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妳確定嗎?」 敏麗一直在想那个问题,即使是在回房就寢后。她給洛朗的答案是「確定」, 但她並不是真的那么確定,至少就沃夫而言。她不可能知道他在想什么。男人可 以轻易地在不同的女人身上分別找到愛情和慾望。她聽过太多那類的故事。 已经对他们的婚事認命的沃夫可能是在对她的慾望上受到挫折而導致他们的 多次爭吵。如果她認为那个是原因,那么她就不得不認为結婚后他就不会再跟她 吵架。 瓊安做过類似的建議:使他在床上快樂,他就会變得比较容易相处,因而給 她更多的自由。但是她自己呢?使他快樂並不会使她快樂。 这是个沒有实際意義的问题。等她把發生的事和盤对父親托出,他就会顧慮 到约翰国王的反对而同意她应该另覓結婚对象。雖然对象不会是她长久以来希望 的洛朗,但她至少该慶幸不会是沃夫。 既然如此,为什么她的心境還是無法平靜? 敏褴高興聽到意料之外的敲门声,只因为那打斷了她憂煩的思绪. 在她應 声后适来的是蕾娜夫人。她坐到她身邊的床上,關切地深鎖眉头。 「我不敢敲得太大声,唯恐妳已经睡着了。」蕾娜说。「雖然夜已深,但我 並不訝異妳還醒着。」 敏麗苦笑一下。「我自己倒是很訝異,因为我昨天几乎整夜沒睡。但妳为什 么说妳不訝異?」 「洛朗找我谈过。」 「啊!」 「我儿子擔心妳因他猎竻失望而生气。妳有嗎?」 「他有沒有告訴妳为什么?」 蕾娜點头。「妳的要求令他錯愕。他無法確定妳完全了解他为什么拒絕,他 在说明那些理由时心亂如麻。」 「我完全了解,也深有同感。當我把他當成結婚对对象考慮时,我只想到我 们的友誼,我们的投緣,跟我喜歡在一起的人共度餘生会有多么理想。我從来沒 有想到我们得分享的親密關係. 既然他使我不得不去想,我也就知道他是对的。 他视我如妹妹,我也视他如哥哥,我们根本沒辦法同床共枕。」 蕾娜再次點头。「但妳沒有回答我的问题。」 敏麗柳眉微蹙,不確定蕾娜在说什么。「但我已经回答了。我沒有生他的气。 我沒有考慮到婚姻的各个層面就貿然向他求婚是我的愚蠢,不能怪他。」 「妳還有一件事沒有考慮到。洛朗不可能未经藍诺同意就娶妳,而藍诺絕对 不会同意。即使妳和雪佛伯爵之子的婚约因某种原因而結束,我们经由妳與柯家 結盟仍然会侮辱到我们臣服的領主,因为蓋義爵爺本人也经由他的儿子尋求过那 种聯盟。妳是不是忽略了那些政治后果?」 那含蓄的責備使敏麗臉紅. 「家父最近尝试过指出那一點,但我承認,心煩 意亂的我根本聽不适他的话。」 「我猜我不需要問妳是否仍然心煩意亂. 妳在三更半夜還醒着就是最好的答 案。」 「但不是因为洛朗。妳可以叫他放心,不然我明天去跟他说。」 「我可以帮什么忙来解除妳其他的煩惱?」 洛朗顯然沒有对他母親和盤托出。「沒有,只不过是我壓根不想嫁給沃夫。 現在我知道约翰国王也不希望我嫁給沃夫。不知道家父会另覓何人娶我。多 来年我心目中的人選只有洛朗,從来沒有考慮过其他人。」 「妳怎么会認为约翰反对妳和沃夫的婚事?」 「他告訴我的。」 蕾娜微笑着搖头。「也許我应该这样問才对,妳怎么会認为约翰的好恶会影 響到你们的婚事?據我所知,你们的婚事已经得到先王理查的祝福,並不需要约 翰的准許. 如果他要禁止,他早就下令了。他会告訴妳而不告訴蓋義爵爺就表示 他不打算直接干預. 我的猜測是,他不敢激怒像蓋義那样的忠臣,因为現在已经 有太多贵族对他不满了。」 这下子敏麗更有理由相信,如果约翰打算把她对他做的事说出来,如果她膽 敢对他做出任何控訴,那么他一定会把所有的过錯都誣賴到她头上,声稱他自己 是全然無辜的。