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接著来的几星期,斐娜跟以前没两样地过日子。她有股以工作填满每一分钟 清醒时刻的冲动。她试著不去想她身体的变化和体内的新生命,更努力不去想戈 瑞。她只要每天上床时,都已精疲力倦了。 她焦急地等著艾西尔复原的消息,却音信全无。暖阳已很快地融化最後的积 雪,所以船应已准备好出航了。春天来又去,然而还是没人来叫她准备。 最後,她实在等不及有人来传消息了。她已积欠给艾西尔每星期的皮毛好多, 因为她怕再遇到戈瑞。她积欠的皮毛让她有藉口去造访询问,但也表示她得冒险 让戈瑞家人发现她的情况。她选择冒险,因为她必须知道她为何被遗忘。 天气已根暖,但为了掩饰,斐娜还是里了一身厚衣。幸好艾西尔家只有姑姑 在,从她口中知道艾西尔病已好,但他却和戈瑞、浩夫两兄弟去猎北极熊了。斐 娜气极败坏地责怪他不该这时候去,不过因蒂拉快生产,他们会很快回来的。 那晚斐娜被一阵激烈的敲门声吵醒。当她爬下床去开门时,她还不很清醒, 所以她只拿件毯子掩住自己。 令斐娜吃惊地,爱丝一脸忧虑地站在门口。「我尽快地赶来,斐娜。蒂拉要 叫你去。」 「是要生了吗?」 「是的。我本不会来,但我从没接生过,而今学也来不及了。不过我得做点 事,这是我第一个孙子呐!」 「我了解,」斐娜不知所措地说。她以为这坚强的女人会面带微笑地面对一 切,如今看她这麽慌张真难适应。 「今早她就开始痛,但她到傍晚才说。现在她叫著要你,快点,斐娜。」 就在她说时,斐娜不经意解下毯子去拿她的外衣。也就在此刻,爱丝看清楚 她全身。五个月的身孕是不会看错的。「老天,斐娜!」爱丝惊叫著:「为什麽 你没告诉我们你也怀孕了?」 要後悔地的不小心已太晚,但斐娜还是悲叹一声。「以後再谈。现在正有个 婴儿要出生,我的要到冬天才来。」 「等等,斐娜,这是蒂拉的头一胎,也许你不该去看她。最好不要知道自己 即将会承受的过程。」 「我以前看过别人接生,夫人,我知道那过程又长又痛苦。蒂拉要我跟她在 一起,她和我从未亲近过,但至少我能为她做这个。」 蒂拉的痛苦持续了一整夜长而难熬的时间折磨著每一个人。爱丝更是急得像 热锅上的蚂蚁在大厅中踱步。最後是个忠心的东方女奴的一帖草药才减缓她的痛 苦,若她愿意的公开这药方,蒂拉就不怕多生几个了。 几束阳光跟著斐娜射入大厅,她一脸憔悴好像她也经历过蒂拉同样的痛苦似 地,爱丝认不出她来。 「我没注意到叫痛声已停,是是蒂拉孩子」 「都很好,夫人,」斐娜说,跌进椅子里。「你有个好孙子,而蒂拉现在安 静地睡了。我姑姑和尤妲在照顾婴儿。」 「孙子!浩夫会多高兴。还有我丈夫,他会骄傲地大笑哩!」 「更重要的,孩子很健康,不需要被评断。他会活的。」 爱丝沉默了一会,才轻声问:「你知道了?」 「是的,你昨晚问我为何不说我怀孕,这就是原因。我不要被迫待在这力量 决定生命的地方生我的孩子。」 「我知道这是很残忍的习俗,斐娜,我是最近才知道。在生五个孩子之前, 我丢了两个。」她声音中有著回忆。 「他们是自然死的吗?」 「他们告诉我是的。当我得知这习俗,我就怀疑了。然而我没去问艾西尔。 我第三个孩子生来很弱,但艾西尔在丢了两个之後,有多想要那孩子。但她在许 多年以後还是死了。」 「我知道那故事,夫人。我很难过。」 「当我女儿死时,我也想死。也许我根本不知她会好点,她原就活不成的。」 「你错了!」斐娜愤怒地说:「带走她的是残酷的命运。你对她一定有美好 回忆,而且她有权得知人生,不管那是多短暂。我不能苟同这习俗,我的孩子不 在这里生!」 