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马萨诸塞州。纽顿 2006年6 月8 日。星期四 晚9 :05 铃响了四下,亚历克西斯终于拿起了电话。刚才杰克拨通了她的号码,然后开 了扬声器,把电话放在副驾驶的座位上。他已经出了兰利一皮尔森殡仪馆,正开车 前往纽顿纪念医院。他决定在白班医生11点下班前赶去拜访一下,看能不能碰上马 特·吉尔波特和乔治娜·奥基夫。这是尸检之后,他和拉塔莎离开殡仪馆的时候突 然决定的。她说她要在公寓停一下,先把狗喂了;接着把液体样本放在毒物学实验 室,写个条子,让艾伦一到实验室就给她打电话;然后在一个24小时营业的小店买 点比萨饼;最后在法医署的停车场跟杰克会合。本来她想让杰克跟她一起的,但杰 克想趁这个空当去医院走一趟。 “我正等着你的电话呢,”听到杰克的声音,亚历克西斯说。 “你能听清我说话吗? ”杰克问。“我开着扬声器呢。” “能听清。你在哪儿? ” “我一直在问自己同样的问题,”杰克开玩笑说。 刚才佩欣斯的尸检一无所获,他的情绪跌到了谷底,现在似乎又冲到了最高点。 拉塔莎的热情感染了他,而且今晚可能还会有毒物学检验师来帮忙,他的情绪越来 越好,像一台老式蒸汽机车正在加速。他的脑子里有无数个念头闪过,像一群兴奋 的麻雀在拍打翅膀。 “你的情绪怪怪的。出什么事了? ” “我正开着那辆租来的车,去纽顿纪念医院。” “你还好吧? ” “我很好。我想溜进去找那天在急诊室抢救佩欣斯·斯坦霍普的人,问几个问 题。” “开棺尸检了吗? ” “是的。” “发现什么没有? ” “除了一处不相干的结肠癌,其他什么都没发现。” “什么都没发现? ”亚历克西斯问。听上去她非常失望。 “我很清楚你的想法,因为我也是这么想的。我刚才也很沮丧。可现在我认为 这是个意外的礼物。” “此话怎讲? ” “我当然希望能找到某种神奇的死因,但比较实际的想法是发现普通的冠心病。 但如果真是冠心病,我也就罢手了,承认她有心脏病,死于心脏病突发,不追究了。 可尸检发现她没有心脏病,这就很难解释了。当然了,事情已经过去八个月了.也 有可能她死于某种罕见的心脏病,我们现在查不出来。可现在我更愿意相信有别的 问题。不然为什么法萨诺百般阻挠我做尸检? 为什么佛朗哥想把我逼下高速公路? 更重要的是,为什么会有人威胁几个孩子? 对了,她们现在怎么样? ” “挺好的。她们觉得很安全,正在奶奶家开舞会呢。她一如既往的宠着她们。 回到你刚才的观点:你到底想说什么? ” “说不清楚。我是这么想的,你听听看有没有道理。佩欣斯·斯坦霍普的死和 阻挠我尸检可能根本就是两回事。法萨诺确实有可能指使手下来威胁孩子,但纯粹 是为了经济原因。但有一点我不明白。 他既然不惜闯入你家威胁孩子,为什么不来干涉我开棺尸检? 我觉得这三件事 是各自独立的,彼此没有联系。法萨诺之所以威胁我,就像他说的,是因为他为这 个案子垫了钱。佛朗哥是因为我用膝盖顶了他的私处,他的自尊心受不了,跟佩欣 斯·斯坦霍普无关。现在只有闯入你家没有合理的解释。” “太复杂了,”亚历克西斯抱怨说。“恐吓我孩子这事,如果不是托尼·法萨 诺指使人干的,那是谁干的? ” “我也不知道。我也想过,如果不是因为法萨诺和钱,那是出于什么动机呢? 显然是有什么东西不想让我发现。那通过尸检能发现什么呢? 