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塞索在山顶停住马,俯瞰山脚下矗立於皑皑白雪中的蒙特维尔,他的家园。 席维亚则探头出去,打量她将居住一阵子的地方。绵绵的雪花纷飞,使席维亚忆 起了昨夜当第一片雪花飘落时,她宁愿被冻僵,但塞索无视於她的抗议,硬是拉 她柔软的身子偎近他。他并没有侵犯她。至於是因为他的伤,还是渥夫的低吠, 她就不得而知了。但他在她头上印下温暖的一吻,然後将一只大手放在她臀部上, 做为拥有她的表徵。 席维亚打量著塞索,尽力摒去昨夜的记忆。她思索著该如何面对那贵族领主。 如果她把身分和遭遇告诉他,他会相信她吗?当塞索策马下山时,她又恐惧了起 来。如果没有人肯相信她怎么办?如果她永远无法离开此地,一辈子被强迫做个 仆役怎麽办? 一个警卫挥手招呼,让他们通过敞开的大门。但庭院里空无一人,就连个马 僮也没出来接管塞索的马。席维亚大感惊愕,但塞索却习以为常,还教她用不著 大惊小怪。他甚至还警告她,她继母西塔是个恶毒的女人,要她离西塔远一点, 免得受其迁怒。 「为什麽?她根本不认识我呀。」 「她用不著认识你。」塞索轻笑道,「只因为你服待我,西塔就会轻视排斥 你。她向来喜欢使我的生命悲哀。凡是我有所需时,她一定会让所有仆人都忙得 没时间招呼。但现在我有了你,而她又管不到你,她自然不会高兴的。」 「那她是恨你罗?」 「我的存在提醒地无法给我父亲一个子裔的失败。我母亲不是这庄园里的人, 她死後劳瑟就把我带回来,从此西塔生的两个女儿就被打入了冷宫。你现在所看 到的一切,有一天都会是我的给一个杂种,而不是劳瑟合法的女儿继承。」 「那你继姊大概也恨你,」席维亚叹息道,「你可真有个好家庭,塞索。你 居然还带我回来,跟这些充满敬意的人同住。」 「用不著害怕,小可爱。」他轻声告诉她,「我会保护你不受他们欺凌。」 这庄园建筑硕大无比,大厅更是空旷得慑人。席维亚发现大厅里有两个炉灶, 显然他们就是在这儿烹饪食物。仆人们在大厅里忙碌穿梭,服侍一大群人用晚餐。 大厅中央有三张长木桌,每张都坐满了人。中间那张桌首端坐著一个中年男子, 有著麦色头发,面容严苛僵冷。他长得并不像塞索,但席维亚深信他就是劳瑟· 蒙特维尔的君主。 他旁边分坐了两个女人,每个都比塞索年纪大,显然是对母女。她们都有著 共同的五官特徵,凸出的下巴,小眼睛,鹰钩鼻。屋内虽人声嘈杂,但没有人注 意到席维亚和塞索,所以她能好整以暇地打量周遭。但她并没浏览多久。渥夫嗅 到猎狗的味道,立即奔进大厅吠出它的挑战,开始攻击最靠近它的一只杂种狗, 席维亚根本来不及阻止它,只有眼看著其他猎犬也加入混战,掀起一场大骚动。 席维亚一张脸变成了腥红色。她的宠物所造成的骚动,使得所有人顿时落入 沉寂。紧张地,她向前想阻止渥夫,但塞索却拉住了她。 「别去管它,席维亚,」他轻笑道,觉得很有意思,「它很聪明,一开始就 先发动攻击,建立自己的新地位。」 「可是它在丢我的脸。」 「怎麽会呢?」塞索挑起了眉,「你忘了它现在属於我了。它只是表现给我 老头的猎犬知道,它才是新的首领。这事是我们蒙特维尔人最了解不过的。」 「什麽?为统治权而战?」 「对。」 「你父亲不是这儿的君主吗?」 「他是的。」塞索点点头,「但我们随时会互相挑战。」 「这真是从未听闻过的荒唐事!」 「在这儿却一点也不荒唐,女孩。劳瑟和他父亲都是以力量来统治,他相信 他若无法击败他手下的人,他就没资格领导他们。尤为甚者是,所有人都必须知 道他仍打得过他的继承人。」 「这简直太野蛮了!」席维亚惊喘道,「你也是个野蛮人!」 