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节 “北极发现者号” 1988夏末 “北极发现者号”于8 月28日晚上,沿着圣约翰河顺流而下,航进大西洋,朝 着“银河二号”前进。一场热带风暴刚刚过去,海浪仍大,但空气清凉宜人。“发 现者”的航海性能良好,又因为有圆形的船头,航行平稳,深受水手喜爱。30日清 晨,柏林汉测试了新装的动力定位系统,结果令人满意。下午,他们施放了1 万英 尺的缆绳,顺便松开缆绳纽结;收回时,缆绳缠绕得紧密均匀。午夜时刻,装好前 推进器,然后朝几海里外的“银河二号”前进。 第二天,风和日丽,“发现者”在银河二号附近游巡,工程人员继续调整水下 载具和推进器。由于天气的关系,工作必须在9 月底以前结束。他们必须埋头苦干, 因为一开始进度就已经落后太多。接连三天,他们完成了甲板装备和器具的准备和 测试,准备首次施放水下载具。左舷的载具施放臂重4吨,高10 英尺,是甲板上最 大的装备。一天早上,正当泰德爬上施放臂,准备把多宁用起重机举起的400 磅重 滑轮挂上时,突然想到忘了带铁丝,又爬了下来。就在这时,整个滑轮掉了下来, 撞坏一个活塞,弹回甲板,砸坏所有的灯光,还把天花板撞了一个破洞。 这正是柏林汉所担忧的。再怎么仔细准备、防范,总有百密一疏的时候。原来 控制伸展臂的杆子生锈,插在下降的位置,多宁一打开电源,整个伸展臂立刻往下 掉落。要不是泰德已经下来,当场就会被8000磅的钢铁压成肉饼。 9 月初,“发现者”还在测试现场游巡;工作人员在甲板上测试载具、电子和 水压机的线路和电脑功能。这次已经不是应急的水下载具,而是汤米所谓的“完整 载具”了。这个机器人能够长时间在海底工作、探勘和记录,然后选取物件带到水 面上来。第一次测试时,天气良好,海面平静。鲍伯写给新婚妻子的信中说:“技 术上仍有困难等待解决,载具尚未下水。大气一直很好,希望不必把这么好的天气 都用来调整装备。” 第3天,风速从微风转到15节,海浪也达到3英尺,飓风来袭。9月5日、6 日两 天,风速高达50节。柏林汉站在吃水线上25英尺的舵轮室,船边的浪花冲到脚踝的 高度。用四条缆绳固定在甲板上的载具,几次因为海浪的冲撞而松动,迫使他们冒 着强风,以12条帆布条加以固定。 大西洋的秋天已经来临,以后的风浪将会更大,历时更久。这次的飓风,两天 后逐渐减弱, 但仍然无法施放载具。再过三天,浪高只剩3英尺,风力也减弱到10 节以下。寻找“中美洲”号的时间只剩3 周左右,一旦天气转坏,就只有等待来年 了。 1986年搜寻“银河二号”时,声纳专家认为它只是地质特征,没有记录精确的 地点。鲍伯手上只有一张从一个角度拍摄的高解析度影像。而当时水手开始记录位 置时,他们租用的“松川号”已经通过目标,所以不但照片角度倾斜,连声纳的正 确位置都不能确定。几天之后,当“发现者”开始沿着搜索线前进的时候,鲍伯必 须提供精确的位置,好让载具在20英尺的范围内通过。 发现“银河二号”之后,鲍伯就一直思考如何确定目标的位置。他利用已知的 数据, 加上猜测的数目, 仔细研究了几个月之久。他利用三角和几何,算出拍摄 “银河二号”时,声纳应该是在船后1835公尺的地方,再进一步算出当时的船只座 标。 如此反复计算,逐一算出相距160公尺之内的几个座标,画出椭圆形的可能范 围。 船上只有汤米、鲍伯和巴力三人心知肚明,其余的人都以为他们还在前往“银 河”途中,目前只不过是测试地点而已。穆尔的解释是:“我们要等到确定能够进 行工作时,才会前往煤堆。”事实上,他已经知道,汤米对新地点的兴趣远大于其 他地点。 9月10日上午,风势平息,海浪不到2英尺。柏林汉以为当天可能施放载具,但 汤米没有任何指示。当天午夜的航海日记写着:“仍在待命之中。” 11日上午11点半,载具顺利放进海中。在等待它到达海底的一个半小时之间, 大家吃过午饭就聚集在控制室。控制室地方不大,天花板很低,装了隔音板;室温 维持在华氏60度到65度之间,以防电脑过热;三边的墙壁从地板直到天花板,都是 电脑、荧幕和显示器。位于正中的就是史格特的新测速系统,可以记录所有的电脑 资料,综合整理海底收到的资料、图片以及录影画面。利用这个系统,可以轻易调 出先前储存的资料。下午1点33分,海底的画面出现在荧幕上。 两点过后,载具的各个系统都已检查完毕,开始搜索第一号线。声纳的搜寻范 围广达100 公尺;如果遭遇目标,影像先在声纳荧幕出现,三分钟以后,载具通过 目标,它的尾端将再次出现在摄影机上。 去年夏天,他们花了三天搜寻12条路线,才终于看到15英尺外的船尾部分。现 在使用的仪器,光线较强。灵敏度较高,他们希望很快就能发现目标。然而事情还 是发生得太快,大出众人意料之外。搜寻工作开始不到一个小时,穆尔发现左舷部 分出现一些小目标;大家开始执行各自的工作。目标越来越多,穆尔大声叫出方向 和大小;史格特赶忙记录。穆尔又大喊:“声纳有了接触……越来越多,这回是真 的接触。” 史格特一面尽速记录,一面和柏林汉注视着荧幕上的影像。穆尔急促地报出目 标的形状、大小:“啊!大目标!这回可是千真万确的了。” 荧幕上出现了三个白色小物件,就在沉积层上方。穆尔说:“是人造的物件, 好像是个碟子。这么大的区域,居然第一次就有发现。”穆尔开心地笑了出来。 汤米问他:“看得到100 公尺外的情形吗?”穆尔回答:“没办法。现在是六、 七十公尺的距离,我要确定没有遗漏任何东西。” 突然,一个圆形的阴影出现在荧幕的左下角。有人大叫:“快看!快看。” 多宁大叫:“哇啊!哇啊!”汤米也大叫:“天啊!”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大家都没有心理准备,七嘴八舌,你一句我一句地说个不 停。穆尔大叫:“大家都知道那是什么。”荧幕上的烂泥堆中出现了一个侧轮,金 属轮辐从中央往外延伸,还有一堆扭结的铁堆;这一切的阴影都投射在海底的沙堆 上。 这时鲍伯要穆尔赶快拉起载具,根据他的计算,再过几秒,载具将会撞上声纳 影像上的物件。