「我了解我丈夫,他现在不会送你回去的,至少在孩子生下来之後才会。」 「冬天才生呐!」 「那就得等明年春天了。」 「不!他答应过的!」 「你现在必须为孩子想。若海上有个风暴,你会流产的。」 「我是在为孩子想啊!」 「斐娜,你是个强壮的女人,你孩子也会强壮的。没理由先害怕的。」 「你能确保吗?你能保证不让戈瑞接近我孩子吗?」 「这儿的法律是父亲必须接受孩子替他命名的。你错断戈瑞了,我是以基督 的爱养育他的。」 「他是个维京人而他现在恨我,他不要我孩子活的。」 「那也是他的孩子,斐娜。不过,我告诉你,戈瑞今夏东航时耽搁了,他也 许明年春天才回来。」 这是她所能给斐娜的最大保证了。 ☆ ☆ ☆ 艾西尔和浩夫由北方回来,但戈瑞继续出航。斐娜很有信心相信他今年冬天 不会回家了,她可以安心地生产。 爱丝预测艾西尔的反应非常正确:他拒绝送斐娜回故土。他亲自来告诉她, 带爱丝来当翻译。这会谈并不融洽,因为斐娜对必须再在这地方待一年深感不快。 然而,艾西尔却因看到头一个孙子,又得知快有另一个,而心情很愉快。他坚持 斐娜回他家住,以便照顾;她顽固地拒绝了,仍坚持独居且付房租。 接著来的日子里,斐娜渴望著时光飞逝,好让她早点抱孩子。她要个女儿, 一个她从未扮演的小女孩,有著黑发灰眼。她不想看到孩子身上有任何戈瑞的影 子,命运对她已够残忍,她不想再有一丝失望。 夏末一到,白昼渐短,但对斐娜而言,那还过得不够快。她仍然到森林去打 猎,但不常了,一星期两次。每星期她总会在门口发现新鲜的鱼肉,而且屋後也 养了一头乳牛,因此她空闲时会帮琳玲和伊兰(爱丝派来的女仆)做起司和奶油。 斐娜很喜欢这种有伴的时光,但只要戈瑞一进入她脑中,她就需要独处,私下承 受悲伤。 就有那麽一天,斐娜跑去打猎,她深入森林中,满头思绪使她不知不觉走了 好远。当她终於注意到四周环境时,她已不认得,於是开始往回走。走了一小段 之後,斐娜疑觉到有人在观察她。即使看到四周无人,她还是不能挥走这感觉。 她继续走得更快了。 接著她看到一个骑马人,罩著大斗篷,遮得斐娜看不出是谁。没由来的恐惧 使斐娜手心出汗了,她小心翼翼地往前走,提防受到惊扰,等她离开骑马人有段 距离时才松口气。但就在此时,她听到身後传来一声马嘶。斐娜急忙转身及时躲 过那匹马,它几乎只擦身而过。斐娜不敢相信,那骑马人想杀她!当她看见那人 又回头冲向她时,她开始跑。但已太慢了。 她被马踢到肩膀而往前扑倒,她喘气地躺在那儿,觉得好像没受伤。没多久, 逃命的本能又回来了。然而,当她想爬起来时,腹中一阵剧痛,让她尖叫出声。 接著,她听到那魔鬼般的笑声,女人的笑声,及马远驰的蹄声。 ☆ ☆ ☆ 斐娜眼睛一眨,从树叶间透入的阳光下看到戈瑞。为什麽在梦中他看起来都 这麽温柔呢?他正搂著她不,他正抱著她到某处去。她想快点醒来,因为即使是 梦到戈瑞也使她悲痛。然而这却是不一样的痛,一种撕裂般的痛。 「走开,戈瑞,」斐娜喃道:「你弄痛我了。」 「安静点。」戈瑞应道。 戈瑞要她受苦,他纠缠著她使她更加地痛苦。老天,这痛是真的!她尖叫, 接著梦境不见了。 ☆ ☆ ☆ 「起先是发高烧,接著是差点冻死饿死,而现在是这样!她到底能面对多少 次死里逃生呢?」 「问题不在多少次,而是她这次能否逃过。」 斐娜听到附近的耳语声,先是她姑姑,再是爱丝。现在她听到的是远远传来 的低沉男声。 「接生婆在哪?」「那是谁?」斐娜虚弱地问。 「别花力气问话,斐娜。来,喝下个。」琳玲说,且拿了杯酒到她唇边,她 全部喝光。 「你们刚是在谈我吗?我要死了吗?」 