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教会法庭开庭了 车子在大主教宫廷前面停了下来;律师修奇先生早已在那里等候他们了。 “老爷,立刻就要开庭了。”“谁当主席?”法伊问道。 “总主讲师。”“不是大主教吗?”“大主教害着脚病。一只脚上生了个脓疮, 肿得很厉害,不能穿靴子。”“这是魔鬼在作怪,”法伊无意中说出口来,“这一 次,魔鬼是以脓疮的姿态出现的。”他们到达时,正好赶上开庭。全体法官——六 个肥胖的神父都已经坐在席上;看上去,他们身上的脂肪在这炎热的天气里几乎要 融解了。 不过为了减轻热度,他们想尽了一切办法。例如,在窗格子之间塞了绿的枝叶, 桌上放了好几只冰水瓶;每个神父的口袋里都藏有三四块手帕,以便揩抹额前脑后 的汗珠。 在前面,在一只长方形的、上面放着一座耶稣受难像的绿色桌子旁边,坐着一 个审判长——费伦茨·叶盖尔法路希总主讲师;在他后面坐着两个审判委员(他们 都是坚决主张维持这个婚姻的人物)、一个检察官和两名书记官。 第一个被传讯的是亚诺什。亚诺什就把结婚的经过坦白而直率地叙述了一遍。 他说得很令人信服,使得几个法官感到非常焦急和坐立不安。 亚诺什申诉完毕以后,他们就传讯马丽亚·裘里,马丽亚一出庭,她那高贵的 风度立时使庭上的人产生一种良好的印象。好象有一股清新的微风,带着馥郁的花 香,跟随着她一起进入法庭的大厅。神父们一听见花边裙子沙沙作响的声音,他们 的眼睛顿时明亮起来了。 “你叫什么名字?”审判长问。 “布特列尔伯爵夫人,没有出嫁以前叫马丽亚·裘里男爵小姐。”“你信什么 教?”“罗马天主教。”“你今年几岁?”“十八岁。”“你有家眷吗?”“有一 个小孩。”她低声地说。 “我的女儿,你得老实回答我,你和亚诺什·布特列尔伯爵结为夫妇,举行教 会婚礼仪式的时候,神父问布特列尔伯爵愿不愿意娶你为妻,他有没有回答‘不愿 意’?”马丽亚·裘里的面孔涨得通红,可是她也就因此而显得更美丽了。 “我的女儿,你为什么不回答我的话?”“因为我不知道,”她含糊地说。 “怎么?难道这么重要的事情,你都记不起来了吗?”“那时我太冲动了……” “这是可能的,”检察官开口说。 “起诉书上说,亚诺什·布特列尔伯爵在回答他爱不爱你的那个问题时,他回 答‘不爱你’,这是不是真的?”“我不知道,我什么都没有听见。”“那末…… 是不是这些参加婚礼的见证人的耳朵都被棉花塞住了?”“我没有看见!”“后来, 当那个主持你们婚礼的神父,要你们两个人的手在他的法衣下面握在一起的时候, 布特列尔伯爵是不是竭力反抗过,而你的父亲是不是采用了强暴的手段?”马丽亚 脸色苍白,似乎感到羞耻地低着头,后来轻轻地说:“不是的。”“我亲爱的女儿, 那末,你怎样解释亚诺什·布特列尔伯爵所提出的和坚持的控告呢?”马丽亚抬起 头来说: “他患了神经错乱的毛病,最敬爱的教会法庭。”“你这种说法有什么根据?” “他的波佐什庄园里的仆人都可以证明,亚诺什在自己的房间里,常常大声地和他 母亲的遗像讲话,而且讲得很久,好象有人向他提出许多问题似的。”“谁能够证 实这件事?”“女厨子维顿卡·卡波尔婶婶和伊斯特万·古亚施。”审判长向副书 记官点点头,示意要传讯这些人,接着,他又回过头来对马丽亚说道: “我的女儿,我要向你提出一个十分慎重的问题。希望你镇静地回答我们,但 是,我们所以要这样做,并不是因为空闲无聊的好奇心在支配我们,而是因为我们 努力想维持教会法律的神圣性,并因此而通过这些法律去寻找真理的源泉。”然而, 在认识真理以前,先享受一下烟叶的滋味,那并不是罪过。 审判长一转到这个念头,就拿出一只鼻烟壶,嗅了一下鼻烟。