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我不知道阿尔宾是如何做到的——我们在苏丹宫殿里才呆了四十五分钟,他就 已经喝得烂醉,以至于当我们在一个年轻的土耳其女导游的带领下参观后宫的时候, 他已经不顾天气寒冷躺在院子里的一个长椅上睡着了。丽维娅认为他的身体组织正 在发生变化,这种变化将导致最终的崩溃。她说,从早上醒来开始,一直到他在参 观珠宝展的时候开始踉踉跄跄,直至最后差一点栽倒在陈列音乐象的玻璃柜上,整 个这段时间里他们都是呆在一起的,除了咖啡以外,她没看见他喝过任何别的东西。 纳格尔、莫娜和我也几乎没怎么睡。困倦战胜了感觉的保护机制,我们两眼无 神地穿行在这个古老没落而奢华的形式丛林中。三百多个房间,从储藏室到客厅, 每一间都用植物、动物和文字图案加以装饰,具体的、抽象的、几何对称的、绘画、 壁毯、浮雕、瓷砖、雕刻、镀金、石头、木头和陶土。这些图案和装饰在地面上铺 的地毯中得以延续,然后又变成窗前的网眼窗帘、火炉前的锻造铁栅栏和家具上的 镶嵌细工艺。女导游讲到黑白宦官,讲到权力无边的苏丹的母后们以及被关在笼子 里最后失去理智的王子们:艾哈迈德的兄弟易卜拉欣,他一心怀疑他的一个妃子欺 骗了他,于是下令淹死宫里的两百八十个妃子;苏莱曼的儿子塞里姆,他从不离开 受保护的区域半步,终日颓靡地和小妾、婢女及阉人歌者厮混在一起。我们置身于 一个现在并不存在、过去也不曾存在过的世界中,但这个世界却在散发着魔力。扬 闻着丽维娅的发香,对她耳语着一些悄悄话;哈根紧紧贴在斯凡蒂叶身边;萨宾娜 对阿德尔吐露了爱意,让阿德尔感到不知所措;就连纳格尔都在考虑自己是否也该 做点装饰图案的实验,这与他迄今为止的工作是冲突的,将会以牺牲画廊为代价, 做出来的会是非常糟糕的东西,并且永远无法赶上这里的工艺,另一方面,在V2a 型彩漆钢材上做这种装饰图案,还从来没有人尝试过,所以做出来的作品将会让人 感到很陌生,并且由于脱离了原本的语境而变得毫无意义:没有比这更糟糕的了。 参观结束后,丽维娅叫醒了阿尔宾。他一点都没觉得冷。看上去他明显感觉好 多了,他说他得去城外一家著名的咖啡馆去为珀斯根买一张明信片,一个法国诗人 曾经在那个咖啡馆里悼念一个土耳其姑娘。他说他不需要别人陪他去,大家晚饭前 在酒店碰头好了。他站起来,对丽维娅一句话都没说,一个表情都没有,就走了。 “真让人恶心,”莫娜气愤地骂道,“如果他敢这样对待我的话,让他试试看。” 离开苏丹宫殿的时候,丽维娅从手袋里拿出给特亚的明信片,投进了信筒。 接下来没有别的游览项目了。纳格尔决定回去睡个午觉。扬、丽维娅和我也都 有此意。莫娜还要去一趟集市,她想给她的男朋友买一件礼物。舍尔夫想去柯拉修 道院看看拜占廷风格的马赛克。哈根用胳膊搂着斯凡蒂叶,不久他们就拐进了旁边 的一条街。空气又湿又冷。几个无人看管的孩子从我们身后跑过来。一辆没装货物 的马车咔哒咔哒地从我们身旁经过。 “我今天不回来过夜,”回到房间以后,扬对我说,“如果我们离开酒店的话, 你别觉得奇怪。” 他拿了自己的洗漱用品包,喊了一声“回见”,然后砰地一声关上了门。二十 分钟之后,楼层服务员送来一盘餐前小菜和一瓶红葡萄酒,是扬为我点的。 七点左右,我们在大堂里集合,大家没有任何争议地一致同意去阿尔宾第一天 晚上给我们推荐的那家饭店去吃饭。 