一种可能就是佩欣斯 ·斯坦霍普在医院可能用药过量,或者是用错了药。医院也是有很多股东的大机构, 牵涉大笔资金。” “这个想法太疯狂了,”亚历克西斯斩钉截铁地说。、“医院才小会恐吓我的 孩子呢。” “亚历克西斯,你请我到波士顿来,就是让我打破常规思考的..我是按你的 要求做的。” “那也不用怀疑医院啊,”亚历克西斯抱怨说。 “你现在去医院就是想调查这个? ” “是的,”杰克承认。“我看人还是很准的。星期二我跟两个急诊室的人谈过, 这两人给我的印象很深。很坦白.一点都不玩花样。我想再跟他们谈谈。” “能谈什么? ”亚历克西斯轻蔑地问,“问他们在抢救中是否有重大失误? 以 至于医院要通过恐吓我孩子来掩盖真相? 太离谱了吧。” “给你这么一说,听上去确实有点牵强。不过我还是想试试。尸枪还没有结束。 初检确实做完了,可还有毒物学检验和显微镜检验。我还想确认一下抢救佩欣斯· 斯坦霍普时用了哪些药,到时候可以告诉毒物学检验师。” “嗯,这还差不多,比指责医院掩盖事实强多了。” “我的想法还不止用药过量和用错药。你想听听吗? ” “想听。不过我希望你接下来的想法能正常一点。” 杰克想了几个黑色幽默的回答方式,想想还是没说。“之所以会怀疑医院,是 认为佩欣斯·斯坦霍普突发心脏病和阻挠我尸检是两回事。如果两件事涉及同一个 人呢? ” 杰克特地停顿了一下,让这句话的影响得以充分体现。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亚历克西斯终于开口了。“你是想说有人造成了佩 欣斯·斯坦霍普心脏病突发,然后企图阻挠尸检,以免被人发现? ” “我就是这个意思。” “我不知道,杰克。听上去还是很疯狂。我猜你说的是乔丹吧? ” “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乔丹。克雷格说乔丹和佩欣斯根本不是恩爱夫妻。她一 死,乔丹是最大的赢家。他可没时间悼念亡妻。谁知道呢,可能佩欣斯在世的时候, 他和女朋友就搞在一起了。” “怎样才能使别人心脏病突发呢? ” “用洋地黄就行。” “我不知道,”亚历克西斯犹豫地说。“听一卜去也很牵强。如果乔丹有罪, 他肯定不会挑头打这个治疗失当官司,也肯定不会在开棺许可证上签字。” “这我也想过,”杰克说着开进了纽顿纪念医院的停车场。“确实有点不合情 理,但也许我们就是在和一个不合情理的人打交道。也许乔丹觉得这样很刺激,能 证明他比我们这些人都聪明。现在做这种假设还为时过早。首先,毒物学检验要能 查出洋地黄的成分。如果能查出来,我们就要一步步往回推理了。” “这是你第二次说‘我们’这个词了。你是泛指还是什么? ” “波士顿法医署的一个法医愿意帮忙。” “你跟劳丽说过了吧,”亚历克西斯说。“她同意你继续留在这儿吗? ” “她不太高兴,不过还是同意了。” “我真不敢相信你明天就要结婚了。” “我也不敢相信,”杰克说。他慢慢开进一处俯瞰池塘的停车场,前灯照亮了 一群游来游去的水鸟。 “今天下午的庭审怎么样? ” “伦道夫传了两个专家证人出庭作证,一个来自耶鲁,一个来自哥伦比亚。两 人都很可信,但都不太出彩。托尼试图把他俩说晕,他俩一点都没受影响。 我觉得托尼是想让伦道夫再次传克雷格出庭,可伦道夫没这么做,而是宣布自 愿停止提交证据。就这样。明天早晨是总结陈词,伦道夫先说。” “现在你对官司最终结果的看法有变化吗? ” “没什么变化。