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到刚果(3) 我说:“相当暴力。”接着告诉他,四年前,刚独立那段时间,曾经发生过一 场令人毛骨悚然的暴动,胡图族人(Hufu)对抗图西族人(Tutsi )。胡图族长久 以来都处于遭人鄙视的下层阶级,积怨深重,终于爆发为大规模的屠杀。我有个记 者朋友,曾经亲眼目睹胡图人怎样酷刑虐待图西人的。他们先砍掉图西人的脚,再 逼他们站起来。然后,他们再将图西人的腿及膝砍掉,当图西人死命撑在冒血汩汩 的残肢上时,胡图人就看着取笑作乐。接下来还有更多截肢酷刑:切掉耳朵、鼻子, 剜出眼睛,剥去丸,整个期间受害者都还是活人。数十万图西人就是这样给活活整 死的,因此,这个国家后来就画地分据,图西人拿下布隆迪,胡图人占有卢旺达。 维迪亚听着,恐惧与厌恶,一脸苦相。车子里飞扬着卷进车窗的灰尘。关上车 窗,又有窒息之虞。现在,维迪亚开始哼起调子来。 “图─图─图西,拜拜,”他用艾尔乔森的歌声唱着,“图─图─图西,乖乖。” 我们开到鲁亨格里的十字路口。左边是爬高上行到基加利的山路,右边则前往 奇森邑(Kisenyi )与哥马(Goma)。夕阳西斜,我们坐着思考去向。维迪亚嚼着 起士三明治,就着一杯热水壶里倒出的咖啡。即使在偏僻地角,食物稀少,他还是 严格遵守他的膳食规则。 我说:“在基加利找到地方过夜的机会比较大。”他也同意了;基加利再怎么 说,也是卢旺达的首都。我们未曾预定住房,又没有事先安排;我们只是狩猎北上, 毫无计划地掠过丛林而已。 我们进入基加利时,暮色就像地上起雾一样,阻碍了道路视线,即使如此,我 们还是可以看出,镇上虽然拥挤,也还是个非常小的小镇。那就是卢旺达的问题: 人这么多,地方这么小。镇上三四家旅馆,没一家像样的。每一家我们都停车暂借 问。维迪亚先是面露错愕,为什么要在这里停车──“这么低级的地方”──接着, 无以避免地,失望气馁。我们连一个房间也要不到。 他说:“他们脏死了。” “说不定,他们只是看起来脏而已。” 他没笑。“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咱们去美国大使馆碰碰运气。” 时间已经过了晚上7 点,在路上奔波十三个小时以后,我们竟然要面临无处过 夜的窘境。大使馆关门了,不过,我们却找到一个美国女人,正在前院──她说, 那是值班办公室──处理一个领事上的问题。 我说:“我们走投无路了。”再接着解释我是美国人,马克瑞瑞大学讲师, “我们在基加利找不到地方住。你有什么建议吗?” “我们有间招待所,”她说,“你们今天晚上就住在那里吧。” 然后,我就跟她介绍我尊贵的朋友,访问学者兼作家V. S. 奈波尔。值班官员 从没听说过他,不过,那也无妨,一点问题也没有。她替我画了张地图,招待所离 镇中心不远。我们就这样获救了,一人一间客房。她甚至还建议一家餐厅让我们用 餐。维迪亚放心宽释了──我甚至在离他几英尺远的地方都可以体会得到,或许, 他就管这个叫感觉吧。维迪亚最在意不过的,就是清洁与秩序了。这个半路杀出的 程咬金插曲,纾解宽慰了他。 他看着大使馆的招待所说道:“真是完美。”然而,他语带悲伤,我猜想他只 是累了。 我们在基加利一条后街上,找到那家餐馆,餐馆有个响亮的法国名字,类似La Coupole (圆顶阁)。维迪亚看起来还是抑郁自持,或许是因为我们在这里运气太 好了。他曾经告诉过我,他愤世嫉俗的印度脾性是怎么养成的,还有,他对好运道 特别疑心,他相信,福祸相倚,好运会招来厄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