「但愿不会,」爱丝苦著脸说。「你在流血,而且」 「而且我的孩子就要出生,太快了。它会活吗?」 「我们不知道,有的婴儿也是早产,只是」 「继续说。」 「他们太小太弱了。」 「我的孩子会活!它也许虚弱点,但我会让它强壮!」 「你当然会,斐娜,」爱丝安抚著她。「现在你要休息了。」 「你怀疑我!」斐娜气得要起来。「我会」她没说完就倒回床上,体内有如 刀割。她闭上眼睛抗痛,但已看到四周环境了。当疼痛稍绶,她则瞪著她们。 「为什麽带我来这里,到他家?为什麽?」 「我们没带你来,斐娜。」 「那麽是谁?」 「他在森林中发现你。带你来此比带你回家较近。」 这时帮蒂拉接生的尤妲走进房间,立刻检查斐娜。「这不好,血流得不多, 但不该有的。」 斐娜完全不理她。「谁发现我的?」她问爱丝。「他看到想杀我的那个女人 吗?我知道有个女人,我听到她的笑声。」 「有人想杀你?」 「一个女人。她骑著匹黑马冲来踢我。」 「没人要伤你的,斐娜。你一定是幻想,太多疼痛令你幻想不存在的事。」 「我是跌倒後才开始痛的,」 「但戈瑞说他发现你时附近没人。」 斐娜脸色大白。「戈瑞回来了?」 「他一星期前回来的。」 所有的恐惧全袭向斐娜。「你必须送我回家,我不要在这里生孩子!」 「别傻了,斐娜!」爱丝斥道。「戈瑞跟你一样希望你的婴儿能活。」 「你说谎!」但接著的是一次比原先更强的阵痛,迫使她用全力将胎儿往前 推,她已没时间哀求了。 戈瑞站在门口,感到生平未有过的无助感。斐娜的话他全听到了,而她的恐 惧像刀一般地刺进他。然而,他不能怪她把他想得那麽残忍,曾几何时他对她不 是如此呢? 斐娜的哀叫震撼他每条神经。他本想尽可能远离斐娜,而航海到远东去永远 不再见她,但他只到了伯凯就准备回航。他以为斐娜已回她族人那里,而他回来 只是要告诉他父亲他要去带她回来。因为他终於发觉他不能没有她,不管她对他 怎麽感受。 他一回来就得知她还在这里,而理由使他大为震惊了。然而当时他不能去找 她,怕在她特殊情况下惹她生气。每天他都骑马经过森林,到小木屋附近,希望 能看到她。而今天,听到她尖叫,然後发现她不省人事他简直吓坏了。 「是男孩。」尤妲说,手抓著婴儿的脚。 戈瑞敬畏地看著那小婴儿。尤妲摇摇那孩子,再摇摇他。戈瑞屏息等著一些 生命的迹象。 「对不起,这孩子是死的。」尤妲说。 「不!」戈瑞叫著冲进房里。他大手捧住他儿子,无助地看著尤妲。「他不 能死,她会说是我杀死他的!」 「这孩子不能呼吸,有很多婴儿这样,我们没办法。」 戈瑞低头看手中不动的婴儿。「你必须活!你必须呼吸!」 爱丝含泪走到他身边。「戈瑞,求你,你只是在折磨自己而已。」 他没听见他母亲的话,他的心已碎,他盯著那小胸腔,想也没想,他把自己 的气吹进婴儿的嘴。 「啊!」尤妲叫道。「他在干嘛?他疯了!」 戈瑞不顾一切的吹气,没有反应,但他已不再思考地再试一次,这次罩住婴 儿的口和鼻,使空气只进不出。小胸腔涨满气,四肢抖动,然後婴儿自行吞气, 且大哭出声了。 「为这奇迹感谢主!」琳玲跪下来叫道。 「这真是奇迹,戈瑞,你给了你儿子生命。」爱丝温柔地说。 他让她抱去手中哭叫的婴儿。不管是否奇迹,他是解脱得说不出话来了。 「我不必问你是否接受这孩子。」爱丝说,一面以毯子包好婴儿,放在戈瑞 膝上行出生礼。 他弯身抱著儿子,然後从爱丝端的杯中洒水在婴儿头上。「这孩子就叫史力。」 「好名字。」爱丝骄傲地说,再次抱著孩子。「现在下楼去告诉你父亲,他 又有了个孙子。他会跟你一样骄傲高兴的。」 戈瑞没走向门口;反而走到床边。斐娜的眼睛闭著。他质问地看向琳玲。 