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卡西亚给院长寄去一封信,很快便收到了热情洋溢的回信。院长很高兴和她面 谈奖学金事宜,希望下个星期的某个上午和她一起喝喝咖啡。院长表示,很想了解 卡西亚以及她的丈夫的近况如何,并希望她的丈夫也能一起见面。 卡西亚给院长秘书挂了电话——院长秘书依然清楚地记得卡西亚——她们约定 下星期三见面。卡西亚说,她的丈夫无法同行。 卡西亚对弗伦谎称她的牙齿出了问题,要去伦敦看牙医。等弗伦走进手术室, 卡西亚换上那身深棕色套装和驼色翻边软帽。然后驱车驶达火车站,她在想,身上 的棕色与汽车的黄色正好相映成趣。 佩琪看见卡西亚匆匆忙忙地走出家门钻进汽车。她对布里格夫人说:“弗伦太 太变了。每天都有一点点变化,是不是那笔钱让她改变了。 离约定见面时间还早,卡西亚独自一人慢慢在校园走过,穿过长长的走廊,经 过大教室、实验室。这里的气味、嘈杂声,甚至连颜色都是那样熟悉,仿佛带她穿 越进隧道,重又回到十七岁那年,重新体验那份紧张恐惧的心请,历历往事令她不 由自主地露出微笑,卡西亚强压住心头无限的遗憾,叩响了院长办公室的房门。 院长有着一双极其洞察力的眼睛,他的两道浓眉几乎连在一起。“你在这里的 学习生活是快乐的,对吗?而且成绩出色。可惜了……”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你当时也是这样讲的,我的看法不同。要知道,因为你的事件,后来几乎是 所有女性学生都受到很大影响,每次我想录取一名女生,校董们都会提及你的例子。 我了解你有你的理由,我只是觉得非常遗憾,你丈夫还好吗?” “很好。工作也很好。 “在做内科?如果我没记错,这不是你想追求的领域。 “没错,我想进妇产科。”即使只是讲出当年的理想,卡西亚依然感到心痛。 “没想到,你自己却作了母亲,实在是浪费人材,既然是你自己选择的路,你 理所应当走下去。好了,现在我们来谈谈奖学金的事情,你收到一笔钱,是这样吗?” 卡西亚最终决定在妇产科设立一项研究基金,并每年捐献一万英镑。 校长表示:“这是一个非常好的创意,我们如何命名这项基金叩q 做弗伦基金?” 卡西亚当即回绝:“不,不要叫弗伦基金,我认为应该用我教母的名字,这笔 钱是她留给我的。不过,我要首先征得她丈夫的同意,她的丈夫依然健在,他未必 喜欢。 “好吧,你来决定。你丈夫知道这件事吗?” 卡西亚沉稳地看着院长,“他还不知道。当然,我会告诉他的。 “最好不过。我记得你的丈夫不是很聪明,他第一次毕业考试失败了,对吗?” 院长的目光更加深逮犀利。 卡西亚不满地反驳道:“他很聪明,只是一到考试时就紧张得要命。 “真不知道那些聪明学生是怎样克服这种紧张心理的,对不起,话题扯远了, 他对这笔钱有何感受?” “哦,还好。” “那就好。金钱是种很有意思的东西,我敢说,你的先生人很敏感,你就比他 好得多。你决定嫁给他,并且决意退出医学界对他是件好事,对你则未必是件好事。 “你说得不错。”面对如此善良,如此平易近人,如此真切地为她惋惜的院长, 卡西亚终于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问了一个她曾经发誓永远不闻不问的问题:她重操 旧业的可能性有多大? “坦白地讲,你回到这里的可能性没有,你曾经有过机会,可惜你放弃了,你 只能找一家普能医院,从驻院实习医生做起。不过会非常非常困难。