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灵的伴侣 这就是一九九0 年十二月二十三日詹姆斯坐在高速公路休息区自己的车上,为 不知道该向家里人怎么说而苦恼不已的原因:他没有带未婚妻回家。从字眼上说, 这并不违背家规。虽然去年他曾把她引荐给家人,但在法律意义上,她还不是这个 家庭的一员。他们非常喜欢她,对她说小吉姆终于找到了心灵的伴侣。他们是多么 高兴,并取笑说当他未遇到中意的人时,他们如何为他忧心忡忡。现在他想,要是 当初谈到她时没用“心灵的伴侣”这个词就好了。无论如何,他们盼着看到她。他 的家庭需要一个解释,那么他怎么告诉他们真相呢? “妈,爸,我早就想告诉你们——婚约取消了。她不再信任我,我也不再相信 她。” 诸如此类的话? 他比以往更强烈地感觉到失败。他觉得自己像一群白羊中的一只黑羊,一个问 题孩子,一个孤零零的输家,因为他无法让婚姻和友谊保持得更长久。他的家庭中, 从来没有人离婚,也不曾有人取消婚约,或充当牺牲品,被人甩掉。从来没有人受 过如此打击……直到现在,不幸的石块落到他的头上。 他不可能永远在路边坐下去。最后,他转动点火钥匙,小心打着方向盘回到高 速路上。车子只能向家的方向开去,他仍然不知道怎样对家人说,不过,他暗暗地 希望:也许到时候能想出一点儿应对的办法。 整整一上午,他都在赶路,一边想着谁会在那儿迎接他。大姐莉莎,姐夫乔, 两个外甥女克里斯蒂和阿比盖尔(八岁和六岁),他们前一天已经从明尼阿波利斯 赶回家里。乔是双城 联盟所属一家很大的城郊分行的经理。莉莎一头金发,眼眸 碧蓝,在詹姆斯人生的头十四年中,她是兄弟姊妹中让他最感头疼的临时保姆,一 个作息时间和父母电视禁令的严厉、不留情面的执行者。她曾是家里4-h 成员中 唯一的孩子。现在她是园艺冠军,对玫瑰钻研尤深。她性情古板,哪怕听到这个世 界上最有趣的笑话,仍然表情严肃,不为所动,最多只会让眉毛稍弯成弓形。而乔 是这个世界上最快乐的乐天派,不管什么时候看见他,似乎总在唱歌或吹口哨,一 副怡然自得的模样。 詹姆斯的二哥(也是头发最少的)埃里克,共和党党员,一家银行的副行长。 打高尔夫球时,他对规则从不敷衍,也不要加击 ,但总要算上给弱者多允的三杆。 他预计当天下午从丹佛赶来。他和妻子雷切尔,三个男孩保罗、托马斯、亨利(分 别是十岁、九岁、五岁),大约在四点左右到达明尼阿波利斯,然后租一辆车一路 南下。 往好的一面说,詹姆斯为他的兄弟姊妹的成功,为他们的家庭,为所有与他们 生活有关的喜事感到高兴。另一方面,他又对他们有些嫉妒,因为相形之下,他有 一种挫败感。当然,他的二姐朱莉至今还是单身一人。不过一想到她,他还能感到 一种压力。她大他两岁,是一个艺术家。这会儿她也正驱车从芝加哥往家赶,预计 下午到家,这要看路况如何。这会儿已降了八英寸的雪,天空中雪花还在飘落。朱 莉的座驾是一辆红色帆布顶篷的吉普车,配有宽大、防滑的轮胎。她说过,没有什 么能阻挡她。詹姆斯知道,朱莉总喜欢带着宿营设备和一捆画布,驾车到遥远的蛮 荒之地写生,画风景,一呆就是几周。因此他深信不疑,穿越仅仅八英寸厚的雪, 对朱莉来说是区区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