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当小船儿顺流上下的时候…… 比罗什卡心里十分慌张。满心欢喜由于极度的恐慌,意外地变得很沮丧:“我 的上帝呀!有人要抓可怜的布特列尔了,但愿上帝保佑,否则这个长着骇人胡须的 怪物伊舒托克会杀死他的。圣母玛丽亚,最神圣的圣母呀,求你帮帮我想个什么办 法吧!”比罗什卡感到应该搭救布特列尔。可是怎么救呢?她能信任哪一个人呢? 要是她把自己的秘密向任何人透露的话,那还不如死了的好。能不能写一封信给他 呢?如果有人拿到这封信,那就会立刻猜出一切事情,一告诉父亲,就要闹得满城 风雨了。 比罗什卡好容易等到大家回家,便立刻飞跑到花园里同沿着小径到处长满的鲜 花商量,首先是同藏在怀里的那朵鲜花商量。她取出那朵花,久久地欣赏它,然后 移转视线望着小溪:应该感谢它,载着“小火花”的小白船就是它的波浪带来的。 “唉,如果小船能够漂回去那多好……银色的小溪呀,你对这有什么话要说呢?” 水声潺潺,仿佛在回答什么似的,可是谁能懂得它在说什么呀?它大概在出好主意 呢!比罗什卡摘了一朵石竹花,把它扔在水里。许多小波浪在花的周围翻滚,然后 把它举起来——现在怎么办!——它顺着老路直往下冲,离开花园流到广阔的田野 里去了。 一会儿花匠拿着耙子和大剪子走来了。这个正直的德国人是从卡沙城来的,据 说阿伯维省的省长,因为花匠在贮藏室顶上栽种了某些南方植物的秧苗,就把他赶 走了。省长肯定说,花匠把主人家里最珍贵的几束鲜花送给了自己的情人。可是这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过错,霍尔瓦特认为花匠以后会改正他的唯一的缺点,就雇佣 了他。 比罗什卡大声喊花匠: “缪列尔叔叔,您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对不对?(花匠点点头,证明她没有 错。)您什么都懂吗?(花匠又点点头。)您能不能叫小溪的水倒流呢?”花匠考 虑了一下。 “我当然能够。如果用一道坝堵住水流,那么水就会倒流了。”“现在就请您 这样做吧!”“为什么?”“因为我要看看。”“现在我没有空搞这个玩意儿,老 爷看见了要发脾气的。”“如果我非常诚恳地求您呢,”她恳求地合掌说。 “现在我不能干这个事,要不在星期天搞吧。”“我现在就要你搞!(比罗什 卡跺跺脚,皱起眉头,生气地用两手叉着腰。)我现在命令你,见你的鬼!(小姐 这句话是从厨娘那儿学来的。)”花匠心花怒放,哈哈大笑起来,他狂喜地望着小 姐,心里想:“她这会儿多么漂亮呀!”“哼,您这样不怕我吗?缪列尔叔叔,您 知道,我可以把一小袋父亲的烟丝送给您呢。”这个理由就足够使花匠不再坚持了。 如果有人答应给缪列尔鹅蛋那么大的一颗金刚钻,那还是收买不了他,因为金刚钻 到底是一块石头。 可是提起烟丝呢,那就又当别论了!烟丝是植物,一切植物对于花匠的灵魂来 说,都是亲切的呀! “小姐,那就好极了!”他搬来了一块木板和几块石头,熟练地筑了一道坝。 “缪列尔叔叔,谢谢您,您现在可以走了!”坝旁的流水迅速地增加起来。水, 发觉它的去路被堵住以后,便开始翻腾激动,浪花打上木板,冲击两岸,一圈圈很 大的浪花向后推滚。 后来浪花仿佛改变了主意,认为让步比较好,就突然向后倒流了。起初它只跑 了一小段路,好象怕羞似的执拗地停下来。迎面的水流微微把它一推,可是后来水 流自己也往后倒退了。这下子两股水流就并在一起流去,起初还犹豫不决,但最后 小溪里所有的水都往相反的方向流去了。 