而且,你也未 必真地肯抛下孩子们搬进医院去住,对吗?” “我恐怕做不到。 “既然这样,你还是去做内科医生。虽然和你的设想有距离,但总好过将你的 学识完全荒废掉,你认为如何?” “恐怕还是不行。我没有时间。”卡西亚没有讲出真正的原因。他怎么可能告 诉院长,她之所以不想选择内科,是为了不想引发弗伦的炉忌心,卡西亚感到自己 的心情如铝块一样沉。 “有了。知道你可以做什么吗?”院长突然说道:“现在,到处在建节育诊所, 你如果真地想回到医学界做点什么,你可以到这些诊所工作。它们需要大量的女医 生。因为日常工作十分锁碎,和高级护士没什么区别,心高气盛的年轻医生们都不 愿从事这样的工作。如果你是认真的,可以试着和它们接触,我在这个领域有些熟 人。巧得很,我太太的一个朋友就开了一间这类的诊所,当然,我们谁都不知道你 究竟该如何做好返回医学界的准备工作。不过,至少你可以和这位妇医生谈一谈, 我可以安排你们见面。 “谢谢你。”卡西亚觉得心头的那块石头稍稍放下了一点。“非常感谢。如果 我决定和她见面。我会通知你的,不过,我感觉可能性不是很大。我要征得我丈夫 的同意……” “看在上帝的份上,”院长一拳砸在桌面上,卡西亚吓了一跳,“我原本以为 你们女人已经有了投票权,可以从此决定自己的命运,瞧瞧我都做了些什么。为金 钱提供了一次宝贵的从医机会,却因为你丈夫的一句话被拒绝了。你曾经是那样出 色的一名学生。阿姆楚瑟医生对你的评价相当高。他说你是有成为一名真正外科医 生的全部潜质,知道吗?当你决定离开时他气疯了。” “我知道。”卡西亚怯怯地说。 “好了,我不能再谈下去,否则,你恐怕会取消那项研究基金,等你决定基金 的命名之后,通知我好吗?非常感谢你的支持,替我向你丈夫问好。” “我会的,谢谢。” “这顶帽子不错。”院长突然话锋一转,“我喜欢看漂亮女人戴漂亮帽子。” 卡西亚笑了。直到她走到大街上,她还在微笑。 伦敦的圣诞气氛十分浓厚,到处挂满彩灯,橱窗里装扮得五彩缤纷,卡西亚漫 步在邦德大街上,一边欣赏着节日盛装,一边在考虑自家的圣诞节究竟应如何安排。 她决定不必要花费太多金钱,她只想在她和弗伦正常收入允许的范围内为每一个人 买件礼物,不要求很贵重,因为她不想刺激弗伦。卡西亚驾着那辆醒目的、尽显财 富的小车行驶在高速路上,她无意间看到一家销售自行车的商店橱窗里摆着一辆闪 闪发光的红色三速带车灯的变速自行车。她不禁想起伯弟一直渴望有这样一辆自行 车。她又想起,很久前为伯弟买的那辆麦卡奴三型自行车和眼前这辆新款车相比简 直傻气得可以。于是卡西亚走进商店,将这辆红色小车买下。不久前,她刚刚为威 廉买了一辆新款麦卡奴自行车,现在,伯弟的新车终于可以和弟弟媲美了。她又为 黛利亚买了一张精美的儿童床。 卡西亚将所有的礼物藏在阁楼里,她在想,虽然这些礼物在弗伦看来可能是贵 了一些,不过还算不上过份奢侈。真正有钱人家才不屑于买这样的礼物呢。 卡西亚同样为佩琪和布里格夫人买了贵重的礼物(她知道,她们俩人一直在谈 论卡西亚的财产,如果不赠送礼物给她们,她们一定会骂卡西亚小器)。她为布里 格夫人买了一条质地柔软的羊毛披肩,为佩琪买了一件漂亮的纯毛上衣和一条裙子。 并且从福特纳百货商场为她们她们各自的家人订购了圣诞礼品篮,她没有忘记为自 己也订购了一篮子圣诞礼物,弗伦无论如何不能接受自家人吃着平淡的晚餐,喝着 普通的葡萄酒,而他的仆人家里却在尽情享用女主人带回来的香槟与鹅肝酱。 卡西亚不知道该为弗伦买些什么…… 同样,她拿不准是否该为家里添置些节日装饰,比如一对烛台,或是一个银制 冰罐。