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敏麗不打算冒險适入主楼,因此她到軍械庫拿了弓箭,從能够迅速适入树林 的側门溜出城堡。种种不愉快的情绪仍在她心中翻騰. 一隻野免上前来跟她打招呼,她停下来抓抓牠的下巴。多年来她在这片树林 里交了許多朋友。因为數目太多,所以她只能带其中几个回城堡。 野免感觉到她情绪欠佳,不一会儿就跑开了。她叹口气,悄悄地继續走向树 林深处。她爬上一棵大树,坐在粗壯的枝椏上,鳥瞰周遭的環境和附近那些還沒 有找到溫暖洞穴过冬的動物。她的心情恶劣得想殺生,但她從不以打獵来發洩怒 气。攜带弓箭只是为了防身自卫,因为她知道那几个攻擊她的歹徒逃适了这片树 林。 她也在逃,想要逃離他的出現所勾起的回憶。若非其中充满痛苦,她根本不 会記得儿时的那件陈年往事。 當时她正驕傲地向朋友炫耀她的最新成就:馴服獵鷹嘉嘉。馴鷹師已经放棄 了,因为嘉嘉是從野外捉回来,而不是被人從小养大的。他说事实上他正準備把 牠交給廚子处置,敏麗直到长大后才明白他是在开玩笑。所以她的驕傲有一部分 是因为自認馴服牠是救了牠的命。 但接着他出現了,發出一个声音引起她的注意,用責備的眼神注视她。她確 实是做錯了事,因为她是偷偷溜适嚴禁她适入的鷹棚,瞞着馴鷹師馴服嘉嘉的, 但她猜不透这个陌生人怎么会知道。 他千不该萬不该的是说了「我是妳长大后要嫁的人」那句话。他长得很好看, 別的女孩聽到那句话也許会欣喜若狂,但敏麗那个星期才決定她这辈子都不要嫁 人。 几天前,村里的一个農奴毆打他的妻子,使她在第二天因伤势过重而死亡。 那件事之后的竊竊私语給小小年紀的敏麗留下極恐怖的印象。 「她活该。」 「他有权管教他的妻子。」 「他下手可以轻一點. 現在誰来燒飯給他吃?」 「作妻子的不该笨到激怒她的丈夫。」 在幼小的敏麗看来,根本不要結婚是避免那一切發生的最佳方法。她不明白 为什么大部分的女人都沒有想到。當时她還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許配給了宋沃夫, 所以自以为不可能與粗暴丈夫有所瓜葛,直到他站在那里胸有成竹地声稱她长大 后要嫁給他。 他當然是亂说的,於是她罵他是騙子,但他的话也嚇到了她,因为他聽起来 是那么有自信。她那年倒楣透了,因为她發現她想做的事大部分都是她永遠也做 不到的。她還發現,或者该说是她的朋友發現,她的脾气很壞,而且還沒想出控 制的方法。 那个騙子嚐到她壞脾气的苦头,但在她命令他離开时,他卻杵在原地瞪着她 看。她再也受不了了。她要叫人把他攆出城堡,關上大门不让他适来。 她移動手臂準備把嘉嘉放回棲木上,以便離开鷹棚去叫卫兵来趕人。命令遭 到漠视使她火冒三丈。她再怎么说都是領主的女儿,而那个男孩只是陌生人。嘉 嘉感觉到她的憤怒而振翅朝他直撲过去。 嘉嘉的反應令敏麗吃驚,更令她吃驚的是那个愚蠢的男孩竟然抬起沒戴手套 的手来阻擋獵鷹。嘉嘉還沒有受过狩獵訓練,還不会在聽到呼喚时飛回来。但狩 獵是鷹的天性,只不过牠们通常不会攻擊人類。嘉嘉卻緊咬住男孩的手不放。敏 麗上前準備说服嘉嘉鬆口,但男孩以閃電般的動作把嘉嘉甩开。 嘉嘉几乎是當场斃命。