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非正式的订婚派对 高速路向前方延伸,两边尽是树木,这让詹姆斯感觉到一丝惬意。不过,走到 高速路的尽头,一看到那所大房子,想到自己在纽约格林威治村栖身的狭小公寓, 他又感到几分失落。那个小公寓是他掏光腰包才勉强租下的,凯瑟琳还负担了一部 分租金。他很小就明白,他不具备父兄那样的理财才智。他对家族的银行事务也从 未有过一丝兴趣。年纪稍大一些,当家人围坐在餐桌旁,开始谈论银行利率和股票 行情时,他的眼光就变得呆滞了,不知要落在何处。甚至到现在,他对数字一类的 事情还很迟钝,比如,他不会计算自己的账本支票的收支盈亏。从他能记事起,他 就想当个作家。有一点值得肯定,就是他的父母总是鼓励他发展文学方面的才能— —确切地说,是母亲在鼓励他。有一次在乡村俱乐部,他父亲对朋友们说,“吉姆 的理想是有一天成为大学教授。”这也是那个时候沃尔特·恩格尔一家人的期望。 问题是,后来詹姆斯对自己的写作才能一直心存疑虑。不管是当作家还是当教 师,他连最简朴的生活也难以维系。他当助教的薪水仅仅够支付基本生活必需品花 销的一半。凯瑟琳给一个律师当助理,但是两个人的收入加起来,还是显得拮据, 捉襟见肘。刚认识凯瑟琳那会儿,他有一个短篇小说卖给了《纽约客》。但从那以 后,他几乎写不出什么东西了。他开始怀疑自己的写作才能。囊中羞涩也使两人关 系变得紧张——为钱而起的争执也许只是某种更深的矛盾的表象。刚过去的一个月, 两人简直就像在地狱中互相煎熬,充斥着无休止的争吵,刺耳的声音,悲伤的交谈, 互不买账,否定,阴郁的现实,横加指责,指指点点,失眠,倒胃口,不理睬电话 信息,不负责任,等等。而在六个月之前,事情还没有变得如此糟糕。现在,他只 好一个人爬上车,长途奔波回家过圣诞节。他心里清楚,凯瑟琳会趁他不在,把她 的东西从公寓里搬走,把钥匙塞在门下,回到她自己的住所去。 也许他能想出什么办法来赢回她的心。也许她自己会改变主意。也许他们都需 要重新调整一下。当然也很有可能,他们曾拥有的东西被打碎了,无法修复了。 “你和凯瑟琳就睡你那屋吧,”几周前,母亲在他的录音电话中说,“你爸爸 和我谈过了,原先我们总说在我们家里,孩子们结了婚才能睡在一个房间。但你俩 在一起生活,实际上等于结婚了。我们想这样也好。” 她还加了一句,“还有,如果你不介意,我们想请一些朋友来,给你俩办一个 非正式的订婚派对——不是开玩笑——在新年元旦之前,你要是想邀请谁,就告诉 我一声。我们都盼着你们快回来。” 那时他已把自己封闭起来,不愿与人接触。他也明白他应当对家人说些什么, 但他一直没有开口。 他把车停在乔和莉莎的宿营拖车后面,关掉引擎,从座位旁抓起外套,下了车。 得和家人见面了。他记得去年他走下车时是多么兴奋,那时候,凯瑟琳站在他身旁。 短短一年间,物是人非,发生多少沧桑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