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特别的社交聚会 “有两件事……”后边传来乔的声音。詹姆斯等他赶上来。他俩跟着父亲和库 力往树林走,但被落在后边,听不到前边的响动了。当他们一走出房子里家人的视 线,乔就把手伸口袋里,拿出一盒香烟来,点燃了一支。莉莎知道他吸烟,他也曾 努力想戒,但没戒成,最后他被允许只能在户外,在女儿看不见他的地方吸烟。 “什么事?” “在家里不要提拉尔森家的派对。”乔平静下来说。 “为什么呀?”詹姆斯问。 拉尔森家是小镇上仅次于他家的富裕人家,拥有约翰·迪瑞拖拉机,阿格威农 场用具专营店和一间谷仓。拉尔森的儿子本恩还是詹姆斯的同学。据说,拉尔森家 每年一度的圣诞派对是一个特别的社交聚会。 “因为他们不去了。” “派对在什么时候?” “今晚。” “为什么他们不去?” “因为没有人邀请他们。” “为什么没人邀请?” 乔耸耸肩,“莉莎对大家说也许是一时疏忽了,他们无论如何应该去;但妈妈 说不能去,除非接到正式邀请,即使你认为那极有可能是一时疏忽。” 在雪中跋涉让詹姆斯直喘气,他每走一步,就向树林里吐出一片云似的蒸汽。 乔也累得散了架似的,听得出鼻息很重,很粗。 “为什么没人邀请?”詹姆斯又问了一遍。“他们过去可一直把拉尔森一家看 作自家人呀。那谁去唱圣诞牧歌呢?”他指的是理发店四重唱组,成员有他父亲, 吉恩·拉尔森,教堂的格鲁宁牧师,和一个当地农场主汤姆·布朗。 “我不清楚。莉莎说她听人说汤姆·布朗一直感觉不好,病得不轻,无论如何 他可能去不成了。” “他们吵架了吗?” “不是冲着拉尔森一家。”乔抽了最后一口烟,用手指把火掐灭,接着把烟头 贮存到他用空薄荷糖纸做的一个小盒子,放进后边的口袋里。“库力认为这事儿是 经济问题,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是的,詹姆斯明白乔的意思。在八十年代,他家拥有的银行给农场主贷了很多 款,后者则用他们的农场作抵押。当时的背景是,贷款利率被人为地压得很低,玉 米和豆类的价格一路升高,创下历史纪录;同时由于种种原因,农场的土地也狂涨 到每英亩二千美元,于是就变戏法似的创造出了一村子的“纸上百万富翁”。当利 率再次抬高,土地、玉米和豆类的价钱下降到更现实的水平时,借款人发现他们成 了负资产,或者没有收入支付还款。而银行必须保护投资人和股民的利益,则不得 不下令收回不良贷款,否则它就要冒倒闭的危险。一些不明其中复杂情形的人看见 恩格尔家的房子就生气,觉得它高高矗在山坡上,有点儿像不可摧毁的城堡;同时 又认为,恩格尔一家一心只想着把自家变成昂格首富,而对整个社区毫不在乎。 当地经济依然动荡不定——老百姓为糊口苦苦挣扎,有人宣布破产,把地卖给 更大的合作农场,亏本,绝望。让事情变得更糟的是,接连两年夏天,又逢大范围 的旱灾,很多地方减产一半。在一年的某个时候,如果你看见深夜里一些农家厨房 里还亮着灯,那是人们在核对账本,做下一年的预算:首先要还银行的帐,一些家 庭不得不取消休假的计划,降低健康保险,缩减某些开支,比如圣诞礼物。拉尔森 一家可能从各种渠道得知,众人议论纷纷,说如果沃尔特和鲁思·恩格尔被邀参加 他们家的派对,有些客人就会感到非常别扭,不舒服。 “这事儿真让人恶心。”詹姆斯说,“第二件事是什么?” “你的朋友萨拉打电话过来。” 萨拉是汤姆·布朗的女儿。这么多年来,詹姆斯一直努力保持联系的故乡朋友 有两个,萨拉是其中之一。 “她什么时候打的电话?” “今天早上。她说她知道你快要到家了,想让你给她回个电话。” “她就在昂格?” “对,很显然。” “她都说了些什么?” “有关你们的朋友迈克的事,”乔说。“她说你知道。”另一个詹姆斯保持联 系的故乡朋友,就是迈克·奎因。每年圣诞节后,与迈克交换各自手里的“白象” , 也是詹姆斯一直期盼的事情。 “可能与那个派对有关吧,”詹姆斯说。“我在纽约时,她给我录音电话里留 过一个信儿,不过我没有回电话。这下太好了。去年空军没有让迈克回家,我们好 久没见了。” “你和这个萨拉一直有联系?”乔问,一边扬了扬眉毛。“她是你的旧情人吧, 是不是?” “萨拉?”詹姆斯笑出声来。 “有什么可笑的?” “瞎猜,东拉西扯,”詹姆斯说。他发笑的原因之一是,按那样瞎猜,他觉得 百万英里之外的任何人都有可能是他的旧情人,但独独萨拉·布朗不可能。“打上 幼儿园起,我就认识萨拉了,”他告诉乔,“她简直是个假小子。情人那个词和她 不沾边。有一次她确实追过我,那是因为我把她的药属葵蜜饯扔到火里去,她追着 要揍我,当时我们几个人正一起做野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