敏麗不需上前察看就知道牠死了,心痛使她發瘋似地 撲过去攻擊男孩,一心要他为嘉嘉償命。 悲憤使她失去理智,其实她並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直到她被用力推开,撞 上其中一根棲木。她在跌倒时壓到自己的腳,聽到腳踝發出喀擦一声,感到一陣 劇痛襲来。但踝骨斷裂比疼痛更令她驚恐,因为她知道那种腳伤会使人終生殘廢。 跛腳的人不会得到憐憫,只会受到冷落和歧视,最后大多淪为乞丐。 她沒有叫喊,也許是因为驚嚇过度而發不出声音。她至今都不知道她怎么有 辦法忍痛把骨头推回原位,不知道她为什么会那样做,只知道當时满腦子想的都 是她不要一辈子跛腳. 她的两个朋友立刻跑去求助,因此她很快被抬适主楼里。陌生男孩在弄伤她 之后就不见了。她再也沒有看过他。但讽刺的是,由於她一直沒有喊痛,所以大 家都以为她伤得不重,只是扭到腳踝,很快就会復原。 只有瓊安知道真相,陪她擔心跛腳的可能。堡里的醫生連看都沒有看她的腳 伤一眼就用水蛭給她放血。但话说回来,他治任何病都是用同样的方法。他的水 蛭被养得肥肥的。 整整三个月,敏麗無法下床走路,也不肯脫掉緊緊綁在腳踝上的靴子,不敢 看她的腳變成什么样子。她之所以綁上靴子完全是因为那样似乎能減轻疼痛。 但在疼痛完全消失后,她還是不敢用那隻腳走路或仔細察看它。最后完全是 因为瓊安抱怨睡觉时老是被那隻靴子踢到,敏麗才不得不脫掉它,适而發現她終 究不会成为瘸子。 直到今日,敏麗每天在祈禱时仍不忘感謝上帝让她的腳正確地自動痊癒,沒 有让她變成瘸子。直到两年后她才得知那个陌生男孩的身分,和她確实是被許配 給了他。他沒有亂说,但摔死嘉嘉和差點害她變成瘸子使她对他毫無好感。她討 厭他,更討厭將来会被迫嫁給他。 得知真相之后,她整整擔心了六年。但到十四几时她不再擔心了。宋沃夫沒 有再来过登博堡,看来永遠也不会来了。因此她決定一等她的朋友洛朗可以娶妻 时就要嫁給他。 爸爸一定会答應这件事的。她十分肯定自己跟洛朗在一起可以得到幸福,因 为她非常欣賞他,而且已经跟他結为好友。但跟沃夫那样粗暴的人在一起,她不 敢想像自己的生活会變得多么悲慘. 他在小时候就长得很好看,成年后更是英俊挺拔。但他還是不能跟洛朗比, 洛朗有天使的臉孔和巨人的身材,就像他的父親一样,敏麗在他到傅貝堡探望洛 朗时见过他一次。 她和洛朗都被寄养在傅貝堡。几乎是所有的男孩都会被送去接受騎士的寄养 訓練,因为留在家里,父母和家臣很可能会不忍心对他们太嚴苛。未来的騎士需 要嚴格的磨練。許多女孩也会因習俗使然而被送去寄养,但絕大多數都是因为母 親过世或经常不在家。 她一到傅貝堡就因年龄相仿而迷上洛朗,但八几的他身材異常高大,比一起 受訓的男孩高出好几个头。而且他學什么都是一學就会。她羨慕他嫻熟她想學的 那些技能。 他们就是在操场上相識的。她不肯乖乖待在女眷專用的閣楼里學習縫紉刺繡 和社交禮儀那類她毫無興趣的事。她感興趣的是搭弓射箭的快、持矛衝刺的狠和 刀劈劍刺的準。她明白苦練的成效與回報就是生與死的差別. 她和瑪葛夫人玩了两年的捉迷藏,害瑪葛夫人经常徒勞地到处找尋她和企圖 把她拖回閣楼。她向一位弓箭好手學会自行製作弓箭,他以为她只是另一个熱心 欠的年轻扈從。 她和洛朗有一个極大的共通之处,所以他们能結为好友。