「孩子出生时她昏过去了。」她说著,「她不知你奋力救她儿子,但我会告 诉她。」 她会相信吗?戈瑞想著。「我知道她失血很多,她会活吗?」 「血已止,她跟孩子一样虚弱。我们只能祈祷他们都赶快恢复。」 「别担心,戈瑞,」爱丝说:「你所做的努力不会毫无代价,他们母子都会 平安无事。」 ☆ ☆ ☆ 斐娜在第一次冬雪的前一天回到小木屋。当她踩著雪找猎物时,她真觉得她 好像已习惯这地方和酷寒的天气了。 日子就这样过著,戈瑞仍然没来看他儿子。琳玲在冬收庆功宴之後,回到艾 西尔家去。斐娜想念她,但她并不缺伴。莉拉,爱丝为史力找的奶娘仍跟她住在 一起。而且蒂拉和小阿索也常来看她们。 这一天,斐娜打猎早归了,因为她的箭很快地射完。她好气自己竟多次射只 兔子失手,最後还没抓到。当她走出森林看到戈瑞的马停在她院子里时,她最初 的感受很复杂,但接著她火气直冒。他竟敢在儿子出生後七个月的现在才来? 她赶紧走进屋内,却因所见的景象而停住脚步。史力坐在他父亲腿上,笑著 玩戈瑞大衣的领子。戈瑞看到她很惊讶,但斐娜没注意到。她只看到她儿子那麽 快乐。 「你同意我给他的名字吗?」戈瑞尴尬地问。 「我接受它,因为这是他父亲曾给他的全部。」 戈瑞把史力放到地板上,他慢慢地爬到桌下的玩具堆,浑然不知父母间的紧 张气氛。 「对不起,让你发现我在这里,斐娜。这不会再发生了。」他们眼睛对上了。 「你为何要来?」 「来看我儿子。」 「为何在这麽久之後?」她质问著。 「你真以为我以前没看过他吗?自你回来後,我一星期至少来一次,当你出 去打猎时。而当你还在我家里时,我每天都去看他。」 斐娜的眼睛怒瞪得好大。「为什麽都瞒著我?」 「你以为我会伤害儿子,所以我就偷偷地来看他。我不想让你生气。」 斐娜转向莉拉。「你为何没告诉我史力的父亲来这里看他?」她说著挪威语。 「他有权来的,他不该掩藏他对史力的爱。」 斐娜气得脸都发白了。 「我走,斐娜。」戈瑞说。 她惊讶得回头看他。他打算放过她的疏失,但她不能。「你听到我说你们的 话。为何你不责问我对你隐瞒?」 戈瑞耸耸肩。「你来得够久足以学会它的,斐娜。」 她受不了他如此宽容。「我没来之前就学过了,戈瑞。这是我密藏要对付你 的武器,虽然我并没用到。」 「我知道。」 「你知道?」她眼睛大了。 「你姑妈好久前就告诉我了。我想多了解你,她告诉我很多有用的消息。你 发高烧时,也曾两种语言都说。」 「你为什麽从没说什麽?」 「我要你告诉我,而你终於说了。」 「只是那已无关紧要了。」 「有关紧要的。」 斐娜为他的柔声而动。他走过来站在她面前,眼中已不再有恨。接著他把她 拉进怀里,她的心一震。他吻她,两人之间有著极大的渴念。这好几个月来她一 直试著忘记他,然而她却如此激烈地想要他。 他搂紧地,却因莉拉在场不能更进一步。斐娜想要这一刻永远持续,但脑中 却有个不肯忘记过去的恶魔。 她抬头看著戈瑞。「这是什麽意思?」 「春天已近,斐娜,我父亲曾答应要送你回去。」他犹豫著,抗拒著自尊。 「我不要你走。」 斐娜看到一丝希望。「不然你要如何?」 「我要你做我的妻子,我要忘记过去重新来过。」 他的话有如乐声。做他妻子是她以前所渴望的,而他曾那麽反对它。他为什 麽改变了? 「你是要我,还是因为我把史力带走才这麽说的?」 「我爱我儿子,这我不能否认。」 「而我呢?」 「我不会只为了保住我儿子而向你求婚,斐娜。我要你超过任何女人。」他 更搂紧她。「我为我放弃你的匆促决定後悔了千万次。没有你,我好痛苦。」 「但你爱我吗?」 「我说了这些,你还怀疑它吗?」 她乐极了。「那你终於相信我说实话,我第二次并不是逃走的罗?」 