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自从与金荔重归于好后沈春生一直都在设法躲避麻智,一连几天都是放了学就 跑,连自习课都不上。沈春生知道自己抗拒不了麻智的魅力和她身上那股淡淡的茉 莉花香,他怕单独与麻智在一起时会重蹈覆辙。 几次都找不见沈春生,麻智有些恼火,今天一放学她立刻堵在了教室门口,一 副逮不住沈春生誓不罢休的架式。 其实沈春生早就看到站在教室门口显得气势咻咻的麻智了,无奈之中只好把柳 建平拉来,要他陪自己一起离开学校。柳建平当然不知其中奥妙,执意不从,并说 他早回家也没事干,晚上还要去打工,从学校直接走又省时又省钱。沈春生见无法 说服柳建平,只得收拾好东西硬着头皮往外闯。 麻智不失时机地拦住了沈春生,刚要开口说话,却被从教室里走出来的武井教 授打断。 “沈君,到我办公室来一下。嗯,就是现在。”武井教授像是谁也没有看见似 的,说完径直向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沈春生快步跟在武井教授的身后一点机会也没给麻智留,气得麻智直跺脚。她 转身回到教室直奔柳建平,愣是把柳建平拉出了教室。 柳建平被麻智拉到楼道里,莫明其妙地瞪着满脸怒气的麻智问:“有什么事吗?” “告诉我沈君的住址。”麻智气呼呼地说。 “我不知道。”柳建平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更不明白麻智为什么生气。 “不可能,你怎么会不知道他的住址?” “我真的不知道。”柳建平辩解说,“去过他家几次,可那地方叫什么街,多 少号我确实不知道。” “那就告诉我怎么走。”麻智几乎是用命令的口吻说。 “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用管,告诉我沈桑家在哪儿就行,以后你会知道的。” “那好,我给你画张图吧。” “另外,我还得问一点事儿。” 武井教授回到办公室在写字台后坐下,沈春生跟进屋乖乖地站在他面前。 武井教授在抽屉里翻找了一阵,然后摘下眼镜抬起头问:“沈君,你现在打了 几份工?” “我没打工。” “其实,做做工赚点钱也无可厚非……” “我真的没打工。” “那这是怎么回事?”武并教授将刚刚找出来的卷子摊在沈春生面前,“我不 知道你最近都在想什么,也不知道你在干什么,但有一点是非常清楚的,你的学习 成绩在直线下降。” 客观地说,平日里武井教授待沈春生不薄,见到沈春生脸上总是挂着和善的笑, 还爱拍拍他的肩头说声“加油”,而今天,教授的态度非常冷峻,连一丝笑意也没 有。沈春生非常清楚近来的考试情况,他无法为自己做出解释,只能听凭武井教授 的教诲。 “……我知道你们这些自费留学生很不容易……”教授恨铁不成钢地说,“在 整个年级的学生里你是一个很有潜力。有才气的学生,但是,你最近的表现太让我 失望了。” 沈春生低垂着头一副无颜见人的样子,他自知愧对了武井教授的一片厚爱,武 井教授常把自己的私藏书借给他看,有时还为他进行单独讲解,就连沈春生获得的 那份奖学金也离不开武井教授的帮助。 “我对不起先生。”沈春生惭愧地说。 “不是对不起我,而是对不起你自己呀。”武井教授没有因为沈春生认错而终 止进言,他语重心长地说,“我也是一个从穷地方来的人,我的家乡在日本北部一 处偏僻的山村,来闯东京时就像你这么大,奋斗了几十年才有了今天……不要以为 具备天资就能成事,成功的人既要有天资,也要有勤奋呀。” “我……” “你不用解释,我已听到了一些传言,尽管我不相信。我这个人并不保守,也 从不干涉年轻人的私生活,我想说的是,你当前最重要的任务是学习!否则你会愧 对国家、亲友和你自己。”武并教授咽了口唾液,继续道,“如果你继续放任自己, 那么下学期的奖学金恐怕我就帮不上忙啦。” 武井教授的一番话使沈春生由自责转为不安,得不到奖学金就意味着减少收入 增加金荔的负担,这是他不情愿的。 “我一定好好学习,请您放心。”沈春生向教授表示着,希望能扭转教授的印 象。 “我要说的就这些,你可以走了。”武井教授戴上眼镜,将桌面上的东西放回 抽屉里,拿起公文包站了起来,“你好好反省一下吧,我还要去参加一个会。” 