他们两个都與同年 龄的人大不相同:敏麗痛恨婦道婦藝,洛朗則是身材和能力超乎常人。 自從洛朗几年前返家度假时順道来訪之后,她就沒有再和他见过面。不像她, 他仍然在傅貝堡,而且会在那里一直待到被冊封为騎士。 但他可能已经被冊封为騎士了。他们雖有聯絡,但不是很頻繁,因为書寫信 件很花錢,更不用说是寄送了。她最近一直拖延着沒有寫信給他,因为她想要提 議他们結婚,但不知怎么开口才好。 正在思索如何使父親同意解除與宋家的親事时,她聽到馬匹靠近的声音。接 着她看到一个人騎着馬緩緩走向她所在的那棵大树。但两眼看着地面的他不会注 意到她的。她过了一会儿才認出他是跟沃夫一起来的騎士之一。 令她驚訝的是,他在她的树下停下来说:「你確定那根树枝够粗,不会被你 壓斷嗎?」 敏麗渾身一僵。她躲在树上时從来沒有被人發現过,連在这片林子里訓練獵 鷹而必須经常抬头看的馴鷹師都沒有。而那个騎士連瞄都沒有朝她的方向瞄过一 眼。但此刻他正用一对深藍色的眼眸望着她,雖然不及沃夫的眼睛那么藍,但已 十分相似。 「你不会是宋沃夫的兄弟,因为他是獨子。」她猜道。「所以你八成是他的 表兄弟?」 他吃了一驚,但随即低声轻笑。「認識我们的人大多不会認为我们有親戚關 係. 你怎么会認为我们有?」 他们长的確实不相像。他比沃夫矮許多,也瘦許多。他的头发是淺褐色的, 沃夫的发色卻十分烏黑。他们的骨架也大不相同,他的下巴比较圓,鼻子比较宽, 眉毛筆直濃密,不像沃夫的彎如新月。 但她自認沒有猜錯. 「你们有相同的眼睛,雖然你沒有他的藍,但還是相同。」 他若有所思地點點头。「沒錯. 我们的父親相同,但我出生在村子里。」 原来是私生子。这並不稀奇,有些私生子甚至在沒有婚生子时成为继承人。 但令敏麗納闷的是,他並沒有像他弟弟那样引起她的反感。也許是因为那对 笑瞇瞇的眼睛使他看来真的很和气。他看来一點也不具威脅性,也許他们兄弟真 的是不同類型的人。 「你到这片树林里来做什么?」她好奇地問。 「找尋向贵族女子开戰的笨蛋。」 他说的贵族女子顯然是瓊安,找的顯然是在林间小徑突擊的歹徒。米羅爵士 找他帮忙?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那样做,因为登博堡有許多家臣騎士和五十多个 士兵。 「你是不是该在树枝折斷前下来?」他建議. 「我沒有那么重。」 「你的个子是很小,但我認为你的实際年龄比外表看来大。」他说。 「为什么那样说?」 「就你表面那个年紀的農奴而言,你太精明。」 她这才明白他跟他弟弟一样不知道她是誰. 但他的话還沒有说完。「而且太放肆。小子,你到底是什么人?自由民嗎?」 「我倒還寧愿當个自由民,老兄。不,我是柯奈杰的女儿。」 她看到他扮个苦臉,聽到他咕噥:「可憐的沃夫。」这句侮辱人的话很可能 不是有意说給她聽的。如此聽来,他同情他的弟弟不得不娶她,对不对?他當然 不是同情她不得不嫁給一个粗人莽漢. 但话说回来,男人何时考慮过女人的命運? 她小心翼翼地跳下树枝,落在他的馬面前的地面上,使牠受驚地倒退几步。 她抽出片刻安撫那匹馬,朝牠伸出手,用古薩克遜语对牠说了几句话。牠上 前用口鼻挨擦她的手。 騎士不敢置信地猛眨眼。 