「我宁愿忘记过去。」 斐娜僵直且抽开身。「宁愿忘记?你还不相信我?」 「你说你杀了西里克,但他还活著。」 「不可能的!」 「我看过他。」 「但但他倒在我匕首上呀!他一动也没动,他怎麽还会活著呢?」 「别再装了,斐娜!我说过我要让过去消逝。」 「但你不相信我!」她哭叫著。 「我知道你为何离开,为何食言。上次我强暴你是不可原谅的,我把气出在 你身上是不对的。所以你逃开,然後回来不肯承认事实。但现在没关系了,我爱 你足以忘了那一切。」 「却不足以相信我?」 他转开,不回答她的问题。史力开始哭,莉拉赶紧去抱他。斐娜茫然地看著 她儿子,再次觉得他将不认识他父亲。她的希望曾被提得好高,现却又摔下来了。 他怎麽能对她这样?他以为他们之间的桥梁不重要吗? 「走吧,戈瑞,」她声音空洞。「当我知道你不信任我时,我不能嫁给你。」 「也许到时」 「不,我们之间一直有芥蒂。我也不希望如此,因为我一直爱著你,戈瑞。」 「至少留在这里,斐娜。」他看看史力,再看她。「别把他带离我那麽远。」 斐娜硬忍著感情。天,看他痛苦真心痛!「你以为我无情自私,但我不能接 近你生活,戈瑞。近在你身边,爱著你,却知道我们没有希望,那太痛苦了。」 「在你出航之前,你还有时间考虑,斐娜。你只要来找我就行。」 他走了,而斐娜在莉拉肩上痛哭。这没有用,只更拉远了他们之间的距离而 已。 ☆ ☆ ☆ 春天很快就来了,斐娜获通知一星期後就走。她以沉痛的心情听这消息,然 而她觉得她的决定是正确的。她不能近待在戈瑞附近而不拥有他,而且她不能没 有他的信任而拥有他。只愿信任对她不那麽重要就好了。但她确知没有它,他们 的爱是不会持久的。 当她看到她儿子完全不知人生苦痛时,她最感伤了。她否认了他的父亲及祖 父母,表现得这麽自私。她曾考虑留他在此,但那只是瞬间的念头。他是她的生 命,世上没什麽能分散他们的。 令斐娜惊讶的是,莉拉同意跟她一起走。她在这里没家人,甚至有小孩之前 就失去她丈夫。她说史力是她一生最重要的人,不忍跟他分开了。斐娜是大大地 松了一口气,即使史力不再需要奶妈,斐娜也已依赖著这坚强的挪威女人了。 在斐娜出发的前一天,莉拉去跟一些朋友告别,而斐娜准备带史力去看他父 亲最後一次。这也是她最後一次看他,她为此心痛。 「来,小可爱,」斐娜抱起史力。「你爸爸不知我们要去,但我确知他会高 兴的。」 她走向门去,但来到之前它就先开了。戈瑞站在那儿,脸上混合著悲哀和渴 慕。斐娜为此深为愧疚,她很想奔入他怀中,但他们之间有道墙。斐娜不怪他不 相信她,听他说看到西里克还活著之後,她开始怀疑自己了。 「我该传话去的,戈瑞。我正要带史力去找你,好让他陪你一天。」 「放下他,斐娜,」他声音好奇怪。他又尖刻了吗?斐娜把史力放在他的小 游戏区。 「若你要,你可以和他待在这里,莉拉要到傍晚才回来,而我仍要去你家跟 伊林和其他人告别。所以你和史力可以独处一阵子。」 他没回答,斐娜第一次看到他皮带上满是武器,手上还有一条绳子。 「你为何来此,戈瑞?你好像准备打战似地。」她骨子里有股寒意。「你该 不会来对付我吧?如果你爱他而要杀我保住他的话,那就来吧!因为我不能没有 他而活。」 他对她的可笑推论摇摇头。「不管我多爱他,多要他,斐娜,我不会杀他的 母亲。」 「那为什麽」 「我可以强留下你,我曾想过很多次。去年我东航,想远离你,却发现那不 是我所要的。我要你在我身边,共度馀生。夏末时我以为我父亲已送你回去好久 了,既然是他给你自由的,他有权知道我打算再取回那自由,所以我回来告诉他 我要去带你回来这里,不管你是否同意。」 