~ 知应该向蕾娜说明,她卻犹豫不決. 越多人知道约翰試圖染指 她来結束她的婚约,即使他死不承認,他就越可能想要報復她的脫身方式。 因此她只是说:「也許妳猜的沒錯. 」 蕾娜點點头,然后問:「現在来谈谈妳煩惱的最后部分。」 「最后部分?」 「我無意刺探,但聽到妳说妳壓根不想嫁給沃夫令人不由得大吃一驚. 我從 沃夫出生起就認識他。他已成为優秀的年轻人,很为他父親增光。我的丈夫和沃 夫一起征戰过,他对那孩子也是只有好话。我知道女人觉得他很有魅力。當他来 这里作客时,我的大女儿不只一次自作多情出洋相。沃夫有什么地方猎竻不喜歡?」 敏麗不明白为什么每个人的反應都是那样。她沒有提儿时的積怨,因为她知 道蕾娜一定会说那个不重要。於是她说出另一个不想嫁給沃夫的理由。 「他愛的是別人。」 「啊!」蕾娜回答,好像完全了解似的。「他那样不太聰明,但可能也沒那 么嚴重,不用花多少力气就可以解決. 」 「怎么解決?」 蕾娜轻声低笑。「給他一个也愛妳的理由,然后給他一个更愛妳的理由。」 「妳一定见过我妹妹。」敏麗嘟嚷道。「妳们两个的想法非常相像。」 蕾娜聞言大笑。「那只是普通的女性推理,親愛的。」 非當事人说起来當然轻鬆。首先要面臨的就難以克服的,尤其是雙方都有同 感时。 「我不要被迫爭取丈夫的愛。」敏麗有點僵硬地说。 「对,理想上是不该有那个必要。但在現实生活中,大部分的女人都不得不 如此,如果她们想得到那种愛。我很驚訝很多女人並不在乎。在出於政治利益而 安排的婚姻里,她们对愛情不抱任何期待,所以得不到也不会失望。一樁良好婚 姻的決定因素有許多,愛情通常不在其中。啊,但是有愛情时妳無法想像──」 「蕾娜,在洩漏我们的秘密嗎?」 看到直率得经常令人臉紅的蕾娜竟然也会臉紅令人感到有趣。臉紅歸臉紅, 蕾娜還是转头望向巨大身影填满门洞的丈夫。 「我正要回床上去。」蕾娜告訴丈夫,起身準備離开。 「真的嗎?不知怎么的,我有點懷疑。」 那句话使蕾娜露出憤慨的表情。敏麗沒有看到那个表情,十分擔心自己害藍 诺生他妻子的气。 因此當蕾娜说:「我沒有在多管閒事。」时,敏麗立看ν腔道:「她真的沒 有。」當蕾娜補充说:「我也沒有在惹人厭。」时,敏麗也補充道:「她絕不会 惹人厭。事实上,蕾娜夫人帮了我很大的忙。」 蕾娜在这时回头望向她,轻声低笑着说:「別紧张,孩子,他沒有生气。就 算有,我也不在乎。」 她在说完后警告地瞥了藍诺一眼。藍诺露齒而笑,顯示類似的话他以前聽过 許多次。 洛朗在这时從父親身邊挤适房间,惱怒地说:「我沒有要妳害敏麗整夜不能 睡觉,母親. 」 蕾娜舉起雙手,气鼓鼓地说:「我这就回我的床上去。」她二话不说地走出 房间。 「我最好跟过去,以免她又繞道而行。」藍诺说。「別待大久,洛朗。我们 今晚都需要睡一下。」他也離开了房间。 说也奇怪,洛朗和敏麗發現他们两个在他的父母離开后都臉紅了,也許是因 为他们被單獨留在一间臥室里,但更可能是因为他们两个都知道刚才在这房间里 谈論的是什么话題. 他首先努力使他们放轻鬆,走过去坐在他母親先前坐的床緣 上。 「对不起。」他说,握住她的手。「我只是希望母親能帮忙化解妳的煩惱, 如果妳很煩惱的话。她对那个很在行。但我沒有想到她会害妳熬夜。」 「不用道歉,洛朗。我沒有睡着,否則她不会适来。」 「啊,所以妳還在煩惱?」 敏麗翻个白眼,故意改變话題. 「你们家晚上都不睡觉的嗎?」 他轻声低笑。「別人我不知道,但母親和我经常三更半夜在廚房碰到对方, 通常是某种突發狀況害她無法吃完晚餐。我们在那里往往聊得很愉快,直到父親 像今晚这样半夜醒来發現她不见了而下楼来找她。」 