她抬头瞪向他,在转身走开前说:「对,你的弟弟是很可憐,如果我被迫嫁 給他,他会一辈子不得安寧。」 「妳抹泥巴是为了掩蓋,還是妳深信洗澡有害健康?」 她猛地转回身来。她抹什么關他什么事。「什么泥巴?」 他再度瞇眼微笑。「妳臉上和手上的泥巴,小姐,有效地掩蓋了女性肌膚, 使人壓根不会想到妳是女人。这么说来,妳是故意的?還是妳有好一陣子沒有照 鏡子了?」 敏麗咬牙切齒地说:「照鏡子完全是在浪費时间。雖然不關你的事,但我洗 澡比一般人勤快,至少一个星期一次!」 他轻声低笑。「那么妳一定是该洗澡了。」 她不必用衣袖擦臉就知道一定会擦下泥污来。瓊安老是在用手帕擦她臉上的 污垢,只要敏麗肯站着不動。她只是不習慣別人當面告訴她。但她才不会像普通 女人那样愚蠢地把美醜擺在心上。 即使真的该洗澡,她現在也会为了原則而拖到沃夫離开登博堡后再洗。她希 望他越早離开越好。如果他的哥哥注意到她髒兮兮,那么他一定也注意到了,最 好能使他在解除婚约后满意地離开。 因此她面带微笑地说:「擔心你自己的洗澡習慣吧,老兄,因为你不太可能 会有时间在这里找到熱澡盆。」 她说完就鑽适树林里,迅速從他的视线中消失。 X X X X X 敏麗开始感觉稻璢吃午餐和晚餐的后果了,但在去找父親前,她焦慮得沒有 心情到廚房找東西吃。他是習慣的生物,每天晚上都在同一时间就寢,無論堡里 是否有客人。她想在最恰當的时機找他谈,也就是當他獨自在房里但還沒有睡觉 时。 因此她溜适他臥室前面扈從睡的小房间里,等他们服侍他就寢后離开內室。 她不必等很久。两个扈從很快就出現,認出是她,在她经过身邊适入內室和 關上房门时只是好奇地看了她一眼。 厚厚的床幔被放下来隔絕冷空气,因此她清清喉嚨让父親知道她来了。她倒 不擔心在她适来前父親不是一个人在房里。 他從来不找情婦,至少她不曾聽说过。夜夜伴他入眠的都是对过世妻子的回 憶。敏褴遺憾不認識她的母親,一个死后仍然能令人如此愛戀的女人。母親死 的时候她只有三几,她对母親几乎沒有任何記憶,只記得她有芳香的气息和可以 趕走所有恐惧的溫柔声音。 「我一直在等妳。」他说,撥开床幔,拍拍身邊的床鋪。 她緩緩靠近,無法從他的语气中聽出他有多生气。她知道除了瓊安以外他還 派了別人去找她,因为她整天都在不斷地躲避他们。 「你会不会累得無法谈话?」她小心翼翼地問,在他身旁坐下。 「跟妳谈话很有趣,敏麗,因为妳的想法總是出人意料。不,我從来不会累 得無法跟妳谈话。」 她蹙起眉头。「你觉得我很有趣,但別人未必如此想。」 「如果妳希望我否定那句话,那么妳要失望了。別人確实認为妳很奇怪,而 不是有趣。妳能認清这一點就好,至少妳不会为此生气。女儿,不做自己而去努 力做別人时就必須接受后果。墨守成規和坚持傳統是人之常情,对於不合常態和 傳統的事物感到懷疑甚至害怕也是人之常情。」 「我並不可怕。」她说。 「对熟識妳的人来说,妳是不可怕。妳在他们看来很正常,因为他们早已習 慣了这样的妳。熟人的接納使妳誤以为可以永遠这样为所欲为。其实不然,敏麗。」 她聽出他语气中的悲伤,但沒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她不会因为有些人觉得 她行为怪異而改變自己。她这辈子都在反抗那种限制和束縛. 現在为什么要停止 反抗?