塞索对她一笑,「你现在才发觉?」 这时候一个美艳的女仆奔向他们,她那头火红的长发就在身後飘舞著。席维 亚惊愕地看著她圈住塞索的脖子,又重又响地吻住他。 「怎麽啦?」那女孩噘著嘴,不高兴他推开她,「你为什麽不能好好和我打 招呼,我的大情人?」 塞索皱了眉,「艾蜜莉,我们以前的事都是私下进行的,现在你却在大庭广 众之下这麽做。你还知不知道羞耻,女仆,当著所有人面前对我投怀送抱,这算 什麽?」 艾蜜莉倒抽口气,蓝眸气得圆瞪,「我等你回来这麽多年。劳瑟知道,他都 不在意。」 「他又知道什麽?」塞索喝问道,「你告诉他我们暗通款曲?你公开赞扬自 己的淫荡羞辱你老头?」 「你为什麽要攻击我?」艾蜜莉叫道,「我没有把我们的事告诉任何人。劳 瑟只是看我在你走後一直思念你,觉得我很可怜。」 「现在看见你当众投怀送抱後,他又会怎麽想?还有你老头,他现在就正看 著我们,你真该死,艾蜜莉!」塞索咆哮道,「我没叫你等我。你为什麽要等? 我从没答应过给你婚姻。」 「我以为」 「你想错了!」他打断她,「你老头本来还可以替你找对象,可是你却蠢得 要等。你明知道我根本没打算再回来。」 「哦,不,塞索,」她赶忙说道,「我知道你会回来,现在你也回来了。」 「够了,艾蜜莉。我老头还在等著我。」 「胡说!」她来回打量塞索和席维亚,「哈!原来是这麽回事!你已经娶了 老婆。杂种!」她啐道,「不忠的狗奴才!」 塞索僵冷地瞪著她,「小心点,女人,否则你就等著吃巴掌,如果你老头因 此跟我挑战,我就得宰了他。如果你不在乎自己,那就为你老头想想。」 艾蜜莉眼中现出泪光,「你怎麽可以娶了别人?」 塞索挫顿地长叹口气,「我根本没有结婚!光是为了你们这种唠叨和小心眼, 我以後也不会结婚。你简直把男人给逼得没耐性,我绝不会娶个不忠的娼妓为妻。」 塞索说完就走,压根忘了席维亚的存在。她迟疑片刻,立即跟了上去,躲开 艾蜜莉充满敌意的瞪视。她傲然昂首走著,无视於众人好奇的眼神。幸好渥夫也 以胜战之姿来护著她,令她寂寞的心有了安慰。毕竟渥夫的表现值得骄傲。 当塞索走过去时,劳瑟·蒙特维尔才缓缓站起身。席维亚困惑地看著这对父 子,他们谁也没笑或者说话,只是面无表情地互相瞪视著,打量六年来彼此的改 变。 最後劳瑟先开了口,「你回来晚了。」 「我有事耽搁。」 「葛伊爵士都告诉我了,」劳瑟不悦地说,「你在照顾一个要死的法国人。 你觉得这比蒙特维尔的将来更重要?」 「那人救了我的生命。留下来观察他的情况只耽搁了我几天工夫而已。」 「他死了没?」 「没有。」 「你把欠他的债还清了没?」 塞索点点头。 「好。我不希望这儿有麻烦时,你还得离开去清债。你一个人带著那累赘赶 路?」劳瑟瞥向席维亚,「你的随从呢?」 「他在南方阵亡。」然後塞索露个笑了,「不过这个累赘也把我服侍得很好。」 劳瑟和一旁在座的男人哄堂大笑,站在一旁的艾蜜莉讪笑道,「我倒不知法 国流行管女仆叫随从。」 塞索转向艾蜜莉欲反驳,但他的目光却落在席维亚身上,看见她眸中噙著泪 水,「抱歉,女孩。」他柔声说道,「这儿女士们全都是贫民窟出身,没什麽教 养。」 听到这话而响起的倒抽气声不只一处,其中亦包括席维亚在内。她没料到他 会真的保护她。 席维亚尚未回过神答话,艾蜜莉就已嗤之以鼻道,「你竟敢如此侮辱我,塞 索?」 他冷眼望向她,「如果你受不了侮辱,艾蜜莉,就不要自取其辱。」 艾蜜莉转而向劳瑟求助,「主人,你儿子没资格这样跟我说话。而且他侮辱 的不只我一人,他刚才说女士们。」 「哈!他是这麽说了又怎麽样?」劳瑟咯笑起来,无视於众女士们的失望与 愤慨,「这女仆有名字吗?」 