「那你不睡觉的理由是什么?」 「我不是睡不着,而是经常肚子餓,肚子一餓就睡不着。」 他那种懊惱的语气逗得敏麗笑了起来。「是啊,要餵飽那么大的身體很不容 易。」 敞开的房门附近傳来一个声響,突兀地打斷了她的笑声。他们两个转头察看, 因为那个声響很像是拔劍出鞘的声音。果然就是。 沃夫站在门口,手中握着劍,目光沒有放在敏麗身上,而是死盯着洛朗。「 很遺憾,我不得不殺你。」 敏麗臉色發白,不是因为不该出現的沃夫出現了,也不是因为他刚刚冷靜地 揚言要殺她的朋友,而是因为她想到他唯有從瓊安口中才有可能知道到科頓堡来 找她。 因此她对他劈头就問:「你对瓊安做了什么事使她对你说出我的行蹤?她絕 不会心甘情愿地主動告訴你。」 她的指責使他把深藍的眼眸转向她,其中的表情令人不寒而慄。「她沒有说。 事实上,我一开口問,她就昏倒在我腳邊了。」 「真的嗎?」她狐疑地問。「你問她时有多么生气?」 「非常。」 她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气。他沒有拷問瓊安,只是把她嚇得魂不附體. 但是 「如果她沒有告訴你,那你怎么会知道到这里来找我?」 「多天前她一时粗心大意,把妳給妳心上人取的暱稱告訴了我哥哥。遍尋不 着妳时,我终于想通妳的溫柔巨人是誰和妳会去找他。」 他在说最后那句话时视线再度移向洛朗。敏麗的视线也跟着移動,結果卻看 到「溫柔巨人」咧着嘴在傻笑。她心想洛朗一定是瘋了才会觉得自身的处境好笑。 還是他認为沃夫说要殺他是在开玩笑?還是他觉得沒什么好怕的,因为他们 在討論这件事时的语气還算平和? 她看得出来沃夫憋着满腔怒火。问题是,他在气什么?气她不告而別?還是 气在哪里找到她和誰在一起? 「你犯不着殺他。」她说。「我發現我对洛朗完全是兄妹之情。何況他拒絕 和我結婚,原因也是他把我當妹妹看。」 「妳當我是傻瓜?」沃夫回答。「證據就在眼前。」 敏麗在如釋重負后就有勇气跟盛怒中的沃夫吵架。「什么證據?」敏麗嗤鼻 道。「如果你指的是發現洛朗和我共处一室,那么你应该先問清楚緣由再下結論。 如果早到几分鐘,你会發現他的父母也在这里。他以为他的母親害我熬夜而 到这里来找她。她沒有害我熬夜,但她確实在这里。沃夫,我相信你不会糊塗到 不去求證就揮劍砍人。」 「敏麗,妳为什么要故意激怒他?」洛朗终于忍不住说话了。 「我才沒有。」她否認. 「刚刚就是。」他说,接着转向沃夫。「爵爺,她说的是实情。就算她沒有 和你訂婚,我也不能和她結婚,因为那就像和自己的妹妹結婚一样,你不得不同 意沒有人会愿意做那种事。」 洛朗在努力化解紧张的气氛。但沃夫不为所動,他的表情毫無變化;即使有, 也是再度转向她的眼神中多了一絲陰鬱. 「照妳現在的说法,當初妳说愛他时是在謊騙我?」 敏麗原本希望他不会提起这件事,但既然他提起了,她也只好承認:「我说 那句话时並沒有愛上他,但當时我確实認为那是有可能的。我一直以为我能够愛 他。我只是沒有仔細思考过,所以不明白我已经愛着他了,只不过那是种與婚姻 不相容的愛。我们对彼此都沒有慾望,還要講得多明白你才聽得懂?」 「妳又来了,敏麗。」洛朗几乎是用吼的埋怨。 「怎样啦?」她惱怒地说。 「激怒他。解釋清楚就可以了,沒有必要揪住这件事不放。」 「睡觉去,洛朗。你在帮倒忙。」 「我不能。」洛朗叹息道,好像他最想做的就是去睡觉。 她这才明白他只是聰明地沒有明講他不敢留下她單獨跟沃夫在一起。她也寧 可不要和沃夫獨处,但此刻她比较擔心的是洛朗,而不是她自己,因为沃夫還沒 有把劍收起来。 