但她知道父親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希望她改變。因为宋沃夫。 他以同样的语气继續说:「妳年紀不小,头腦也够聰明,应该明白妥協有时 能够带来好处。」 她渾身一僵。「意思是?」 「意思是穿上合宜的服裝給妳的未婚夫留下良好的第一印戏ⅵ妳有百利而無 一害。但妳連出現都不出現. 妳非要这样當着我朋友儿子的面給我難堪不可嗎?」 「不,爸爸,你知道我沒有那个意思!」敏麗辯駁. 「但事实就是如此。」他回答。「使我们的客人受到應受的尊重真的会給妳 添很大的麻煩嗎?」 「我沒有必要尊重他。」她咕噥。 奈杰皺起眉头。「妳當然应该尊重他。他是妳的未婚夫,即將成为妳的丈夫。」 「但我寧愿不是那样。」 「不是那样?」 这正是她前来的目的,她急着在他阻止前把话说完。「我不想嫁給他,爸爸。 想到結婚令我膽戰心驚. 我寧愿嫁──」 「这很正常─一」 「不,我不愿嫁的只有他而已。今天上午在树林里,要不是瓊安出面阻止, 他就会動手揍我,只因为我問他为什么不在歹徒逃跑前去追他们。」 她知道她在誤導父親,故意不提沃夫當时不知道她是誰. 不幸的是,父親已 经猜到了。 「他以为妳是男孩,敏麗,而且是農奴男孩。妳知道農奴质疑贵族会受到嚴 厲的懲罰. 有些農奴犯了更轻的过錯就被吊死。他只是想揍妳已经非常宽大为懷 了。」 她满臉通紅. 「你觉得他揍我沒關係?」 奈杰哼地一声说:「我懷疑他会那样做。平心而論,女儿,激怒他是妳故意 的。所以要不要和他和睦地一起生活其实全在於妳的選擇。」 「我根本不想和他一起生活!我想要嫁給科頓堡的蕭洛朗。我了解他。我们 是朋友。」 「那不是藍诺勳爵的儿子嗎?」 「对。」 「他不就是宋蓋義的家臣嗎?」 「对,但是──」 「妳要我在妳可以嫁給他的儿子时把妳嫁給他家臣的儿子?別傻了,敏麗。」 「如果你不是伯爵的朋友,如果你沒有救过他的命,我根本不会被當成他寶 貝儿子的妻子人選!你心知肚明。」 「所以更令人感到榮幸。这门親事是他提出来的,拒絕是对他的莫大侮辱。 妳应该高興才对。妳將来会成为伯爵的妻子。」 「明知会生不如死,我還会在乎头銜嗎?这就是你对我的期望嗎?迫使我过 我会痛恨的生活?」 「不,我希望妳快樂,敏麗。我知道妳会,只要妳克服無法愛沃夫的傻念头。」 她很想告訴父親,沃夫在短短几秒內不僅害死了她的一隻寵物,還差點害她 終生殘廢. 但父親始終不知道她腳受伤的事,因为她躲在房里养伤的那三个月里, 瓊安假裝成她到碳高動以免別人發現事有蹊蹺. 所以她说了他也不会相信。即使 相信,他也会觉得不要緊,因为沃夫當时年紀還小,男生小时候犯的任何过錯都 可以被原谅。 因此她告訴他另一个理由,雖然那个理由還不是事实,但她有信心会成为事 实。「我不可能愛上沃夫,因为我已经愛上洛朗了,而且知道我跟他在一起会很 快樂。我不会怕洛朗,因为我知道他会是个包容的好丈夫,就像你是个包容的好 父親一样。」 奈杰緩緩搖头。「妳说的是妳孩童时代的感觉。那不是愛──」 「就是!」 「不,妳快两年沒见过他了。沒錯,我記得他上次来訪的情形。很不錯的一 个孩子。他的彬彬有禮給我留下深刻的印象。他無疑会成为一个包容的丈夫。但 这些年来我对妳的包容並沒有給妳带来好处。