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作为战胜者回到巴黎,共产党人和戴高乐主义者掌握了政权。这是和解的时 期,杀掉了最不谨慎的法奸,现在要宣传的观念是我们每个人在内心里都是抵抗 运动的成员。它们在几年里保持了团结一致,以至在很久以后,终于选出了一位 据说过去既是法奸又是抵抗运动成员的总统,从而结束了这段不光彩的历史。 我发现我的母亲非常激动,她容光焕发,脸上充满了笑容。她说有一个特大 的消息要告诉我:有个女人来看望过我,后来与我的父亲和刚被聘为《人道报》 (法国共产常的机关报)打字员的阿加特一起走了。她已经等了他们八个钟头, 我知道父亲什么都能办到,哪怕是要找到米拉,所以我品味着这个幸福的时刻, 就像呼吸着纯洁的空气,沉浸在无比的欢乐之中。我回到房间里,像离开寄宿学 校的学生那样猛地跳到了床上,种种往事都有了圆满的结局,使我兴奋得像散了 架一样。当有人按门铃的时候,我的心都停止了跳动。 我踮着脚尖下了楼,楼梯散发出打蜡的气味。我看到了我的父亲,还有阿加 特。在她背后,站着一个成熟、瘦削的少妇,我认出了她,恨不得让房子塌在我 的身上。克洛狄娜向我走来,眼睛里充满了爱意,我真是想哭出来。要说我忘了 她那是说谎,我只是把她放在一边,而她认为在我参加地下活动后的第一个藏身 之处,我们在等待中一起度过了几个星期,因此她是完全值得我怀念的。我并不 热情地拥抱了她,然后就坐在沙发上,连走路的力气都没了。我们默默地吃了晚 饭,这顿饭就像喝清水一样淡而无味。当着克洛狄娜的面,我的父亲说我缺乏热 情是这几个月来不断的疲劳造成的,然后把我拉到他的办公室里,就像向我宣布 安排好我的死亡的那一天一样。 “你没有为我争面子,孩子。这样接待一个留宿过你、掩护过你,让你吃喝 了几个星期的姑娘,这是可耻的!”我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他爱怎么想就怎么想 吧。他又毫无顾忌地说道: “何况你们还有过一段爱情!” 我含糊地咕哝了一句表示否认。 “总之,你是和她睡过觉了,不是吗?” 我胆怯地小声承认了,使他有了斥责我的依据: “那好,我认为这是一回事。人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不能逃避,应该事先 就考虑好。她是个很好的姑娘,受过教育,比你有头脑,在党内受到重视,她爱 你,当你在乡下战斗的时候一直忠实于你,你不会给我们丢脸吧?” 我看不出争论下去有什么好处,既然如此,我自然无话可说。我本来可以和 他谈谈米拉,但这就等于向一个斯大林主义者谈论托洛茨基。我蹲在地上,像一 只挨了打尽量不看主人的狗,事情就这么定了。 在进行最后斗争的时候,克洛狄娜生活在确信能获得胜利的地区,她也一直 爱着我,怀念着那些由于别无选择而共同度过的平静的日子。现在她重新出现了, 充满自信,利用了一种变得神圣的关系,由于我的父亲不问问我就让她做了儿媳, 使这种关系变得更加牢固了。既然人家向我介绍她是党的中坚分子,我就利用这 一点来试图更多地了解关于我在西部的联络网的情况。她的情报和我父亲的情报 是一致的,是英国人由于不信任戴高乐主义者,就和共产党人联合建立了那个联 络网,这些情况我已经知道了。但是对于指定联络网头头的英国方面,她却一无 所知,并不比在当地为共产党人的抵抗布嚣联合行动的那个人知道得更多。而英 国人那边不再有什么消息,他们正在全力结束东部的战争。 克洛狄娜仗着我父母的善意,在我们家里住了下来。阿加特占据着客厅里的 沙发,因为她在报社里的那点工资不够她付房租,所以克洛狄娜自然而然地住进 了我的房间。她建议我睡在地毯上,我当然拒绝了,因为没有勇气把我的床铺让 给她,于是我们彼此紧挨着一动不动。日子一天天过去,我们又使这种已经熄灭 了将近三年的关系死灰复燃,因为她要恢复正常的状态,而我又没有勇气来加以 反对。她满足于我这种性格上的弱点,这种无法解释的薄弱意志,它把我毫无抵 抗地引到我不想去的地方。 克洛狄娜不费力气地在巴黎东部找到了一个位置,我们就这样在父母家里一 直呆到停战。父亲的联络网被动员起来使我重新获得了我的身份,从而使我用自 己的真名恢复了学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