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在兄长的阴影下(3) 然而,当时在印度,我羡慕他即将飞回伦敦。我咒怨着自己时运不济,为什么 我就得独自踏上漫长旅途。电话不通。我收不到邮件。我就像个年老、与世隔绝的 探险家一样。确实,独行让我见识更广,独行也让我因为经验而改变。不过,倘若 有人说:“这里是一万美金,拿去,不要再旅行了。”我一定立刻掉头,跟西华一 块儿搭上飞往伦敦的班机。 有个年轻的印度女人在餐厅里四处闲晃。她盯着我看。怎么着?印度女人从来 不曾这么大胆。她碰碰我的手臂。“嘿,我去过美国。”她牵起我的手,挤了一挤。 这是种印度人的表达方式,就像在说,“上我吧,我是你的了。”她直直地盯着我 的双眼看。 她说:“我不会咬你的。”她扑了粉的脸庞与鲜红嘴唇与锑墨般黑得发亮的双 眼,给她戴上一张春情荡漾的面具,我心里要她,同时也怕她。 她说:“你怕我啊?” “没错。” 她嘴里被槟榔染红的牙齿,直出一幅“卡莉,毁灭女神”的画像。她拉拉她的 纱丽,再度扬首欢笑。跟她做爱,我不会害怕──我可以感觉到她的狂野;我怕的 是接踵而来的诸多滋扰──气愤填膺的家人亲友,挥舞着刀剑斧刃而来,我的股里 可就危在旦夕了。凡事在印度都有个价码,一晌贪欢通常都要惩以刑罚。 那天晚上,和西华饮酒饯行的时候,我又在庭院里看到那个卡莉女人。 “你看到那个女孩没有?”西华说道,“我今天早上才跟她睡过。”这回他的 笑声暧昧甚于从前,“她真的很疯。我觉得,她真的很疯。” 那个早晨,他搭机前往伦敦领取他的文学奖,重新回归日常作息──好个走运 的家伙。同一天,我搭上开往纳格浦的火车。我将“第桑四界”写入我的日记,这 句话也在我的书中找到一席之地,只是没将西华的名字安上去而已。经过马德拉斯, 到达印度南部以后,我继续南下到斯里兰卡,再往前走,走得更远:缅甸、越南、 日本──前进,缓缓地走进未知之境。 圣诞假期到了。我还在西伯利亚,瑞雪隆冬。我竟然还在这段要命该死的旅途 中!我奋力挣扎。最后,新年前后,我终于回到家了。我写了我的书,一年以后, 书出版了。我清掉了我的账单。 然后,我又在宴会上碰到西华。 “又搭火车去了吗,保罗?哈哈哈!” 现在,我很确定这是嫉羡的笑声了,而我也怜悯他,他的笑声不言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