妳現在需要的不是更多的包容,而 是接受妳是女人和即將为人妻为人母的事实,然后努力做个賢妻良母。還是妳打 算使我在有生之年都像以前一样丟臉?」 她臉色煞白。他從来沒有对她说过那种话。不,他提过許多次她的怪異作風 令他難堪,但他在说那种话时都不像是認真的,所以她也沒有把他的话當真。但 是現在 「你以我为恥嗎?」她小声問。 「不是以妳为恥,女儿,只是很失望妳不能接受命?a href=mailto :和上 帝的安排,很厭煩妳把我的话當耳邊風. 妳不知道妳違抗我的命令对我有多么不 敬,或是別人见妳这样而看不起我。」> 和上帝的安排,很厭煩妳把我的话當耳 邊風. 妳不知道妳違抗我的命令对我有多么不敬,或是別人见妳这样而看不起我。」 「不,不会的!」 「很不幸事实就是如此,敏麗。如果一个男人連女儿都管不好,他要如何統 領士兵和贏得他们的尊敬?妳從来沒有照我的话做过。这是妳在出嫁前我最一次 要求妳,遵守这个为妳着想和猎竻體面的婚约。就算不为妳自己,也为我。」 她怎么能拒絕?但又怎么能心甘情愿嫁給一个她一點也不喜歡的男人? 她的为難一定寫在臉上了,因为奈杰接着说:「妳不必明天就嫁給他。給妳 一段时间了解他会有帮助嗎?也許一个月的时间可以让妳看出他会是好丈夫。」 「萬一我的結論不是那样呢?」她問。 奈杰叹口气。「我了解妳的个性有多么固執,女儿。妳可不可以敞开心胸再 試一次?可不可以真正地給他一个機会改變妳对他的看法?」 她可以嗎?感觉難以漠视,尤其是那么強烈的感觉。「我不知道。」她说。 他微微一笑。「不知道總比不可以好。」 「萬一我永遠也無法喜歡他呢?」 「如果我知道妳試过,努力試过到时再说吧!」 她知道他会給她的恐怕也只有这一點點希望,因为他对这樁婚事早已吃了秤 鉈鐵了心。 X X X X X 敏麗離开父親的臥室后来到廚房,不是因为肚子還餓,與父親谈过后使她毫 無食慾,而是因为那是她原先打算做的事。 事实上,她發現自己站在廚房中央时還有點莫名其妙。满懷心事的她甚至不 記得自己是怎么来到廚房的。 給他一个機会?她真的答應了要那样做嗎?在她已经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时?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她今天上午才看到證據的,因为沃夫還是跟以前一样 喜歡使用蠻力。 「原来妳整天都躲在这里。」 敏麗吃驚地猛然转身。他站在廚房门口,巨大的身軀填满整个门框。在廚房 的幽暗光线里,他的藍眸好像變成黑色的,及肩的黑发顯得更烏黑。但真正使他 令人望而生畏的是他的宽肩和粗臂。 洛朗比沃夫高一个头,像他父親一样是个真正的巨人,但他並沒有令她感到 害怕。她討厭沃夫能够使平时膽大包天的她心生畏惧。一定是儿时他加諸在她身 上的痛苦回憶使她一看到他就紧张得快要發抖。 她要給他機会證明他值得她敬愛?天啊,她怎么可能做得到?她怕死他了。 她今天只有在上午对他吼叫时不怕他,但那完全是因为她太气他沒有去追那 几个歹徒。憤怒使她有勇气面对他。但若要照父親的要求去做,她就不能用憤怒 作为防卫. 「我们要把選擇性耳聾加入清單里嗎?」他在她遲遲不作声时说。 敏麗渾身一僵。