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五章 海藻的启示 西尔维亚的建议使陷于绝境的人们产生了新的希望。一贯鲁莽急躁的莫里斯· 弗里尔立即宣布,说这个办法是极其可行的,并且对自己没能动出这脑筋感到奇怪 ——象他这号人,能不感到奇怪?“这是世界上最简单不过的事嘛,”他大声说。 “西尔维亚,你救了我们啦!”然而把问题认真考虑一下,要实现他们的希望,显 然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哩。用皮革绷出一只柳条船,到哪儿去弄皮革?只有一条可怜 巴巴的母山羊,剥下它的皮怎能顶用?西尔维亚没想到这些,她满脸堆笑,为自己 提出这个办法感到高兴,而且一心以为可望摆脱困境了。她紧紧盯着鲁弗斯·道斯, 想从道斯脸上找出她乐观的根据,可是道斯的眼睛瞅着地面,并未射出喜悦的光芒。 “能行吗,道斯先生?”她问时紧张地等候回答。 道斯紧锁双眉,并不乐观。 “说呀,道斯,”弗里尔满怀希望,暂时忘却了对道斯的敌视,催促说,?你 难道不能出点主意吗?” 鲁弗斯·道斯看到大家把他当作这小集体的头头,恳求他拿出主见,不由得乐 滋滋地感到心里有一阵悸动。“我不知道,”他开口了。“我得考虑考虑。事情看 起来简单,但是——”他顿住了,因为突然看到了海面上的什么东西。那是随着回 潮慢慢漂向海岸的一团冒着气泡的海藻。这团东西要是在别的时刻漂来,不会引起 注意,可在这会儿却使道斯获得了启示。“对了,”他慢悠悠地加上一句,口气也 起了变化。“也许能行。我有了办法罗。” 其余的人尊敬地保持沉默,等他再开口。“你说,这海湾有多宽?”他问弗里 尔。 “什么,去萨拉岛?” “不,去领航站。” “大约四海里。” 这犯人叹了口气。“太远罗,现在游不过去。虽然在以前我也许能行。这种生 活,把人都给折磨垮了。可是,不能游也得游啊。” “你打算干什么?”弗里尔问。 “宰掉山羊。” 西尔维亚发出了一声细嗓音的尖叫。她已经喜欢上那个不会讲话的伙伴了。 “宰掉南妮!哦,道斯先生!为什么?” “我要给你造一条船,”道斯说,“需要羊皮、肠线和羊脂。” 要是在几周前听到这话,莫里斯·弗里尔先生准要嗬嗬大笑了。但他现在已开 始领会到这名逃犯不是可以随便嘲笑的对象,尽管他憎恶道斯的优越地位,却也不 能不承认对方实际上比他高明得多。 “从一只羊身上你只能利一张皮呀,伙计?”他带着询问的口气说,仿佛道斯 这种不可思议的人物,自有一套神秘的手法,可能从一条羊身上剥下两张皮来。 “我打算再捉几只。” “到哪里去捉?” “到领航站。” “你怎么去呢?” “凫水过去。嗨,没时间问这问那了!去砍几棵小树来,我们动手干吧!” 中尉诧异地看了看手下的囚犯,只得屈服于知识的威力,执行命令去了。太阳 落山之前,可怜的南妮已给道斯笨手笨脚地剁成大大小小的若干段,挂在最近的树 上。弗里尔尽其所能拖了不少小树苗回来,发现鲁弗斯·道斯在干着一种古怪的活 儿。他宰了那头山羊,齐下颚割下羊头,顺着膝关节砍掉羊腿,在肚皮下面破开一 条缝,从里面取出内脏剜出肉。那条缝正在用线缝合起来。这样一缝,就成了一个 粗制的口袋。他忙着往里面尽量地塞干草。弗里尔还注意到肥羊肉已经给很好地保 存起来了,肠子浸在一个水坑里。 然而这犯人却不愿意说出他究竟打算干什么。“这是我自己的想法,”他说。 “让我自个儿干,也许不成功。”弗里尔在西尔维亚的逼迫下只好立在一旁观看, 假装对道斯的计划了如指掌,秘而不宣。