辩方证人确实不错,但不是本地的。波士顿是医学胜地,陪审 团对这些从遥远的大学来的专家证人没什么好感。托尼的专家证人更有说服力。” “不得不承认,你说的也许是对的。” “只有在佩欣斯·斯坦霍普的尸体上找到犯罪证据,才有可能挽回克雷格的败 局。不过这种可能性太小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说老实话,这是我的主要动力。克雷格的情绪怎么样? ” “跟往常一样沮丧。好像还不如以前呢。他一个人呆在家里,我有点担心。你 大概几点能到家? ” “说不准,”杰克说。想到自己不愿意回博曼家,他突然觉得有点惭愧。 . “你回家之后能去看看他吗? 我不太喜欢他把烈酒和安眠药搞在一起。” “好的,我会去看的,”杰克说。“我已经到医院了,要挂电话了。” “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很感激你做的一切,杰克。你不知道,过去这几天你 的支持对我有多大的意义。” “正因为我插手这件事,孩子们才遭到恐吓的。” “我绝不会因为这件事责怪你。” 两人道别前继续说了几句兄妹间的体己话,杰克觉得再说下去他就要哭了。他 关上手机,在车里坐了一会儿,思考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怎样随着时间变化的。这 些年他沉溺于自己的伤痛,跟妹妹疏远了。现在他觉得两人之间的关系又像以前那 么亲密了,这让他感到心里很温暖。 杰克下了车,拉塔莎引发的那股热情猛地一下又回来了。亚历克西斯的评论确 实有点打击人。但即使她不说,他也知道自己的想法确实有点荒谬。 就像他自己说的。他是反常规思考,而且手里掌握的证据本身也让人难以置信。 跟他第一次拜访时的情景相反,急诊室忙得不可开交。候诊室已经满了,基本 上每个座位都有人。 有几个人站在外面的救护车接诊区。外面有点湿热,像是夏天到了。 杰克只好在接诊台前排队。排在他前面的女人手里抱着一个发烧的婴儿。这孩 子靠在妈妈的肩膀上,面无表情地瞪着杰克。等排到杰克,他正准备问马特·吉尔 波特大夫在不在,马特就出现了。他把一本填好的急诊室接诊记录连同夹纸板一起 扔在接诊台上。这时他看到了杰克。 “我见过你的,”他指着杰克说。显然他在回忆杰克的名字。 “杰克·斯坦普敦大夫。” “是的! 对人工呼吸未遂案感兴趣的法医官。” “记性不错啊,”杰克评价说。 “医学院最大的收获就是练了记忆力。需要我们做什么? ” “想占用你两分钟时间,能找到乔治娜·奥基夫就更好了。她今晚在吗? ” “她可是总负责,”接诊护士笑着说。“她在。” “我知道这个时间找你们不合适,”杰克说。“不过我们已经把尸体挖出来了, 刚做完尸检。我想你们可能想知道尸检的结果。” “当然了,”马特说。“这个时坚间挺好。我们足忙,但都是常规项目,门诊 部和专科医生都可以处理,这会儿没什么紧急情况。我们到休息室谈吧。 我来传呼乔治娜。” 杰克一个人坐了几分钟。他利用这个时间把佩欣斯的两页急诊室抢救记求又看 了一遍。刚才跟亚历克西斯通话的过程中,他就把这两页从案卷里抽出来了。 “欢迎回来,”乔治娜笑着走进屋,后面跟着马特。两人都穿着绿色的工作服, 外面罩着白大褂。 “马特说你们把斯坦霍普太太的尸体挖出来,还做了尸检。