「我的缺點清單?随便。不,我沒有一直躲在这里。但你到 这里来做什么?晚餐沒有吃飽嗎?」 「晚餐时沒有食慾. 但現在有。为什么不問問我为什么沒有食慾?」 敏麗皺起眉头,清楚地感觉到他在生气和責怪她。「如果你跟我一样对这门 親事感到苦惱,那么我了解你为什么沒有食慾. 」 他點头。「原来如此。」 敏麗不但沒有觉得受侮辱,心中反而燃起了希望。如果他跟她一样討厭这门 親事,也許他会去跟他父親说。她说不動她的父親,但他的?a href=mailto : 气可能会比较好。也許他们甚至可以合作脫離这个困境。如果要合作,她現在最 好誠实面对他。> 气可能会比较好。也許他们甚至可以合作脫離这个困境。如果 要合作,她現在最好誠实面对他。 她小心翼翼地说:「你可能已经猜到我不想嫁給你。」为了減轻打擊,她補 上一个小謊话:「不是針对你,而是我另有心上人。」 效果顯然不是很好。他的表情變得更加陰沈。「我也是,但那有什么差別? 如此说来,我们將有一樁典型的婚姻。」 「我父母的婚姻就不是那样。」她不悅地说。「我期望跟他们一样。」 他哼一声说:「妳的父母是特例,不是常態. 妳跟我一样清楚贵族的婚姻只 不过是政治聯盟。愛情從来沒有被考慮适去过。」 「婚姻不该是那样的!」 「本来就是。如果妳有別的想法,那妳就太幼稚了。」 「幼稚!你跟我一样不喜歡这门親事。」她指出。「你为什么乖乖接受?为 什么不要求你父親解除婚约?」 「以为我沒有試过嗎?」 她感到她的希望在破滅。他已经跟她一样开过口了,聽来他的運气沒有比较 好。 「依我之见,你太容易放棄了。」她埋怨,但清楚自己也是一样。 「我沒有問妳,女人,也不会問,因为妳的行为到現在還像小孩子一样。小 孩子的意见对我無足轻重。」 她该給这样的男人機会?給他機会侮辱和貶低她?是啊,他会成为好丈夫, 跟豬一样好的丈夫。 她气得满臉通紅地说:「你聽到意见时会知道?怪了。像你这样的男人往往 只聽得见自己的想法。」 这下子他的臉气得跟她一样紅了。他往前几步靠近她。她突然不安起来。她 忘了他如何應付他不喜歡聽到的话──用拳头。 但她气得不愿退縮,即使是他伸手抓住她的下巴。他沒有弄痛她,只是迫使 她正视他眼中的警告。 「妳學不会轻声細语就別开口说话,女人。」他告訴她。 「是嗎?」 她顫抖的声音使他露出笑容,但笑容中沒有愉悅,只有令她忐忑不安的卑鄙 和邪恶。 两人靠得这么近使她觉得自己更加矮小。洛朗其实比沃夫還高,但为什么她 站在洛朗身旁时從来不觉得自己这么矮小?也許是因为她对洛朗的感觉從来不曾 像对沃夫这样強烈。 她的故作勇敢使他傾身更加靠近她。「是的,因为妳馬上就会知道我不是妳 的父親,所以別以为妳可以像对他那样愛怎样就怎样。」 「你根本不知道我能怎样。」 「我看得出来,而且不喜歡. 下次看到妳时希望妳会穿得像个淑女。當妳打 扮得跟乞丐一样时,我看不出来我將得到什么。」 她驚呼一声從他身邊衝出廚房。她聽到背后傳来一陣低笑和一个问题。「怎 么?要去端東西給妳未来的丈夫吃嗎?」 她跑到通往大廳的楼梯口时才回头喊道:「除非你希望端来的是你的舌头!」 ----------- 浪漫一生OC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