「这女仆有名字,」席维亚大胆应道,「我是席维亚·洛克斯,阁下。」 塞索的眉又纠结成一线,「现在她是席维亚·蒙特维尔我的仆人。」 「这还有待商榷。」席维亚面不改色地说,然後迳自转身招呼渥夫跟她到温 暖的火边去。 「哈!」劳瑟又笑了,「我知道你为什麽会耽搁了。」 「这女孩还没适应换了新主人,她是有点麻烦。」 「你怎麽会得到这麽标致的女仆,和一只优越感十足的狗?」 「那女孩是别人硬塞给我的,狗则是跟著地一起。」 劳瑟瞥向席维亚,「那女仆颇有贵族架势。我敢发誓她有贵族血统,看她那 骄傲自持的样子。」 「别让她听见你这麽说,因为这些是她希望你相信的。」 「你是说她自称是小姐?」 「她一定也会想尽办法让你相信。」 劳瑟皱了眉,「你这麽肯定她就不是?」 「他妈的!」塞索吼了起来,「我肯定得很!我已受够了那个女孩,你别也 来烦我,老头。」 「老头,嗯?」劳瑟阴狠地笑了,「黎明时咱们在院子里碰头,到时我们来 看看究竟谁是老头。」 塞索点点头,没说话。他不想再重提过去的老争执。和大家招呼过,问清堡 中状况後,塞索瞥向席维亚。她背对众人面火而坐,心不在焉地一手抚著渥夫的 大脑袋。他很想知道她都在想些什麽。他该如何安置这轻浮的小女子?除了对上 帝发誓外,她什麽手段都使尽了。他知道她有真正的信仰,所以不会随便对上帝 发誓。她在照料他伤势时就证明了这点。她没任由他流血至死,或许她并不像嘴 里说的那麽恨他。 塞索拦住一位女仆,对她耳语,然後看著她走向席维亚。席维亚没听见那女 仆的脚步声,所以当她轻拍她肩膀时,她惊跳了起来,「你要干什麽?」她嗤之 以鼻道。 那女仆困惑地瞪大了眼。她不知该如何称呼这位少主口中的仆人,但看起来 却像贵族小姐的美丽法国女人。 「塞索爵士邀请你上桌用餐,然後再去休息。」 「哦,是吗?」席维亚回首望见塞索正看著她,才消了些的怒气又全冒了上 来,「你不妨告诉那只自大的公鸡,我才不会屈尊与他同桌!」 那女仆吓坏了,「我不能这麽说!」 席维亚站起身,「那我自己去跟他说。」 「求求你!不要这麽做。我了解他,他的脾气比魔鬼还可怕,小姐。」 席维亚好奇地看著这女孩,「你为什麽称呼我小姐?」 女仆羞怯地低下头,「似乎这样才适当。」 席维亚突然展颜笑了。她自己不知那笑容迷倒了多少旁观之人,「你帮了我 很大的忙。你叫什麽名字?」 「葛拉。」 「葛拉,很抱歉我刚才说话的口气不好。我过去从未拿仆人出过气,老天原 谅我差点就跟塞索没两样。」 「你会过去与塞索爵士一起用餐吗?」 「不,但你可以指引我在哪儿休息,我现在只想要点隐私。」 「好的,小姐。」葛拉静静说道。 塞索目送席维亚跟著那女仆离开大厅。想著她对葛拉绽放的笑容,他突然明 白自己很想再见那笑容,而且只是为他一人而绽。 我居然想讨好一个仆役!塞索自嘲地想。 ☆ ☆ ☆ 比起在洛克斯住的仆人房来,席维亚的新居简直好太多了,至少这儿有张乾 净的床和许多毯子。将简单的行囊收入老旧的木板,扫去屋内的蜘蛛网後,她恳 求葛拉带她去浴室,并替她拿点食物,那女仆欣然应允不曾多问,使席维亚十分 感激。 她终於享受了梦想已久的热水澡,也顾不得用的是无数仆人用过的澡盆。光 是要求葛拉为她拿食物就已逾矩,因为仆人是没资格要求其他仆人伺候的。沐浴 後,席维亚回房坐在床边梳理长发,双脚放在葛拉好心替她带来的炭炉旁取暖。 塞索推开她房门不请自进,使她很不高兴,故意不理睬他。 沉默半天後,塞索先开了口,「你还满意这房间吗?」 「你来干什麽,塞索?」她没好气地问。 「我是来看看你安顿得如何。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我满不满意又有什麽关系?」