比罗什卡用铅笔潦草地写了一张简短的便条:“请您保重,不要再到树林里去 替我砍树了,因为有人在那里要抓您。”于是她拿起了藏在芦苇里的一只小船,把 便条放在里面,又把一朵雪白的石竹花放在上面。 “喂,小船呀,现在请您上路吧!最神圣的圣母帮帮它的忙吧!”比罗什卡把 它放在水面上,水流匆匆地发出潺潺声,把它带到别尔那特家的花园里去了。小姐 象犯了罪似的,拔脚就向家里跑去。 她完全没有想到这时候她父亲正在一排绿色的山楂树旁边散步,会向正在修剪 灌木的花匠问起他有没有看见比罗什卡。 “她正在小溪的下游玩呢。我刚依了她的请求筑了一道坝。”“筑了一道坝吗? 什么样的坝呢?”“她想让小溪里的水倒流。”“哼,”老爷哼了一声,就离开花 匠向小溪走去。“啊,水真的倒流了,一只白色的小纸船随着水流漂去。真是活见 鬼,这个小骗子还想出了什么鬼主意啊?她在哪里?”“比罗什卡!比罗什卡!” 老头子喊道,而且急急地向小船跑去。 那时候亚诺什伯爵真是如坐针毡。他的心在向他暗暗地说,一定要发生什么事 情了:要么是有人从墙上扔过来一封信;要么是扔过来一朵花(这是同意的表示) ;如果不是这样,那就是不同意。如果马通·奥普罗铁匠在傍晚以前用一个更紧密 的木栅堵住墙上的小孔,不让小纸船漂进去,这就很明显,寄去的信准是落在她父 亲手里了。亚诺什伯爵在小溪旁边整整消磨了一天,他呆在那用木栅堵住的小孔旁 边,等待对方的表示。忽然之间,他看见了什么啦?一个连自己也无法想象的情景 : 小溪里的水生气地发出咕噜咕噜的响声,雪白的浪花拍打着两岸,水倒流了。 接着就出现了一只白色的小船。亚诺什看见了它,年青人感到幸福,连心也乱了。 小船上有一朵雪白的石竹花,一只傻里傻气的小蜜蜂已经停在花朵上了。 布特列尔读完便条,把那朵花插在大礼服的钮扣孔里。第二天,当溪水又顺着 原来的方向流去的时候,青年又把一张新的便条放在一只新的小船里让它漂去。他 感谢比罗什卡的忠告,答应以后再也不到别尔涅什去砍小白桦树了,可是还是要到 那里去,以便可以看见她,哪怕在远处也是好的。 第三天,一只小船载着一张回条由霍尔瓦特家的花园里流出来,便条上写道, 医生给比罗什卡开的那张增强她健康的处方,叫她砍一百棵小白桦树,如果她使用 什么狡猾的手段逃避砍树,那么只有对她自己有害处。 就这样过了一天又一天。他们用通信进行了联系,小船儿经常给他们送信。信 上的内容是无可挑剔的——亚诺什和比罗什卡彼此谈谈他俩生活中的小事情,谈谈 自己的梦境:“今天我们花园里的芦苇开花了。”——“今天我从维也纳买来了一 顶新帽子,我戴着它多么可笑。”小船儿载来了崇敬的回答:“我多么想看见您戴 帽子呀。现在我试着根据记忆来画您的肖像。”——“我多么想看见自己的画像呀! ……”这样差不多过了三年,每次通信都是在假期里,在“邮差”工作正常的情况 下进行的。因为有时候,特别是炎热的夏天(刚巧是在假期的时候),小溪突然干 枯了,两个梦魂颠倒的情侣之间的联系就被打断了。 那时候他俩彼此很少见面,而且也只是在比罗什卡同自己的父亲一起从田野里 回家的时候,他俩才能远远地互相看见几分钟。这种会见的情景是:年青的伯爵在 旁边走过,恭恭敬敬地向他们问候;老爷点头答礼,小姐却脸色苍白。霍尔瓦特不 带女儿出去交际,同别尔那特一家甚至有些隔阂。霍尔瓦特家的人不大上教堂去, 而且这两家所信奉的上帝也在不同的教堂里:霍尔瓦特一家人相信的是路德教,在 那个时候宗教信仰是隔开当时的老爷们的一堵高墙(我们会看到,这是对国家有利 的)。 