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打架的声音把沉睡中的斐娜吵醒。看到她独自一人,她跳下床随手抓起就近 的衣服,戈瑞的白丝袍,一面套上一面跑出房间。白袍几乎不及她膝盖,但她不 关心她的外表了。 一到楼梯底,她躲在阴影中警戒地观察大厅的情形。两张桌子都翻倒;杯盘 和早餐泼洒一地。斐娜的眼睛疯狂地扫视室内。有人昏迷或已死地倒在地上,有 人在肉搏战,其他的则拿刀拿矛的。一大早怎麽会发生这种激战呢?而戈瑞是在 那里? 她的眼睛急忙找向更远处,直到看见浩夫手捧著肿胀的下颚坐在靠墙的长椅 上,却对著地上的夥伴笑。斐娜往下看後倒抽口气。戈瑞在地板上,一手搁在长 椅。她什麽都没看到只见他上衣长裤上的一大片血红。 一时焦虑,斐娜不顾一切地奔向戈瑞。他本因浩夫所说的话而笑著,但当斐 娜跑到他身边跪下时,笑声中止了。他震惊地转向她,旋即愤怒控制了他。 「你没羞耻心吗,女人?」他粗暴地问她,痛抓著她手臂。「这是什麽意思?」 她不知他在说些什麽。「你受伤了。」 「不!」他低吼。「就算我快死了,你也不能那副德性跑到这些人面前。在 暴力变成性欲之前快滚!」 她紧张地四顾,看到很多人都停止打杀而瞪著她。散垂的长发,深V 字型领 口裸露的胸部,她呈现一副非常诱人的景象。 「我没想那麽多,戈瑞,」她脸红地喃道:「我只想教你。」 「你从来不想的,小姐!」他残忍地说,推开她。「现在滚离这大厅!」 斐娜咬住唇,中止它的颤抖。她觉得喉头有个结几乎鲠住她,而眼泪也在眼 中打滚。她在泪水掉下之前,急忙跑离大厅。她冲入裁缝室,关上房门,扑进一 堆毛皮放声大哭。但过几分钟後,她用力擦乾眼泪。 「我从没哭过,」她大声斥道:「直到我遇见他!我不再为任何理由流泪了。 如果他能在我只想救他的时候羞辱我,那咒他去死!我不再待在这里受罪了!」 斐娜从皮毛堆中拉出她昨天才从仓库偷出来藏好的布袋,她没想到竟会这麽 快就用到它,但她也没想到戈瑞会这麽无情。她慢慢地穿上那质好的衣物,享受 著黑丝绒贴著肌肤的感觉。这是她被俘那天所穿的男式服装,一穿上它,受伤的 尊严多少痊愈点,信心也恢复了,觉得好像她能完成任何事一般。她把剑插在腰 带上,塞了些皮毛和皮条在布袋以便待会能保护手和脚。然後她到戈瑞的房间, 从床上拿走一条毛毯。 她在衣服外罩上平常穿的长袍,走向二楼的後门而几乎被睡在走廊的狗绊倒。 斐娜跪下去摸弄著牧羊犬的耳朵。 「你也被他赶出大厅的吗?」狗舔著她的手。「没关系,老友。今早你出去 过没?」 她打开门,狗儿跟著她走进寒风中,她已学会以星星来判断时辰,天这麽黑 要说它是早上好奇怪。斐娜慢慢地走近厨房打开的门,但狗儿早已冲进去找吃的。 当她看到只有玛佳在时,她走了进去。 「你有条土司好让我带走吗?」 玛佳吃惊地抬起头。「啊,你要上哪去?这里有好多事要做。刚才他们所造 的脏乱需要整理呐。」 斐娜可以听到大厅中的笑声。「那麽架是打完罗?你知道起因吗?」 「是戈瑞引起的,」玛佳摇头说:「当时珍妮,她说拜洋说了些令戈瑞不快 的话。主人就像狂熊般地攻击拜洋,於是就引起大乱,每个人都起而效之。」 「那麽现在拜洋和戈瑞是仇人罗?」 「不,戈瑞道歉了。那只算是场友谊拳击赛吧。」 「哈!拜洋说了什麽冒犯戈瑞的话?珍妮说过吗?」 「没有。」玛佳叹道。 「你昨夜还好吧?」斐娜同情地问道。 「没那麽糟啦。」玛佳笑道。 「珍妮呢?」 「这次她很好运。