鲍伯说:“事实上,你正在通过差不多10公尺高的目标,必须拉高 载具。” 载具一拉高,一块铸铁制造的曲柄的白色影像出现在载具下方两英尺处,位置 就在侧轮中心往上延伸3O英尺高的轴干尖端。穆尔大叫:“好险!” 右舷侧轮的传动轴从船身正中央往上伸出,差点就碰到载具。海床上面有个像 是老式电风扇罩子的东西,其实就是右舷侧轮;其铁质的轮辐由中间往外伸出,木 头部分消失不见。载具缓慢前进时,可以看到轮子的阴影像蜘蛛网般投射在海床上。 大家都知道,不管史格特、鲍伯、穆尔他们的技术如何高超、精湛,第一次搜 寻,就以深海相机找到目标,前所未有,这比中俄亥俄州彩券大奖的机率还小。 穆尔说:“最激动的时刻是通过侧轮的时候,因为这是全然的意外,毫无征兆。” 汤米立刻处理这些突如其来的资料,加以分类。去年探勘“银河”所得的教训,嘲 弄多于经验。 虽然藉着幸运之神的眷顾, 找到了连小学生都可以确定是沉没10 0 多年的“中美洲”号,可是他不敢那么自信,他已经养成不停疑问、不停探讨的习 惯。汤米还知道,在估算出来的可能范围中,还有另外一条侧轮汽船的残骸。那个 现场也不该轻易放过。短暂考虑之后,汤米宣布:“我们应该进行原先讨论过的步 骤了。” 史格特要求船只转头,停在目标区的正中央。穆尔操纵推进器,让载具绕到右 边,照亮了左舷的侧轮,观察这个直立的庞然大物。原先看到的右舷侧轮,往外伸 向海床;左舷侧轮虽有崩塌的现象,仍然紧靠船身左边。 汤米全神贯注,很少开口,但还是忍不住说:“这些影像真的太棒了。” 这时他要求穆尔小心降低载具,以便来回勘查。穆尔让载具在目标上方,往东 西南北各10公尺的范围来回巡梭,总共费时4小时。 船身中部就像白雪覆盖的废车场,冷寂、肃杀,像是一堆堆的破车,四周围着 灰色、饱经风霜的篱笆,埋在一两英寸厚的积雪之下。这堆物件当中,有老引擎、 锅炉、水箱和机件,上面有一两英寸厚的沉积层。船身纤长、黝黑,甲板上布满绿 锈,从船头到船尾的舷缘红线都已剥落。网状的桅绳、船帆、大引擎和活塞不是杂 乱堆置,就是消失不见。在白色的背景中,蓝黑色的线条交互缠绕,奇形怪状的破 碎物件凌乱地堆叠。当载具缓缓通过目标上方时,录影机传来物件上方的情形。这 些物件在去年搜寻时,只能假定可以在下面挖到,如今都清楚地显现出来。去年因 为缺乏经验,不知沉没一个半世纪的木壳船的外表如何,所以对于符合日期的杂样 物件的重视程度,超过侧轮和锅炉。如今一切突然发生,大堆扭曲的金属散布在两 个巨大的侧轮之间,种种迹象都显示出这是一艘大客轮。当时鲍伯看到影像时的感 觉,在此时证明正确无误。在“银河”几个月的辛劳工作,发现的物品虽然不能证 明就是“中美洲”号,却也没有足以反证的物件。如今,只在几秒钟之间,经过迅 速检视之后,已经能够确定“银河”不再是目标了。 这次勘测结束时,控制室恢复平静。载具表现一如理想,定位系统也很称职, 还发现了“中美洲”号的残骸。几小时前,他们还有种种疑虑:载具能够正常操作 吗?能够找到现场吗?还要多久才能前往“银河”挖煤呢?突然之间,情况大变。 4 个小时的探勘过后,汤米宣布:“看到侧轮令人信心大增。问题是,我们该如何 向世人说明?” 过去一年来,汤米遭遇到资金、股东、技术、竞争者的各种压力,已经筋疲力 竭。为了应付这些纷至沓来的问题,他已经焦头烂额,根本没有余暇考虑第一次就 找到残骸时,接下去的工作应该如何进行。何况这个消息必须慎重处理,不能随便 外泄。如果这真的是“中美洲”号,那么价值几亿美元的黄金必定引起旁人觊觎, 做出疯狂的行为。另外,当“发现者”返港,如何防止参与机密的20名工作人员泄 密,也将是一大难题。所以汤米先开诚布公地跟工作人员解释,要求他们保密。后 来他说:“我要求他们保密,虽然不是容易的事情,但他们都做得很好。” 于是船长柏林汉和水手不再踏入控制室。只有工程人员关在里面,寻觅上一世 纪留下的黄金。水手们的保密责任固然不轻,技术人员的责任更是沉重。 第二天上午,他们整天调整载具,准备更彻底地探勘现场;勘查引擎,拍照, 检查船锚和前甲板,在定点抛下5英尺测量杆。 傍晚8点半,载具再度下水,10点钟左右到达海底。131年前的今天——9 月12 日,“中美洲”号沉入海底。船上乘客早在船只撞击海底以前就已死亡,尸体腐烂, 随着海流逐渐漂走、消失。船只成了唯一留下的幽灵,静静地躺在阴暗的海底,任 凭岁月侵蚀。寂寞单调的海底环境,和1857年的爆炸、喧嚣、呼喊的混乱情形,应 该是极端的对比。 10点半,荧幕上出现目标,录影机也照出现场的影像。穆尔仔细避开3O英尺高 的传动轴,操纵载具检查引擎间,载具的灯光从6英尺的高度往下照射。 “中美洲”号约有四层楼高,长达300 英尺。整个结构往下崩塌,右舷塌下压 住左舷,剩下的两支桅杆也已倒下。厚厚的杉木船梁都已腐蚀穿洞,甲板大都消失 不见,支撑用的梁水也都消失。竖腋板还在,但也都破损不堪;铁制的索环也都松 掉,散落在船边。 中心部位的引擎间,生铁部分已经碎裂,加上旁边一堆生锈的铁块,更显得残 破不堪。穆尔一边注视荧幕,一边说出部位的名称,但在一旁的鲍伯一窍不通,无 法了解。 他们继续搜寻中间部位,想要确定引擎,以便确定是否为另外一艘船。在“银 河二号”西方大约1OO 海里附近,也有一艘侧轮汽船沉没;两艘船的大小相差不多, 唯一的分别在于另外一艘只有单引擎,而“中美洲”号有两部摆缸引擎。仔细研究 引擎间之后,鲍伯看不到单引擎的迹象,却看到了双引擎的碎片。 接着,他们又从中间逐渐往西南朝着船首前进。到了午夜,他们还在可能是舵 轮室前端的上方搜寻。当年在暴风雨之中,二副詹姆士奉命砍掉舵轮室的前端,位 置就在前桅附近。在淤泥和竖腋板堆中,他们发现了两根直线形的支撑管,各有两 个相反方向的汽缸;这两根管子平躺在海底,上面覆盖了一些淤泥。鲍伯判断它们 是汽笛。 这时密勒特(Milt)指着荧幕上的一个东西,要多宁注意。经过近距离拍照和 反复讨论之后,大家确定那是一个钟,上面刻有铭文,只是字迹模糊难辨。汤米不 肯移动那个钟,甚至于可以凭它确定这艘船就是“中美洲”号,也在所不惜。