接着,其余的神 父也都嗅起鼻烟来,嗅完鼻烟之后,大家都打起喷嚏来,于是助理书记官就忙着不 断地说:“祝您健康!”嗯,这是一个细节问题!从离婚诉讼这方面来说,神父们 已经很熟悉了。他们那些细小而浮肿的眼睛都好象圣像面前长明灯中灯芯上的火花 一般,滑溜溜地闪耀着。 “你告诉我,我的女儿,布特列尔伯爵夫人,马丽亚·裘里男爵小姐,有人用 暴力和阴险的手段,利用升降机将亚诺什·布特列尔伯爵送到你的闺房,这一说法, 有多少是符合事实的?”马丽亚·裘里回忆到那一个令人悲戚的夜晚时,脸色都变 了,她用不连贯的声音回答说: “我不知道……”她浑身哆嗦,眼睛里失去了光芒,她的脸色本来已经显得很 苍白,这一下可就白得连一点血色都没有了。 “那么,请你告诉我们,在你的闺房里发生了一些什么事情呢?”她动了一下 嘴唇,想要说什么似的,可是突然一阵战栗,昏了过去。 神父们都吓得从位子上跳下来。只有文采·拉托尔神父一个人保持着镇静,他 弯下身去观察那个无力地倒在地上的女人。他把她稍微抬起一点,将自己的耳朵贴 近她的胸部,想听听她的心脏是否还在跳动。但是——真见鬼!……当他的耳朵贴 近她那沉重地起伏着的胸口的时候,她的胸膛碰得神父那只长着红毛的耳朵直发痒 (由于这种罪过,真该割掉那只耳朵,把它放到酒精里去,如同当年处理马丁乌策 的耳朵一样)。 最后,当书记官在男爵小姐的脸上喷了几口冷水以后,美人儿就勉强抬起眼皮, 向神父射出一道悲伤的目光,但在悲伤之余,也夹杂着一种迷人的、表示感谢的神 情。神父把她扶到椅子上坐下,后来她就渐渐地清醒过来了。 神父约瑟夫·辛特迦里是个专门喜爱说双关语的人,他表示嫉妒地嘟囔说: “Nomen et omen —vidite latronem 。”“我的女儿,”审判长用短促的声调说, “你去吸些新鲜空气,精神马上就会恢复的。至于其他的详细情形,我们下次再问 你吧。”接着,他们就审问教区神父苏青卡;苏青卡肯定地说,一切都是按照规矩 做的,一举一动都是遵照巴士马法典上所指示的仪式举行的。 神父苏青卡被审问了很久,检察官向他提出了各种各样错综复杂的问题,似乎 很想作难他一番,但是没有成功。神父们都感到十分疲劳,因此就把审判移到第二 天进行。 纵然这一次的诉讼是关着大门进行的,但是诉讼中的全部情形很快就被大家知 道了。马丽亚·裘里的昏厥(有好多人说:“如果我认为这不是一出预先排练好的 喜剧,那我就是个大傻瓜!”)、神父的供词、神父面部所表露出来的狼狈相、亚 诺什大方的举止、主教们在家里当着女佣人的面所发表的意见——所有这一切情形, 经过几个钟点以后,全都成为市集广场上闲谈的资料了。人们议论着是和非,他们 争论、打赌——总而言之,城里的居民好象就为了这个诉讼事件在生活。这次著名 的诉讼简直轰动了整个城市。许多贵族从四面八方来到这个城里;其中有些贵族想 见一见裘里,另外一些想见一见亚诺什。当然也有一些人是为了消磨一两个夜晚而 来的,不用说,他们是想来赌钱;城里还开来了一班菲斯比莎戏班。穷人的脑筋可 真灵敏。那些流浪艺人原来是在米施柯茨表演的,他们听到亚诺什案件的诉讼要拖 几个星期,也就想到一定会有许多游手好闲的贵族到这里来看这次诉讼。 的确,那些艺人估计得很对。法伊先生从前是一个爱好文艺的知名之士,这次 流浪艺人演出的第一天,他把全部剩余的票子都包了下来,分发给亚诺什的从人们, 如:骠骑兵、厨子和男女仆役。他的目的是为了以后可以叫从人们在家庭舞台上演 出这种戏。因此,当所有那些到爱格来的贵族在晚餐之后,到亚诺什城堡来聚会的 时候,法伊先生就把那些看过戏的佣人唤到大厅上来。两个女佣人——爱尔寿和茹 齐卡推推让让争论了好一会儿以后,才走到前面来,表演了一场两个穿着貂皮披肩 的贵族太太的谈话;其中一个扮约翰娜·聂阿波丽坦斯卡雅,另一个扮作她的女友。 “你干吗这样悲伤,约翰娜公爵夫人?”爱尔寿问。 “我一点也不悲伤。”茹齐卡回答。 “不,你很悲伤。大概,你有很大的痛苦吧?”“有什么可痛苦的,我很愉快。” “不,我跟你说,你很悲伤。你不要固执得象头母驴。”“我的天哪,我是愉快的, 如果你在这儿,在许多高贵的老爷面前再叫我一声母驴的话,我就立刻拔掉你的头 发……”由于这场纷争是如此难以解决,所以这出戏下面的情节就无从发展,当老 霍尔瓦特突然走进大厅的时候,老爷们还在捧腹大笑。 老霍尔瓦特被那些乐得发狂的人迎接到大厅上,亚诺什则奔过去搂住他的脖子。 “你也到这儿来了,我真太幸福了,亲爱的岳父!”霍尔瓦特也亲热地搂着亚 诺什。 “只要我真正爱上了一个人,那我是永远不会抛弃他的。”后来,霍尔瓦特向 几个比较知己的朋友说,他今天中午已经把总督写来的一封信交给大主教了。 “你亲自交给他的吗?”法伊问。 “是的。”“我真奇怪,他怎么会接见你。”“我先通知他,总督有一封信要 给他。大主教包扎着一条腿躺在长沙发上。”“你知道信的内容吗?”“我看到: 当大主教看那封信的时候,信里的话对他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其次,我在主教宫廷 里派了一个暗探,真的,一个暗探……果然不到晚上,我的那个暗探就来报告我说, 大主教已经偷偷地离开了自己的宫廷,访问叶盖尔法路希副主教去了。不过信里边 究竟写了些什么,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信里一定有一张特效药膏,不然的 话,主教的那条腿绝对不可能马上就不痛了。”所有站在亚诺什一边的人,听到了 这些消息,心中都产生一种十分快慰的希望,但是亚诺什伯爵自己却并不完全感到 满意,因为他想了解一些别的事情。他把霍尔瓦特叫到一旁,并把他领到窗边,直 率地对他说: “比罗什卡在此地。”老头儿慌了神,由于要找几句回答的话,他就转弯抹角 地支吾着说: “怎么,比罗什卡?噢!你是说比罗什卡?唉,你怎么会想起这件事来呢?” “我看见她了。”“这是你在幻想。”“她头上包着一块农妇的头巾。亲爱的岳父, 你的心机是白费的,你不会撒谎。”“我的确不想撒谎。我该向你直说,我把她带 来了,但是你不能跟任何人讲。我阻挡不住她,因为她无论如何要来看你一眼。所 以我就答应她和弗里德穿着农民服装在街上站一会儿。白头翁总是一天到晚注视着 葡萄的,所以你就看到她了!”“现在她在这儿吗?”亚诺什低声地问;他的面孔 渐渐现出沉郁的神色,两眼流露出深思的表情。 霍尔瓦特犹豫了一下,然后好象有所决定似的,狡猾地向他使了一个眼色: “小伙子,如果我偷偷地让你和她见面,偷偷地……那么你给我什么呢?”亚 诺什的面孔突然感到热辣辣的,他头发晕,两眼发花,好象喝醉了酒似的。 他停顿了一下,垂着两手,用微弱的声音说:“不,不,我答应过,在没有获 得法伊的许可之前,我决不接近她。”霍尔瓦特亲热地握住他的手说: “你是一个规矩人!我就是为了这点喜欢你的。我是在试探你,我已经把比罗 什卡打发回家去了。以后就是我一个人留在这里,等到审问见证人的时候,我再写 信告诉她。这是她严厉的命令。她真是一个女霸王!”“我的小心肝,可怜的宝贝!” 亚诺什长叹了一声,喃喃地说着。 “唉,但愿你写信告诉她的消息都是好消息!……”“我们看吧,明天和以后 的日子会带来些什么消息……”“我相信上帝,”亚诺什虔诚地说。 “我也相信上帝,但是对于上帝的那些仆人要小心些……真的,要小心些。” 第二天的情况,看起来,的确是对亚诺什较为有利。