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那是在纽约的一天,我路过一个非常雅致的餐馆。餐馆里一个领班正领着一对 夫妇到他们订的座位上。那对夫妇在争论着什么。领班看见我朝我眨眨眼,那眼神 可能是世界上最愤世嫉俗的。于是我回到宾馆写下这个故事。在写这故事的三天里, 我完全沉浸在里面。对我来讲,写它的原因不是神经兮兮的领班,而是将要离婚的 夫妻间的古怪关系。从我们的角度看,他们比领班更神经兮兮,神经多了。 一天,我从经纪行下班回家,发现饭桌上有妻子写的一封信,其实应该说是一 张字条。字条上写着她要离我而去,打算离婚,要我等她律师的通知。我坐在饭桌 边的椅子上,难以置信地反复读着字条。过了一会儿,我站起来走进卧室,查看衣 柜。她的衣物全不见了,只留下某人送给她的一条运动裤和一件难看的运动衫,运 动衫前面用耐洗的原料印着Rich Blonde . 我返回餐厅的饭桌边(餐厅在起居室的另一头,这是一套只有四个房间的公寓) , 再一次看着那六句话的字条,没有什么新发现,但卧室那半空了的衣柜使我开始相 信字条上所说的。字条上的语气十分冷淡,没有“爱”“好运”这样的字眼,甚至 连结尾的“最好的祝福”都没有,最后的“保重”还算温馨,在下面她草草地签上 了自己的名字———黛安娜。 我走进厨房倒了一杯橙汁,想把杯子拿起来时,杯子滑落在了地上。橙汁撒在 低层的橱柜上,玻璃杯破了。我知道,如果我去拾碎片可能会把手割破,因为手在 颤抖。但无论如何都要捡起来,我真的把手割破了。两个地方被割破,但都不深。 我一直以为这是个玩笑,而后意识到不是。黛安娜不是会开玩笑的人,但问题是这 件事我以前都没注意,也没有前兆。我不知道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令我变傻了,还是 变麻木了。在随后的几天里,我一直在想我们两年婚姻生活的最后六个月或八个月, 后来两个时段都想。 那晚我打电话给她在鲍德里奇的娘家,问黛安娜是否在那里。 她妈妈接的电话并说:“她在,但不想和你谈,别再打了。”然后是挂断的声 音。 两天后,我接到黛安娜律师的电话,他自我介绍叫威廉·汉姆伯特,在断定他 确实是和史蒂夫·戴维斯说话后,开始称我为史蒂夫。这可能有点难以置信,但事 实如此,律师就是这么古怪。 汉姆伯特说下星期初我将会收到一份“正式文件”,并建议我准备一份概括性 的开场白以化解家庭事务的危机。他也忠告我别做任何“突然性的信托转移”,还 让我在这段财务上不好清算的时期保留所有新购买物品的收据,即使是最小的东西。 最后他建议我找个律师。 “您能听我说几分钟吗?”我问。我低着头坐在办公桌前,左手扶着前额,眼 睛闭着,不愿看电脑屏幕上明亮的数据线,那时我也许哭了,眼睛里像落进了沙子。 “当然,很愿意听,史蒂夫。”他说。 “我要对你说两件事。第一,你说‘化解家庭事务危机的开场白’就是说准备 结束婚姻,如果黛安娜认为我要骗她的财产,那她就错了。” “是。”汉姆伯特说,并非同意我的想法,而只是表示了解。 “第二,你是她的律师,不是我的。不要带着施惠的随意的口气叫我的名字, 在电话上这么叫,我就挂断电话。当我的面叫,我会揍你个眼冒金星。” “史蒂夫戴维斯先生,我不认为” 我挂断了电话,这是自从我在饭桌上发现上面压着三把公寓钥匙的字条那刻起 第一件给我快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