沃夫想必是有了同样的領悟,或是以为洛朗不愿在手無寸鐵时经过他身邊, 因此他把劍收了起来,然后说:「为了令尊,我很高興我終究不必殺你。照她的 话做。」洛朗依然躊躇不前时,他又说:「她從許配給我的那天起就是我的人。 不要妄想干涉我们的事。」 他们在紧张的气氛中凝视对方良久。洛朗终于點头離去。 敏麗知道如果洛朗認为她和沃夫在一起有危險,他是絕对不会退让的。她只 希望她能像他一样肯定,但她一點把握也沒有。事实上,她突然感到紧张不安, 有股強烈的衝動想要叫他回来。那份紧张在沃夫關门落閂把他们鎖在房內时增加 了十倍。 「你要做什么?」她沙啞地問,臉上恢愎的那點血色再度消失。他不吭声, 只是走到床邊低头看着她。 「这件事可以等天亮后再谈──」她的建議被他硬生生打斷。 「沒什么好谈的。」他说。她想要起身下床时,他命令:「不要動!」 这时她真的开始驚慌了。他的表情沒有變,看来仍然怒不可遏。不管他要做 什么,她知道她都不会喜歡,如果她活得到事后。她不確定她活不活得到。她也 不確定他要做什么,直到他一邊凝视着她,一邊緩緩脫掉斗篷。 「不要这样做,沃夫。」 他不答反問:「妳真的以为妳能嫁給蕭洛朗,他在娶了妳之后還能活命嗎?」 「如果我父親同意,你就無话可说。」 他对她搖头。「妳以为那样能阻止我殺他嗎?」 她漸漸了解他的意思了。無論她怎么做,他都已经视她为禁臠. 即使他並不 是真心想娶她,她還是他的人。她永遠無法嫁給其他人,因为他会视之为通姦。 他那种毫無道理的強烈佔有慾令她啼笑皆非。她不可能贏. 她根本沒有逃脫 的機会。 她突然想起她和约翰国王的衝突。連最有权势的人,国王都能使他順從他的 意志。沃夫還不知道约翰反对他们的婚事。當她告訴他时,他应该会很高興,因 为那样他就有理由不和她結婚。如果取消婚约的人是他,他就不会再视她为禁臠。 而她顯然沒有同样的選擇权。 「你不知道我離开的真正原因。那改變了一切,沃夫。」他的劍鞘和腰带落 地。「聽我说!」 「婚约取消了嗎?」 「沒有,但是──」 「那么一切都沒有變。」 「我跟你说有就是有!国王插手了。他反对我们的婚事,这正是你取消婚约 所需要的理由。我们只需要告訴我们的父母就行了。」 「就算我相信妳的话,女人,那也不会改變什么,因为约翰不但沒有对任何 人说过任何有關这件事的话,除了对妳,反而相當公开地表達出他的贊同之意。」 「我说的是实话!」 「那么让我更明白地告訴妳那为什么不重要。约翰的期望只有在他承認时才 算數,但他沒有承認,也不太可能会承認. 所以让我们現在就確使妳知道妳屬於 誰和不要再試圖否認. 我们今晚就把婚约落实。」他把她推倒在床上,然后欺身 壓住她。 她不敢相信他竟然沒有立刻接受这个可以名正言順地不娶她的理由。但緊接 着她發觉他这会儿是太生气,所以不在乎。 他的憤怒使她走投無路地哭喊:「不要!不要这样做,沃夫。我不会再逃跑 了。我会嫁給你,我發誓!只是不要像这样在憤怒中佔有我。」 她的眼中噙着淚水。她驚慌到連自己何时开始哭泣都不知道。要不是看到她 的淚水,怒不可遏的他是不会住手的。他用力親吻她一下,然后在一句咒罵中下 床,随即拿起他的衣物離开房间。 敏麗如釋重負地倒回床上,接着开始不停地顫抖。她自身的憤怒要到許久之 后才出現. X X X X X 敏麗醒来后不久就發現自己睡掉了整个上午。但她不觉得訝異,因为沃夫離 开后她生气到天快亮时才睡着。她只是很訝異竟然沒有人尝试来叫醒她,尤其是 沃夫。或許他並沒有像她想的那样打算在今天返回雪佛堡。或許騎了半个夜晚趕 抵科頓堡的他也還沒起床。無論如何,不再嚇得魂不附體的她現在有許多话要对 他说。 她仍然無法相信他竟然对她做出那种事。