她苦涩地问。 「这屋子比你在洛克斯住的要强多了。」 「你又知道什麽?」她啐道。 「你是想说那儿并不是你的住处。」 「我压根没打算跟你说任何事,跟你说话就等於是在对一堵石墙说话一样。」 塞索不以为然,「如果那儿不是你的住处,席维亚,你为什麽要住在那里呢?」 「因为我太顽固,别说你没发觉。」 「嗯,我是早就发觉了。」他轻笑道。 「这一点也不好笑,」她窒声说道,「使你认为我是个仆人的种种状况,全 是因我顽固而自找的。」 「你这是什麽意思?」 「告诉你你也不会相信,我也厌了被人不相信。」 塞索踱进屋内,在席维亚面前停住。他用手指抬起她的下颔,强迫她迎视他, 「你是否同意,这也该是你改变态度的时候了?」他柔声问道。 「你玩弄我,塞索,我不喜欢这样!」她嗤之以鼻道,「我绝不会考虑引诱 你,就算这是我唯一自救之道。」 塞索抓住她双肩,把她拉向他,「引诱我,小可爱?你已经引诱了我。」他 捧住她的脸,双唇温存地爱抚著她的。席维亚很惊讶他的吻竟唤起悦人的快感, 过了好一会见她才想到要阻止他,拚命推动他的胸膛直到他撤身。 「如果你还知庄重,就不会想拿我泄欲!」她叫道。 「哦,席维亚,你真不会玩游戏。」他失望地叹息。 「我根本不玩你这种游戏!」她愤然啐道,「你尽可以管我叫仆人,但你无 法否认在你玷辱我之前,我仍是清白之身,我绝不做你的娼妓!」 「拥有你的永远都只有我一人,这并不会使你成为娼妓。」 「对我而言,这已经够了!」 塞索叹口气,「你要我怎麽样你才肯同意?」 「下辈子。」她讥诮地长笑,踱到床另一端然後回身怒目瞪视他,「你抢走 了我的纯真还说没关系。你贬抑我、屈辱我,强迫我做你的仆人。你还指望我会 感谢你?」 「他妈的!」塞索咆哮了起来,「我本来是想来补偿你,现在居然还得受你 的气。」 「你永远都无法补偿你所犯的错误!永远!」 「我这根本是在浪费时间。」他掉头就走,到了门边他又转身阴沉地看著她, 「我警告你,你的生命是喜是悲全操纵在我手中我可是不在乎你怎麽样。我厌了 你这种忤逆的行为,如果你不改善自己就别怪我无情。」 他摔了门就走。席维亚在床缘坐下,陷於自怜的情绪中。渥夫体贴的凑到她 身旁,大舌头舔著她的脸,想拂去她那一脸忧伤。 「我现在该怎麽办,渥夫?」她哀怜地问,「他要我好风度地投降,笑脸迎 人地服侍他。我怎么能够。」泪水涌上了她的眼眶,「我恨他!我该让他流血至 死!我为什麽要回头救他?我们一定要逃离这个地方,渥夫,我们不能留在这里!」 ☆ ☆ ☆ 第二天清晨,顶著凄寒的冷空气在院中与父亲比武时,塞索的心情仍是沉重 的。他脸上为愤怒所刻划的线条,主要还是导因於艾蜜莉。她前一晚到他房里去 过。 由於她是西塔的贴身女仆,所以她的房间就在女主人房旁边,同样地也根接 近塞索的房间。在过去这对他乃一大便利,但塞索现在却无心重温过去。 当她轻敲他的房门时,他以为是席维亚来修好。他立即兴奋地前去应门,然 而开了房门他的脸也立即沉了下来。 「很失望吗,塞索?你希望我是那个金发女仆。」 「你走吧,艾蜜莉,」塞索气愤地说,「我没邀请你来。」 「一旦你厌倦了她的装模作样後,就会来邀请我了,」她自信地说,「现在 你只是因为她抗拒你才迷她。」艾蜜莉咯咯笑了起来,「我知道你是有点粗鲁, 我的大情人。你把女人当剑一样挥舞玩弄,但我不在乎。在乎的是她,对不对?」 他板下脸,「你最好另寻别的男人来替你暖身。」 「就因为她?」她啐道。 「她与此无关。我们过去是处得不错,但一切都在我离开时已结束。我很遗 憾你梦想落空。」他绝不会跟她讨论席维亚。 艾蜜莉转身跑了出去。