汤米 一定要等到完整了解现场,确知可以从何处安全动手时,才肯移动任何物件。 接着一个小时,他们进行阶梯式的搜索,每次10公尺,朝各个方向移动。到了 船首时,船首桅杆上伸的位置无法确定,因为整艘船碎开,就像打开的书本。 凌晨3点,探勘工作结束,收起载具。第二天,又探勘了7个小时;分别在钟、 引擎间和左舷船首的位置放了三支测量杆。这次搜寻,仍然没有碰触任何物件,只 是录影和拍照。 初春的一个下午,鲍伯突然想到“中美洲”号最后一刻的景象:旅客们绝望疯 狂地大酒金币和金沙。想象中这些金币和金沙随着船只盘旋沉没卷起的漩涡喷射而 出,最后散布于船只周围。因此鲍伯推定,如果它真是“中美洲”号,那么在这些 呈羽毛状排列的杂物堆中,一定可以找到黄金。 鲍伯参考一些文献,推断除了正式运载的黄金以外,船上旅客私自携带的黄金 约有百万美元。依当时黄金每盎司价值20美元计算,大概有5 万盎司之多,且大多 是金币。粗略估计,其中约有10%是金沙,大约是5000盎司。这些金沙颗粒极细, 大概要8000颗才有一立方公分的体积;算出5000盎司黄金的体积之后,再乘以8000, 则金沙约有一亿颗之多。因此,鲍伯认为极有可能在挖起的淤泥当中发现黄金。他 把这个想法告诉汤米的时候,汤米笑了起来,认为是天方夜谭。 9 月16日施放载具,完成船首部分的全部拍照工作,探勘右舷外侧的杂物堆, 同时检查前甲板,寻找钟形物件旁边的降落地点。工作从过午开始,直到午夜;除 了拍照,还捞起4个瓶子和一个碟子。捞取的过程中,传动轴里面塞进了一些淤泥。 清晨5 点,收回载具,取下瓶子和碟子之后,鲍伯小心翼翼地取出传动轴中的 部分淤泥。他把淤泥放在皿中加上盐酸,溶解沾附其上的杂质;然后用显微镜仔细 检视皿中残余的物质,但毫无发现。正当准备放弃时,鲍伯发现了一颗极小的发光 粒子。于是邀来汤米和多宁一起研究,终于确定是黄金无误。鲍怕再仔细检查皿, 又发现了12颗。 9 月中旬,天气逐渐转坏,探勘工作继续进行。先完成高处的录影和拍照工作, 然后选取地点,进一步勘查和分析。接着逐渐降低高度,直到可以看清物件轮廓的 程度。最后完成了整个探勘记录的工作,选定开始寻找黄金的地点。 接下来的5天,载具频频出现状况,直到9月22日,才再正常运作。 他们从船长室开始,沿着驾驶舱直到船首,逐一详细拍照;船长室、驾驶舱、 前桅杆的基座都已消失不见。残骸中,出现了一些瓷器和洗脸盆的影像,但由于是 从15英尺的上方拍摄,荧幕上的影像仍然不够清晰,看不清细节。他们在左舷船首 附近发现了一些像铁柜的东西,马上联想到保险柜。于是放低载具,仔细观察。其 中有的长达10英尺,多数都连有金属管子,汤米判断应该是船上的淡水箱。 载具外移50英尺继续寻找时,他们又发现了一只皮箱和白色茶杯。 以多宁多年探勘沉船的经验,从未见过这么怪异的景象。他说:“这情景有点 像是雾中的伦敦车站月台。有人坐在皮箱上喝茶,火车进站时,他匆匆放下茶杯, 急着上车,连皮箱都忘了带走。” 他们对于柜子或盒子最感兴趣,因为在老式的故事里,黄金都装在桌子大小的 橱柜中。事实上,这么大的橱柜如果装满黄金,重量将有几千磅,10个人都抬不动。 几百磅重的黄金可以轻易塞进一条面包大小的容器之中。 鲍伯心想,茶杯旁边那个皮箱体积不大,应该是用来存放贵重物品的。他要求 穆尔尽量接近,仔细观察。皮箱的把手挂有名牌,只是名字被淤泥遮住,无法辨认。 穆尔利用推进器轻轻碰触皮箱,箱子突然打开,又缓缓合上,里头放着整整齐齐的 衣物。鲍伯说:“合成的东西在这种深度居然能够保存不坏,显示了一些有趣的可 能性。” 他们再从不同的角度拍摄了一些照片,然后让它安静、孤单地躺在永恒的黑暗 之中。 海上的天气越来越坏,风浪越来越大;适宜工作的良好天气所剩不多。单调的 海上生活,也让工作人员的神经绷紧到了极点,情势紧张到非得汤米出面处理不可, 同时他也得保护股东的利益,所以不肯放松安全措施。他说:“这不是信任问题, 这是对于所知情报的责任问题。” 每次载具捞上东西的时候,所有无关的人员都必须回避,连守卫也不例外。然 后由鲍伯打开载物箱,取出物件,直接进入实验室研究和分类。 到此为止,载具下水8 次,其中两次失败;主要都在探勘海底情况、搜索沉船 上方和拍摄照片。所拍的照片立刻由多宁和密勒特冲洗、晾干。静态的照片较诸监 视荧幕的影像距离较近,画面更加清晰详细。对于现场的了解;主要就靠分析这些 近距离的照片。“中美洲”号长278英尺,宽40英尺,高约3O 英尺,原是个庞然大 物。现在的残骸现场,涵盖面积大约有10英亩以上。原来就是复杂无比的东西,又 牵涉了复杂无比的变化过程:腐蚀、生物的破坏、重力作用、海流的作用,加上时 间又长达130多年,情形更加复杂、棘手。黄金在哪里呢? 载具越放越低,一张张的新照片透露了另一个世界:更加清晰、更加生动、更 加详细,不再是被冰雪掩埋的废车场了,它成了沙漠中的绿洲,是人类文明的残骸 创造的,却由深海的生物居住。 当载具在木料和它们的阴影之间游走的时候,技术人员能够分辨散布的各种物 件:木头碎片、破碎陶器、瓶子、肥皂盒、铁架、木板、铜质护套、洗脸盆、煤团 等等,五花八门,难以尽述。在骨干和横梁之间,海牡丹随着微弱的海流飘扬,乌 黑发亮的海胆、绿色的海绵栖息在残骸之上,一小簇一小簇的白色珊瑚到处散布, 不时还有奇形怪状的海鱼游过。 现场聚集了深海的管状海虫;一百多年来,木头都被它们挖穿而崩塌。消失。 只从外表观察,不能判断残存的梁木和竖腋板内部是否已经掏空,或尚有支撑力量。 9 月23日下午,载具再度下水,对一些较有可能的位置拍摄了不少近距离的照 片。然后来到船钟的位置,拍摄了各种角度的照片。钟的上下两端都刻着文字,但 只有“York”一字能够辨认。钟的高度居然超过24英寸,多宁对于船上放置这样的 大钟深感意外,百思不得其解。这时已是凌晨3 点半,如果把钟捞起,到达水面之 时已是白天。汤米决定暂时把它留在原地,他不愿让旁人看到。 这段期间,由于受到物件的颜色、形状和质料的影响,他们曾经多次判断错误。 