骰子先生又一次面色铁青,张着大嘴喊他的保镖过来。 赌神又做了一次那个手势,救了他,然后温和地低声说:“骰子先生,告诉他。” 骰子先生冲着乔大叫:“赌徒绝不允许动骰子,不管是他自己掷的还是别人掷 的,只有我的骰子女郎才可以动,这是这里的规矩!” 乔赶紧朝着骰子先生连连点头,然后冷静地说:“赌八分镍币。”其他的赌徒 也出了同额的赌注,这次乔扔了个五点。他又随意掷了几回,除了五点和七点,其 他点数都扔到了,后来他感觉左手的疼痛慢慢消失了。他右手的力量却丝毫不减, 他甚至感觉更有力量了。 这期间,赌神礼貌地向乔微微鞠了一躬,仍没有露出那深不可测的眼眶,然后 转身找那个最漂亮、看上去最邪恶的女郎要了根长长的黑雪茄。即便对最细小的事 也彬彬有礼,乔觉得这是真正的赌神的另一个特征。赌神当然有一帮凶神恶煞的打 手,乔掷骰子的时候又随意地看了那些打手们一眼,却注意到有个流浪汉模样的人, 气质高雅,却衣衫褴褛。那人头发蓬乱,眼神目不转睛,颧骨凸出,一副诗人的面 孔。 乔看着黑色的宽边软帽下升起了袅袅的烟雾,他觉得要不就是桌子对面那盏灯 的光线暗淡了下来,要不就是他的第一眼产生了偏差,赌神的实际肤色其实更深一 些。他的脑中甚至冒出了一个疯狂的想法:赌神的肤色在逐渐变深,就像一个海泡 石的烟斗越抽越黑。更妙的是,这个地方的热能也足以使海泡石颜色加深,乔的惨 痛经历就能够验证这一点,不过据他所知,那些热量目前为止只存在于桌子底下。 乔对于赌神的种种好感,亲切抑或是崇敬都降到了最低点。他越发确定这个黑 衣人所蕴藏的巨大威胁,惹恼他等于自寻死路。没有什么会比接下来发生的事件更 令乔感到毛骨悚然。 赌神把那个最有姿色也最邪恶的女郎揽入怀中,并绅士般优雅地抚摸着她的臀 部。那个诗人气质的小伙子妒火中烧,说时迟那时快,他一个箭步冲上前,手中那 把闪着凛冽寒光的匕首直刺向黑衣人的背部。 乔无法看清赌神是如何躲过这次偷袭的。他那举止优雅的右手甚至没有离开女 郎丰满的臀部,只见他快如弹簧般地动了动左手。乔说不清他到底是用刀刺中了诗 人的咽喉,还是以柔道的手法震碎了它,或是以中国武术只用两只手指捏碎了它, 还是只是不费吹灰之力地轻轻一碰。不管过程如何,那家伙立马躺在地板上死尸一 般,仿佛受到了无声巨炮或隐形射线发射枪的重击。两个黑人上前把尸体拖了出去, 所有人都一副波澜不惊的表情,此类小插曲在赌城显然是司空见惯。 乔的赌运开始好转,他无意中就掷出了五点。 但这时,他左手的阵痛已经消失了,他神经紧绷,就像被一层金属裹住的新吉 他弦,异常专注。三掷之后,他扔了一个五点,把桌上押下的筹码尽数收如囊中。 他接连掷了九次,七次七点和两次十一点,面前的赌注也由一个筹码堆积成金 字塔般的四千多美金。大家都死守着阵地,一些人开始显露出焦虑之色,有两个已 经满头大汗。赌神还未和乔正面交锋,只是一味跟进,但从他异常深陷的眼睛可以 看出他一直饶有兴趣。 乔突然有了一个邪恶的想法。他知道自己今晚所向披靡,但如果他不冒一下险, 赌神的高超技法将无缘得见,而他对此十分好奇。此外,他觉得应该要以礼还礼, 适当地展现一下绅士风度。“我押四十一美元”他高声说。 “赌一美分。” 这次没有人发出嘘声,骰子先生的圆脸上也不再阴云密布。但乔觉察到赌神正 失望地盯着他,或者说悲伤地,也许可能只是在思索。 