她告诫自己,这样做会很危险。卡西亚有些紧张,或许这些名贵的礼物应该 永远地封藏在阁楼里,她依然应该用老式的麦卡奴自行车和寒酸的布娃娃打发孩子 们。但是,这样做好像也不合适。 卡西亚写了封信告知理查德爵士,她已经同院长达成一致,将在圣克里斯拉福 医院设立研究基金,并希望以她妻子命名。“我想,列奥娜拉会喜欢这项创意,当 然,如果你持保留意见,请通知我。” 理查德爵士回信表示,他很高兴卡西亚能够如此大度地以列奥娜拉的名义为研 究基金命名。“很高兴你能如此慷慨地向院方捐赠。我原本希望你能更多地将这笔 钱用在自己身上,”卡西亚看着理查德工整的字迹笑了。显然他并不知道这笔捐赠 是一个多大的数目,在回信的落款处,理查德写道:“爱你的教父。”他又加了一 句附言,希望下一次卡西亚来伦敦时和他以及玛格丽特共进午餐。 同每一次派对一样,希希里的圣诞派对又一次大获成功。希希里喜欢一个人静 静地站在一边,看着由她一手精心安排策划的派对一点一点达到高潮,这是一群时 髦、出色、情趣盎然的人,女性们大多身着瘦身黑色晚装,礼服上点辍着珠子或是 精美的丝线,裸露着后背。只有少数几位女士比较前卫,身着白色古希腊式丝光吊 带晚装。男士们则一律身着做工考究的双排扣宽领西装。 希希里是一位天才的女主人,大方、周到、善交际,且极富创造力。在她的派 对上,客人手中的酒杯永远被及时地斟得满满的,从来没有哪一位客人被尴尬地冷 落在一边,每一位来宾都会找到性情相投的谈天对象。希希里永远不知疲倦地穿行 在客人当中,微笑着与人交谈、惊呼。她擅于推测每一位来宾喜欢和哪些人聚在一 起,最想谈论什么样的话题,然后适当地将来宾们调来配去,以达到最佳派对效果, 一场派对结束,来宾们不仅仅沉浸在与旧朋老友重逢的喜悦中,而且还会为结识到 新朋友、碰撞到新观点而兴奋。 每年的圣诞节,希希里都要举办这样一场时髦的鸡尾酒会,他们的大客厅可以 轻易容纳一百多人,来宾的名单并不是固定不变的,每年都会有一些惊喜。当然, 其中的大部分客人都是来自伦敦的上流社会。她曾经两次邀请别格鲁塞斯特公爵及 其漂亮的公爵夫人出席。还有一次,公主殿下和拉赛勒勋爵驾临酒会。希希里还喜 欢邀请一些国际知名人物,例如俄国大公的女儿娜塔丽亚。佩利,甚至有一次邀请 到戴安娜。威里兰德。总之,在希希里的客人名单中,王公显贵无一不包。 酒会结束后,几十名客人都接受到邀请,留下来共进晚餐。晚餐之后,便只剩 下家里人和一两名最为亲近的朋友。通常,他们会在小客厅里坐下,仆人们全部离 去,班尼迪克一手夹着浑圆的雪茄,一手拎着酒瓶在屋子里踱步。希希里则心满意 足地陷进沙发里,一边呷着香槟,一边开心地回味着刚刚结束的派对。 今晚留到最后的家庭成负包括哈里和阿德温娜。莫里顿夫妇,希希里的父母以 及卡西亚弗伦,由于村庄里流感肆虐,弗伦没有前来出席圣诞派对。几名亲近的朋 友当中有鲁伯特。卡米林和那位知名的建筑师多米尼克。福斯特及其夫人尼克拉。 尼克拉身材削瘦,头发乌黑,极其时髦。福斯持身材修长,皮肤黑幼黑,相貌英俊, 因独自一人全权负责将伦敦东南部一大片绿地开发成市郊居民区的项目而声名远播。 尼古拉正在和阿德温娜。莫里顿交谈。希希里非常欣赏尼古拉男孩子式的打扮, 特别是那个平头发型。她在想,或许等肚子里的婴儿出生以后,她也要展开地狱式 节食,并且将一头如丝般的卷发剪掉,再将浓浓的眉毛拨掉。不过,要想减掉早已 聚集起来的赘肉并非一朝一夕可以做到的,而要为此付出的代价也是惨重的。有人 说瘦人之所以瘦,是因为他们比胖人吃得少。