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他眨巴眨巴眼睛,还是死盯着那儿不放。他刚才看到我安装那个装置了吗?接 着,我又想到了另外一个同样让我发慌的念头:他有没有注意到门牌上诺拉的名字? 一个男人在女人的办公室里翻文件,他会不会起疑心? 保安就站在打开的门前,我赶紧扫了一眼门上的名牌,上面写着:N.SOMMERS 。 只有名字的首字母和姓,那么这个N.SOMMERS 既可能是女人,也可能是男人。然后 我又产生了一个可怕的念头:这个保安可能负责巡逻走廊很久了,而且他和诺拉很 熟悉。 保安还是站在门口,堵住了出口。现在我到底该怎么办?我可以试着逃跑,但 首先必须经过他身边,也就是说我不得不向他猛冲过去,把他撞倒在地,杀出一条 血路。他虽然身材魁梧,但是年纪大了,说不定跑得不快,有可能这招能行得通。 噢,我们这是在说什么呢?人身伤害?还是对一个老年人?天哪! 我心念急转:我是不是该说我是新来的呢?我脑子里准备了一系列解释,例如 我是诺拉? 索莫斯的新助理,我是她的直属部下——呃……是她叫我加班的。这男 人到底知道些什么?他不过是个讨厌的保安罢了! 他往办公室里走了几步,摇摇头说:“嘿,我想我什么都看到了。” “啊,我们有个大项目明天上午到期——”我愤愤地说。 “你有一辆野马Bullitt 车!那可是辆名副其实的Bullitt 呀!” 我终于明白他盯着的是什么了,他正冲着那儿走去。墙上挂着一幅嵌在银色画 框里的大幅彩色照片。照片上是一辆改装得非常漂亮的老式肌肉车。他神情恍惚地 向它靠近,仿佛他正在靠近的是《圣经》里的约柜(Ark of the Covenant ,指装 有《摩西十诫》的柜子——译者注)。“妈的,嗨!这真是一九六八年的福特野马 390 跑车!”他跟见了上帝一样,呼吸都加重了。 我的肾上腺素开始起作用了,轻松的感觉从我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里渗透出来。 谢天谢地! “是啊,”我自豪地说,“棒极了。” “嘿!看那辆野马!那匹骏马是原厂出品的高性能跑车吧?” 我怎么知道!我连福特野马和道奇- 标枪都区分不出来!要我看的话,我会以 为那是辆AMC Gremlin 。“当然啦。”我回答道。 “现在到处都是冒牌货,你知道的。你有没有检查过它的后座,看看上面是不 是有多余的金属板,就是加固双排气管的东西?” “噢,是啊,”我漫不经心地回答,然后站起身,向他伸出手,“尼克? 索莫 斯。” 他的手大而干燥,一只手就把我的整只手都吞没了。“卢瑟? 斯塔福德,”他 说,“我以前没见过你。” “是啊,我晚上从来都不加班。都是这个该死的项目——老是这样,‘我们明 早九点就需要它,很急’,然后急急忙忙地赶工,赶出来了却又得等。”我尽量让 自己听起来很随意,“很高兴我不是惟一一个加班的人。” 可是他还是死咬着那辆车不放。“嘿,我想我还从来没见过高原绿的野马翘尾 型跑车呢。我是说,只在电影里见过。这辆看起来就跟电影里史蒂夫? 麦奎恩开的 野马一模一样!他就是开着一辆这样的车把坏蛋的那辆黑色道奇战马逼下大路,使 它直冲进加油站,箱盖飞得到处都是!”他深深地陶醉其中,低声一笑:“《警网 铁金刚》,我最喜欢的电影。我都看了上千次了。” “可不就是嘛,”我说,“跟那辆一样。” 他移得更近了。我忽然意识到就在银框照片旁边的架子上有一尊巨大的金色雕 像,底座上用大黑字母刻着:“授予诺拉? 索莫斯一九九九年度风云女性奖”。我 快步走到桌子后面,身体刚好挡住雕像,表面上装作也是过来看照片的。 “配有车尾扰流翼等等,”他没完没了地说,“双排气管,对吧?” “嗯,是啊。” “还有卷边等等?” “就是就是。” 他又摇了摇头:“嘿!你自己改装翻新的?” “咳,我真希望能有那个闲工夫。” 他又笑了起来,发出低沉的隆隆笑声:“我明白你的意思。” “把它卖给我的那个人一直把它放在车库里。” “这匹骏马有三百二十马力是吧?” “没错。”我回答,说得跟我知道一样。 “看看这宝贝儿的方向灯罩。我曾经有辆六八年的硬顶车,后来我们有了第一 个孩子,我老婆就逼我放弃了。从此以后我一直惦记着它。但是现在的新型野马Bullitt 跑车我是看都不会看一眼的。” 我摇摇头:“决不会。”我压根儿不知道他在说什么。难道这个公司里的每个 人都如此“车”迷心窍? “请恕我冒昧问一句,似乎你用的是古德利奇牌70码的轮胎和15×7 的美国转 矩轮圈,对吗?” 天哪,我们能不能不谈这个话题了?“实话跟你说,卢瑟,我对野马一无所知, 我甚至不值得拥有一辆野马。是我老婆买了它给我当生日礼物,因为接下来七十五 年要拼死拼活偿还这笔贷款的人是我。” 他又笑了:“我明白,我也是过来人。”我见他低头看着桌上,马上明白了他 在看什么。 那是一个淡黄褐色的大信封,用红色的大写体醒目地写着诺拉的名字:NORA SOMMERS。 也许他还没看到诺拉的名字呢,于是我环顾桌上,想找点什么把它遮住,可是诺拉 把她的桌子收拾得太整齐了。我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动作自然,拽住拍纸薄里的一页 纸猛地一扯,偷偷地把它从里面撕了下来,让它落到桌面上,然后用左手把它推到 信封上。干得真漂亮,亚当!那页黄色的纸上有我做的一些摘录,不过在别人看来 却是毫无意义的。 “诺拉? 索莫斯是谁?”他问。 “噢,那是我妻子。” “尼克和诺拉,哈?”他咯咯地笑起来。 “是啊,别人总这么笑我们,”我也笑了,“这就是我跟她结婚的原因。嗯, 我得赶紧整理文件了,否则我得在这儿熬通宵了。很高兴认识你,卢瑟。” “我也是,尼克。” 保安终于走了,我紧张得做不了其他事儿,只能把电子邮件抄完,然后关了灯, 锁上门。就在我回去把钥匙放回利萨? 麦克奥拉夫的办公间时,我看到一个人在不 远处走动。我猜又是卢瑟。他还想干什么?再聊会儿野马?我只想把钥匙偷偷地放 回去,然后赶紧走。 可是这人并不是卢瑟,是个大腹便便、戴角质镜架眼镜、扎马尾辫的男人。 这是我最意想不到会在晚上十点钟在办公室见到的人,不过,话又说回来,工 程师的工作时间都是不正常的。 诺亚? 莫登。 他有没有看见我给诺拉的办公室上锁?或者,甚至看到我在里面了?又或他的 视力没那么好?或许他根本就没注意?也许他根本就沉醉在自己的世界里——可是 他在这儿干什么呢? 他什么也没说,也没跟我打招呼,我甚至不确定他有没有注意到我。但是我是 附近惟一的除他之外的人,而他又不是瞎子。 他转到边上那条通道,在某个格子间里放下一个文件夹。我装作不经意地经过 利萨的办公间,动作迅速地把钥匙圈放回到那盆植物里,还是搁在我找到它的土里, 然后一步不停地继续走。 我正走向电梯的时候听到他喊:“卡西迪。” 我转过身。 “我原以为只有工程师才是夜行动物呢。” “我只是想努力跟上。”我的借口苍白无力。 “我知道了。”他说,他说这话的声音让我毛骨悚然。然后他问:“跟上什么?” “对不起,你说什么?” “你想跟上什么?”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的心脏狂跳。 “要记住啊。” “什么?” 但是莫登已经走向电梯了,他没有回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