煤团、木块都曾看成是酒瓶、硬币或金块。有一次,他们以为发现了一块金砖,但 载具的爪子一碰到它,马上整个溶解消失;他们判断极可能是一块防火砖。鲍伯说: “以为发现了黄金,后来却证明不是的时候,真会令人发狂。” 检视9 月23日拍摄的照片时,密勒特发现了前所未见的现象:一连串的淡黄色 小亮点,似乎是载具的灯光照射到金属的反光,位置就在崩塌的甲板下方。他把发 现告诉多宁。密勒特常有这种发现,所以每次检视新照片的时候,大家都会跟他开 玩笑:“密特勒,这次你又有什么新发现?”可是船钟就是他发现的,而且那张照 片的背景复杂,照明不佳;多宁认为,密勒特已经培养出利用平面照片判断立体物 件的慧眼。两人仔细研究很久之后,多宁说:“看起来真像黄金。太好了,像是一 堆堆的金币。” 看到这些照片的时候,汤米已经拟好当晚的工作计划,无法更改。当晚的任务 是捞起船钟;等下次载具下水的时候,再到发现光点的位置详细拍照。 当晚9 点半,载具到达船钟旁边的海底,花了45分钟,把船钟弄到载具的篮子 里面,然后拉上。汤米要甲板上的人员全部回避,用防水布把船钟包好,小心翼翼 地从篮子里面取了出来。经过冲洗、轻微擦刷以后,搬到实验室。船钟体积太大, 全由青铜铸成,宽2英尺、高2.5 英尺,约有两个成人的重量,他们卸了两处门框, 才完成任务。 这时总算看清钟顶的制造商——“摩根铁工厂·纽约” (Morgan Iron Works New York)。这家铁工厂正是铸造“中美洲”号引博配件的厂商。钟上年份只看到 5的一半和后面的3;“中美洲”号就是在1853年以“乔治法律号”为名下水的。 两周以前,他们看到侧轮和引擎间的时候,这个地点就是“中美洲”号的可能 性大增;接下来的勘查、研究轮廓、鲍伯寻获金沙等,都使他们更有信心。现在又 捞起了船钟。可是汤米认为环境证物都还不足以满足股东。根据船钟,几乎可以确 定残骸就是“中美洲”号无疑,可是它不是黄金,而股东要的是黄金。 捞起船钟的第二天,天气不理想,仍然可以进行工作;但是由于等待零件的关 系,没有施放载具。大家都劝汤米在下次任务时,增加拍摄光点位置照片的时间。 汤米也认为这个地点值得仔细勘查。 翌日大气转坏,载具放在甲板待命。9 月27日,天气仍然不好,可是载具还是 在上午9点半下水。它首先在船的龙骨和船舵拍摄了172张照片,接着拍摄发光位置 的照片。该处的木头多已腐烂不堪,轻轻一碰就可能倒塌,只能小心翼翼地把相机 逐渐移近,从12英尺到7英尺、6英尺,最后移近到5 英尺。密勒特开始拍照,旁人 同时注视着荧幕的影像。汤米指着荧幕上的东西说:“就是这些发亮的东西。它们 都是我们来此的……”他突然音调一变,说:“哎呀!你们快看!鲍伯,你看是什 么?” 鲍伯回答:“难说啊,在这种地方,外表会骗人。” 这时载具就在横梁正上方2 英尺的地方。控制室里一片寂静,大家全神贯注地 注视荧幕、仔细研究,想要找到东西。然后载具稍微左转,照相机对准的地方出现 一些灰色的短线,像是覆盖着灰尘的砖块。密勒特又开始拍照,穆尔则激动万分: “这些确实是砖块。至于是火炉里的还是锅炉里的,就难说了。我还要仔细看看。” 密勒特总共又拍了43张照片,工作才结束。 翌日午前,大家准备施放载具的时候,多宁也开始冲洗照片。最初3 卷曝光过 度,看不到影像。拍摄的时候,多宁就知道相机出了毛病,可是他希望总有几张可 以洗出正常的照片。看到这种情形,又想到所剩的时间不多,拍摄照片的机会也越 加宝贵,实在浪费不起,他又生气又沮丧,干脆放下工作,去吃午餐。餐后,他继 续冲洗右舷照相机拍摄的底片,还好曝光正常。15年来,多宁看过无数的海底物件, 在海事博物馆也看过无数船上使用的器具,可是这一切,都无法和他即将看到的相 比。 “它……它……铺满了黄金!难以置信!难以置信!太令人兴奋了……拍到了 一堆金子。照片太棒了,一目了然!太好了!太难以相信了!一大堆黄金!……其 他的照片也一样,一堆一堆的金子。不是开玩笑的,整个区域都是大小不一、一堆 堆的金币和金砖。” 多宁拿着5英尺长的底片,两步跨作一步冲到通讯室找汤米和巴力。进去之后, 立刻把门锁上。汤米看过之后,喃喃地说:“棒啊!没想到……”然后就是一声欢 呼。 多宁说:“天啊!好高兴!我们正在世界顶端!我们做到了!找到了!” 汤米警告多宁,要他严守秘密,保持镇静,不要在言行之中露出口风,引起怀 疑。汤米兴奋、激动,如在云端;可是处理这个发现,必须以负责的态度。然而多 宁还是迫不及待地偷偷告诉鲍伯,要他利用工作空档到实验室去看看照片。 接下来的三天,天气不好,载具无法下水工作。汤米和鲍伯利用机会研究前后 拍摄的照片,想找出可以让载具接近拍照、捞取黄金的恰当位置。载具运动时,留 下的痕迹是4英尺宽、12 英尺长,所以恰当的地点应该是两边都宽出几英尺的空间。 但是黄金位于中心部分的边缘,残余的木料横竖交错,有的还往上突出,好像轻轻 一碰就会崩塌。 接连几无,天气不好,到了10月1日,浪高5至8英尺,风速20到25 节,但他们 还是在上午施放载具,拍摄新称为“加州银行”这个地点的黄金。汤米要求最佳品 质的近距离照片。 载具到达选定的拍摄地点,旁边好像是一大堆黄金。金币和金块上面都覆盖着 沉淀物。穆尔把前推进器朝向下方,喷出水流,冲走上方的沉淀物。几分钟以后的 景象,超乎任何人的想象。 “海底铺了一层黄金,到处都是黄金,像是盛开的花海。它们从各种物件中间 溢出,塞满了木头和横梁。较远的地方,金砖铺了满地,像是一条一条的面包,还 有部分滑落到舱房的角落里。到处都是金砖,堆成各种形状;一块梁木上面都是金 币,几乎看不出是木头。” 深海生物哨兵般守卫着这个宝库。那个景象充满着生气,然而又像一张照片: 一堆堆的黄金,仍然保留着下沉时黄橙橙的颜色,周围都是从1857年就认识的邻居。 多宁说:“黄金太多了,有的发出耀眼的金光,有的朝你眨眼,有的微带红色,太 美了。绝对错不了的。我要把它们都捞起来带回家去。” 许多金砖互相堆叠,高达30英尺,就像刚刚倒塌的建筑物;平放的。堆成烟囱 状的、直立的、相互堆挤的。还有单独的金币。