酷啊! 发现了什么 ?以前从来没人给我们这样的反馈。” “有意思的是,她的心脏看上去完全正常。一点退行性变化都没有。” 乔治娜叉起腰,失望地苦笑着。“我以为会听到什么惊人的发现呢。” “其实这个结果也很惊人,”杰克说。“心脏病突发致死,却找不到病理迹象, 确实罕见。” “你特地跑一趟,就是想告诉我们什么都没发现? ”乔治娜不解地问,然后看 了看马特的反应。 “事实上,我来是想问你们,有没有是某种药过量,或者是用错了药。” “你指的是哪种药? ”乔治娜的笑容消失了,代之以困惑和警觉。 “任何一种,”杰克说。“特别是新的纤维蛋白溶解剂和抗凝血剂。我不知道, 你们是不是在做跟心脏病突发有关的随机研究? 我只是好奇。我说的这些医嘱执行 单上都没有。”杰克把医嘱执行单递给乔治娜。她扫了一眼,马特也凑过来看了看。 “我们给她用的药都在这儿了,”乔治娜拿着医嘱执行单说。她看着马特,想 证实一下。 “是的,”马特说。“她送进来的时候已经生命垂危了,心电图基本上是一条 直线。我们能做的就是帮她人工呼吸,根本没去处理心肌梗死。你想问什么? ” “没用过洋地黄? ” “没有,”马特说。“双腔顺序起搏都试过了,还是测不出心跳。她的心脏完 全没有反应。” 杰克的目光从乔治娜移到马特又移回来。看来不可能是用药过量或者用错药了 !“急诊室抢救记录单上只有血液含氧量的化验结果。没做其他检查吗?” “抽血做含氧量化验的时候,我们还加了血常规和电解质检查。而且因为是心 脏病突发,还加了生理指标检查。” “既然做了检查,怎么医嘱执行单上一点痕迹都没有? 为什么检查结果没写进 急诊室抢救记录单里? 血液含氧量倒是写了。” 马特从乔治娜手里接过单据,迅速浏览了一遍,然后耸了耸肩。“不知道,也 许这些本来都应该归到病历里的。但她很快就去世了,根本没来得及建病历。”他 又耸了耸肩。“之所以没写在医嘱执行单上,可能是因为心肌梗死疑似病人都必须 做这些检查。 我在接诊记录里确实提到钠和钾指标正常,也许是有人把检查结果电话通知急 诊室接诊台了。” “这里跟大城市的急诊室不一样,”乔治娜解释说。“很少有人死在急诊室。 即使病人情况很糟糕,我们也会收治的。” “要不给实验室打个电话,看能不能找到当天的化验结果? ”杰克问。他不知 道该怎样理解这个意外的发现,也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他觉得有必要试试这条 路能不能走得通。 “行啊,”马特说。“我们这就让护士联系实验室。不过,我们要回去工作了。 谢谢你专程过来。 尸检没找到病理解释确实很奇怪,但我们很高兴知道抢救步骤没有疏漏。” 五分钟之后,杰克来到了晚班实验室管理员的办公室。屋子很小,没有窗户。 管理员是个大块头,眼睑很厚,给人一种没睡够的感觉。他正盯着计算机屏幕,头 稍稍往后仰,胸牌上写着:“你好,我是韦恩·马什。” “这里没有佩欣斯·斯坦霍普的记录,”韦恩说。 接到急诊室的电话,他非常热心,让杰克上楼到办公室找他。杰克的身份让他 很重视,他可能注意到了法医徽章上写着纽约而不是马萨诸塞州,但他没说什么。 “要有编号才能查到,”韦恩解释说。“可如果她没有入院,就没有编号。” “要么查查账单? ”杰克提醒他。“检查总得有人付账吧。” “这会儿账房肯定没人了,”韦恩说,“你刚才不是说有急诊室抢救记录单的 复印件吗,上面有急诊室录入号。