对此,希希里很不以为然。卡西亚和 阿德温娜是她最熟悉不过的两位女性。她曾经亲自跟踪观察她们两人的饮食情况。 在经过二十四小时追踪调查之后,希希里发现。她们的饭量远远大于她,而她们的 体重却远远小于她,希希里相信,尼古拉。福斯特的饭量也一定不小。 这会儿,尼古拉正微笑着朝希希里走来,“非常感谢你,今晚过得十分愉快, 不过,我们得告辞了,多来尼克哪儿去了,啊,多米尼克,原来你在这里,我要去 方便一下,然后咱们就走。” 多米尼克望着希希里,他那高高的颧骨以及炙热的眼睛令希希里觉得他异常英 俊,多米尼克身着深灰色西装,做工考究,虽不张扬,但很有品味。 “希希里,今晚我们过得非常愉快,谢谢你的邀请,晚安。” 希希里站起身,大方地接受多米尼克的躬身亲吻,“你应该感谢班尼迪克,这 个主意见他最先想起的,你们能来是我的荣幸。圣诞节之后,找个时间,带上你的 太太来我家吃晚饭。” “不胜荣幸,谢谢你。祝你圣诞快乐,”福斯特微笑着鞠躬致意,然后朝班尼 迪克走去。班尼迪克此刻正在和希希里的母亲交谈。 希希里远远地注视着他们。只是班尼迪克抬头看见多米尼克,然后微笑着站起 身同多米尼克握手,另一只胳膊搂住多米尼克的肩头,护送他走到屋外,没有任何 异常的举止,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尽显优雅绅士的风度,班尼迪克很快回到屋里,一 转眼J 便已来到希希里面前,吻了她的手背告诉她,她的睿智令这个夜晚无限美好。 在希希里的心底,有一块恐惧的阴影。看到刚刚福斯特绝对自信的表现,希希里知 道,这一次,她恐怕依然惟有听之任之。 卡西亚和鲁伯特一同坐在沙发上,她在想自己居然还在爱着鲁伯特(当然这种 爱已经不同于爱情)。卡西亚一边和鲁伯特闲聊,一边颇有些妒意地看着时髦优雅 的阿德温娜。今晚,阿德温娜穿一件绿宝石颜色的晚装,配以柔顺乌黑的头发,亮 晶晶的棕色双眸以及丰满光解的嘴唇,就像一颗宝石一样熠熠生辉。 “亲爱的,你今晚美极了。弗伦真傻,他不该让你一个人出来。”鲁伯特微笑 地看着卡西亚。卡西亚吓了一跳。鲁伯特总是能读懂别人内心深处的想法。 “别讲傻话了,鲁伯特,我已经二十八岁了,是个乡巴佬,而且还有三个孩子。” “你今年二十八岁,我知道。不过,说你是乡巴佬,我可不同意。你看上去非 常明髦。这件晚装很漂亮,你一向适合黑色。就算是只生过一个孩子的母亲也很难 有你这样的身材,更何况你已经是三个孩子的母亲,这简直是个奇迹,真希望我今 天也只有二十八岁!” “你二十八的时候在做些什么?”卡西亚好奇地问。 “和现在差不多,在二流的戏院里充当二流演员,惹下一连串的风流韵事。惟 一不同的是,那时候,我坚信自己有朝一日会成功,而现在已经没有了这样的信心。” 卡西亚被鲁伯特真情流露惊呆了,“鲁伯特,你从来没有这样对我讲过话。” “我很少这样讲话,也很少这样在意。通常我会安慰自己,因为我是幸运的, 有一份工作,有幸在战争中活下来,有快乐的时光,有像你这样的朋友。但是,当 你已经步人五十五岁的大门,你便不得不去思考,便不可避免地被刺痛。” 卡西亚一直以来被鲁伯特的相貌、魅力以及他那悦耳的声音所倾倒,从来没有 试图站在他的角度去考虑、衡量成功的尺度。作为一名演员,鲁伯特的身影活跃在 会国各地的舞台上,他出演过几部电影。在每一部剧目的招贴广告上都会有他的名 字出现,并且永远列在演出名单的前几位。在卡西亚看来,鲁伯特的成就已经是辉 煌的了。卡西亚十分尴尬地朝鲁伯特笑了笑,不知该说些什么。 