「那那是你现在的打算吗?」 戈瑞摇摇头。「你太珍贵你的自由这我知道。还有另一个解决方式。」 「但愿有,但我看不出。」 「事实所有怀疑的结束,那是唯一解决方式。我全心祈祷我不相信你是错的。 如果你真说说,现在我就会知道。然後我只能希望你不再觉得有说谎的需要。」 「我不懂,戈瑞。你以前并不接受我的话;而我也没证据给你。」 「我会相信你,斐娜,从今天开始,因为我必须我爱你,」戈瑞渴切地说: 「但我仍须知道事实。」 他拉著手上的绳子,斐娜还以为他要把马牵进她屋里。但绳子末端并不是他 的马,而是西里克双手被绑,头上的伤口正流著血。斐娜好像见到活死人般地脸 色大白,西里克也灰白了,但他很快就抑制了惊讶。 「你为何带我来此,哈德?你得知道这种暴行是不能善了的。」 「是,但什麽暴行,西里克?」 「你真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呐!」西里克嘲道:「过去的事已沉寂好几年了。 你兄弟杀了我的,那对咱们老子都已足够。现在你还要讨血债!」 「过去跟你在此并没关系。你还有最近的罪行要偿。」 「真的?」 戈瑞指著斐娜。「你认识这个人吗?」 西里克有如头次见面般地看著她。「很美的妞,但我以前没见过。」 斐娜觉得胃翻滚了。她看戈瑞,他正看著他俩,脸上的失望明显可见。 「他说谎,戈瑞!我对你发誓他说谎!」 「没关系,斐娜。」 「但有的它有关系的!」她疯狂地转向西里克。「告诉他实话。告诉他你如 何偷走我的!」 西里克耸耸肩,一脸不知所措。「这女人疯了。我不知她在说些什麽?」 「骗子!」她气得发抖了。「我以为我的匕首已杀死你,当时我该确定一下 才对。」她抽出臀後的匕首。「这次我会确定了。」 戈瑞在她行动前拽开她的匕首。「斐娜,我们是不杀没武装的人。」 「我的匕首曾刺入他前胸,戈瑞,他也许没因伤而死,但那总有刀疤的。」 戈瑞走向西里克,他正咧嘴笑著。「我有很多刀疤,你想看那一个?」 戈瑞拉开西里克的上衣,但那儿的确有很多疤。於是他把西里克推向门去。 「我送你回我发现你的地方。」 「别以为我这样算了,」西里克斥道:「因为这疯女人的胡言乱语,你就攻 击我,把我拖到这里来侮辱。」 「你想向我挑战吗?西里克?」 「不,我不笨!」他驳道:「但我爸爸会知道这事的!」 「我想也是。」 「戈瑞,等等!」斐娜叫道。她不敢相信戈瑞这麽轻易就放弃。如今他永不 相信她了,即使他说没关系,她知道一定会有的。 「斐娜,再多说是没意义的。」 「他有另一个疤,不像其他的!他下腹有道又深又长的疤,当他想强暴我时, 我看到的。」 她看到戈瑞脸色尽失,西里克也变白了,但她看到时已太迟。西里克动作迅 速,以绑著的拳头击向戈瑞後脑。戈瑞倒向桌子,然後滚到地上一动也不动。他 昏迷不醒地躺著或死了,但那畜牲却还活著且深具威胁。她找著她的匕首,但西 里克已先得手且想割断绑他的绳子。斐娜跑向他,但他猛力推开她。她跌倒,却 爬起来去拿她的猎器。她仍然迟了一步,西里克已自由且从後头抓住她推倒地上。 「我要你知道实际情形,」他邪气地说:「若非阿诺替我止了血,我已死在 你手中。当时我不能追捕你,但等到我稍好时我去了。只是有个奴隶告诉我说你 没回去而被认为是死了。我看那奴才是说谎的。」 「不,我绕到峡湾,那花了好几个星期。」 「难怪他不相信你。如果你能忍受,那麽你就能熬过我对你的计画。」 「别傻了,」斐娜说,血都冷了。「戈瑞只要事实,所以才把你带来这里。」 「而他知道了。在你提到那个他年轻时给我的疤之前,一样都还好。