不僅是那样,她在睡着前开始懷疑 他不是真的打算和她上床,他的目的只在嚇得她对他發下誓言,她果然很快就让 他如愿以償了。 在他昨夜承認的那番话后,这些都不重要了。就沃夫而言,別的男人只要敢 娶她就等於簽下死亡證書,她不能拿別人的生命冒險. 所以说,只要他继續视她 为禁臠,她就非嫁給他不可。連国王的意志都無法動搖他的那种想法,她真的是 無計可施了。 敏麗匆匆穿上她自己的衣服,而不是昨天穿的衣裙,目的只是为了气气沃夫。 他不需要知道她带了他認为合乎體統的服裝来。他会認为她沒有其他的衣服 可穿。 那在她看来是一种小小的勝利,雖然小得不足以使她消气。 适入科頓堡大廳时,她的气憤顯而易见。午餐已经結束,支架桌正被搬走。 沃夫和藍诺爵爺站在壁爐附近谈话。他注意到她接近,也注意到她的表情。 「別擺出那种臉色,女人。」他劈头就说。「如果妳以为我会在妳做出那种 事之后忍受妳亂發脾气,那妳就大錯特錯了。」 她不把他的警告放在心上,恶声恶气地说:「在我做出那种事之后?那你做 的事呢?」 「我並沒有做我应该做的事,如果妳坚持,我可以立刻做。」 她正要反唇相稽时忽然明白他現在指的是揍她,而不是和她上床。由於她認 为他做得出打女人那种事,所以不得不忍气吞声地走开,到尚未拆除的高台餐桌 前抓起一杯紅酒帮助她嚥下喉中的塊壘。 藍诺爵爺的笑声在她背后響起。天啊,她不是沒有看到他跟沃夫站在一起, 但她的注意力全部放在那个恶棍身上,因此連招呼都沒有跟他打一声。她羞紅了 臉,为自己的失禮感到難为情。生气不能做为开脫的理由,她毕竟是他家的客人。 等她转向壁爐时,藍诺已经離开了,只剩下沃夫一个人站在那里,交抱着雙 臂,瞇着雙眼瞪视她。她桀騖不馴地抬起下巴。他朝她聳起一道濃眉。她咬牙切 齒地暗忖自己贏不贏得了他。他一定深信她贏不了。 她知道她应该躲开他,让雙方有機会冷靜下来。问题是,她不發洩一下就不 可能冷靜得下来。何況,她需要知道他打算如何处理约翰国王的陰謀,尤其是她 在回到雪佛堡后势必得再度面对约翰。 於是她再度走向他,但努力去掉了臉上的慍怒之色。在他再度警告她不要激 怒他之前,她提出一个他無法置之不理的话題. 她开门见山地問:「你要不要把约翰做的事告訴你父親?」 沃夫不答反問:「国王到底做了什么,除了給妳的印象是他反对我们的婚事 以外?」 「不僅是印象。他想要給你一个理由,让你名正言順休了我。」 他立刻皺起眉头。「我只有在一种情況下可能会那样做」 「完全正確. 」 他先是面色慘白,然后是满臉通紅. 「妳是说约翰強姦了妳?」 她連忙否認:「不,他沒有得逞,但我懷疑他会视之为強姦。他似乎觉得我 应该感激他的寵幸。他口口声声说那对我们雙方都有好处。」 「什么──好处?」他咬牙切齒地問。 她看得出他再度怒不可遏,但無法確定他的憤怒現在是針对誰. 「他沒有说得很清楚,沃夫。起初我以为对他的好处只是上床的樂趣,但后 来我觉得事情沒有那么單純。至於我,他直截了當地問我愛不愛你,我據实以告。 他的回答是我应该不会介意你休了我。他似乎很高興,甚至親口说出他很高 興这个解決之道可以让我们雙方都受惠。」 「但妳拒絕了?」 她瞪他一眼,气他竟会这样問。「对,但他不愿意接受我的拒絕,還说要替 我做決定,使我的良心好过些。我設法逃脫了,但我害怕他会因而想要報復。逃 離他的魔爪才是我離开的主要原因,但我不会假裝那是唯一的原因。」 他对她的提醒只是哼了一声,然后继續問:「这件事發生在他抵達的那天嗎?」 「那天晚上。」她说明。「他的一个仆人来告訴我国王夫婦召见我。但在我 被带到他们的房间时,房间里只有约翰一个人在。