伯凌把她带走,那是最聪明的。」 斐娜不了解伯凌。戈瑞该是他的挚友,但伯凌却不敢向他询求拥有珍妮这样 重要的事。戈瑞真如此难以亲近,甚至对朋友也是? 「呃,你有条土司可给我吗,玛佳?我饿坏了,但我又想骑骑马先舒解心中 难过。」 「难过什麽?」 「你没听到戈瑞当著朋友的面大声羞辱我吗?」 「他真对你这样?」玛佳大为惊讶。 「是的。」 玛佳笑著拿条土司给她。「那麽你去吧!小姐。」 「若戈瑞问起,别告诉他他的话伤了我,只说我想去骑马不久就回来。」 「好的,斐娜。」 斐娜走向马棚,脸上带著冷笑。玛佳一定会一字不漏地全说,因为她本性如 此。他会认为尊严受伤才使她离开那麽久的。稍後,当他终於发现她逃走时,他 会认为是他的叱骂所致。 但那只是半个理由,斐娜坦承著。经过昨晚,她不能再信任自己接受戈瑞了。 在他手中,她变得任他揉捏。他的吻吸走她的抗拒、她的意志。她受不了那样。 她一向是惯於控制自己反应的女人,然而当戈瑞一碰她时她就变成个木偶。她必 须离开他离得远远地。 当她走进马棚里时,伊林并不在前面。她直接走向薇珞,急忙替它装上马鞍, 祈祷伊林是在睡觉或不在。她对玛佳说谎已很不舒服,而对伊林那将更糟,因她 已很喜欢那老人了。幸好他不在附近。 斐娜为薇珞准备两袋乾草挂在马鞍上,再装四袋清水。然後她骑上薇珞奔上 马棚後的小道,却因狗儿跟来而停住。 「回去!」她吼著它,怕它惊动了别人。「去,狗儿。」但它还是跟著。「 我说回去!你不能跟我来。」它好奇地歪歪头,摇摇尾巴。斐娜叹口气。「好吧! 如果你要去冒险,就来吧!」 她奔向广阔的荒原,狗儿在後头紧跟著。她不知何去何从,却已自由无拘了。 斐娜停在森林边回头去看石屋。「再见了,戈瑞·哈德硬心肠的戈瑞。我会永远 记得你的。」她再次感到哽咽。「你该高兴,斐娜,你已自由了。」她大声地斥 责自已。 海岸线没有猎物可捉,她又不懂抓鱼。想到南方去却被峡湾所止。东方也不 错,但戈瑞很容易找到她。她决定往北走,因为戈瑞绝想不到她会往寒风更烈的 北方走。 「我们在那里能残活到春天吗,狗儿?到时我就会有很多皮毛,可用来换搭 船只回家或至少离开你家乡。你认为如何?」狗儿肃然地看著她。「啊,我想我 们做得到。不成功便成仁没别的路可走了。」 ☆ ☆ ☆ 戈瑞望著楼梯下的玛佳。「斐娜在那里?」他吼著:[如果她因今早的事别 扭的话,我就给她一顿鞭子。」 「我正要去找你,戈瑞主人。她还没回来,她出去了一下,而我怕」 「去那里?」他双眼眯紧地打断地。 玛佳开始惶恐地啜注了。「她说要去骑马舒解难过因为今早你那样羞辱她。」 「她那样告诉你的?」 「我本不该告诉你,而只说她想去骑马,很快就回来。但她没回来,所以我 怕她会发生危险。」 「什麽危机?」 「布格辛人在你出外时曾杀了一只狗。我们有人觉得他们一厌倦杀畜牲,接 著就是杀奴隶。」 「怎麽回事,文瑞?」艾西尔在梯底问道。 戈瑞走向他,眉头紧皱。「这女孩说斐娜从早上就出去,无疑地是骑你给她 的马。」 「那麽她很喜欢那礼物罗?」 「喜欢得很,喜欢得都不想回来!玛佳认为布格辛族会伤害地。」 「不,我太了解拉撒·布格辛。他不会玩这种卑鄙的手段。我以这条命担保。」 「我同意,而这只能表示斐娜逃了。」戈瑞尖刻地说:「你把她给我,然後 你又给她逃离我的工具。」 「这你不能怪我,戈瑞,」艾西尔气岔地回道:「你忘了今早我也在大厅。 我不知道你对她说些什麽,但你的口气我却听得很清楚。你未免太凶了。」 戈瑞怒瞪著他父亲。「你看她穿的是什麽样子!