堆积的、堆成柱状。散开的、被铁 锈染成橘红色的。除了一只龙虾从金币堆中爬过之外,整个景象寂静之至。 穆尔开玩笑地说:“看看这些他妈的防火砖。” 密勒特看到一簇海牡丹在柔和的水流中轻轻摇摆,看守着一堆金砖和金币,他 说:“看起来真美。” 另外一个地方,简直就是金币堆成的高塔:共有8 堆金币,每堆25个金币,全 部结合在一起,以60度角向上延伸。 鲍伯说:“好美啊!” 多宁也同意:“真的好美。” 几天的辛勤工作,就可以把所有的金砖和大部分的金币打捞上来。汤米希望先 把整个现场详细拍照、记录,然后仔细记录每一块金砖、每一个金币的捞取过程。 载具的正前方几英尺处,就是汤米想要拍照、录影的现场。载具上装了旋转基 座,不必移动载具就可以全部拍到——从金币塔到一堆倒塌的金币堆,再到10英寸 高的金沙堆,堆上还有两块小金锭。汤米指挥拍摄,穆尔旋转载具,收放照相机的 滑轮,密勒特调整光圈和速度,选取不同的拍摄角度。当照相机扫过金堆的时候, 大家目不转睛地注视荧幕。拍摄过程总共两个小时,没有碰触到任何金砖或金币。 正午刚过,载具就又下水。汤米先要穆尔拍了几张照片,才指示他开始打捞第 一个物件。他总共打捞了6件,这6件都是每堆边缘地带的金币或金块,分别放进编 有号码的塑胶盒子里面。 接着汤米指示穆尔拍摄一个金堆的照片,这一堆大约有20块建筑用砖头大小的 金砖。鲍伯说:“真是令人心动。我们都是为了这些而来的。”当初密勒特在照片 上看到的微弱光点,现在都成了如假包换的金币,发出耀眼诱人的光芒。接着照相 机对准了100 多个硬币叠成的三角锥,其中一个硬币的反面朝上,上面的“美利坚 合众国”字样清晰可见;中间是一只老鹰和太阳的光芒,老鹰的上面有13颗星星, 下方环绕着圆形的边缘,刻着“20美元”;上面有个S,代表旧金山铸币厂。 “看那老鹰,那是最迷人的诱惑。”鲍伯忍不住感叹。穆尔再把相机拉近,金 币上面先是出现18,再移近大约两英寸时,发现一个正面朝上的金币,跟全新出厂 的一样,毫发无损,金光闪烁。自由女神的卷发垂到颈部,周围围着13颗星星,头 发下方,清清楚楚的印着“1857”。附近方圆30英尺之内,铺满了这样的金币。 多宁认为,他已在人类寻宝史上缔造了空前的记录:在单一地方,看到最大量 的宝藏。汤米则考虑,这是拍摄这些宝藏原封未动的最后机会,应该尽量多拍。多 宁完全同意,又以各种可能的角度、不同的照明,拍摄了大量的照片。之后,穆尔 夹起一块金砖。接着电脑出了毛病,他们才被迫停止工作。穆尔利用最后的机会, 捞起载具正前方的8 枚金币。至此总共捞起27件黄金。经过编号,分别放在塑胶盒 子里面;存放以前,都拍摄了10张以上的照片。 载具拉上以前,汤米照样驱走甲板上面不相关的人员,一然后从储物柜里取出 这些黄金,带进他的实验室,锁在抽屉里面,并且禁止任何人进入实验室。 汤米指定鲍伯全权处理这些黄金,颇令旁人愤怒不平;但是汤米认为这样责任 归属才能确定,并且能够保证记录的完整可靠。 翌日上午,工作人员分解水下电脑,换装前一日晚间运到的新零件。密勒特搭 乘补给船上岸,回到南加州大学教书。当天傍晚,风浪都大,汤米取消了施放载具 的工作。 10月 6日上午11点半,再度放下载具。工作开始一个小时之后,天气转坏,海 浪开始汹涌。 在布满黄金的西南角落,有一堆排列成为完整长方型的金锭。汤米先要把这堆 黄金和周围情形完整地拍照和录影。距离、角度、灯光都经过仔细计算,以保证相 片洗出后,看起来像是照相机沿着一条直线拍摄的。 快5 点时,汤米要穆尔把编有号码的塑胶盒取出,排列在金堆旁边。这么做是 要在伸展臂接触到物件之前,就加以分类。 夕阳快下山的时候,柏林汉注意到大气已经转坏。不久,“发现者号”就遭到 浊浪的冲击,船头上下摇晃起伏,前甲板上的遮盖帆布被风吹得震荡作响,气温速 降。他立刻通知控制室的汤米。 汤米没有理会这个警告,继续工作。他既想捞起大量的黄金,又想仔细记录。 他们已经完成了全景拍摄,照了125张优质照片,可以完整地呈现整个现场。到了6 点,又捞到7 个物件。穆尔操控推进器喷出水流,利用相机拍摄沉淀物被冲离黄金 时的飞扬情形。半小时后,又捞获7 件。穆尔再清除另一个区域,这次的捞取速度 就快得多;一分钟3件。同时捞取前的现场拍摄工作,也减到一至两次。 下午8点,风速增强到20至25节,浪高6英尺。电传的气象资料显示,这不是短 暂的风暴,而是突然形成的大规模锋面,强度还可能增加一倍。柏林汉再度通知控 制室:“汤米,这次锋面将在两小时之内到达。收回的工作应该立刻开始。” 汤米回答:“现在正在紧要关头。”柏林汉说:“到时海浪将达10到15英尺。” 他不用多加说明,因为汤米知道,海浪10英尺时,收吊工作几乎无法进行,等到风 暴来临时,开始收吊也来不及了。因为绞车收回缆线需要一个半钟头,搬取载具和 起重机放到甲板上,又需要半个钟头。汤米决定继续工作是为了多拍一些照片,多 捞取一些物件;他希望风浪不如预期强烈。后来他说:“这是艰难的决定。柏林汉 不了解我们的企图,但我们都知道,这可能是本季最后一次下水了。” 其后12分钟,他们继续拍照,捞取了7 个物件,其中一件是三个就在一起的金 币。接着他们又清除了一堆沉淀物,发现另外一堆金条和金币。拍过照之后,从边 缘捞取一块金锭。然后又拉回照相机,拍摄了许多角度的照片。这些工作用去了一 个小时。 这时风浪增强,水下的工作成果是拍摄了250 张照片,捞取了4O个金币和金条, 装满了塑胶盒子。 晚上9点,海浪高达8英尺,风势几乎转成大风,吹破海面的波浪。9 点半,汤 米下令收工。 陶德·史提尔(Tod Steele)回忆:“他们在接获天气变坏的通知之后两个小 时才开始收工。那时黑漆漆一片,海浪已由3英尺增强到8英尺。载具到达水面时, 浪高12英尺,风速40节,还下着大雨。”接着他们冒着大风大浪,花了三个多小时 收回载具,其间险象环生。由于起重机损坏,无法将载具举过栏杆的高度,多宁冒 着坠海的危险,勉强修复。经过几次尝试,总算在惊险万分的情况下,把载具丢到 甲板上来。