在饭店里,气氛很压抑。造成这种压抑气氛的原因有很多,这些原因像乌云一 样笼罩在我们的餐桌上。萨宾娜拼命克制着眼泪,科琳娜正试着安慰她。阿德尔一 点胃口都没有,碰都没碰他的烤肉串,只是摇着头。她显然已经知道了他对女人不 感兴趣。没有人还相信这次旅行会愉快地结束。此外,纳格尔又发火了,这让大家 很害怕。他一边喝酒一边说话,要跟上他的思维是很困难的,只有阿尔宾能理解他 的意思。莫娜试图挽救气氛,她一边唠叨着我们这几天见到的种种“让人着迷的事 物”,一边不时放声大笑,但是她的努力没有收到任何效果。弗里茨在一张已经贴 了邮票的空白明信片上画着缠绕交织的图案。莫娜问他是否要把自己的全部作品都 寄出去,他答道:“我把这称为邮件艺术。 虽然已经存在这样的艺术了,但是我的画比他们的好。“ “那你靠什么生活呢? ” “我把大多数明信片都寄给了一个画商。” 吃过晚饭以后,我们又回到东方豪华酒吧。我坐到了阿尔宾身旁,这也许是一 种欺骗。我只是希望不要有什么。 不愉快发生,希望扬和丽维娅能走得成。主要是为了丽维娅。阿尔宾和我坐在 吧台边上,其他人则三三两两地坐在几把椅子上。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阿尔宾决 定信任我,开始对我讲述。“我一直不愿意活着,”他开口第一句话就这样说。 “你才二十八岁。” “这和我父亲是个酒鬼、废物没有什么关系。就算他是个理想的父亲,情况也 不会有什么改变。在我三四岁的时候,有那么一天,我突然一下子明白了:我不愿 意。我不愿意。那个瞬间没有丝毫特别之处。没有失望,没有抑郁。 一件非常平常的事:那个曾经是我父亲的男人没有从工地上回来。八点,九点, 他一直没回来,也没有打电话来。我母亲当时应该还很爱他,她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从每扇窗子里向外看,然后又打开门,眺望着地平线。她跑到公司去,公司里谁也 没听说出了什么事。她呜咽着说:他出事了,他肯定是出事了。我寸步不离她的左 右,因为我感觉到空气中正酝酿着什么不幸。如果父亲在的话,他应该能够阻止这 不幸事件的发生的,但是他不在,不仅如此,灾难还在威胁着他本人。母亲绝望了, 她救不了我,也救不了克莱斯和克萨韦尔。失去了父亲,她就失去了她的和我们的 保护神。 我们陷人了彻底的绝望和无助中。母亲站在门外,抚摩着自己梳得整整齐齐的 头发,辨认着远处开来的邻居的汽车,完全忘记了我站在她身旁。我的手太小,不 能扣动枪的扳机;我没有钱包,不能给她钱让她去购物。我的父亲在那天十点左右 ——当母亲哭倒在沙发上的时候——死掉了。她是孤零零的,我也是孤零零的。父 亲丢下我们不管了。 将近午夜的时候,一个工人把那个喝得酩酊大醉的男人送了回来,这个男人是 个破了产的暴君。他不能给我们提供安全和保护了,他的权力因此丧失了合法性。 安全是所有专制暴君的魔咒。人们为了安全而被监视、被监禁、被杀死,为了安全 而去当叛徒,去杀人。我宣布他的统治结束了,事实上这种统治后来还持续了十年。 但从那天晚上开始我不再顺从和听话了。但是,还没等到我能够报复他,他就跑掉 了。他是个懦夫。我不想变成他那样的人。但是我酗酒,和他一样。所以我得想办 法结束这一切。“ 阿尔宾一口气讲了五个小时:他父亲的逃跑、他母亲的死、他的前几次恋爱、 他作为雕刻家的失败,以及他和丽维娅在一起的几年时间。 