她近乎全裸地冲进大厅,而 我敢说她是故意的。她就如其姊所说的,是个挑逗者,她要每个男人都为她著迷。」 「我倒看不出,只看到她眼中对你的关切。而你怎麽回报她的?一阵暴跳如 雷。儿子,对女人你要学的还多得很。难怪她要逃离你。」 戈瑞因他父亲的话而僵住。「你表现得好像你关心她比关心我还甚。是这样 吗?」 「不,但我比你更了解她。」 「这我并不怀疑,因为我本不了解她。」 艾西尔低笑。「我会帮你找到她。」 「不,我自己去找。」戈瑞无礼地答道:「她需要一个不会很快忘记的教训。」 「戈瑞!」 「别干涉,爸。你把她给我时,就对她没权利了。」 艾西尔叹口气,盯著戈瑞离去的背影。今天早上,当拜洋说斐娜会那麽快就 由野猫变成小猫,这其中一定有阴谋时,戈瑞竟气得动手,艾西尔还觉得有趣。 显然戈瑞不喜欢那种可能性,即使那只是一句玩笑。 戈瑞的反应让艾西尔有理由认为他真的很在乎那女孩。昨天他才对大家说他 不分享她,而现在又是这件事。啊,这两个年轻人会永远不和吗? ☆ ☆ ☆ 斐娜翻翻小火堆,加些木柴,然後躺下睡几小时。她已心满意足地与狗儿共 享一只烤兔了。薇珞已被安置好过夜,狗儿就缩在她脚边的旧毛毯上。 至此,她并没遇到困难。森林中猎物很多,而且她也找到一些山泉可解渴。 唯一不舒服的是那寒透骨的冷风,即使近在火边也不觉得多少暖和。 她离开戈瑞已四天了。经过三天的马程,她遇到另一个阻路的峡湾。所以到 头来她被迫东行,但现在她认为这不打紧了。头两天她都清除过薇珞的足迹,戈 瑞找不到她的。加上这两天的距离应该是够了,接著斐娜要找个相当隐密的地方 也许密林或深谷。她会在那里盖间小茅屋过冬。 一切似乎好顺利,斐娜想著,睡神逼近了。她早该在几个月前就离开戈瑞的。 半夜时,戈瑞来到营地,但他累得除了满意搜寻已结束外没其他感觉。他的 马已近乎崩溃,因为戈瑞从出发至今只休息过两次,而且在东部山丘浪费地搜寻 一天。 他本以为会找到临死的斐娜挨饿受冻的。发现她安好时他松一口气,但她梦 中满足的呓语却令他不好受。戈瑞下马,把它跟那匹灰马绑在一起,然後走到火 堆边。他没吵醒斐娜地在她身旁躺下,明天再责问她还不迟。 ☆ ☆ ☆ 当胸前有股重压妨碍行动时,斐娜惊醒了。意识恢复後,她发现她所感到的 重量并不是梦,睁开双眼看到一只手臂横在胸前,将她钉在地上。 她抑制下尖叫的冲动,缓慢地、恐惧地,转头去看躺在身旁的人。她几乎愤 怒地尖叫了。这太过分,太令人受不了啦! 「你!」她怒咒,拨开他的手爬站起来。 戈瑞惊醒,本能地护住他的剑。等看清处境时才松口气,然而当他看到斐娜 双脚岔立,手叉腰,眼中冒著怒气时,他皱起眉头。「喔,你醒啦?」 「你怎麽找到我的?」她气得轻颤地问。 他不理她,只拉起他的斗篷拍拍灰尘,然後没回答她的问题却轻蔑地说:「 你证实了我对女性的观点。你们没有一个可信任的。」 「你断言下得太快。我并没说我会留在你身边,如果我说过,我就不会逃走。 现在说你怎麽找到我的?」 「你忘了我是个猎人,斐娜,」他出奇平静地说:「而且是很在行的猎人。 没有野兽,」他打住,眼光深沉,「或逃奴能逃过我掌心的。」 「但我清除过足迹呀!你该是往南,为什麽你往北?」 「我承认我浪费一天在山中转,但看不出你的足迹,我就掉头了。」他怒瞪 狗儿一眼,它正愧疚地垂著头。「由於我找不到这背叛的畜牲,我知道它跟你走 了。你清除马的足迹,却忘了狗的。」 为错误痛苦已太迟。斐娜看得出戈瑞很气狗儿,然而她不要这动物为她受累。 