审问一开始,审判长就给副书 记官下了一道征询communis opinio 的指示,这种情况是很少有的。 当然,征询communis opinio 是教会诉讼法典中明文规定的。 陪审裁判的那种制度,从古■部分地反映在教会的诉讼程序里了,因为审判长 通常总要这样询问见证人:“根据公众意见,应如何判处这个案子?”爱格已故的 大主教——费伦茨·克沙维尔·富克斯曾在教会法律中加强了这种崇高的倾向。他 在审理很重要的宗教案件和离婚案件时,除了审问双方的正式证人(他们可能是受 人教唆的)外,照例还要随意从“中立群众”中找两三个证人,问他们:“关于这 件事,村里的人是怎么说的?”在紧靠法庭的几个大厅里,亚诺什的见证人和裘里 的见证人都各管各的在那里踱来踱去,他们在考虑所发生的一切情况。当法庭上要 征询公众意见的消息传开以后,站在亚诺什一边的人都高兴得搓起手来。 “就是靠那一封信,总督的一封信!”这时候,裘里却咬牙切齿,焦急地偷偷 对她的女儿说: “你必须去拜访那些神父,马丽亚……虽然上帝可以证明:这样做不是我所愿 意的,但是非这样办不可。”马丽亚脸色苍白,不以为然地举起手来,好象竭力想 摆脱掉什么东西似的。 “这是必要的,你应该打定主意这么做,我的孩子,”他低声喝道,“有人在 陷害我们。”那时,教会法庭审问了裘里的亲信随从盖尔盖伊·伐尔迦。他被盘问 了好久;他在法庭里足足站了一个半钟点以上(裘里焦急不安地说: “他们把他怎么了?是不是把他放在油锅里煎?”)。在审问盖尔盖伊以后, 接着就审问另外一个婚礼见证人——西玛企婶婶。他们两人都说亚诺什伯爵在举行 结婚仪式时的行动,与一般新郎的行动完全一样。 审判长:新郎反抗过,是不是? 西玛企老婆子: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神父。他站着……简直象只羔羊似的! 审判长:他丢掉订婚戒指,是不是? 西玛企老婆子:(故作惊讶状)这全是胡言乱语,就象有人说我没有面孔而有 墙壁一样。什么样的蠢脑袋才能想出这种话来啊? 审判长:你不能胡说八道,虽然你的舌头没有骨头。你别罗里罗唆尽说废话。 你得清清楚楚地回答——“是还是不是”。当神父要叫新郎新娘的手握在一起的时 候,伯爵是不是把他的手挣脱了? 西玛企老婆子:这是从哪儿说起啊?请原谅,他们两人的手,象两只小鸽子的 嘴,紧紧的拉在一起。 审判长:你们这些见证人的耳朵里,当时都塞着棉花,是不是? 西玛企老婆子:正是这样。我看见盖尔盖伊的耳朵里塞着棉花,因为那时候, 他在耳朵痛。 检察官:你这个女人到底是怎么的?盖尔盖伊·伐尔迦说,那时候是你在耳朵 痛,所以你的耳朵里塞着棉花。 西玛企老婆子:(感到慌张)我的耳朵吗?我发誓我真的记不起来了。我只知 道,当时我们之中有一个是在耳朵痛,但究竟是我还是盖尔盖伊,现在要我准确地 说,那我说不上来。 辛特迦里神父:“Ista persona diabolica aberrat a via recta!”“魔鬼 把这个鬼婆子缠住了,”一个目光黯淡的神父马尔沙尔柯低声地向坐在他旁边的神 父拉托尔说。 那个神父轻轻地回答说:“小心些,朋友,不然,魔鬼就会缠到你的身上。” 审判长皱起眉头,逼视着那女人,对她大声喝道: “为了圣教和至圣贞女玛丽亚,你老实说,这些供词是谁教你的?”“没有人 教过我,”老婆子吓得象蛇一般蜷着身子,含糊地回答着。 她眯着一双小小的眼睛,好象盼望大厅顶上的圆穹现在马上就塌下来;因为那 些挂在大厅四面的爱格主教的画像都严厉地看着她,有几幅画像甚至身上还穿着甲 胄,口上留着唇髭或大胡子,不过其中有一幅画像上所画的完全是个天真的小孩子 ——一个年龄只有三岁的大主教依波利特,他是国王马杰亚沙的内弟,身上穿着一 套主教的法衣。