他迫不及待地想把我弄上床。 我拒絕他的提議,他企圖霸王硬上弓,就在那时我踢了他一腳,乘機逃了出 去。 跑回自己的房间后,我用箱子抵住房门,手里抓着弓箭,就那样熬过一整夜。 天亮后瓊安帮助我離开雪佛堡。」 「第二天约翰整天的心情都很好。对於妳沒有出現的事,他連一句话都沒说。」 「沒有出現?瓊安沒有算了。」 「沒有什么?」他聳起眉毛。「沒有假扮成妳嗎?妳以为我到現在還分辨不 出来嗎?」 他语气中的自以为是令敏麗气得咬牙。「你無法確定。至少不是百分之百, 不是每一次。」 「这一點我承認,这就是为什么我現在要把醜话说在前头,不要妄想再用那 种方法愚弄我,敏麗,否則我会禁止妳妹妹适入雪佛堡。沒錯,我是被騙过去了, 直到那天晚上我注意到一种不像屬於妳的紧张不安。那时我就明白妳们在玩什么 把戲。」 她在心里呻吟一声。難怪他这么快就找到她。至於约翰的好心情,她可以肯 定他以为她怕面对他,而且害怕到不敢把他们之间發生的事告訴任何人。 她说出她的看法,然后加上一句:「如果我对他做出任何指控,他一定会全 盤否認. 如果他的詭計得逞,他一定会歸咎於我,说是我勾引他之類的话。你要 告訴你父親嗎?」 他想了一下后说:「有朝一日也許会。現在我看不出有理由要说,只要约翰 继續假裝同意这门親事。」 「你猜不猜得出约翰为什么要反对,除了他的哥哥贊成,而他憎恨他的哥哥 以外?」 「當然。直到不久前我才知道妳父親到底有多少財富。那样的財富加上雪佛 的領地会形成連约翰都要擔心的強大聯盟。」 「我的父親絕不会與他的国王为敵,至少我認为不会。」 「若非受到嚴重挑釁,我的父親也不会。但試想,雪佛堡的騎士和登博堡的 傭兵可以組成怎样的軍隊。这皿样的軍力也許永遠不会派上用场,但约翰仍然会 视之为心腹大患。如果他的贵族臣子全部支持他,那就不会有什么要緊. 但現在 已经有太多贵族跟他決裂,而且全被他加上叛亂造反的罪名,所以他势必難以集 結出同样強大的軍力。如果事 情真的演變到那个地步,所有鄙视约翰的贵族都会站在雪佛堡这一邊。」 「你把这件事说得好嚴重,好像它真的需要害怕擔心和不擇手段地予以阻止。」 他猜出她在想什么。「包括殺了妳?」 她點头。「约翰说过,他那是在帮我一个超乎我想像的大忙。當时我以为他 在暗示和他上床的榮幸,就他的觀點而言。但現在想想,那个大忙指的可能是如 果你休了我,他就不必殺了我。」 「有可能。」沃夫若有所思地回答。「但妳也得考慮到其中涉及长久的友誼, 想要集結我们所说的那种大軍並不一定需要透过婚姻。约翰企圖干預的用心为人 所知反倒比较有可能造成那种大軍的集結. 妳想约翰真的愿意冒那个險嗎?」 「他企圖霸王硬上弓时不是已经在冒險了嗎?」敏麗反駁. 她那受盡委屈的语气使他轻声低笑。「那个问题妳已经回答过了。他可以轻 易地把整件事歸咎於妳,辯稱自己只是無法抗拒美色的誘惑。如果他得逞了,那 無疑会是他的藉口,等我得知此事而休了妳时妳真的踢了英国国王一腳?」 她紅着臉點头承認. 他再度轻声低笑。 「若非如此,我真想──算了。我猜约翰会絕口不提此事。但为了使他安心, 婚禮过后我们最好重新宣誓效忠於他,如果他有參加婚禮. 」 「他的人都已经到了雪佛堡,为什么会不參加?」她問。 「如果妳所言屬实,他可能会惱怒到不愿留下来觀禮. 我相信他可以找到許 多藉口在婚禮舉行前離开雪佛堡。」 她衷心希望如此。事实上,她希望他已经離开了,因为她一點也不期待再和 無領地王约翰打交道。 ----------- 浪漫一生OC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