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分 第六十三节 我要继续爱你 “你真的爱我?如果你失去了我,那你就会知道我爱你,而且我要继续爱你… …”梅玲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伸出手去,那是如此真实的一张面孔,臂膀真实地 传来力量,目光中深深的爱意静静流淌…… “我不会失去你……”与其说斯考蒂是在给梅玲承诺,不如把这样的一句话看 作是一个男人对爱情的誓言。可站在如此空荡的村庄,斯考蒂的话语空旷且苍白, 像空气中的浮尘找不到可以依托的支点。 “让我进教堂,一个人!”梅玲的神情坚决如铁,没有任何拒绝的余地。 在转身离开之前,梅玲贴近斯考蒂的嘴唇,温热的双唇迎上去,没有欲望,没 有被点燃的炽热,只有深情和一丝略感冰冷的咸湿…… 不等斯考蒂有任何的回应,梅玲向塔楼黑漆漆地大门跑去。斯考蒂抬头看到白 色的塔顶,不知为何,那种死亡的气息又一次的降临,令人窒息的冰冷,侵袭他的 全身。 不!斯考蒂在内心对自己大喊。他已经意识到梅玲正在走向一条不归路,他必 须在最后的时刻阻止她。于是,他也向塔楼跑去。 楼梯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大厅里已经没有梅玲的身影了。那声音杂乱,带着 急匆匆的敲击声,斯考蒂立刻判断出这是高跟鞋特有的声音,楼梯上的人……一定 是梅玲。 楼梯很陡,旋转着向上延伸,直通塔顶。 斯考蒂向上看去,果真是梅玲的背影。她好像已经着了魔,头也不回的向上狂 奔着。斯考蒂也跟着向上跑,该死,这样的楼梯本来对于斯考蒂来讲是根本不成问 题的,黑暗和盘旋对他也没有作用,但他忘记了一点——高度。从楼梯的扶手向下 看,中间的空档好似一个深洞,眩晕立刻袭击了他,无尽的深渊拖着他下坠,下坠 …… 梅玲依旧毫不停留地向塔顶的方向跑去,斯考蒂只有挣扎着继续向上,可每前 进一步,他都感觉到大脑的深处像被针刺般隐隐作痛。 在一个转弯处,斯考蒂停了下来。这里已经是他能承受的极限了,除了头好像 要炸裂一般的疼痛,空气好像也稀薄了,满头的汗顺着皮肤的纹理流下来……斯考 蒂紧紧地抓住楼梯扶手,支撑着身体的重量。他努力抬起头,用目光追寻着梅玲的 背影,只见随着光线短暂的明暗交替,梅玲打开通向塔顶的小门,然后消失。 门关上的一瞬间,整个楼梯间又暗了下来,斯考蒂的心也沉了下去,他屏住呼 吸,等待着… … 突然,塔顶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窗外,梅玲灰色的身影急遽下坠。 斯考蒂全身虚脱般无力,惊恐加上刚才身体与高度极限的挣扎,使他的心脏狂 跳,血压升高。等他睁开眼睛时,梅玲孤单单地趴在塔身向外伸出的屋檐上,刚才 还温热地贴在自己面孔上的脸颊,那带着泪水的余温还没有完全消退,而此刻的她 却趴在冰冷的屋顶上…… 法庭上,没有平日的舌枪唇剑,所有的人都是一副无辜的表情,似乎这是一场 没有被告的控诉。 这也确实是一次没有被告的控诉,法官先生冗长的演说已经完全表明了案件的 结局。整个法庭是安静的,只有法官先生一个人的声音:“当然,我们要感谢斯考 蒂先生 ,曾经救过这个女人的性命,在前一次突发的情况中,他纵身跃入海中。 可惜,在了解她的自杀倾向之后,他没有在第二次时做更大的努力……” 法官先生似乎是故意在这里停顿了一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斯考蒂的脸 上。可惜,他们从这张没有任何表情的面孔上,找不到任何他们想知道的讯息。 斯考蒂用木然回应着所有人的注视,在某一瞬间,他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 绪,想大声地告诉在场的每一个人,他比任何一个人都想让她活下去,想追上她, 把她拉下来……因为他爱她! 但是这样的话有什么用呢?也许反而会增加法庭对自己的怀疑或者给更多的人 增加一点无聊的谈资。梅玲不会活过来,自己内心的愧疚也不会少一点…… “但我们在此不是要评判斯考蒂先生,他什么也没做,而法律对没做之事,是 没有什么可说的。”法官先生的话依旧是没有任何温度。 法官的暗示,似乎是企图用道德的概念让斯考蒂良心不安。他不会明白,此刻 的斯考蒂宁可被判有罪,以此来减轻自己内心的痛苦和挣扎。 一如所有人的判断,陪审团一致认定梅玲是在失去理智的情况下自杀的,与任 何人无关。 斯考蒂并不在意法院的判决,他明白真正的伤口在他的心里,梅玲是被自己的 恐高症害死的。无法宽恕自己,这才是他此刻最难以表达的心情。 睡眠似乎变成了件困难的事,梅玲最后的拥抱,那贴在面颊上混合着冰冷和咸 湿的最后一吻,始终浮现在斯考蒂眼前。 一瓶威士忌已经喝下了一半,酒精的作用在斯考蒂的心底一点点荡漾开去,麻 痹了伤口的痛楚,在有些轻飘之感的混沌状态中,斯考蒂终于渐渐睡去。 这样的夜晚已经不知道是第几个了。 粉红色的玫瑰花束,花瓣四散飘落,凋零……旋转,还是旋转,花瓣在空中盘 旋,消失在漆黑的尽头……卡拉多冰冷的目光侵入他的神经,带着他走进黑暗的包 围,走不到尽头的长廊,四周是没有一丝温度的黑暗,走廊的尽头也是一片黑暗… …一个打开的墓穴张开最浓郁的黑暗向斯考蒂扑面而来……窒息,冰冷,汗水,没 有人出现,没有任何声响,斯考蒂无力挣扎,身体向着墓穴下坠,下坠…… 斯考蒂彻底地崩溃了,夜晚的梦魇占据了他的神经,占据了他的白天,占据了 他全部的生活。 米祺被迫把斯考蒂送到精神疗养院接受治疗,没有人知道斯考蒂什么时候可以 清醒过来。 三个月之后。 斯考蒂终于自由了,疗养院已帮助他的神经恢复到清醒的状态,但却没有办法 让他忘记梅玲。两个人之间的点点滴滴,短暂却炽热的爱情,梅玲意外的死亡,依 旧是斯考蒂最刻骨的记忆。 他沿着回忆,一点点重复着那些刻骨铭心的时刻。公寓门前,喧闹的厄尼餐厅, 寂静的荣誉美术馆,甚至玻璃橱窗里粉红色的玫瑰花束,每一处都可以让斯考蒂陷 入当时的画面,恍惚间感受到梅玲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