只有他 和我知道它,那是次意外,但我和他都忘不了。」 他怒视著戈瑞,而斐娜屏住气。「若你现在就走,那一切都结束。我会要他 不再找你的。」 「是的,我想你做得到。但你已不会在这里了,你得跟我走。」西里克走向 戈瑞,从腰间掏出匕首。斐娜倒抽口气跳起来抓住他的手腕。 「你不能这样做!当我要杀你时,他救了你!」 「他必须死,你也会的,但你得先尝尝苦头。在你想杀我时,你的命运已定!」 「如果你要报复我,那麽带我去戈瑞找不到的地方。但为了你自己,让他活 著。」 他犹豫一会,然後不说一句拉她就走。她想求他让她带她儿子,但她不能危 害他的命。他在戈瑞醒来之前会没人照顾,但他不能真有危险的。而戈瑞会活著 照顾他。 他们上马往戈瑞家方向走,如今斐娜为自己害怕了。她曾躲过这男人一次, 她一定会再试的。他们只骑一小段就遇到另一个骑马人,女的。当西里克停住时, 斐娜好惊讶! 当斐娜认出亚美时,她有了希望。但当亚美骑近他们而斐娜看到那匹马时, 希望很快就粉碎了。那匹马曾在森林中踢倒她。 「你记得我吗?布格辛?我是辛姮。」 西里克笑道:「我印象中你是年轻点的,夫人。」 「你拖好久才完成我付钱托你办的事喔!」她怒道。 「在戈瑞带我来此之前,我以为她死了。她不会再回来的,夫人。」 「戈瑞带你来此!他在那里?」亚美兴奋地问:「你杀了他吗?」 「不,我让他活著。我没时间再说,他不会昏太久的。」 「别怕,布格辛,我会料理戈瑞和他的儿子的。他不会追捕你。」 「不,夫人。我会被怪罪。」 「傻瓜!她才会。大家都知道她恨哈德家。」 「她骗你,西里克!」斐娜叫道:「她叫亚美,她儿子是菲克是艾西尔的私 生子。」 「是的,我也和她一样恨他们。但我儿子,不是她儿子,会是艾西尔的继承 者。」 「浩夫是继承者,而他有个儿子。你也要杀他们?」 「浩夫没儿子,不会有的。他小时发高烧已失去生殖力,你姊姊说谎,我告 诉艾西尔,但他不相信。所以他们也会死。艾西尔的儿子和孙子都会死。除了我 的!」亚美骑向斐娜家。 「你必须阻止她!」斐娜哭叫著。 「没时间了,妞儿!」 「她要杀我儿子啊!」斐娜想转回马头,但西里克抓住她的缰绳。然而斐娜 不顾生死地跳下马,开始往回跑向她儿子和戈瑞。她必须阻止亚美,必须!西里 克骑到她身边抓起她,她奋力挣扎,但他一拳打昏了她。 ☆ ☆ ☆ 峡湾的波浪起伏,流速很快,斐娜被小舟的摇晃惊醒。她双手一挣,发现自 己已被绑而西里克正背对著她推船离岸。她一心只想回岸上阻止亚美,根本没考 虑到自己不会游泳就跳下水去。她立刻往下沉,但却挣扎浮出水面。再度下沉之 前,她听见西里克的叫声。 浪潮卷著她走,使她撞上码头下的木柱,赶紧抓住一根大柱,挣扎浮出水面。 此时她看到西里克划著舟朝她来,老天,他干嘛不放弃而去呢? 斐娜急忙攀上码头,往悬崖爬上去,尽其所能抓住任何可抓的东西。她认为 如此西里克不会爬得比她快,但他已离船来追她,叫吼著要杀她。接著她手指下 除了光滑岩石没别的可抓了,她进退两难,而西里克就在她底下。 当他的手抓向她足踝时,她尖叫出声。接著她听到有人喊她名字,虽然听来 远而模糊。起初她以为自己在幻想,但她又听到了,这次较近,较大声。 「戈瑞!快快点!」 西里克也听到而不再想逼近斐娜了。她看著他惊慌地爬下悬崖,跳向他的小 舟。小舟承受不住他斜斜一压竟翻了,西里克沉入水中。斐娜看到他挣扎著,想 游泳。他的头沉了又浮,然後再沉下去,她就没再看见他了。 戈瑞找到愣看著黑海水的斐娜,伸手将她拉上平坦的通道。她投入他怀中, 任他抱往崖顶的石屋。 戈瑞把她放到大厅的火炉旁,立刻为她倒杯酒。