塞索用力关上房门,气自己为何不接受送上门的温暖。 然而事实上他只渴望另一个,他必须使强才能得到手的女人,问题是他不愿强迫 她。 ☆ ☆ ☆ 塞索打量周遭,发觉席维亚也在一旁看著他。她的存在就像幅绝美的画,金 发披散在她肩後沐浴在晨曦之中熠熠生辉。她羞怯地垂下视线,塞索发觉自己像 被催眠般死盯著她,压根忘了疼痛的肌肉。 但劳瑟开怀的笑声又拉回他的心神,「你在拿眼睛剥光那可怜的女仆,孩子,」 他安抚道,「你不能等私下时再做吗?」塞索红了脸,「今天你让我很骄傲,塞 索。你真是个争气的好孩子。你也是个挑战,我知道你的旧伤还未完全痊愈。你 不但学会我教你的一切,更有青出於蓝之势。」 塞索不知该如何应对了。这是劳瑟有生以来头一次赞美他。幸运的是,劳瑟 也没期望有回答。他转身迳自走了,留下塞索好奇地盯著他的背影出神。他老头 变了。今天这场比武不但战成平手,而且劳瑟还挂了彩。或许他毕竟是年纪大了。 此时庭院中就只剩下席维亚和塞索,其他围观之人全跟著劳瑟回大厅里去了。 「你把伤口又弄开了。」席维亚斥责道。 塞索歉然一笑,「我又不是故意的。你会照料我吧?」 「我不管你,还有谁会来管你。」 「什麽事困扰了你?」他察言观色道。 「你!」她嗤之以鼻道,气得双手也支在臀上,摆出不善罢干休的架势,「 就是我刚才目睹的愚行!」 「那只是运动而已,小可爱。」 「那才不是运动,那是疯狂。你们很可能会失手杀了对方!」 「我们比武都是点到为止而已,席维亚,」塞索耐心地解释,「那只是在考 验力量而已。难道法国的武士们不会在运动时考验他们的技术?」 「唔,会。」她勉为其难地说,「但没有这麽激烈。你们打得好像一生名誉 就在此一战似的。」 塞索轻笑道,「在某方面而言确实是如此。劳瑟坚持要所有人都尽全力,老 实说,我过去没跟他缠斗这麽久过。」 「可是你们打成了平手,」她指出,「就连我也看得出来。要不是你突然停 手,你一定会击败你父亲的。」 「你可知道这是在赞美我,小可爱?」 席维亚羞红了脸,「我……我……」 「走吧,」他打趣道,「别破坏了你唯一给我的赞美,就算这回大发慈悲一 次吧。」 「你戏弄我,塞索,你不能就这样岔开话题。」 「这话题没什麽好谈的。」他规避道,「别浪费时间了,除非你故意要让我 站在这里跟你辩论,多流些血好变得虚弱无助。」 「这个主意倒不坏。」席维亚笑道,「走吧,我的房间比较近。」 「不,我得换件衣服,我房里也有绷带,你只要协助我回房就行了。」 「你需要人扶著走?」她睁大了眼。 他点点头,「我觉得全身肌肉都僵住了动不了。」他呻吟了起来,「但你只 要把你的手给我,小可爱,我会跟随你去天涯海角任何地方。」(译注:在英文 中「把你的手给我」,亦作求婚之意。) 「我的手,嗯?」她嗤之以鼻道,「我不来这套。」 他一把握住她的小手,举步往庄园行去,「那你就得跟著我了。」 塞索的房间一片杂乱,席维亚睁大著眼打量那洞开的衣柜,和那团成一球球 的衣服和乱七八糟的床,以及绉巴巴的地毯。大理石面的桌子和唯一的一张高背 椅上,都覆著了厚厚一层尘埃,四壁也被油烟给熏黑。 「你真的在这里睡觉?」她难以置信地问。 他露齿而笑,「这房间已经有很多年没人住了,今早我出去时也走得很匆忙。 不过,你不会花太多时间就能把它整理好。」 「我?」她倒抽一口气,转向他。 塞索叹息道,「拜托你,别再来了,要求你照料我的需要是很过分了吗?」 席维亚迟疑著。他是在要求,不是命令,至少在目前这就足够了。替他裹好 伤後,席维亚转而清理其中一个衣柜。塞索笑著看她忙碌。他终於使她进了他的 房,而且渥夫也没跟著。最主要是,她现在的心情很好。 