如果在推行麻痹匈牙利民族的政策的时候,在宫廷里或者在接近宫廷的名门大 贵族的家里,大家都乐意接待信仰新教的贵族,如果同他们交朋友,象热情招待天 主教徒那样热情招待他们,那谁知道我们现在会搞成什么样子呢?幸亏宫廷里对待 信仰新教的贵族们很冷淡;他们只得退居自己的庄园,苦闷地推行匈牙利的民族政 策,因为他们是不能参加宫廷的政治活动的。至于那些信仰新教的小贵族们,他们 也不能常常到信仰天主教的大贵族们那里去,大贵族都把他们看作外国人;这样一 来,他们就成为某些更著名的当然对现状不满的同信仰的人的附和者;他们也支持 那个微弱的火花,过了四十年以后,那个火花在巨大的革命风暴里在每一个祭坛上 爆发起来,以后就再也没有熄灭过。 总之,维也纳总是推行愚民政策,这个政策促进了匈牙利民族反对派的领导人 物的形成。皇帝召见了某一个人,训斥了他一顿,派他重新回到匈牙利去。皇室顾 问最喜欢这种训话。“他给皇上训了一顿啦,”他们以后就是高兴地这样谈论的。 愚蠢的人呀!他们不明白这不是挨骂,而是那个大家公认的牺牲者,取得了 “领导人的棍子”。 老霍尔瓦特同普洛那伊、拉德伐恩斯基、扎伊、凯采洛夫等的意见是一致的。 他每年都要拜访他们;他们共同商议,制订计划,而且热烈地争论。这种情形通常 在五月里,那时比罗什卡就独自留在家里;可是对于布特列尔说来是没有一点好处 的:他只有一个保护者——小溪…… 到了第四年,信写得比较详细了。亚诺什描述了自己的思想和感情,自己的苦 闷和忧愁。比罗什卡也写上这些东西。不仅是芦苇开了花,心花也怒放了。他们互 相承认发生了爱情,小溪一个星期一个星期地载了他们的誓言上下奔流:“我爱你, 一直到死。”——“你会做我的妻子吗?”——“只做你的,再也不会是别人的。” 在他们认识后的第五个假期开始时,比罗什卡已经长大了,成了一位漂亮的、含苞 欲放的年青姑娘,她的脸色红得象玫瑰花,鲜艳得象朝霞。亚诺什伯爵也长大了, 长了胡髭;再过十个月他就要在法科大学毕业,可以结婚了。这件事曾经在顺着小 溪漂浮的便条上讨论过。亚诺什写道:他的保护人伊斯特万·法伊(他的妻子出身 于别尔那特家族)是一个非常善良的人。他已经知道这点,在不久的将来,大约在 降灵节那一天,他的保护人将宣布他已经成年,随后他就可以管理自己的家产了。 这就是说,那些妨碍他同比罗什卡结合的一切障碍,都将解除了;只要说服她的父 亲,不过有人说他是一位非常古怪的人。只有一点使得亚诺什发愁,如果小姐的父 亲拒绝他,或者要他猜一些他猜不出的谜语,那他怎么办呢?不论日夜他都不能摆 脱这个念头;大学里的朋友们已经两年看不到他的笑容了,帕塔克的姑娘们因此都 称他为“忧愁的布特列尔”。从霍尔瓦特花园里传来的书信竭力安慰他说:“父亲 不是象他想象的那样一个专制暴君,从前她父亲所以对于向她的两个姐姐求婚的人 那样吹毛求疵地挑剔,是因为宠爱女儿,希望女儿有一个好丈夫。”这些信里的语 气非常坚决,而且有一封信里很明确地写道:“如果我的父亲不同意,我也是你的, 而且只要你说一声上哪儿去,我就跟你走。为了你,我甚至愿意违反父亲的意志离 开家庭。只要你写一句,你愿意这样吗?”亚诺什伯爵这样回答说: “不能,我的宝贝,我不愿意这样,因为我希望你幸福。父亲的祝福是含义深 长的:有了它,生活在幸福中,你不会觉得;可是如果缺了它,那么幸福就看不见, 因为父亲的忿怒,会象黑影一样,把它遮住。”在假期的最后一天,马车夫开始套 马的时候,最后的一条小船载来了回信:“亲爱的亚诺什,很有希望呢。在复活节 以前——在你下次到来以前——我将竭力感动父亲的心。在这个时候以前,我要想 出办法,帮助你获得他的好感。我的父亲热爱古代的诗人奥维德和贺拉斯——你读 读他们的诗吧,这就可以通到他的内心,上帝保佑你!