其实呢?他在恼羞成怒,心想一个囚犯的 脑袋瓜里竟然装着他所不了解的秘密。 第二天,根据鲁弗斯·道斯的指示,弗里尔出去割些灯芯草背回来。在他们住 地周围,灯芯草绵延生长了约有一英里。弗里尔完成这项任务,几乎花去半天时间。 口粮不足,已开始影响到他的体力了。而那犯人呢?由于在劳役船上度过悲惨岁月, 练就了一副吃苦耐劳的本领,现在正慢慢恢复原先的体力。 “要这些灯芯草干吗?”弗里尔扔下肩上的草捆,问道。 他的主人谦虚地回答说:“凫水用的。” “嗯?” 对方耸一耸宽阔的肩膀。“弗里尔先生,你悟性真差。我要泅水去领航站,逮 几只山羊。我泅过去可以依靠塞满干草的羊皮袋,可是把那些山羊运回来,必须用 灯芯草才行呀。” “你要逮那些山羊,究竟是干什么?”弗里尔拭去额头的汗水问道。 犯人示意弗里尔走近一点。弗里尔迈步前来,但见道斯正在拾援山羊肠子。肠 子外面的粘膜已经剥去,肠子的里部正往外翻。遣斯的做法是一小段一小段地往外 翻,好象在卷袖口。卷一段便朝水塘里一浸,水向肠内压去,于是肠子又翻了一节。 这样卷呀浸呀,反反复复,整条羊肠都给翻了过来。羊肠内壁的粘膜一剥去,这就 成了透明的皮管,再使劲一拧,去掉水分,让太阳晒干。 “这就有了做圈套的肠线,”道斯说。“这玩意儿我是在犯人营里学会的。你 再到这边来瞧一瞧。” 弗里尔跟在后面,看到两块石头中间生着一堆火,旁边搁着水壶,有一部分埋 在沙土里。走近水壶,他发现里面装满了光滑的石子。 “把石子都取出来,”道斯说。 弗里尔遵命行事,壶底呈现出一层闪闪的白色粉末,壶的内壁也同样粘着一层 白色的东西。 “这是什么?”弗里尔问。 “是盐。” “怎么弄的?” “我把水壶灌上海水,然后将石子儿烧红,丢了进去。如果需要淡水的话,还 可以用布去吸收蒸气,拧出淡水来。不过,谢天谢地,淡水我们有的是,多着哩。” 弗里尔不胜惊异。“这办法你也是从犯人营里学来的?”他问。 鲁弗斯·道斯哈哈一笑,笑声里含有一点凄苦。“你以为我这辈子都是待在 ‘犯人营’里的?这事非常简单,不过是蒸发作用。” 弗里尔又钦佩又烦躁,突然说道:“你真有一手,道斯!你是干什么的——我 是问你以前干哪一行的?” 道斯脸上闪现出得意洋洋的神色,一时间仿佛就要说出什么惊人的话语来,可 是那闪光倏忽即逝,他痛苦地把涌上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我现在是个囚犯。至于我以前干过哪一行,那就不用问罗。水手也好,造船 工也好,浪子也好,流浪汉也好——那有什么关系呢?总改变不了我现在的命运, 你说呢?” “如果我们平安回去,”弗里尔说,“我为你请求赦免。你应该得到宽恕。” “得了得了,”道斯发出刺耳的笑声,回答说,“等真能回去再说吧。” “你不相信我?” “我不想从你手里得到什么恩惠,”他说时又现出先前的那股凶狠劲儿。“干 活吧。把灯芯草都搬过来,用钓丝捆扎好。” 这当儿西尔维亚走过来了。 “下午好,道斯先生。辛苦啦?哦!壶里是什么?” 这孩子的声音好象具有魔力,一下子把道斯给迷住了,但见他喜形于色,笑吟 吟的。 “是盐呀,小姐。我要用它逮山羊哩。” “逮山羊?怎么个违法?把盐洒在山羊尾巴上吗?”她兴高采烈地大声问道。 “山羊喜欢吃盐。我到了领航站,用盐做诱饵,布下圈套。山羊来舔盐,我就 拿做好的肠线圈套把它套住——懂了吗?” “你怎么过去呢?” “明儿你就知道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