「别怪它跟我来。我诱它来的,」她撒著谎。「这样你就不会用它来找我。」 「结果却是狗儿让我找到你的。」戈瑞短笑一声。 她无惧地面对他。「现在要怎样,维京人?」 「现在我要带你回去。」 「回去受罚?」 「你有被警告过这会有何下场的。难道你以为偶尔为我暖床,我就会对你另 眼看待吗?」 她又觉得喉头有鲠痛感了。「不,我不那样认为,」她轻声说,下唇近乎颤 抖。「我以为你不会找到我。」 ☆ ☆ ☆ 大石屋在北方的淡蓝光下耸立著,当戈瑞领著他们进入马棚已是晚上了。伊 林从後面急忙走出来,老脸上闪著欣喜和放心。那很快就转变成父亲般的严肃。 「真丢脸,小女孩,竟逃离我们!」他粗声说,眼中却仍闪著欢迎之神。 「我并不是逃离你,伊林,而是逃离他。」 「呃,你害我担心,」伊林继续说:「你至少也得等到春天,那你也较少冻 死在外的机会。」 「说够了,伊林!」戈瑞斥道,粗狠地抓斐娜手臂。 她根本来不及跟伊林说再见,戈瑞就拉她走向房子去。当他们走近後门时, 他右转到屋侧,而斐娜立刻止步。 「你要带我上哪去?」 他没回答,却拉她走。斐娜往後拉,这使他较难於行。她知道他要带她去那 里,然後她却不敢相信。在面对峡湾的屋侧有个小木门,戈瑞推开它。门内是个 有铁条围住的小方室,因为靠近峡湾,室内又暗又湿像小冰穴。 戈瑞往旁一站。「你的闺房,小姐。」 她眼露惊恐地看著他。「你真要把我关进去?」 「这是惩罚逃走最仁慈的方法了。」他不耐烦地说。 「你真忍心这样对我?」 他叹口气。「如果我不对你采取行动,斐娜,那等於邀请别的奴隶也逃一般。 我不允许那样。」 她不要哀求他。「你要关我多久?」 「三、四天直到你学会教训。」 「你以为这会教训我什麽吗,维京人?你错了。我的恨会更深,甚至更决心 要逃离你。」 他拉近她,占有性地吻著她。她回吻他,却为了泄愤。他必须後悔对她如此, 她会让他後悔的。 「你不必关在这里,斐娜,」他轻吐著。「只要你保证永远不再离开我。」 她伸手圈住他脖子,令人生气地说:「但那样别的奴隶会认为我对你是特别 的。」 「你是特别啊!」 「特别?然而你仍能把我关进这冰穴里。」 「你愿发誓吗,斐娜?」 她轻柔挑逗地吻他的唇,然後推开他。「下地狱去吧,维京人。我并不是你 的玩偶。」说完她昂著头走进那黑洞,等他关上门後却咬紧牙关,因为她立刻颤 抖了。她几乎尖叫要他回来,却仍固执地用手紧蒙著嘴巴。她绝不要求释放。 实在好冷简直冻死人。幸好她有斗篷,手脚也都套著毛皮。室内唯一家具是 张窄床,上有张旧毯子。但是却没有火可取暖,不完全密封的房间,冷风不断地 袭来。也没有食物供给。她突然顿觉不祥,心想著他会回来,他不可能让她在这 里挨冻受饿。 她在床上坐下,用毯子盖著脚。回程的前三天,戈瑞一直冷漠无言,但後两 天他的情绪却好转,她开始以为回来後他不会对她怎麽样了。她仍然不相信他真 会把她关在这里。 时间一小时、一小时地过。天上的蓝雾消失,只留下一片漆黑。斐娜冷颤, 首次觉得发烧了。一阵子後,她觉得好烫,而掀开毯子和手脚的护套。 他不会回来了。她喉头一鲠,不受欢迎的泪水涌上眶。在他们共享一切之後, 他竟如此狠心把她关在这里。她会冻死的,然後他会遗憾终生。这倒是个不错的 报复。 她又开始抖了,倒在硬床上。她半昏半醒地掀毯、或盖毯。「我病了,他一 点也不知道。」她半昏迷地喃喃著。「我该告诉他的。但那对他不会有什麽改变。 他是个畜牲,他不在乎的。」她转身,泪眼晶莹地,「你会遗憾的,戈瑞,遗憾 ……遗……憾……」 ☆ ☆ ☆ 戈瑞在床上辗转反侧,拳击著枕头。