「什麽颜色适合我,小可爱?」 「当然是蓝色,或许深棕色和黑色也不错。」 「那你不介意替我做一两件新衣服吧?我的衣服本来就不多。」 「我不会被你那无辜的表情愚弄的。我会替你缝两件,但只是为了证明我的 手艺,别以为我甘心做你的奴隶。」 张罗完了,席维亚转身欲去,但塞索又唤住了她,「我还没要你走。」 「干什麽?」她的声音变得尖锐高昂。 「席维亚,镇静点,别再往门口移了。我又没有要强暴你。」他叹息道,「 你真的这麽怕我?」 「嗯。」她老实回答。 他皱了眉,「以前我真对待你很粗鲁啊?」见她答不出话来,他又说,「你 是否认为我很粗暴严厉,席维亚?」 「你是很严厉,态度也不好,而且你的脾气太暴躁。」 「你也一样。」他指出。 她笑了,「我知道,我知道自己有很多缺点,但别忘了,我们现在讨论的是 你。」 他抬起手抚摸她的面颊,「为了你,我会改。」 接下来是很长且惊讶的沉默,最後她悄声问,「为什麽?」 「为了见你常笑。」 「我根本没有多少可笑的,塞索。」她坦白道。 「你会的。」 她抽身离开他,眼神变得阴郁,「你这是在玩弄我吗?」 「不,我是再诚心不过了。」他柔声说道,倾身吻住她,起初为了怕吓到她 所以很温柔,之後就变得更专注。她确实吓到了,轻推著他的身子,但塞索不肯 放开她,他反而将她搂得更紧。她的乳房挤压著他的胸膛,使他燃烧。她在他双 腿间挣扎蠕动,更使他的渴望为她撩起,而她却依然抗拒他。 他的唇移向她纤美的颈项,「哦,席维亚,我要你。」他在她耳边喘息。 「塞索,你说过你不会强暴我的。」 「让我爱你,」他哑声低喃,「不要拒绝我,席维亚。」 他在她能拒绝之前吻住她,但席维亚最後还是设法夺回了自由,「塞索,你 弄伤了我!」她叫道。 他倾身打量她,看见她红肿的双唇,「天杀的,席维亚,你为什麽这样脆弱?」 他呻吟。 「我又有什麽办法,」她头声道,「我从小为人呵护著长大。我的皮肤很敏 感,禁不起这样的对待。」 他抬起她下巴,用手指轻触她的唇,「我不是有意要伤你的。」他柔声说道。 「我知道,」她说,「但你却想强迫我。」 塞索心虚地笑了,「我控制不住自己。」 席维亚突然又火了,「你别想再归罪於我!这回我的衣服可没湿淋淋地贴在 身上。」 「是没有。」 「那就告诉我,我又做错了什麽,以後我一定不再犯!」 塞索开怀地朗笑,「哦,小可爱,你真是纯,只要靠近你就会使我亢奋,你 不知道自己有多美吗?」 「那你就离我远点。」 「我做不到,席维亚。」他缓慢而悲哀地摇著头,「你是所有男人的梦想, 却只是一个男人的宝藏我的。我绝不会远离你。」 「我不是你的,塞索。」她挣开他後退数尺,「我永远都不是你的。」 塞索一拳打在自己的大腿上,「你为什麽要这样恨我?」他顿挫地大叫。 「你知道为什麽。」 「我已经说过我会改。」 「你说了就忘。我无法相信你的话。」 「你太苛刻我了,席维亚。现在发生的事我根本无法控制。」 「这是否表示我永远得活在恐惧之中?」 他阴郁地皱著眉。他无法告诉她他永远不会再强迫她,因为他现在才知道只 要面对她,虽然有心抑制自己的欲望,但他仍是控制不住自己。可是,该死的, 他也不要她怕他。 「怎麽样,塞索?」 他激动地转开身,「不要逼我,小女仆!」他吼道。 她的眼睛恳求著他,「我必须知道答案。」 「我得仔细想想。」他嗤之以鼻道,「吃早饭去吧。」 ☆ ☆ ☆ 结果这顿早餐却成了她的梦魇。 她很意外在这偌大且无情的庄园里,竟会遇上一个肯相信她的人。葛伊·费 兹爵士就是那使她心生希望的人。他由於刚巡逻回来,很惊讶庄园里竟有位迷人 的客人,於是过来和她打招呼。他一开始便称呼她为小姐,并询问她的君主是谁。 