它先撞到了左舷栏杆,弹回甲板中间,又撞向左舷,最后撞到起重机基 座,才停了下来。大家又冒险把它固定,总算松了一口气。但载具已经破损不堪, 鲍伯也受了伤,血流满面。这时大家如释重负,但都吓呆了。天气很冷,大家疲惫 不堪地站着发抖。 柏林汉上了船桥,指挥“发现者”顶着强风,以8节的速度朝西开往威敏敦。 汤米已经解决了“中美洲”号藏宝的寻找和捞取问题,现在面临的是如何保住 它的问题。依他那防范于未然的思考模式,宝藏丧失、遭受破坏、损伤、减损价值 的可能性太多了。先前已有两组人马闯进所谓的“中美洲”号沉船现场,幸赖联邦 法官制止了他们。可是跃跃欲试的大有人在,可能采取的手段比正面硬间更加狡猾。 更加难以防范。如何防止旁人的觊觎,成了汤米最关心的事情。 几周以来,自从发现“银河二号”和船钟,又进一步确定是“中美洲”号之后, 汤米、巴力和鲍伯绞尽脑汁,煞费苦心地研拟黄金捞起之后的处理问题。鲍伯说: “以小袋子捞起几吨重的黄金搬运上岸,然后安全保存,这是史无前例的工作。” 在船上如何隐藏黄金、何时搬运上岸。如何秘密运走不被发现、如何安全储藏,都 成了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在“发现者”返回威敏敦的途中,他们继续修改原先拟 定的计划,对于其他技术人员,绝不透露这些程序和时间的安排。 第二个问题,虽没有如此迫切,但复杂棘手得多。哥伦布一美国发现集团有16 0 位股东,他们都信赖、支持汤米,所以发现黄金的事情必须告诉股东,让他们分 享喜悦。可是富兰克林曾经说过,要三个人保密,除非死掉两个。如何使160 位股 东在汤米取回其余的宝藏之前保守秘密,又是一道难题。 他们在威敏敦寄出一系列信件,分致全部股东。其中一封,叙述发现船钟的经 过;一封报告捞到一块金锭;还有一封叙述捞起两个金币。“关于捞起的金锭,就 我们所获的初步资料显示,现存的同样物品为数极少,因为在内战期间及其后极短 时间之内,绝大部分都已遭政府熔化,另做他途。”至于金币,则“一如预期,完 全保持了出厂的情形,未遭腐蚀,只是其中部分沾有橘红色的铁锈。” 每封信未,都附有汤米的嘱托:“将这个发现保密到明年夏天,可能极为困难。 但请别忘记,迄今为止,公司已有一些仍然被视为绝不可能的成就。未来数月保密 的成功与否,对于公司能否有效运作,将是极大的考验。在其余黄金到手之前,务 请保持耐心。一旦目标安然达成,就可公开我们的发现。” 汤米认为只向股东透露捞到一块金锭、两个金币,是绝佳的策略。既可让股东 惊奇、兴奋,分享公司成就的喜悦;也可以在万一消息外泄时,提供最好的保护伞。 深海团体辗转听到他从“中美洲”号捞起一块金锭和两枚金币的消息时,立即的反 应不外乎:汤米在现场动了手脚,他可能先在某艘船上放置了一些黄金,然后捞起 来充数;或者宣称在现场捞获了黄金,以便募集更多的资金,继续搜寻工作。深海 团体的逻辑很简单:汤米这招可以迷惑投资客;然而要是真有发现,他哪肯丢下宝 藏返回陆上,等明年再去呢? 汤米在10月底回到哥伦布市,11月26日召开股东会议。股东连同眷属,参加的 约有10O位。 30O 磅重的船钟,放在用来储存它的柜子上面;汤米座位前面的桌上、两加仑 半的水箱中,放着一块25磅重的金锭。汤米以一个多小时的时间,详细说明一切经 过,包括最后一次下水、载具几乎毁损的细节。当然还报告了未来的工作计划,并 且要求股东对于通信的内容和会议的详情保密。 这时一位股东突然发问:“汤米,你说的金币在哪儿?” “啊!等一等。”汤米说得好像已经忘了金币一样,立刻从日袋里掏出两个18 57年铸造的双鹰20元金币。“这样子大家都看不清楚,我要把它们传下去,让各位 仔细看看。不过,拜托千万不要私自藏起来。”这话引起轰堂大笑。 股东之中,不少人肚里雪亮,知道汤米有所保留,不过他们都能体谅他的苦衷。 有人担忧防范海盗、取得法院保护,以及将来法院对于所有权的裁定问题,但全体 股东之间,仍然弥漫着欢欣之情。汤米也知道,前路方遥,技术问题、法律问题、 科学和考古的顾虑、打捞和处置的问题,都在等着他去克服。 股东会后一周之内,剩余的400 万美元股份被抢购一空。雅士比说:“较诸以 前四次的推出,这次的情形可以说是空前热烈。” 情况演变至此,汤米拥有了足够的资金,可以制造更大、更复杂、工作能力更 强的载具了。在下一个工作季,不会再受到竞争者所逼而必须匆促出海,也不必担 忧是否找得到正确的沉船了。 哥伦布一美国发现集团的另一项杰出成就,也值得大书特书。从1988年汤米对 股东宣布捞获金锭和金币,直到完成打捞“中美洲”号宝藏工作对外宣布为止,所 有消息只在股东之间流传, 从未外泄。 一位股东麦克·福特(Mike Ford) 说: “我们不谈论,就是不谈论。” 股东们通力合作,保守秘密,使得工作人员无后顾之忧,专注于改进技术和处 理问题。几经考虑并且请教律师之后,汤米决定向法院申请新现场的探勘权利,但 要等到明年夏天工作快要开始时,才提出申请。从1987年7 月的公听会之后,旁人 都以为这家公司还在“中美洲”号的旧现场进行工作,没有必要事先打草惊蛇。申 请时提出的座标,有助于旁人确定新现场的地点,可能又会使事情趋于复杂。汤米 说:“暂时不对新现场申请法院保护,其实是很大胆的决定。但是前车之鉴加上商 业考虑,目前还是按兵不动为宜。” 当时罗伯律师报告法院,汤米已经捞获好像是“中美洲”号上的黄金,请求法 院保护。其实这只是障眼法而已。当年秋末,罗伯带了汤米、鲍伯和巴力,携带金 锭面见凯兰法官。凯兰看过之后,大受感动,直呼:“老天!老天!” 从1987年底直到1988年春天,陶德和克来思忙着焊接新载具的外壳。海克曼、 史格特、穆尔以及几位工程师在汤米的指导下,重新设计水下载具,利用仓库前面 的空地进行模拟测试。 6月初,汤米邀请恩师歌勒尔参观刚完工的水下载具。载具高度超过7英尺,宽 5英尺,长15 英尺;铝质框架、吊杆、相机、电瓶、接合盒、电器设备,还有水管, 构造复杂;管线交叉缠绕,功能完备。伸展臂的肩部、肘部、腕部、手指,总共有 七种功用。 