可以试试那个。” 杰克把急诊室记录单递给他。韦恩把号码打进去。“找到啦,”屏幕上跳出一 个记录。“吉尔波特医生说得对。确实做过一个血常规.包括血小板、电解质以及 常见的心脏生理指标。” “哪些指标? ” “一到急诊室就会做肌酸激酶同工酶检查以及心肌肌钙蛋白T 检查,六小时和 十二小时之后各重复一次。” “检查结果一切正常吗? ” “看你怎么定义正常了,”韦恩说。他把显示屏转过来,让杰克也能看到。他 指着血常规那栏。“血蛋白轻度到中度偏高,表明心脏病突发。”他的手指又移到 电解质那栏。“钾浓度达到正常值的上限。 如果她活下来,肯定要追查这一点,原因很明显。” 提到钾浓度,杰克心里不由地一颤。尽管已经过去一年多了,但劳丽宫外孕的 时候因为血钾浓度过高进行抢救的情景仍然历历在目。然后他的目光落在生理指标 那栏。让他吃惊的是,检查结果居然是阴性。他立刻让韦恩注意这一点。杰克的脉 搏慢慢加快。难道无意中发现了谜底? “这很常见啊,”韦恩说。“心脏病突发病 人三至四小时后生理指标才会升高。随着9IJ 电话反应速度加快,通常在此之前我 们已经把病人送进急诊室了。之所以每六小时重复检查一次,这也是原因之一。” 杰克一边点头,一边考虑这个新信息意味着什么。他不知道自己是忘了,还是从来 就不知道,生理指标变成阳性有三至四个小时的滞后期。为了不让自己显得太无知, 接下来的问题他字斟句酌。“但早先用便携式生理指标检验套盒检查的结果是阳性, 你不觉得奇怪吗? ” “不奇怪,”韦恩说。 “为什么? ” “有很多变量。第一,大约百分之四的阴性结果和百分之三的阳性结果是错的。 虽然检查是基于特定的单克隆抗体,但也不是万无一失的。第二,便携式套盒是基 于肌钙蛋白I ,而不是T ,而且市场上便携式套盒的品种很多。你说的那种是只查 肌钙蛋白I ,还是也查肌红蛋白? ” “不知道。”杰克承认。他企图回忆克雷格急诊箱里那个包装盒上写了什么, 可就是想不起来。 “这点很重要。肌红蛋白呈现阳性的速度要快一些,一般在两小时以内。这个 案子的时间段如何? ”他拿起急诊室抢救记录,大声念起来,“佩欣斯的丈夫说大 约下午五六点间,更接近六点时,病人出现胸痛和其他症状。”韦恩抬头看了看杰 克。“她是大约8 点被送到急诊室的,中间隔了不到四小时,这个时间段跟我们的 检查结果刚好相符。你知道用便携式套盒检查是什么时候吗? ” “不知道,”杰克说。“不过如果让我猜,大概是7 点半左右。” “噢,那就很难说了。不过刚才我也解释过了,便携式套盒的生产厂家非常多, 敏感度各不相同。 套盒的储存也有一定要求,而且有保质期。老实说,这也是医院里不用套盒的 原因。我们更喜欢用肌钙蛋白T ,因为只有一个厂家能生产。在很短的时间内l 就 能提供可重复验证的检查结果。你想不想看看我们的艾博特检验仪? 太神奇了。可 以测量用分光光度测量450 纳米的吸光率。就在实验室的那一头’,如果你想看的 话。” “谢谢,不过我想还是不看了,”杰克说。对他来说,这些技术术语太深奥了, 而且他在医院停留的时间比他预计的长了两倍。他真的不想让拉塔莎再等了。他感 谢韦恩帮忙,然后迅速乘电梯下楼。在电梯下到一楼的过程中,他开始怀疑克雷格 的便携式检验套盒可能有点问题,要么是储存不当,要么是过期失效,所以检查结 果是错的。如果佩欣斯·斯坦霍普不是死于心肌梗死呢? 