乔一下就掷出了两个六点,看到并排的两个咧开嘴笑,露出一口红宝石牙齿的 漂亮的小脑袋,让人心情愉悦,接着轮到他左手边的赌徒来掷。 “他的好手气什么时候才到头啊!”另一个赌徒眼神里满是羡慕,嘴里愤愤地 嘀咕着,乔朝他撇了撇胡子。 骰子飞快地在众赌徒手中轮流,没有人手气特别好,面前的筹码都没有超过中 等高度。“赌五美元。”“二十。”“三十。”乔时不时地跟进,赢比输多。在轮 到赌神掷骰子前,他已经赢了七千美元,绿花花的钞票。 赌神把骰子放在他那轮廓如雕刻般刚毅的摊开的手掌中,若有所思地看了好一 会儿。他褐色的前额平坦光滑,岁月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更没有顺着皱纹流下的汗 珠。他低语着:“二十。”说完后,他合上手掌,轻轻地摇晃,骰子碰撞发出的声 音就像在摇晃里面有籽的半干小葫芦,最后他漫不经心地一掷,骰子散落在了桌尾。 乔还从未在其他赌桌上见识过这种掷法。骰子在空中不偏不倚地画出一道直线, 就在桌子尾部的转角处戛然而止,纹丝不动,七点。 乔的失落写在了脸上。他有一次在掷的时候曾做过如下计算,“掷之前让三点 朝上,五点朝北,在空中翻两个半跟头,以六五三点的共同角触地,再绕四分之三 圈,以一点和两点之间的边碰到桌子的另一边,倒回半圈,左转四分之三圈,以五 点着地再滚两圈,最后显示是两点。”这还只是在没有反弹的前提下算出一个骰子 的翻转过程,寻常技法。 相比之下,赌神的技法就显得有点荒唐,但却深不可测,简单到令人恐惧。无 疑,乔可以轻而易举地模仿他。这和他过去玩的填石游戏的初级版同样简单。但他 从未想过要在骰子赌桌上玩这种乳臭未干的把戏。这会使整个赌局变得过于简单, 破坏游戏的美感。 另一个原因就是乔不曾痴心妄想可以赢得如此轻巧。根据他多年来的耳濡目染, 这一掷十分可疑。 有可能其中一个骰子并没有完全触到桌子尾部或者只是挨到一点点。他又想起 一点:当两个骰子之间距离仅有一英寸时难道不是应该要回弹起来吗? 尽管如此,乔那锐利的双眼看到的却是两个骰子平躺着,撞到尾部的挡板却弹 了起来。 而且,赌桌上的其他人似乎都对这一掷没有异议,骰子女郎收走了骰子,押黑 衣人输的赌徒也纷纷掏钱。看来这个赌城的规矩和其他赌场不一样。乔坚持了他妈 妈和妻子的叮嘱,除非万不得已,千万不要质疑主人的规则,才能避免惹祸上身。 况且,这一盘他并没有下注。 赌神的声音仿佛一阵风从塞浦路斯山谷或火星呼啸而过,他宣布:“赌一万。” 这是今晚下得最大的赌注,再加上赌神说话的口气和方式,让人觉得远非如此 简单。 四下里顿时鸦雀无声,原本放送爵士乐的喇叭也沉寂下来,赌城总管的大声嚷 嚷也听不到了,牌落到桌上的声音也更柔和,就连轮盘里的球似乎也很识事务地在 滚动时尽量减少噪音。越来越多的人悄无声息地聚拢到一号赌桌旁。随从和女郎呈 半圆状里一层外一层把赌神围在中间,为他圈出足够的空间来施展身手。 乔意识到一万的赌注比他面前的那堆筹码还多三十个。有三四个大赌徒互相打 暗号取得一致后才敢下注。 赌神再次以同样的手法掷出了七点。 他又下了一万,又是七点。 还是七点。 仍旧七点。 乔心里的忧虑开始膨胀,同时也满腔愤慨。赌神就以这种机械式的、毫无美感 可言的拙劣手法赢得大把大把的钞票,这简直太不公平。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他 的动作根本不是在掷骰子,骰子在空中或落地后都不曾转动分毫。