载具前面垂挂着各种相机和灯光支架。 歌勒尔叹为观止,大受感动, “真是了不起的设计,令我震惊。这项工作的困难和繁复不亚于设计和制造汽车。 这是全新的装备,复杂无比。”歌勒尔完全肯定它的复杂和历史性的地位。 1973年,歌勒尔对爱徒汤米提出的问题——如何在深海底部工作——促成了这 个两吨半载具的问世。如果加上它的9 支机械臂、望远镜头支架、立体影像拍摄播 放设备、7 部录影机、两部照相机、大小门个闪光灯、两支收集臂、吸取管、真空 吸尘器、喷嘴、矽胶注射器、推进器、除尘器、收缩抽屉、收集盒、挖掘工具,重 达6 吨。这本是五年前汤米心目中的理想设备,可是受到竞争和天候诸多因素的影 响,一直没有时间设计和制造。 夏天出海之前,汤米请教了世界著名的钱币专家詹姆士·蓝伯(James Inlnb) 。在检机过汤米带来的1857年双鹰20美元金币之后,蓝伯告诉他,金币的品质属于 最高等级,“硬币专家一辈子大概只能遇到一两枚这种品质的金币。”蓝伯还告诉 汤米,只要有一条抓痕,它的价值就减少三分之二;两个瑕疵又会去掉剩下的三分 之一价值。这也是1988年汤米不肯多捞的原因。这么多的金币,整整齐齐地排列在 现场,一次捞取一个,所需的时间和费用实在过分庞大。可是一次捞取两个以上, 又怕损坏金币、降低价值。显然在捞取过程中,不能让金币互相碰触。 7 月19日,“北极发现者号”从捷克森维尔出海,翌日下午抵达“银河二号” 现场。汤米在甲板上召集工作人员开会,说明保密安全规定,明白宣示不得进入控 制室的人员。同时规定,收放载具时,除了柏林汉和技术人员之外,都必须回避。 其后两个星期,测试了新的起重机和推进器。史格特设计的软件,可以把录影 画面、照片以及工作人员的评语分类储存;水下拍摄的照片可在控制室里同步洗出; 录影影像可以随时停格研究;电脑能把影像数位化,印表机可以立即印出影像。将 来如有客户想要购买金币,可以观看实际的捞取过程;科学家购买其他物品时,也 可以读取现场情形,以供观察研究。所有新的功能、新的系统都必须经过测试。因 为工作太多,两周的时间安排得非常紧凑。有时工作人员一天只睡四个小时,有时 这四小时还包含了两小时的打吃时间。大家晚睡早起,披星戴月地工作。 年初汤米就曾请教密罗西(Mil0Sh)和别的工程师研究更快速的捞取方法,但 苦无良策。密罗西说:“131 年后的今天,这些黄金都成为古物,价值速增,每一 件都必须细心处理。” 多宁认为黄金实在过多,捞取时不可能避免互相碰触。而金币的数目又远远超 过金锭,多宁曾多次试图先计算出金锭的数目,都告失败,不得不放弃。他看到的 第一堆金币,数目之多已经无法想象,然而“起码还有六、七堆一样大小的金币, 两个月绝对清理不完,又不能利用推土机捞取”。 多宁主张利用大型的铲子捞取。他说:“汤米打算一次捞取一个,还要拍照、 录影,然后分别放进容器。老天!这么做,100年都做不完。” 密罗西建议的方法深得汤米青睐:在金堆上方放置一个大模子,灌进矽胶,等 矽胶硬化之后,整块捞起。这么一来,一次可以捞取一百多个金币,而矽胶已经包 住金币,彼此不会碰触刮伤。海克曼知悉这个想法之后,自告奋勇,愿意兔费清除 金币上的矽胶。但问题是如何找到密度比水重的矽胶、适合的触媒,如何清理喷嘴, 以及如何在深海的温度和压力下使矽胶硬化。 他们先测试各种矽胶和触媒,然后出海测试。最初触媒分量不足,矽胶流出模 子之外。后来加重触媒的分量,矽胶凝固,把金币结成一团,金币和金锭都不会互 相碰触。 捞取小堆黄金时,先用推进器的刷子轻轻刷掉上面覆盖的东西,再用吸管吸走 散落在边缘的金币,放在包有泡绵的盒子里。这时电脑立刻赋予编号,自动记录打 捞时间和地点。 小金堆经过如此整理之后,从上面罩下模子,灌进矽胶。接着他们继续清理别 的金堆,等到这堆的矽胶凝固之后,再回头捞取。每块大约1英尺见方,厚度8英寸, 里面的金锭或金币有时排列整齐,有时呈不规则的形状。 密罗西说:“矽胶团里的金币情况良好,好多都完美无瑕。” 灌注矽胶捞起的金锭, 大小不一:小的大概5盎司,鲍伯称之为“巧克力”; 大的有几磅重,鲍伯称之为“含干果的巧克力”。 有一次,捞起了一个“金币塔”,高度是30层金币,长宽各有5排和3排金币, 总数450个,毫无刮伤。 出海完成测试之后,第一次施放载具是8月5日,直到18日才开始捞取黄金,采 取的是汤米设计的“安全下潜法”:清晨施放下水,傍晚收起载具。等到载具出水 的时候,已是晚上。技术人员用淡水清洗载具、取下相机。接上电池的充电线、清 理杂物。接着清场关闭甲板灯光,鲍伯从防水布袋中取出装着黄金的盒子,放到黑 色的箱中,再由汤米和穆尔搬进鲍伯的实验室,贴上电脑编号,分门别类储存起来。 大约十天后的一个下午,电脑线路短路,海底装满了黄金的盒子无法关闭,除 非拉上载具,无法修复,而且拉上载具时,盒盖将会开着。汤米迫不得已,只好宣 布实情,允许大家观看。 当大家看得目瞪口呆之时,柏林汉看到一个特大号的金币,厚度约有八分之一 英寸,是1851年铸造的50美元金币。鲍伯早在加州熟研各种古币,立刻看出它的价 值,他说:“它的价值足以支付这次潜水的费用。”柏林汉说:“我们都在场,汤 米尽全力处理他认为可怕的场面。但大家都得到机会看到那些东西。” 詹姆士·蓝伯在9 月登上停在威敏敦码头的“北极发现者”船,参观捞起的宝 物。在哥伦布市,他只看到两个双鹰的20元金币,也知道现场还有一些相同的金币, 但是他不知道数量居然如此之多,也不知道金币不只一种而已。 蓝伯来时,穿着整齐,还打了领带;进入鲍伯的工作室不到几分钟,就脱掉外 衣,卷起袖子,用大拇指和食指夹着一个20元的双鹰金币,利用反光的角度仔细观 察亮度和颜色。他一边看,一边喃喃自语:“还是全新的金币。越新价值就越高。 这个金币近乎完美,没有任何刮痕。” 旧金山铸币厂不只铸造双鹰的20元金币,还有10元、5元和2元50分的各种金币。 依据蓝伯的说法,这次捞获的一个10元金币,几乎是世上现存最完美的一个。 捞获的金币之中,不少都盖着私人铸造的戳记;这些私人铸币厂在旧金山铸币 厂成立以后, 都已关闭歇业。 