永远想念我。”孩子的罗曼 蒂克的恋爱史就是这样的。五年以来,他们彼此见面还不到十次,只有在树林里第 一次遇见的时候谈过一次话,可是他们在通信里,彼此已经有了很深的了解——他 们推心置腹,整个心胸都向对方打开了。因为小船儿支持不了很大的重量——不能 装载那些长篇累牍倾诉衷曲的大文章,——而只能送出一些短短的便条,所以他们 彼此交换的情愫和消息,是经过深思熟虑而表达得非常简洁的。收信人接到了这些 便条,他们就感到了爱情的温暖,把这些便条看成整整一大部书信了。 这和从树上摘下来的丁香花是一样的:它枯萎了,颜色暗淡了,可是只要拿回 家去,把它放在盛水的杯子里,它又会重新开放,它那美丽的淡紫色的花瓣便会变 得更漂亮了…… 就在今天,年青的伯爵刚刚从裘里家的轻便马车里跳下来,他马上变成了一个 以前那样焦急烦躁的情人。周围的一切事物,树呀,山呀,全都唤起他对爱人的回 忆。亚诺什好不容易等到午饭以后,怀着甜蜜的遐思,走到花园里去,沿着小溪, 走到了那堵把他隔开的霍尔瓦特家花园的墙边。 他在用木栅遮没的窟窿旁边停下来,把一只早已准备好的小船放在水上。布特 列尔知道比罗什卡已经在那边等待着他的信了。 “我回来了。请你记住自己的诺言吧。”他估计明天才能得到答复,因为小溪 里的水很少,需要整整一天才能使小坝旁的水积起来往回流。事情真的是这样:第 二天收到了回信。 “亲爱的,您好呀!在复活节的第二天来拜访父亲吧。向他求婚,在那里一切 都会弄明白的。”这几天是大学生一生中最重要的日子!因为过了三昼夜,在复活 节的第二天,一切都会实现的!上帝呀,这是否可能呢?亚诺什急不及待地等待着 这个时刻的到来,等待它,可又害怕它。如果老头子突然说一声“不”,把他的希 望都毁灭了呢?“姑且作个假定,他不能毁灭我的希望,”亚诺什自己安慰自己, “希望总是有的。”有时候他真想拖延一下,可是他又阻止自己说:“不行,既然 比罗什卡希望这样做,那就这样做吧。”布特列尔天生就有些儿羞羞答答的,因此, 在复活节的第二天,他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鼓励自己,他终于打定主意,怀着一颗 跳动的心,拖着慢吞吞而飘飘忽忽的脚步到霍尔瓦特的庄园里去。“别人不妨害怕, 可是我不应该害怕!”他考虑得很周到,他要说些什么话,从哪句说起;可是当他 走到庄园大门口时,忽然感到头昏脑胀,城堡的中央高塔在他的眼前旋转,然后倾 斜,跟屋顶脱离,跳到旁边的塔上,又跳到另一边,从那里又冲入花园,奔入遥远 的田野,追逐着那些翻滚的绿色的小麦。 他已经想借口自己身体不好,转身回去。可是他现在有权利回去吗? 他是布特列尔伯爵吗?绝对不能!即使有人对他说现在有人要杀他,他也不能 回去!这个念头给了他力量,他象马西乌斯·赛伏拉一样,伸手去抓挂在门上的小 锤子。现在他已经是个勇敢而坚定的人了。通常他缺乏对问题作出决定的勇气,宁 肯多作一些盘算;可是他一旦作出了决定,那就不再犹豫,决不后退。正象要他脱 去一件心爱的衣服一样,要他一点都不犹豫是困难的,可是,既然已经脱掉,他也 就不再想它了。 亚诺什用小锤子在大门上敲了好几次。仆人马通听见敲门声就出来了。他从门 上的小窗口望了一眼,认出了客人,就让他进去。 “老爷在家吗?”“是的,在家。请上他那里去吧。”仆人领了伯爵经过一间 里面放着各种仪器、蒸馏器、曲颈瓶的房间: 这就是老头子的化学实验室。第二间房间是他的书房。 霍尔瓦特正坐在桌旁写东西,马上把纸头放在一边,把鹅毛笔搁在耳朵上,匆 匆地迎接客人。