他想尽办法,睡神就是不来。脑中的阴 影已折磨他好久了,一小时又一小时地,自责一直翻搅著。终於他再也受不了了, 他跳下床披上斗篷冲出门去。他在大厅点了一根火炬,急忙没入冰冷的室外。没 多久他来到小黑穴,赶紧开锁推门。 他弯身进去,把火炬放在墙上挂架,然後走近斐娜。她睡在床边地板上,像 小孩般地缩成球状,身上什麽也没盖。戈瑞愤怒地咬牙切齿。这小傻瓜!在这天 气下,什麽也不盖会冻死她的。那无疑是她的企图。 他蹲在她身旁用力摇她,但当他感觉到透过那厚丝绒衣服传出的热度时,他 停住了。他手摸到她脸上,不禁倒抽著气,她在发高烧呐! 「上帝啊,斐娜,你怎麽啦?」 她微微睁开眼,迷惑地盯著他。「你为何叫我的神?你的众神会生气的。」 「这有关系吗?」他生气地问:「我认为他们都是同一个。但我向他们问你, 为何你要自杀?」 「我没死。」她喃道,然後又昏睡过去。 戈瑞的脸色大白。「你会的,如果你不抵抗的话,斐娜。醒醒!」 当她没动时,他抱起她迅速走回房子到他卧室去,把她放在上,拿张暖毯子 盖著她。他添上柴火,再回床边。 「斐娜,斐娜!」 她没醒。他摇摇她的肩膀,但她仍然没睁开眼睛。他开始惊慌了。他对高烧 病一无所知,必须叫亚美来。她懂得很多草药,浩夫童年发烧时她曾治好他。 戈瑞离开房间,摇醒伊林要他去叫个女奴到房里去後,亲自骑马去接亚美。 一小时後他们回来,亚美把自己和斐娜关在房间里,不准任何人进去。 戈瑞在大厅里踱方步。玛佳安静地端来食物和饮料给他,但他一动也不动。 伊林深感关切地看著他的年轻主人。「她是个强壮的女孩,」他安慰地说: 「当年我看过很多热病。那只要在她烧时冷却她,冷时暖和她就行了。」 戈瑞木然地望著他,好像没听进老人的话似地。他继续踱方步,失眠一点也 不影响他。时间消逝,白天又成了黑夜。亚美走进大厅,看来疲倦又憔悴。当她 无言地瞪了他好久时,戈瑞屏住气了。 最後戈瑞再也受不了那种悬疑。「热病过去了?」 亚美慢摇著头。「对不起,戈瑞,我已尽全力了。」 他皱起眉头。「你说什麽?她没好转吗?」 「有阵子是,热度降下了。她喝下我的草药且吃了些鸡汤。但接著热度又回 升,而我给她什麽她都吐出来。她吞不下任何东西,现在她情况更糟了。」 「你一定还有办法的!」 「我会替她祭祭神的,」亚美建议说:「这是唯一的方法。如果众神高兴, 或许救她一命。」 戈瑞脸色大白地冲上楼去。整天陪著戈瑞的伊林眼泛泪光站起来。「女孩真 病得那麽厉害吗?」他问。 亚美不屑地看著他,傲慢地说:「是的,而神也救不了她。他们何必?她天 亮前就会死了。」 说完亚美离开大厅要回家去。一出门,唇角就浮出一抹满意的微笑。她是会 祭神的,但却是祈求女孩的死虽然她怀疑神助是否有必要。有亚美的草药和大开 的阳台门,那女孩准死无疑。 如果她能预见日後女孩对她的威胁,她会早在戈瑞见到她之前就除掉她了。 她确定戈瑞不会在乎女孩,就如他对其他女奴般避之唯恐不及。况且,有耐心者 总会成事的而她不必再等多久…… 伊林走进戈瑞的卧室,看到他颓然地站在床边。炉火是燃著,但室内却相当 冷。 「如果我从头来过,那就不同了,斐娜,」戈瑞声音空洞地说:「我绝不会 原谅自己这件事的。」 伊林走到他身边,脸色忧虑。「她听不见你的,爷。」 「我进来时她正在说话,」戈瑞说:「像小孩子般。」 「啊,她一定梦到过去了。我见过这种沉睡,魔鬼正在脑中做怪。对某些人 并不怎麽糟;但有的则因此死亡。」 