突然间,他找到了一个全 新的调查思路,需要依赖今晚的毒物学检验结果。 能危害心脏的药品可比能引起心脏病突发的药品多多了。 杰克上了车,拨通了拉塔莎的号码。跟与亚历克西斯通话时一样,他打开了扬 声器,把电话放在副驾驶座上。等他把车开出医院的停车场,拉塔莎接电话了。 “你在哪儿? ”她问。“我在办公室里。我买了两张热乎乎的比萨饼和两大瓶 可乐。你在哪儿? ” “我刚刚离开医院。对不起,耽误了这么长时间,但我发现了重要的线索。医 院的分析仪显示,佩欣斯·斯坦霍普的生理指标检查结果呈阴性。” “但你告诉我是阳性。” “那是便携式检验套盒的结果,”杰克说。他仔细地把实验室管理员告诉他的 知识解释给拉塔莎听。 “归根到底,”拉塔莎说,“我们现在不能肯定她心脏病突发,这倒是符合尸 检的结果。” “完全正确。如果是这样,那毒物学检验的结果就是关键。” . “我已经把样本送到毒物学实验室了,还留了个条子,让艾伦给我打电话。” “很好,”杰克说。他不禁感叹自己太幸运了,能找到拉塔莎帮忙。要不是因 为她,自己可能在尸检找不到心脏问题的时候就放弃了。 “相当于瞄准了那个自称悲痛欲绝的丈夫,”拉塔莎又说。 “还有一些说不通的地方,”杰克想起亚历克西 斯的观点,乔丹有可能是无辜的,“不过我基本同意你的观点,虽然听上去有 点险恶。” “你什么时候能过来? ” “尽快吧。我现在到九号公路了。你对这儿的道路应该比我熟悉啊。你趁热先 吃比萨吧。” “我等你吧,”拉塔莎说。“我这会儿正忙着给心脏冷冻解剖做准备呢。” “我觉得我吃不下什么,”杰克说。“我现在很兴奋,感觉像喝了十杯咖啡。” 杰克关上手机,看了看时间。快10点半了,也就是说,拉塔莎的朋友马上就要 到毒物学实验室上班了。杰克希望这人今晚有很多空闲时间,因为要做的项目很多, 可能要忙大半夜。杰克并不指望通过毒物学检验能查出毒药。这个过程并不像电视 剧里表现得那么简单。查出高浓度的常用药也许没什么问题。而毒性更大的化合物 往往只需极少量便可以置人于死地。想通过毒物学检验查出这类化合物,就像谚语 所说的,等于是大海捞针。 杰克停下来等红灯,一边很不耐烦地用手指敲打着方向盘。湿热的晚风从窗口 吹进来。他很高兴自己抽时间去了趟医院。可想到自己还怀疑过医院企图掩盖真相, 他又觉得有点尴尬。但这个想法让他间接怀疑佩欣斯·斯坦霍普是否真是心脏病突 发。 也算是歪打正着吧。 绿灯亮了,他继续往前开。问题在于她仍然可能是心脏病突发。韦恩也承认, 就算是用那台他引以为豪的吸光率分析仪,阴性的错误率也比阳性要高。杰克叹了 口气。这桩官司没有一件事是简单明了的。佩欣斯·斯坦霍普死后仍然是一个问题 病人。 这让杰克想起他最喜欢的律师笑话:律师和妓女的区别是什么? 死了妓女就不 纠缠你了。在杰克看来,佩欣斯确实有点律师的坏习气。 杰克一边开车,一边考虑是否要回去看看克雷格。这会儿他说不定已经喝了酒, 吃了药,昏睡过去了。杰克是真不想回去,而且觉得没必要回去。在他看来,克雷 格绝对没有自杀倾向。而且作为一个聪明的医生,克雷格非常清楚这些药有多大威 力。 可转念一想,回去刚好可以看看克雷格用的是哪种便携式套盒,有没有过期。 只有掌握了这些信息,他才能判断出检查结果呈阳性是否可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