天快亮时,他讲了一个发生在他和他的父母亲之间的可怕的故事,故事发生在 斯道特附近的一个树林里。他把这个故事称为真正的开始。丽维娅从来没听过这个 故事,她认为这是他那天夜里编造出来的,要么是为了替自己辩护,要么是为了给 我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 一点钟刚过,丽维娅就和扬一起失踪了。阿尔宾和我都没看见他们是什么时候 走的。当他发现他们失踪了以后,就问我是否知道些什么。我说“不知道”,但是 我没有告辞,而是要了两杯伏特加。他可能会以为我是因为很享受才呆在这里的, 因为他让我感兴趣,因为我想找乐子。当我开始变得口齿不清的时候,我谨慎地停 止了喝酒。 扬和丽维娅为他们的第二夜做了精心的准备。当扬告诉我他将在别的地方过夜 的时候,丽维娅已经又订了一间房,估计是在大公宫殿酒店,也可能是在附近的其 他酒店。 她没有说出这个地点。整个下午他们都在计划他们应该在哪里分开、怎样分开, 然后又在哪里、怎样再次碰头,他们为这个晚上设计了好几种可能的情形。他们的 运气很好,最后出现的是最不复杂的那种可能:阿尔宾已经在喝第四杯或第五杯加 柠檬的伏特加,正在跟他在吧台上的邻座聊着,他已经逐渐把自己还有一个名叫丽 维娅的女朋友这个事实淡出记忆了。他在提到她的时候用的都是过去时。还差十分 钟一点的时候,丽维娅说了声“晚安”,没有和阿尔宾告别就离开了酒吧。扬在他 的座位上盯着阿尔宾的头部运动,断定他绝对没有观察她。出于谨慎,他又要了一 杯啤酒,平静地喝完了。他想防止其他人口无遮拦的信口胡说。最后他说:“我要 么得喝点咖啡,要么就去睡觉。我决定去睡觉。” 丽维娅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试图想象事情会如何发展,随后又否定了自己的各 种想象。在阿尔宾之前,她有过三个男朋友,但她从来没有欺骗过阿尔宾。和他在 一起的日子已经结束了。这是他自己做出的结论。她没有欺骗他。 她既担心和扬在一起的感觉会完全不同,也担心一切会重蹈覆辙。写字台上挂 着一幅画的复制品,一个身穿耀眼白衣的白人女奴站在一块红黄相间图案的狭长地 毯上,她掀起了面纱。她面前是一只银制香炉,她的背景是一些阿拉伯式的建筑。 丽维娅走进浴室,审视着镜子里的自己,无法断定扬是喜欢她素面朝天还是喜欢她 化妆的样子。睫毛膏有点旧了,已经在睫毛之间形成一些碎屑。没办法,她忘记带 卸妆水了。她重新涂了点唇膏。她还从来没碰到过不喜欢唇膏的男人。如果他把她 的唇膏胡乱抹掉,她的样子看起来就会很可笑。实在不行她就把灯关掉。她用阿尔 宾的眼光审视着自己,想着他的话。对他来说,她对自己是否满意根本不重要,所 以她已经忘记了如何评判自己。她把头发散开,觉得自己的头发太少了,一缕缕的, 那是因为头发的水分构成发生了一些变化,于是她又把头发挽了起来,暗自希望扬 的心情不会因此受到影响。阿尔宾是想怎样就怎样,不让她有任何责任的束缚的。 多数情况下如此。她打开收音机,却不知道自己想听什么样的音乐。她打开冰箱看 了看,考虑着,如果把那两瓶香槟连同两个玻璃杯摆在桌面上合适不合适,是否会 显得没品位。东方流行音乐从天花板上潺潺流水一般放出来。当他们下午计划这个 夜晚的时候,一切都很简单。