「你得脱下那身湿衣服,斐 娜。」 「不,让我先休息。」 他没争论,眼光低垂,极度不安。「你能原谅我吗?」 她摸摸他的脸颊。「嗯,一切已过去。」 「不。我带给你无数的悲伤,我带西里克来发现早该相信你的事实,差点害 你送了命。」 「我不怪你,只要你现在相信我了,你是吗?」 「是的,一直都会,」他低语且亲吻她。「现在你愿嫁给我了吗?」 「如果你还要我。」 「要你?女人,你怎麽能怀疑呢?」 她笑著钻进他怀里。「我该感谢的有好多,戈瑞。你,我,史力我们都几乎 死了。」她坐起来。「史力呢?」 「他很安全。」 她又放松了。「我真不敢想若你没来会怎样。西里克要以凌迟我来报复我几 乎杀了他。当他听到你的叫声,慌得要逃,结果落入海中溺死。」 「幸好你的马确实比我的快。」 「一定是风送你来的,但谢天谢地你是及时醒来。」 戈瑞笑了。「那得谢你儿子。他捶我的胸部把我弄醒,他一定以为找到新玩 具了。」 「你把他留在那里?跟伊林在一起吗?」 「不,当时我和他离开你木屋时,亚美来了,她说来跟你告别。我拜托她带 他到我父母那里。」 「戈瑞不!」斐娜血都冷了。 「怎麽啦?」 「她会杀死他!她是去杀你们的!」 戈瑞没停下来怀疑她的话。他们冲出去骑马奔到斐娜家,在屋後发现亚美的 蹄迹往森林走,而不是他父母家。他们一句话没说地跟踪下去,斐娜泪流得几乎 看不清路了。已过了好多时间,她的小儿子有何能耐去对抗亚美呢?就在她快绝 望时,斐娜看到亚美慢慢地朝他们而来,她奔向前去,发现亚美是单独一人。 「他在哪?」斐娜哭叫著。 亚美摇摇头。「我下不了手。我也是个母亲,我不能。」 斐娜把她拉下马,猛摇著她。「他在哪?」 亚美指著森林远处。「我只是丢下他。」 戈瑞跟上来,怒声问:「那里,亚美?」 「不远。喏,你可以听到他在哭。菲克总是哭最大声的。我必须去照顾他。」 亚美的眼神洞然。 戈瑞上马,斐娜也跟著他。她不恨亚美,因为她疯了,但她也无法可怜她。 他们在一棵大松树下找到史力,他正为摘不到松果大哭哩。斐娜激动地流出 眼泪了。 「一切都是她策划的,戈瑞。」回家的途中斐娜说著:「是亚美付钱要西里 克带我走。而且我认得她的马,她就是森林中想害我的人。」 「为什麽是你,斐娜?这是我所不明白的。」 「她怕我的孩子,不是我。史力是艾西尔的另一个继承者,她得除去好让她 儿子成为唯一继承者。」 「她一定疯了好多年,才会认为她能完成这阴谋。」 「我早该发现她是主谋,我知道她恨你家人。却因为我被嫉妒所蒙蔽,我原 以为是莫娜主使的。」 「莫娜?」 「她要独占你,而且而且我们分开时,你确实回到她身边了。」 「原来你真相信啦!」戈瑞苦著脸。「那是因为我要激你,所以故意让你这 麽想,但那不是真的,斐娜。好几年前她和我是为了爱以外的原因想结婚的。我 要她美貌,而她只因我是酋长儿子才要我。现在我知道了。」 「她对你不再有意义了。」 「对,只提醒我为了她伤心真是傻。说真的,我在很多方面都好傻。你能原 谅我带给你那麽多痛苦吗?」 「当然,」她笑道:「因为从今以後,你只会给我快乐而已。」 事後,亚美被审判了,她被逐出本土。她儿子菲克选择跟她走,因为她已不 能照顾自己。他对她的阴谋完全不知,而跟每个人一样震惊。斐娜认为惩罚严厉 了点,但她自己的家人才重要,亚美这样一走,她就可高枕无忧了。 P.S.美丽的斐娜後来又为戈瑞生了个可爱的小天使克莉丝,克莉丝的故事在 《燃烧的心》中与母亲相辉映。 ----------- 浪漫一生OC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