沈春生的心里非常烦乱,出了武井教授的办公室闷闷不乐地往楼下走。自从那 天晚上发生了那件事后,他始终难以把精力集中在学习上,也无法保持思绪的清晰 和条理,他不得不用大量的精力去应付金荔和麻智这两个既撒不开又舍不去的女人。 那天晚上的事他顺利地瞒过了金荔,他们已和好如初,但他该如何处理与麻智间的 关系呢?麻智给了他许多新鲜的东西,给了他全新的体验,使他无法忘怀,却又常 常扰得他心神不安。有时他会意识到自己与麻智间有种难以逾越的障碍,有时他又 会觉得自己与麻智间是那样的近,简直伸手可得,他常常上课时出神地望着麻智的 侧影,想人非非。尽管他从麻智的一言一行中感觉到她对自己情有独钟,不过,他 仍然认为那天晚上发生的事多少带有偶然性,如果那天他们两人都没喝酒,他们间 的距离不会在短暂的一刻就被拉得如此之近,以至发展到肌肤之亲。此后一直紧簇 着沈春生的是无法排遣开的茉莉花淡淡的清香,只要闻到那淡淡的清香他就会魂不 附体,因此他才在想方设法避开麻智,他甚至希望麻智是个只图一夜风流的轻浮女 孩,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件事便会成为过眼云烟,他还会回到以往平静的日子里。 下到二楼拐弯处,沈春生听到楼下有个熟悉的声音,他停下脚步顺着楼梯扶栏 向下张望,果然看到麻智正在与一位女同学说话,他立刻缩回脑袋轻手轻脚地退回 到楼上,绕到教学楼另一头的楼梯悄悄下了楼,出了楼门迎面遇上了柳建平。 “春生!”柳建平大叫,“我说,你跟麻智是怎么回事?” “嚷嚷什么,小点声不行?” “麻智正找你呢。我觉得你们俩的关系有点不对头。” “瞎猜什么,我们俩什么事儿也没有。” “得了,你要是不对我说实话,别怪哥们儿不仗义。” “我发誓,真的什么事也没有。” “是——吗?”柳建平拖着长音,一脸疑惑地瞥着沈春生。 “爱信不信。我还有事得赶紧走了,以后再聊。”沈春生自顾自地逃开,他怕 与柳建平说多了漏出破绽,也怕久留会被麻智发现,他没走大道,溜边找人少的小 路快步走去。不远处的运动场上传来学生们的叫喊和嬉笑,春天的校园里到处一派 生机勃勃的景象,草木已显现出嫩绿,柳絮在空中轻盈地舞动。沈春生对此没有任 何情趣,他只想尽快离开学校。 “沈君,沈君!” 沈春生听到麻智的声音时知道再跑也来不及了。 “站住!”麻智跑过来时脸色都变了,她怒冲冲地一把拉住了沈春生,“你没 听到我在叫你吗?” “我这不是停下来了嘛。” 这些天麻智一直在寻机与沈春生说话,而沈春生每天踩着铃声进教室,下课就 往厕所钻,放学就没影,弄得麻智老大不高兴。今天放学好不容易逮住了沈春生, 不想又被武并教授叫走了,幸亏等在楼下的麻智多了个心眼,不然又让沈春生从眼 皮底下溜走了。麻智明白无误地感觉到沈春生在有意躲着自己,这使她憋了一肚子 气,也大大地伤害了她的自尊心。 “为什么总躲着我?”麻智没好气儿地问。 “没有,真的没有。” “别装傻,得了便宜就想甩了我?没门!” 沈春生又一次闻到了淡淡的茉莉花香,那种香味给他全身带来异样的感觉。不 过,麻智气恼的样子使沈春生产生了一种错觉,面前的麻智与那天晚上举止温文尔 雅、情深意切的麻智简直判若两人。 “我有话对你说。”麻智板着脸道。 沈春生窥视四下,校园里有来来往往走动的学生,这使他感到很不自在。 “我们找个地方说话不行吗?”沈春生商议地问。 “不行,就在这里。” “你想让所有人都知道吗?” “那又怎么样?我才不在乎别人怎么想呢。” “我们找个静一点的地方谈谈不更好吗?”沈春生哀怜地恳求。 “你要再跑我决饶不了你。”麻智断定沈春生这一次绝不敢再溜走,便像押解 俘虏似的带着沈春生一同离开了学校。 他们走向与电车站相反的方向,穿过几条小巷来到一家小旅馆。麻智走进旅馆 神情自若地与店主说着话,沈春生立刻明白这是一家情人旅馆,他与麻智第一次苟 合就是在这样一家旅馆里完成的,他意识到一旦走进这样的旅馆里将会发生什么。 回想起那天,他们都喝了不少酒,两人都相当的亢奋,之后发生的一切都是那么自 然、自如,而今天却不同,他感到心里很紧张,他不知道自己在清醒的状态下会有 什么样的表现。但是,在淡淡的茉莉花香的诱引下,沈春生懵懂地跟着麻智上了楼, 走进一个房间,而麻智回手就将门锁上了。 