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他慢慢地走在昏暗的贴有木墙裙的走廊上,汗水微微渗出。一扇扇教室门从他 身边经过。如果不是每扇门都镶着透明窗户,他肯定会忍不住打开这些门。他望进 贝塞特先生上法语二级和诺福先生上几何概论课的教室,里面的学生都手拿铅笔、 埋着头看测验簿。他又望进哈雷先生上演讲艺术课的教室,看见了史丹·道夫曼— —不能算是朋友,只是点头之交——开始做期末演讲。史丹看上去快被吓破胆了, 但是杰克可以说史丹对恐惧——真正的恐惧——并无丝毫认识。 我死了。 不,我没死。 又死了。 没死。 死了。 没死。 他走到一扇写有女生的门前,推开门,希望能看见湛蓝的沙漠天空和地平线远 处的蓝山。但他看见的却是贝琳达·施蒂文斯站在水池前正对着镜子挤她的青春痘。 “上帝啊,你介意吗?”她问道。 “对不起,走错门了。我还以为这儿是沙漠。” “什么?” 但是他已经离开,门砰地一声在他身后关上。他走过饮水泉,打开写有男生的 门。这儿就是了,他知道,非常确定,这就是能把他带回去的门—— 三个小便池被荧光灯照得一尘不染,水滴从水龙头里庄重地漏出,滴进水池。 其它什么都没有。 杰克关上门,继续沿着走廊走下去,脚跟踩在瓷砖上发出踢踢踏踏的声音。他 经过办公室的时候,向里面瞥了一眼,只看见弗兰克斯小姐坐在里面。她正在打电 话,坐在旋转椅上转来转去,手指不停地绕着一撮头发。银铃铛就放在她旁边的桌 子上。杰克趁着她背转过去的当口赶紧溜过去。三十秒钟以后,他沐浴在了五月末 明亮的晨光中。 我逃学了,他想。即使那些让他分心的事情也没有阻碍他对现在预料之外的事 态发展感到惊讶。如果我五分钟以后还不从洗手间回来,艾弗莉小姐会让人去查看 ……然后他们就会知道了。他们都会知道我离开学校,逃学了。 他想起留在桌上的文件夹。 他们会读我的作文,然后会认为我已经疯了。生病了。他们肯定会。毫无疑问。 因为我的确疯了。 接着,另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他意识到这是那个男人的声音,那个有一对 战士的眼睛的男人,那个臀部上低低挂着两把手枪的男人。那声音非常冷……却不 乏安慰。 不,杰克,罗兰说。你没疯。你很迷惘、害怕,但是你没疯。你既不用害怕早 上的影子从你身边掠过,也不用害怕晚上影子变长。你只是需要找到回家的路。这 就是全部。 “但是我该往哪儿走?”杰克喃喃自语。他站在五十六街帕克路与麦迪逊路之 间的人行道上,看着街上车来车往。一辆城市公共汽车鸣着喇叭从身前开过,柴油 发动机喷出一串刺鼻的蓝烟。“我往哪儿走?那扇该死的门到底在哪儿?” 但是脑海中枪侠的声音归于沉寂。 杰克转到左边东河的方向,开始漫无目的地向前走。他不知道自己在朝哪里走 ——一点儿感觉都没有。他只能希望双脚可以把他带到该去的地方……就像很久以 前把他带到了不该去的地方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