「她不能死!」 「那你是爱她罗,戈瑞?」 「爱?爱是愚人之行!」他激烈地答道:「我绝不会再爱了。」 「那麽这女孩死了又有何关系,如果她只是个女奴而已?」伊林机伶地问。 「有关的!」戈瑞费力地说,然後所有愤怒突然消失了。「何况,她固执得 不容易死。」 「但愿你对,爷,」伊林应道:「我不太相信亚美的诊断。有神帮助,总会 有机会。」 斐娜飘浮在温暖的湖中,眼睛因煦煦阳光而闭起。无忧虑、没愁思来干扰她 的平静,暖洋是个天然的摇篮。 她醒来,暖洋变成软床。她眨了好几次眼睛才认出这是戈瑞的房间,然後转 头看到他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显得憔悴又邋遢。然而他正对她笑,眼中有温情。 「你脸色不好,戈瑞,你病了吗?」 他因她的关心而笑。「不,妞儿,我很好。但你呢?」 她想坐起来,却呻吟了。「我全身都酸,好像有人狠狠打了我一顿。」她怀 疑地看他。「你趁我睡时打我吗?」 他倍受冒犯的样子。「你怎麽会有这想法?你好严重地病了两天,显然是病 使你虚弱酸痛的。」他站起来把毯子拉到她脖子处。「女人一直热著汤等你醒来 喝,我去端点来。」 当他离开时,斐娜放松地躺在大床上。他遗憾了吗?他显得好关心,但他真 的在乎吗? 她等不及食物,睡神再度捕捉了她,使她沉入一片平静的黑暗中。 ☆ ☆ ☆ 一年的最後一个月是相当酷冷,带来大量冰雪。这个月斐娜大都待在床上, 让珍妮和玛佳为她张罗一切。甚至珠蕾偶尔也为她端来一碗熬有草药的热汤,说 是她的秘方。女人们热心地照料她,她是她们中的一个,一个刚从死亡边缘逃脱 的。然而她也是主人所锺爱的,这一天比一天更明显,虽然斐娜没注意到。 当戈瑞终於宣布她已好得能回到工作上和自己房间时,斐娜难以掩饰她松口 气之情。然而,她被准做的最出力工作就是打蛋而已,她最气恼的莫过於她还是 被其他奴仆呵护著,在戈瑞的命令下。 斐娜门也不敲地闯进戈瑞的房间。他从晚餐中抬起头来,讶於她竟会出现在 房里。他对她的蛮横态度和怒瞪眼光,不理不睬地继续吃饭。 「你应该上床的,小姐,」他不看她而严厉地说:「你无疑已累了一天,需 要休息了。」 「我所需要的是你可以放心啦。我并没残废,戈瑞。」她微怒地说,想克制 自己的脾气。她知道在他如此故示仁慈之际,跟他争论是没用的。她恨他的新态 度,他就像个原谅无理取闹的孩子的父亲,而她根本不需要被原谅。 「你怀疑我还没好吗?」她继续说。 他摇摇头,仍然不看她。「不,但你不准做过累的工作,斐娜。你差点死掉, 小命是捡回来的,难道你谨慎地开始新生活不合理吗?」 「不,那是最不合理的!」她怒道:「首先你没必要地把我拘限在床上,现 在你又把我当玻璃娃娃看。告诉你!我好了!我不是懒骨头。我曾愿意在你的马 棚工作,但你说不。如果在这里准我做的是工作,那也可以。然而我必须有事做。」 「你姊姊让我相信的并不是那样。」 斐娜也因他的话愣住了。「你跟蒂拉谈过?」 「是的。」 斐娜抬起头。戈瑞和蒂拉谈笑、做爱的念头令她脑中一空。原来她料得没错, 戈瑞晚归令她等门的那许多晚,他是跟蒂拉在一起的! 「斐娜,来这里。」 「什麽?」她没听见地问。 「来这里!」他重复。她仍然没动也没看他,最後他走过来摸她脸颊。他的 手指碰到她的肌肤就像电击一般,她挥开他的手往後退。 「你敢碰我!」她叫道,声音中有著痛苦和愤怒。「你敢再碰我!」 戈瑞困惑地盯著她。「你怎麽搞的,女人?」 