现在她却在担心他是否会喜欢她的内裤和胸罩,担心 自己的屁股上有褶皱,担心自己的乳房太松弛。如果是阿尔宾,他会喝一口杜松子 酒,然后解开自己的裤子。“不要比较,如果以比较开始,人们就会失去爱情。” 她很想喝一杯葡萄酒,但还是决定保持清醒,于是点了一根香烟,但只吸了三口就 按熄了,因为她感到有点恶心。 她想象着自己坐在床边,解开靴子上的皮带儿。 尽管她是在等着扬,但是当扬没敲门就突然推门走进来时,她还是吓了一跳。 扬不知道该说什么、做什么,于是同样也去打开冰箱,问她想喝什么。 “白葡萄酒。” 他打开一瓶夏布利白葡萄酒的瓶塞,把酒倒进杯子,然后一屁股坐在一把椅子 上,而她正不知所措地站着,很高兴他把一杯酒放在她手里并和她碰杯。她在另一 把椅子上坐下来。 “事情很简单,”他说。 她脱掉靴子,目光始终没有离开他。 “谁都不知道,包括欧拉夫。” “我现在不想说这房间的布置如何或者我们今天的印象如何一类的话,对我来 说,这不是游戏,我不想要什么一夜情,如果是那样的话我宁愿一个人生活,直到 我彻底习惯孤独,如果没有你,事情一定会是那样的结果。也许是阿尔宾把我束缚 住了,他处在一种状态中,在这种状态里,一个人很难离开他所爱的人。” 扬向前探身,握住了她的手。 “你吻过多少女人? 和多少女人上过床? 你见过成千上万张图片,什么样的都 有。我这样问你并非出于好奇,你的回答是什么对我来说都无所谓。我只是想知道 :这次能否有所不同? 会是怎样的不同? 忘记从前那些嘴唇和身体器官的技巧和味 道,不去想电影、海报和杂志里那些数不清的身体? 这不可能,是吗? 我们不年轻 了,已经不再是白纸一张。”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扬把她的毛衣的袖子推起来,抚摩着她的胳膊。丽维娅把 脚从桌子上放下来,把椅子挪得离扬近一些。她对于即将跨越界限有些害怕。 “我和你在一起并不是为了甩掉阿尔宾,我和他早已经貌合神离,他是我的不 幸,他使我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脆弱,脆弱到连结束一切的力量都丧失了。是我 说服他来伊斯坦布尔的,为的是能在一个我们俩都不熟悉的地方重新找回那种让我 们称为伴侣的东西。但是从机场到现在,他只关心一件事:怎么弄到酒。除了下一 口酒以外,他什么念头都没有。” 扬把手指放在她的嘴唇上。丽维娅抱歉地笑笑,忘记了自己的头发很难看,她 拿掉发夹,让头发披散在肩膀上,她的脸上泛起一抹绯红。“我不会逃走,扬。” 他点点头,他的拇指在她胳膊内侧一块柔软的地方划着圈儿,那些圈儿像石子 投入水中激起的涟漪。 “一切我都得重新学起。” 那些圈儿划到了锁骨部位,开始环绕着她的脖子。她的呼吸不再均匀,每一下 呼吸之问不再连贯。扬站起来,把她从椅子上拉起来,然后把葡萄酒瓶放在床头柜 上。她坐在了床上。他紧紧地握着她的手。然后他笑着把她扔到床上,抚弄着她的 头发,她的头发摸起来像小女孩儿的一般柔软。他用手指摩挲着她的耳垂,在她脖 子上最敏感的部位轻轻哈了一口气,看到她的后背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平躺在床上——每当阿尔宾晚上喝醉了酒要睡觉时,她就是这样躺在他身旁 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前方。 “当他昏昏沉沉地睡着了以后,我通常只能和墙说话。 我还能和谁说话呢? 他是我最亲爱的人。我想让他知道我被什么所感动,我在 忙些什么。他对摄影不感兴趣,只是因为顾及我的感受才没有表现出他的蔑视。我 不想背叛他,也从来没有对别人说过他更愿意参加的是酒鬼协会。“ 扬把手伸进她的毛衣里面,抚摩着她的平坦而结实的小腹。 “一个像阿尔宾那样的人会让你感到双倍的孤独。他和你说的话越来越少,但 是因为你爱他,所以你不会把这些告诉别人。你为他感到羞耻,也为自己的羞耻而 感到羞耻。” 她坐起来,脱掉毛衣,叹息一声倒在床上:“我知道,我这是在不合适的时间 谈不合适的话题。” 扬摇了摇头。她的浅色丝绸衬衫下透出胸罩罩杯上的花纹图案。她的左胸上方 有一块色斑。扬从瓶子里喝了一大口酒,然后把嘴唇压在她的嘴唇上,让凉丝丝的 葡萄酒流进她嘴里。丽维娅闭上眼睛,感受着温暖的嘴唇和冰凉的液体之间强烈的 反差,滑落进一个连着一个开启着的洞口中,那些洞口让这涓涓溪流流淌到一个似 乎无边无际的平原上。扬的手缓缓地抚过她的后背,缓解了她的紧张,也顺便解开 了她的胸罩。他的脸的界限模糊了,他的眼睛变成了她的眼睛,里面映出一片由沙 丘、青草和足印组成的风景,小溪向着大海蜿蜒流淌着,却不刻意寻找大海,只是 任凭自己跟随着大地的引力。她想在这里度过她的余生,最累人的事应该是擦掉那 些沙粒。衬衫、内裤,紧绷着的双腿,他的手在她的双腿之间开始了一种游戏,那 种游戏的规则她几乎快要忘记了。没有胜利者,也没有失败者。“我还想喝口酒。” 扬伸长胳膊去拿酒瓶,让她靠在他的脖子上,把酒喂到她嘴里,她从没喝过这么沁 人心脾的葡萄酒,从苔藓和山中青草间流出来的泉水,吸收了陌生的芳香,板岩, 黏土,三叶草。她任由自己的髋部和臀部随着自身的节奏而晃动,扬没有拒绝这节 奏,而是随着这节奏一起动作,当她被自己发出的叫喊声吓了一跳的时候,他把她 的手从她的嘴边拿开。那小溪流进肚脐,从两肋流下去,混杂了盐分。 她很费力地说了一句“从来没有这样过”,她不知道他是否听见了,不知道那 是一句话,一个理由,还是一个回声。 后来他们静静地并肩躺着,迷迷糊糊地听着闹钟发出的滴答滴答的声音,像两 只小狗一样紧紧地偎依在一起。 当阿尔宾和我从东方豪华酒吧里摇摇晃晃地走出来的时候,丽维娅至少理论上 应该已经起了床,离开了酒店,出去拍摄那些正在卸货的渔轮或者正在苏醒的城市 的活动了。 也可能她逃进了一家咖啡馆,因为她担心,不,因为她知道阿尔宾会醉醺醺地 回到房间,她无法预知他的反应。 尽管丽维娅采取了那么多谨慎的措施,阿尔宾还是判断出她和扬在一起睡了。 虽然前一天晚上,当阿尔宾从苏鲁库勒回来时她是呆在自己的房间里,但他还是有 足够的理由怀疑她。也许他的突然的失踪可以解释为:阿尔宾内心很骄傲,他无论 如何也不希望在我们大家面前被抛弃。 这也可以解释他为什么要给丽维娅买那块蛋白石,为什么在把它交给她时要做 出那样充满戏剧性的表情。他偷偷溜走了,因为这样就不必去听丽维娅讲分手的话 语。这比猜测他被那些高加索的、土耳其的或美国的珠宝走私商杀死或者绑架更让 人信服一些。就连梅苏特也没暗示过曾经有什么凶案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