只有机器人才会 这么做,而且只是简易编程的机器人。乔还没在赌神身上下过赌注,但如果这种一 边倒的形式持续下去,他也不得不出手了。大赌徒中有两个已经汗流浃背,举白旗 狼狈退场了,没有人有胆量填补他们的空位。很快,即使把其他赌徒的剩余筹码相 加也无力招架,他必须得冒冒险或者干脆退出游戏,但他做不到。此刻他的右手里 有一股力量在升腾,如同链状闪电。 乔等待着,等待有人挺身而出质疑赌神,但没人这么做。他意识到,尽管自己 在努力显得从容不迫,但他的脸开始因为困窘而发红。 骰子女郎正要拿起骰子,赌神抬了抬左手制止了她。赌神潭水般深不可测的双 眼直勾勾地盯着乔,乔强迫自己镇定自如地迎着他的目光,但他在赌神的眼里捕捉 不到一丝光亮。一个冷战,他感到自己慢慢地被笼罩在一片令人胆战心惊的疑云中。 赌神以最温文尔雅的语气低语道:“我知道坐在我对面的骰子高手对我的最后 一掷心存疑惑,对它的合理性有不同看法,但作为一位绅士,他不好意思提出。洛 蒂,纸牌测试。” 一个身材高挑、象牙肤色的骰子女郎从桌子底下抽出一张牌,恶狠狠地咧了咧 嘴,闪过贝母般洁白的牙齿,把牌叼在嘴里,翻转着贴着桌面射向乔。他伸手接住 了,粗略检查了一下。这是他见过的最薄、最硬挺、最平滑、最有光泽的纸牌。这 还是一张鬼,也许别有深意。乔把它扔回她手里,她没有握住,而是让它朝着两个 骰子尾部挡板处自由落体,正好落在两个骰子圆滑的角与毛毡之间的微小空隙间。 她轻巧地将纸牌移走,证明两个骰子的任意一个角都与桌子的尾部之间不存在空隙。 “满意了吗?”赌神问道。乔无话可说,只能违心点头。赌神向他鞠了个躬。 骰子女郎抿了抿薄薄的嘴唇,昂首挺胸,向乔炫耀她白瓷门把手般的胸部。 赌神随意地几乎是带着一种厌倦的神情又开始例行公事般下一万的赌注,再掷 出一个七点。大赌徒们很快都输得精光,败下阵来。一个脸色异常红润的蘑菇还叫 人火速送来现金,但也无济于事,依旧是打了水漂。与此同时,黑白相间的筹码在 赌神面前却叠得有如摩天大楼那么高。乔变得更加焦躁和恐慌。他的眼睛如同猎鹰 和侦察卫星似的紧盯着那两个栖息在桌子尾部的骰子,但始终无法找到合理的理由 要求纸牌测试,也鼓不起勇气质疑赌城的规则。他每次一掷完就后悔了,不断地诅 咒自己那该死的冲动,白痴似的、自负的、自杀式的冲动。 更糟的是,赌神一直用他那如煤炭般漆黑的眼睛静静地凝视着乔。现在乔已顾 不上许多,摇三次就不假思索地扔了下来。他就像乔的妻子和妈妈一样盯着乔看, 这种感觉让乔如芒在背。 但是在乔内心深处投下恐惧的阴影并非这双一直注视着自己的眼睛,而是冥冥 之中的另一双眼睛。这种来自超自然的恐惧使他更加确信赌神对生死的操纵。乔禁 不住问自己,他今晚到底是和谁在赌?他的好奇心和他要赢的欲望同样强烈。尽管 他手臂里的那股能量还在升腾,就像制动的火车头、等待发射的火箭,他开始汗毛 倒竖,浑身起鸡皮疙瘩。 赌神仍然是一副宠辱不惊的神态,在黑色的绸缎外套下,慵懒而高贵,温和而 有礼有节,同时也是致命的。实际上,乔发觉自己身处的最困难的境地是,在一整 晚都对赌神的运动家精神佩服得五体投地,现在却不得不和他背道而驰。空出来的 位置已经超过了参与者的数目。 很快只剩下了三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