这家小旅馆远比那天晚上他们去的地方简陋,与普通住宅并无两样,几乎没有 什么陈设,倒是榻榻米上铺好的被褥非常艳美漂亮,紫红色的被子中央绣着一朵硕 大的牡丹花,在光的作用下整个房间被映成温馨的暖色。 麻智脱掉鞋上了榻榻米,接着开始脱衣服,脱掉外衣后发现沈春生还站在玄关 处,正两眼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你还愣着干吗?”麻智催促着。 沈春生仍在直勾勾地盯着麻智,他的脸涨得通红像喝了酒似的,颈部的动脉血 管都暴涨了起来,胸部的起伏伴着粗粗的喘息声。 麻智嘴角的一侧往上挑了下露出一丝笑意,动作缓慢地脱去身上一件件衣裳。 就在她露出胸罩的那一刻,沈春生猛然扑了上去。 麻智像一个沙袋似的瘫倒在床上,任凭沈春生粗鲁地扯掉余剩下的内衣…… 十几分钟后,房间里恢复了平静,沈春生仰面朝天地躺在床上,麻智温顺地依 在他的怀中,那床漂亮的被子早被蹬到了墙边。 “跟我在一起好吗?”麻智用面颊蹭着沈春生的肌肤,问。 “嗯。” “那你为什么还躲着我?”麻智娇嗔地说。 沈春生一时答不上来,他悄悄瞥了眼麻智,麻智并没抬眼似在专心致志地体味 着美好的时刻,他看到了她动人的玉体,他没想到她的身体有那么美。第一天晚上 发生的事情都已变得蒙蒙胧胧,那天他确实喝了不少酒,他是借着酒劲做出那件事 的,全身所有器官都集中到新奇、异样的感觉上,疯狂到根本没有注意到她身体美 丽的曲线。此时,当他看到麻智洁白的肌肤时,着实为之惊叹。相比之下,麻智要 比金荔主动得多,大胆得多,她不会遮掩自己的想象和欲念,她会夸张地把自己裸 露在男人面前,用无忌的放纵激发出沈春生全部的热情,因此在与麻智做爱的过程 中沈春生感到极为尽兴、酣畅,那种难以表述的感觉中还伴着沁人心脾的淡淡的茉 莉花香。 “我在问你呢,为什么总躲着我?”麻智仰起脸来注视着沈春生。 “我……我配不上你……” “真的这么想?那我问你,你喜欢我吗?” “喜欢。” “你没说谎?” “没有。” “那你重复一遍那天晚上对我说过的话。” 沈春生记不清那天晚上对麻智说过了什么,也许他说过许多许多话,她究竟想 听到哪一句呢?沈春生猜想着,却又一时得不到答案。 “你说你爱我,难道你是在骗我?” “不,不。” “那你再对我重复一遍。” “我爱你。” 麻智重新将脸贴在沈春生的胸前,再次用面颊蹭着他的肌肤。 沈春生满以为自己又顺利地渡过了一关,谁想麻智只陶醉了片刻,然后直言不 讳地把话点破。 “不过,你还是骗了我,对吗?” 沈春生听到这话心头一震,麻智说话时的语气极为平静,头仍然埋在沈春生的 怀里,这使沈春生更加感到不安。 “你有一个女友,姓金,对不对?”麻智并不在乎沈春生是否承认,接着说, “你以为我一点都不知道,是她把你办到日本来的,还供你上大学……” 沈春生暗自叫苦不迭,他搂紧麻智,生怕她抬头看到自己慌张的神色。 “你不爱她,只是觉得欠着她人情对不对?” “不……” 麻智从沈春生的怀里挣脱出来,她坐起身用锐利的目光俯视着沈春生,“这么 说你爱她,跟我只是逢场作戏?” “不。” 沈春生的全身一丝不挂地裸露在麻智的目光下,他甚至觉得连自己的内心世界 也被麻智看透,他感到非常难堪,顺手将墙边的被子拽过一角盖在肚子上。 “她知道我们俩的事吗?” “不,一点都不知道。” “你不想让她知道是吗?” “不,不是,只是现在……恐怕……有点……” “那好,既然你不想把我们的事对她说清楚,那么这件事就由我来办,我去找 她,反正不能像现在这个样子。” 麻智说着站了起来,赤裸的胴体一览无余地展现在沈春生的眼前,然而此时的 他一点观赏的欲念都没有了,他被吓坏了,他知道麻智是个说到做到的人,他立刻 从床上蹿了起来,一把将麻智拽住,“这样做会伤害她的!” “难道你就不怕伤害我?”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不能去找她,那会使事情更加麻烦,还是由我来跟 她说。”沈春生低下地求道,“求求你了,你让我干什么都行,只求你让我来处理 这件事。” 麻智在沈春生的哀求中软了下来,“好吧,我答应你,但时间不能拖得太长。” “一定,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