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单调突然中断 他们再望过去,那细小的火花仍在燃烧。顷刻之间,在上方的黑暗里出现一个 红点儿,挂在那儿象颗晶亮晶亮的星星。前甲板上的士兵和水手也都瞧见了,刹那 间全船骚动起来。维克斯夫人也出来看热闹,小西尔维亚则紧紧扯住她妈妈的衣裳。 见到了女主人,那个稍有节制的女仆便赶忙离开弗里尔。她这样做并无必要,这会 儿谁也没有注意她,布伦特出于职业的本能,正处于激动之中,早已把她忘记得一 于二净,弗里尔现在正一本正经地跟维克斯商量怎么办。 “驾一条小船去!”那位绅士说道。“当然罗,亲爱的弗里尔,要尽一切努力。 这就是说,如果船长不反对,并且不违犯国王的规定——” “船长,你肯放下一条小艇,呃?我们或许可以救出一些遭难的可怜虫的,” 弗里尔嚷道。面临那即将到来的振奋场面,他周身的热情勃发了。 “小艇!”布伦特说,“嘿,离这儿至少有十二海里,而且一丝风也没有!” “我们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象烤栗子那样烧死呀,”另一个叫道。这时空 际的火光扩大了,变得更红了。 “一只小艇顶什么用?”派因说。“大船才不过载三十个人。那边是条大海船 呀。” “那末,我们就驾两只小艇——三只小艇!老天在上!你总不能瞧着他们活活 烧死,站在这儿不动呀!” “他们自己有小艇嘛,”布伦特说。他的冷静与那青年军官的鲁莽急躁造成强 烈的对比。“火势一猛,他们无疑会上小艇的。同时,我们可以告诉他们,有条海 船就在近旁。”他话音未落,一束蓝光懂懂地窜上夜空。 “瞧吧,我想他们会看到的!”他说。那鬼形似的火焰升上天空时,群星都黯 然无光了,当火焰消失,天空显得更黑暗时,群星又以更大的亮度出现了。 “贝斯特先生——放下船尾小艇,配上人员!弗里尔先生——你愿意的话,就 驾驶一只小艇,带上一两名中舱里自愿效劳的囚犯。我要留下足够的人手来配备那 条大船和快艇,以防万一。稳住,小伙子们!当心!”第一批跑上甲板的八个人在 下放左、右舷的船尾小艇时,弗里尔奔向主甲板。 维克斯夫人当然是碍手碍脚。布伦特粗鲁地把她推开,几乎没低声道歉就打她 身边插过,她发出了一声大家闺秀所特有的尖叫。她的女仆却直挺挺地站在船后的 栏杆边木然未动。船长停了一下,察看周围的情况,却发现那姑娘的一对黑眼睛赞 许地盯住他不放。正如他说的,他年岁已过四十二,虽然魁梧粗壮,两鬓早就飞霜, 可是经她这一盯,却涨红了脸,活脱象个大姑娘。尽管如此,他还兀自说道。“这 小娘儿倒挺有一手哩!”接着嘀嘀咕咕地骂了几句。 在这同一时刻,莫里斯·弗里尔已通过岗哨跳进了中甲板。他点了下头,牢门 便给打开了。里面的空气热腾腾的,那种因人员拥挤所发出的狐骚汗臭,充斥着整 个船舱,令人作呕,好象是进了关满牲口的棚厩似的。 他扫视了一下排在船舱两旁的双层床铺,把目光停在对面的一个人身上。 前不久这里好象发生过什么骚乱,在本应伸出六双脚的地方,在牛眼灯照射下 只露出了四双。 “卫兵,是怎么回事?”他问。 “一个犯人病了,长官。大夫把他送进下医院。” “那么,还缺一个人呀。” 另一个从床铺的空档后面钻了出来,是鲁弗斯·道斯。他扶着床沿,出来敬了 个礼。 “先生,我有些恶心,想把舷窗打开。” 那一排默不作声的人都抬起头,急切地注视着,倾听着。此时此刻,那排双层 床铺有如一排野兽笼子。 莫里斯·弗里尔悻悻地跺了下脚。 “恶心!恶心什么?你这条装病的狗!我要给你点活干干,淌一消汗,百病全 消。站到这边来!” 鲁弗斯·道斯摸不着头脑,只好服从。他看上去沉郁沮丧,伸手抹一抹脑门, 好象要擦掉那里的疼痛。 “你们有谁会划桨?”弗里尔接下去说。“说呀,活见鬼。我又不是要五十: 三个就够了。说呀,喂,快点!” 那扇沉甸甸的门哐啷一声关上,四个“自愿”的人上了甲板。深红的火光已经 变成黄色,正在天空里蔓延开去。 “两个人一条船!”布伦特嚷道。“贝斯特,我每隔一小时给你们射出一束蓝 光。当心别让他们把船给撞沉了。放下小艇,小伙子们!” 第二个犯人刚拿起弗里尔船上的桨,便呻吟一声,向前倾倒,但立刻控制住自 己。倚在海船过的萨拉·珀福伊正好看到了。 “那个人怎么啦?”她说,“病了吗?” 派因站在她身边,闻声一看,说:“那是十号里的大个子,”他嚷道。“喂, 弗里尔!” 弗里尔没有听到。他正全神贯注地瞧着远处比前一会更加发亮的火光。“用力 划呀,小伙子们,”他叫道。在大船上人们的欢呼声中,两只小艇射出了蓝色的灯 光圈,消失在黑魆魆的夜色里。 萨拉·珀福伊瞅着派因,等他解释,谁知他一转身走开了。这姑娘待了一会儿, 好象在犹疑。不等那离去的身影再走回来,她便急速地扫视一下四周,泪下阶梯。 朝中舱走去。 紧靠她左面的便是一堵把士兵和囚犯隔开的橡木挡墙,上面布满铁钉和枪眼, 还安有一扇镶着钢板的应急活富。站在上锁的牢门边的守卫诧异地瞅着她。她把自 己的小手摆在那粗糙的大手上——守卫也是人啊——,还朝着守卫闪烁着那对黑褐 色的眼睛。 “医院,”她说,“是大夫派我来的。”不等卫兵回答,她那白色的身影已经 进了舱口,拐过舱壁,后面就躺着那个生病的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