她见他态度谦恭友善,便毫不考虑将自身遭遇全告诉了他。结果他并没怀疑 她的话,反而勃然大怒去找塞索理论。她根本止不住他的愤怒。只有看著塞索热 情地和他打招呼,却换得葛伊冷漠的反应。 席维亚赶忙送上塞索的食物和麦酒,偷偷瞥一眼正激烈争吵的两人,其他人 也都看著他们,她愈来愈不安了。她想过去听听他们在吵些什麽!可是她不敢接 近他们。 「这回你又搞什麽鬼呀,女仆?」 席维亚屏息转向劳瑟,「我不懂你的意思,阁下。」 「我看见你跟我的家臣说话,现在他就在跟我儿子争执。那两个从小就是好 朋友,女孩。他们从未有过争执。」 「我并没有做我会後悔的事。」 劳瑟起身把她拉到一边,「不管你做了什麽,最好不会导致一场挑战。我可 不愿在战事酝酿之时,损失一个好手。」 「你儿子在你眼中,只是个替你打仗的好手?」 「我说的也是葛伊爵士,因为败的人一定是他。如果我觉得我儿子因为你而 置身险境,我才不管你是不是什麽贵族千金,早就把你活埋了。」 席维亚愕然瞪大了眼。他早知道!该死的,他明知道她是贵族小姐,却仍让 塞索拥有她,根本不在乎他无权如此,「你真卑劣!你明知道我的身分,却仍放 纵你儿子这样对待我!」 劳瑟笑了,「我才不在乎这种事。既然塞索声称你是他的仆人,那你就是。 我不会为这种事跟他争执的。」 「可是他明明是错了!」席维亚叫了起来。 「请谅解我,女仆。一个男人需要有个儿子继承他的一切。此外,我也需要 我的儿子与我并肩作战,保卫我的领地。我很骄傲能把他教养得如此出色。几年 前为了点蠢事我差点失去了他,最後还是跟我女婿即将起的战争使他回来。既然 他回来了,我就不会冒险再失去他。」 「席维亚!」这霹雳般的吼声吓了她一跳,她转身看见塞索黑著脸向她走来。 她觉得双膝虚软,几乎站不稳。 「哦,女仆,」劳瑟几乎是悲哀地说,「不管你声称没做什麽,现在你恐怕 都要後悔了。」 她瞥向他,「而你会让他打我,是不是?」 「你不是我的责任,女孩。」劳瑟说完转身就要走。 「用不著躲在我老头背後,他不会帮助你的。」塞索咆哮道。 席维亚掩饰住恐惧,冷静地应道,「我也没期望他会援手。他已经告诉我他 赞成你所做的每一件事。」 「这麽说你还是求过他帮你?」 「不,塞索,是我先找她说话的。」劳瑟插口道。 「用不著替她辩护。」塞索冷声警告道。 劳瑟犹豫一下,然後点点头转身踱开,留下他俩独处於大厅一角。塞索一把 抓住她的手臂,作势似要揍她。她著慌了,非但没躲反而投身向他。她的手指紧 抓著他的衣襟,紧偎著他那坚实不屈的身体。 「如果你一定要打我,塞索,就用鞭子,」她轻声说道,「我经不起你盛怒 下的一拳,你会杀了我的。」 「天杀的!」他咆哮著,想掰开她的手指。 可是她抓得更紧,「不!你在生气不知道自己的力气有多大。你一拳就会杀 了我的。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放手,席维亚。」塞索命令道,但气已消了一些。 她听出他的口气已变,然後她才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看见他眼中的光芒。 她赶忙推开他,新的恐惧又获住她。 「我……我不是故意要投怀送抱。」她结巴地说。 塞索叹口气,「回你的房间去。你今天已经惹够麻烦了。」 「我不是想要惹麻烦。」她理论道。 但他的眸子又起了狂风,身体也僵住了,「滚开,在我改变主意之前赶快滚, 不要再让我看到你,女人!」 ----------- 浪漫一生OC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