这个挂在墙上的小孩子画像特别使得西玛企婶婶感到害怕,她觉得 他的两颗聪明的黑眼珠老是直瞪瞪地看着她。总而言之,今天的一切情况显然都不 利于裘里那方面的人。不过,对见证人的审问很快就宣布暂时停止,因为那天中午, 亚诺什家里摆了酒席,宴请大主教和全体神父。这位年青的贵族以十分豪华的场面 款待着他的宾客;其豪华的程度犹如神魔们劫掠了豪富的苏丹王或穆罕默德的后嗣 以后,使用了一种魔力,把《一千零一夜》里的神仙酒宴搬到这里来了。而君士坦 丁堡的领主那时候一定会瞠目结舌地看着那张空桌子,吩咐一个一个地把全部厨子 的头都砍掉。 他们大家一直欢宴到深夜,只有大主教一个人在午餐以后吻了一下亚诺什的双 颊,称他一声“我亲爱的儿子”,立刻离席走了。半个钟头以后,这里所有的情况 已经传到了“三牛”旅店里(这是裘里方面的人下榻的地方),因为亚诺什方面的 人和裘里都互相派有密探,随时都在通风报信。 马丽亚用微弱的声音说道:“我们既没有这样的佳肴,也没有这样的美酒。” 裘里回答说:“但是他没有象你这样甜的嘴唇和笑容。”大概亚诺什家的酒确实是 十分好的,因为第二天,那些审判委员老爷们的精神,看上去都很疲倦,好象没有 睡醒的样子,虽然他们是在审问一个主要的证人——裘里,那老头儿摆出一副非常 严正和诚实的面孔,活龙活现地叙述了事件的全部过程,恐怕连石头听了也会相信 他的话全是真的。有时候,在他的身上,似乎可以感觉到严肃而廉洁的军人的气质, 好象他拥有一种难以遏止的力量,这种力量特别表现在他对亚诺什的攻击上。他把 亚诺什描述成为一个胆小如鼠、懦弱不堪以及自暴自弃的贵族,他说,如果当时他 对亚诺什的了解,能够象现在这样清楚,那他决不会将自己的独生女儿嫁给他。 “最敬爱的神圣的法官,我参加过二十次战役,我的身上负过十七次伤,这都 是我在保卫皇上和祖国的战役中所遭受到的。但是没有一次所受的伤象第十八次那 样厉害,这第十八次伤就是这个不中用的青年带给我的,他显然听从了阴险的霍尔 瓦特的指使。他的心软得象面包心一样,人家要把他捏成什么样子,他就会成为什 么样子。可敬的教会法庭,现在要我这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儿来驳斥那些由狡猾的辩 护士彼烈维茨基所捏造出来的、毫无根据的谎话,要我抛头露面地来保卫我的荣誉 和女儿的荣誉,这完全是可悲的。要知道,这都是一个亲密的家庭生活中最值得回 忆的事情,可是现在在此地,这些事件却被当作嘲笑的题材,搞得臭气冲天。可敬 的教会法庭,假如问题只牵涉到我一个人,那我就可以根本不去理睬这个名叫布特 列尔伯爵、迷失方向的青年;假如问题仅仅牵涉到那个冒险家,路德教徒霍尔瓦特 运用无耻的阴谋来夺取我女儿的巨大的财产的话,那么我也不在乎这一点,但是我 对于荣誉问题,决不认为是一件可以开玩笑的事……”“Ad rem,ad rem,”审判 长用规劝的声调说道。 “我现在是在谈事情的本质,可敬的教会法庭,因为我在你们面前不可能不倾 吐一下我的荣誉遭受污辱的苦楚。而且,”这个熟谙战略的老滑头在讲话结束时说, “当我要捍卫我的荣誉的时候,那无论什么都是阻挡不了我的。凡是要损害我的荣 誉的人,无论他的职位有多高,准要作我的刀下之鬼。在这件事情上,上帝一定会保 佑我的!”睡眼惺忪的神父们听到这些含有威胁意味的、热辣辣的声音,都突然抬 起头来,惊慌地面面相觑,好象在说:“Per amorem dei,这个鬼军人会吃掉我们 的。上帝啊,现在请您作主吧!”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