「你如果你以为我会和我姊姊分享你,你是疯啦!如果你要她,尽管要,但 你不要再靠近我,不然我发誓我会杀你!」 戈瑞眼光一闪,有趣地笑了。「我有了你,干嘛要你姊姊?而你为什麽会那 样想,我只说我跟她谈过呀?」 「你没跟她做爱?」 「不,我没。但如果我有,那为何会激怒你,斐娜?」 她觉得脸好红,而且发现自己显得有多傻,几乎就像个嫉妒的太太。她转身 离开他,怀疑著自己的反应。 「斐娜?」 「如果你要别的女人,我不在乎,」她平静地答道,觉得喉头又有不受欢迎 的鲠痛感。「如果别人能满足你的需要,我会很高兴,因那样你就不会烦我了。 但你同时要我和姊姊是不对的,你看不出吗?」 「这是你给我的唯一理由吗?」 她睁大眼睛。「没别的了。」 「很好,我不逼你说。」 她瞪著他。「我告诉你没别的理由了。」 戈瑞对她笑。「今晚你很易怒哦,」他幽默地说,走向他的柜子。「也许这 会使你心情轻松。」 她紧盯著他,一时眩惑於那金发滑落前额,使他显得孩子气的模样,一点也 不像她所认识的严酷冷心的主人。她的眼光实在不愿离开他的脸,但她终於看到 他拿出的盒子,而眼睛好奇地亮起来。当他走向她时,她看得出那盒子雕刻著东 方图案且镶以象牙。相当的精致。 当他把盒子给她时,她凝视著他。「这是干嘛?」 「打开它。」 她打开了。里头的蓝色天鹅绒上有一对蛇形金手环,双眼处镶著红宝石。她 知道对於维京人而言,像这样的手环是珍贵的。她看过浩夫的太太手臂上也戴著 金环,甚至爱丝也戴。男人也是,愈有钱的,手环愈值钱。戈瑞所展示的这一对 很高雅。她拿起一只来发现挺重的无疑是实金打造的。斐娜再迎视他眼光,那闪 著温柔。「你为何向我展示这个?」她问,边把盒子还给他。 「我不是向你展示,斐娜。我把它送给你,它是你的。」 她再次看看那手环,然後难以相信看著他。「为什麽?」 「我喜欢。」 「送奴隶这麽贵重的东西?」她已生气了。这是他消除罪恶感的方式,他因 把她关在冰穴里而良心不安。但她不会原谅他的。「我何时能戴,戈瑞?我替你 洗衣服的时候?我打扫大厅时?不,我不会戴你的礼物。」 「你会!」他激烈地说:「而你也会穿我母亲现正替你做的礼服。你会穿戴 它们,跟我去参加我父亲家举办的冬收庆功宴。」 斐娜完全惊呆了。「你母亲在替我做礼服?」 「应我的要求。」他简略地答道。 斐娜惊讶爱丝会同意替个奴隶做礼服。她知道爱丝是个基督徒、心肠又好, 然而,花时间为奴仆做衣服仍是不可思议的。同样惊人的是,戈瑞要带她去参加 艾西尔家的庆功宴。 「我不明白,戈瑞。为什麽你现在要带我去你父亲家,以前我每次求你,你 都拒绝?」 「你需要时间适应新生活,而不能有家的回忆。你已完成了。」 「你真以为我适应吗,我才刚企图逃离你呀?」 「我没说你已适应我,小姐,但却已适应新生活。」 「但你为什麽带个女奴参加庆功宴?那合於习俗吗?」 「不,但我不拘限於习俗。你要跟来侍候我。」 「如果我拒绝呢?」 「你不能拒绝,斐娜,」他笑道:「我带你上哪,你都得去。」 「也许。但我会让你很难过,」她狡猾地说,「不过,在一个条件下我会去 我要带把短剑。」 「一言为定。」 她笑著走向门去,他的礼物仍在手中。她觉得这次她是赢家,戈瑞软化了。 「至於到那里侍候你,我们到时再讨论。」 「没什麽好讨论的。」 「你可以确定会有的。」她顶著嘴,而让他去头痛一番。 ----------- 浪漫一生OC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