他和蔼可亲地笑着,走到亚诺什跟前,抓住他两只手,亲热地握着。 “我是亚诺什·布特列尔伯爵。”“我知道,我知道。”霍尔瓦特急忙说, “爵爷,我能当面见到您,真是非常荣幸。您来了我很高兴。请坐吧,请告诉我, 我能给您效些什么劳呢。”亚诺什伯爵面孔通红,开始用他原先想好的转弯抹角的 方法,由远而近慢慢地说出自己拜访的目的:原来他这次是为了一个重要的微妙问 题而来的……而且即使不谈这个问题他也早就想同霍尔瓦特认识,因为,他听别人 说过,可敬的霍尔瓦特是一位非常爱读贺拉斯和奥维德的诗的人,他自己也很尊敬 这两位诗人。 “噢,这样说来,您是喜欢奥维德的,可是我想……”“所有的诗人我都爱的,” 布特列尔继续热烈地说道,“如果不是因为担心打扰您,我早已想来向您表示自己 的敬意了。”“噢,世界上无论如何不可能有这种事情!可是,请看,小说家同样 也值得尊敬。对,对,小说家。我昨天读了一位小说家的作品,描写密迦尔人怎样 挨饿,他们怎样决定向拉凯杰莫恩人求援。当他们的代表到了斯巴达,演说家讲得 很动听,竭力要使自己的邻国人相信,由于收成不好,他们现在处于很困苦的境地, 希望邻国人援助他们。斯巴达人非常留心地倾听了这篇动人的演词……对,对,动 人的演词,他们就这样回答代表说:‘善良的人呀,请回去,叫你们的人民派别的 代表来,因为您的话太长,所以当您讲完的时候,开头的和中间的话我们早已忘光 了。’因此密迦尔人的代表们空手而回。过了几个星期,新的代表们又到了斯巴达, 对斯巴达人说道:‘我们一点粮食也没长,我们都在挨饿,请你们帮助我们吧。’ 那时候一个斯巴达的居民站了起来,冷笑着说:‘噢,为什么这样空话连篇呢!把 空袋子给我们看就够了!……’是啊……是啊。如果您,爵爷,也给我看一下这类 东西,岂不是很够了吗?”这真是简单而又简单的事啊。墙上挂着比罗什卡的肖像 画。她穿上第一次穿的长衣服,一个流浪画家把她画得非常动人。 布特列尔伯爵毫不含糊地指了指墙上。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您到这里来是为了我的女儿。”“我爱她,”年青 人公开承认,他说得非常诚恳。 “呀,是这样吗?所以,不是诗人奥维德,而是她……是她。怎么,目前全都 不错,可是,俗语说得好,audiatur et altera pars :小姐对这件事是怎么想的 呢?”老头儿马上变得很严肃,他的脸上也露出了严厉的神情。 “比罗什卡也爱我的。”“您为什么这样想呢?”“我知道。”“您怎么会知 道呢?”(他象法官一样,凝视着亚诺什的眼睛。) “您看,我向您公开一个秘密。我同比罗什卡已经通了五年信了。 这件事是她在信里告诉我的。”“小船上的信吗?”老头儿冷淡地问道。 “对,对,在……小船上的,”伯爵嘟囔着。他很奇怪霍尔瓦特怎么会全都知 道。 “噢,这可没有多大意思。”老头子善意地放声大笑说,“既然这样,我也向 您公开一个秘密,亲爱的伯爵,这些年来用小船同您通信的是我自己而不是别人。” 布特列尔伯爵脸色苍白得象死人一样,他往后退了几步。 “这是不可能的!”“不是不可能,确实是这样。我女儿比罗什卡完全不知道 这些信件。 您要证明吗?请上这里来吧。”霍尔瓦特从桌上拿起一封信,放在他的面前, 那是布特列尔进来时,霍尔瓦特写好的一封信。亚诺什的头上仿佛炸开了一阵沉雷, 他吃惊得目瞪口呆。他认出这就是小船送过来的信的笔迹,他是多么熟悉啊,这都 是五年来在他脑海里打转的那些同样秀丽而又整齐的字母。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