它们铸造的金币数量稀少,特别珍贵。在1848年到 1854年间,淘金客下山时,身上只有金沙和碎金块,使用不便。交易时以“撮”为 单位,毫无标准,所以当时的酒吧都雇用拇指特大的酒保。有的淘金客先找金质分 析师确定成色和重量,或换取等值的金币使用。 “中美洲”号上除了公私铸造厂铸造的金币以外,还有金质分析师私人铸造的 金币。这种金币数量更少,因为金质分析师的营业期更短:不是偷斤减两被发现而 歇业,就是因为公营的旧金山铸币厂成立而歇业。 蓝伯说:“最初我还担忧金币情况不好而影响价值,现在一看,疑虑全消。这 些金币都还未流通使用,情况完美。” 加州的金锭因为成分纯粹,多数熔作金币,因而数量稀少,特别珍贵。内战结 束时,所剩已经不多,收藏家搜购不易。政府机构或银行铸造的金锭,形状、大小 和品质都很一致; 现存最重的是50盎司。“中美洲”号上的金锭,重量从5盎司到 900多盎司, 数量多达数百个,每个都有独特的戳记和编号。金质分析师在金锭的 一个角落截下一小角,既可决定成色,又可充当分析的费用,然后盖上戳记,标上 纯度,注明重量,最后再依每盎司20.67美元的时价,标明价值。此外,加州金锭 不加铜而加银,所以特别光亮艳丽。捞获的金锭之中,编号4O51 的金锭,重达754 .95盎司, 纯度是千分之九百,1857年的价值是1.4045万美元;目前光计纯金价 值,就值25万美元。 蓝伯事先不知道也有金锭,在鲍伯的工作室中看到这些金锭时惊讶不已。“不 得了!难以置信!太令人激动了!它的涵义、潜在的金钱价值、即将引发的轰动, 实在难以尽述。这些特别稀有的珍贵物件,情况良好,数量又多,真是无法想象。 要不是亲眼目睹,打死我也不会相信。” 8 月下旬,凯兰法官把限制区扩大,包括了“银河二号”现场,裁定已打捞的 物件所有权属于哥一美发现集团,而且宣示裁定永久有效。夏末,哥一美发现集团 正式公开宣布发现“中美洲”号宝藏。首篇报道来自一向态度稳重的英国期刊《经 济学人》,《华盛顿邮报》接着更加详尽报道。汤米还出现在卫星转播的电视节目 “今天”之中。 工作人员继续在现场打捞到9 月中旬飓风来袭,他们才进入威敏敦避风。飓风 过后,又再出海,但天气持续转坏,汤米决定先把宝物运送上岸。 “发现者”在10月4日晚上靠泊岸外浮筒。翌日清晨5点,柏林汉登上船桥,驾 驶“发现者” 朝亨利呷灯塔进入契沙比克湾。 1857年,“艾伦号”的强森船长和 “海事号”的柏特船长,带着“中美洲”号获救的旅客,也是经过这座灯塔进港的。 “发现者”进港之前,柏林汉下令把甲板和上层结构清洗得干干净净。 秋末的太阳还算暖和,但秋风已透着凉意;船旗在微风中飘扬,“发现者”在 拖船的前导下,缓缓开进海军船坞。水手利用时间收拾物件、整理船上空间,准备 接待靠岸后蜂拥而上的亲友。可是船只靠到商用码头的情形,却是他们做梦都没想 到的。 穆尔首先嗅出不寻常的气氛:领港员头戴华丽的帽子、上身穿着鲜艳的运动服, 下身是烫得笔挺的西装裤;电视台的直升机在低空盘旋;警艇到达,海关官员登船 会同柏林汉检查载货单。 由于返港的通知5天前就已寄出,这时码头上的贵宾接待区挤满了200多人:股 东的家人、朋友、同事,还有全国各地对打捞沉船出过力的人士。雅士比、达特曼、 克拉夫特和夫人艾蔽、巴力的母亲和姊姊,以及从前的报界同事、鲍伯的太太和双 亲,胸前都戴着贵宾的名牌。 以贺登船长为名的贺登高中140 名军乐队队员,穿着红白黑三色的制服,整队 等待。乐队旁边,警察和安全人员从船位通往三部装甲轿车的通路两旁,全副武装 地列队保护。绳索隔开的贵宾区之外,还有数百名看热闹的来宾。 “发现者”接近船位200 英尺的时候,军乐队开始演奏美国国歌;水手站在甲 板上观望;来宾一边聆听国歌,一边好奇地东张西望。场面热闹感人。达特曼说这 真是一件大事,“一辈子难得遇上几次这样的大场面。” 船只缓缓停泊妥当,载具盖着鲜艳的蓝色塑胶布。乐队继续卖力吹奏。水手站 在甲板上欣赏整个场面的景象,等候海关官员放行。有的热切等待着跟亲人会面, 有的搜寻着人群中的爱人;有的只希望赶快洗个热水澡。穆尔说:“码头上看热闹 的人群,只知道这是了不得的成就,哪知道工作人员的辛酸?” 一个朋友说:“汤米这下大发了。他将成为风云人物,其实他也够资格。我祝 福他。”股东们当然佩服汤米等人的辛劳和成就,但对于自己当初的远见,也难掩 沾沾自喜之色。 雅士比有无限的感慨:“这么多的警察在场,才使我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不 是做梦。这是任何人终生都难得一遇的传奇。我相信这不会是汤米事业的巅峰。他 的影响当然不能和贝尔或爱迪生相比,但绝对会名扬四海。” 海关手续办完之后,联邦警官登船代表联邦法官,依照海运传统“没收”这些 黄金。水手开始搬运这些装在“弹药箱”中的黄金,移到等候着的三部装甲车辆。 这时贺登市市长发表演说,赞扬贺登船长的英勇行为;诺福克市长也追怀当年 诺福克市民对于生还者的慷慨行为。专门研究“中美洲”号船难的历史学者、获救 生还者的后裔也都发表演说,叙述一些感人的故事和他们的生活情形。鲍伯和巴力 最后发言,并且代表宣读汤米前一夜拟好的谢词,感谢支持者的帮助,使他能够化 不可能为事实。 装甲车缓缓驶离,群众也逐渐散去,只剩下贵宾和记者参加餐会。当晚汤米接 受了电视访问;“发现者”旁边有几部录影机不停地拍摄现场情形。鲍伯还展示了 几件比较特殊的捞获物。 庆祝活动和搬运黄金的工作从下午继续到傍晚。但是在几条街之外,却有39家 保险公司的律师向联邦法院提出控诉。汤米知道,要来的终于来了。保险公司指称, 18 57年“中美洲” 号沉没后,他们依照条款理赔,所以从“中美洲”号捞获的物 品,以及此后捞获的黄金都属于他们。这正是汤米最担忧的事:有人会不择手段地 觊觎他多年辛劳的成果。从此开始了另外一段奋斗,官司整整持续了7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