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火车头喷出的白雾带着汽笛声高高飘人天空,站台上的人们在忙碌着往火车上 搬运行李,满头是汗的大胡子从车窗里探出半个身子大声呼唤着花情。 “花情,快上来,火车要开啦——” 怀抱安代的花情磨磨蹭赠地向车厢走去,边走边不时地回头向车站人站口张望。 “别等啦,嘉子来不了了。”大胡子还在喊。 花情绝望地叹了口气,刚要回头,却突然猛地转过身子,向人站口跑去。 “花情,你要干吗——?”大胡子不明就里地喊起来,“吗”字还未出口,就 发现嘉子疯了一样地从人站口跑进来,她横冲直撞地穿过人群,边跑边大声地呼喊 着花情的名字。 花情和嘉子的手紧紧地抓在一起,“怎么……突然决定……今天就走?”嘉子 气喘吁吁地问。 “大胡子说这两天铁路工会要举行总罢工,要求提高工资,反对裁员十四万工 人的决定,如果政府不答应他们的要求,罢工可能会无限期地进行下去,今天不走 就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了。前些天海员工会已经罢工了,船都闲在码头里。”花 情解释着,看看怀里的安代,“我以为见不到你了呢,好歹也让你见安代一面。” “多亏你托人捎了话。”嘉子迫不及待地从花情怀里抱过安代,不无感激地说: “里里外外都换上新的了?” “都是大胡子给买的,他可真是喜欢安代,为了安代没少破费。” “谢谢你花情,要不是你,我真不知道安代现在会是什么样子。”嘉子边说边 在安代的小脸上使劲地亲着,泪水顿时蹭了安代一脸,“安代,安代,妈对不起你, 对不起你呀!从你生下来,连件新衣裳都没给你买。”嘉子的哭声愈来愈大。 看到嘉子恋恋不舍地抱着安代哭泣,花情也忍不住掉下了眼泪,她用手帕擦着 眼睛,安慰着嘉子,“放心嘉子,我会把安代当成自己的亲生女儿般对待,我不会 亏待她的,不管发生了什么情况,我都会把她抚养大。” 嘉子的哭声已变成了呜咽,她已经猜到了,这一去,大概就再也见不到安代了。 嘉子哭道:“真不愿放你俩走……我知道应当换个环境,也知道你是为了安代…… 可我心里……” “我一到那里就给你来信,有机会了,你来看我们……”花情还想说点什么, 却听见汽笛声又响了起来,异常刺耳,有人一边吹着哨子一边在站台上大声地嚷着 什么。 “花情,花情——”传来了大胡子的喊叫声。 大胡子见花情迟迟不上车急忙从车窗里翻了出来,向花情和嘉子这里跑来, “快走吧花情,别说了。”大胡子抓住花情的手腕就跑,“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嘉子抱着安代也泪眼婆娑地跟在他们身后向车厢跑去。 车厢的门口挤满了要上车的人,大胡子拉着花情直奔窗口,连抱带举地将花情 塞进车窗里,然后跳着脚冲车厢内坐在窗口旁的一个中年妇女呵斥道:“起来,是 他妈你的地儿吗?”大胡子吹胡子瞪眼的样子把中年妇女吓坏了,她立刻躲到一旁 让出了座位。大胡子这才对花情和颜悦色地说:“花情,这是我刚才帮你占的座, 路途远着呢,行李都塞在座位底下了,大小包一共三件,看好了,千万别丢了。” 说完看了看抱着安代的嘉子。 花情立刻从车窗里探出身子冲嘉子伸出了双手。 嘉子将面颊紧紧贴在安代的脸上,泪水打湿了安代的脸,她不知忧愁地伸出小 手抓挠着。在大胡子的催促下,嘉子最后使劲地亲了安代一下,才把安代递送到花 情手里,然后目不转睛地盯着花情手里的安代,“哇”地一声嚎了出来,她立即用 双手捂住了脸,任凭泪水哗哗地从指缝中流出来。 “别哭了嘉子,花情会带好安代的。”大胡子劝完嘉子又扭头对花情说:“有 机会我就去北九州看你,到时你可别不认我。”这时候了,大胡子还不忘开玩笑。 花情抹了把眼泪,送给大胡子一个甜美的微笑,要不是罢工闹的,说不定她会 嫁给大胡子呢。 大胡子的眼睛也潮湿了,他刚要对花情再说句什么,却发现火车已经启动了, 火车的汽笛一声紧似一声,随着火车的汽笛声,火车吭哧吭哧地蠕动起来,顿时, 车上车下一片嘈杂,有人哭有人笑,有人摆手有人叫。 嘉子也顾不得难堪,松开捂住脸的双手,想扒到车窗前再看安代一眼,可火车 已经加速向前驰去。嘉子满面泪水地追着火车冲花情喊道:“照顾好安代,拜托你 了花情!” 花情把头伸出车窗外,不住地点着。 车速越来越快,火车的轰鸣声淹没了站台上所有的声响。 嘉子呆滞地望着远去的火车,嘴一直在不停地蠕动着,但没人能听到她的声音。 大胡子也不住地摆手,那双湿润的眼睛已经分辨不出眼前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