鲁伯特轻轻拍了拍卡西亚的手,他笑着说:“对不起,亲爱的,我不该在这个 时候自怜。” “其实你没有必要自怜。鲁伯特,你参加电演拍摄……” “他们称那些电影为二流电影。而我在里面只是扮演不起眼的小角色。” “还有那些广播剧……”。 “没错,大概有两三个,别忘了,还有我配音的剧目……不,我说的不是这些, 我真正遗憾的是,从未出演过《伦敦西区》,一次都没有过。 “或许会有机会。” “很难,除非有奇迹发生。” “什么样的奇迹?” “取决于多方面的同因素。要有一个我熟悉的制片人;一大堆的钞票,——当 然,你表示过愿意出资,但是我不能接受——;一个真的心想启用我的导演;一个 绝对的适合我的角色,不是特别复杂,又略带喜剧色彩;一位狂热地爱我的女主角, 没有我来担当对手戏,她将拒绝演出邀请……” “哪位女演员能有这样大的威力?” “劳伦斯。” “她爱你吗?” “很遗憾,她不爱我,或者可以这样说,她并不知道她爱我,甚至不知道我这 个人。” 卡西亚笑了。“好了,让我们祝愿这一切梦想成真。记住,我们建议是实实在 在存在的。为奇迹干杯。” “为奇迹干杯。你不觉得希希里今晚表现得十分出色吗?非常恬静。对她的身 孕有好处。” “是呀。不过……” “我明白你想说什么。我全都看到了,不必担心,这个年轻人野心勃勃,且聪 明过人。我敢打赌,他不会做出过激的举动,我这就去告诉希希里。” “鲁伯特,小心一点,希希里不想……你知道的,她不想让别人知道。” “我当然知道,你们不是一贯认为我老奸巨滑吗?” “这倒是。”卡西亚笑了。 鲁伯特轻轻吻过卡西亚然后站起身。卡西亚看见鲁伯特朝希希里的座位走去, 在她的沙发扶手上坐下来,开始和希希里闲聊。显然,鲁伯特讲了几个笑话。接着 便随意地说了些什么。然后,卡西亚看见希希里猛地惊慌失措地抬起头看着鲁伯特, 但随即她便笑了,很明显地重又放松下来。 过了好久,卡西亚问鲁伯特他究竟对西哈里讲了些什么。 “没讲什么。我只是对她说,多米尼克的惟一野心就是……他会为此不惜一切 代价。” “真是这样吗?”卡西亚问。 鲁伯特犹豫了一下,“并不完全是,但结局都是一样。他肯定不会去冒险,这 番话让希希里感觉好多了。” 卡西亚忍不住吻了鲁伯特。“你真伟大,我爱你。” 圣诞节出乎意料地在一片洋洋的气氛中度过。卡西亚异常小心地向弗伦解释了 她为圣诞节所做的一切准备。包括买给怕弟的自行车、送给黛利亚的儿童床、送给 佩及、布里格太太及其家人的礼物,以及为自家订购的圣诞礼品篮。卡西亚反复解 释,如果一年一度的圣诞节不为每一个人买件礼物,会让别人觉得自己小器。弗伦 默默地接受了这一切。圣诞夜,卡西不顾一天的劳累,带孩子们去教堂祈祷,又为 一家人,包括戴斯蒙德在内,准备了圣诞大餐。等孩子们终于睡下,她又忙碌地在 孩子们挂在床头的袜子里塞满礼物。卡西亚送给弗伦的礼物是一块普通的金表。不 是很贵重,但弗伦非常开心。 那天夜里,卡西亚终于说服了弗伦和她做爱。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夫妻生活了。 一直以来,弗伦总是和卡西保持着距离。倒不是因为他不再爱卡西亚,只是——只 是什么呢?也并非出于害怕,只是他一直很刻意地避免与卡西亚发生任何亲呢的举 动,经过刚刚的性欲激荡,卡西亚的身心依然沉浸在甜美的满足之中,周身被无尽 的快感包围着。她嘀咕地说:“弗伦,我真的非常爱你。” “我知道。”弗伦的回答出乎卡西亚的预料,她有种隐隐的不安。 “你也依然爱我,是吗?”卡西亚多少有些紧张,她在黑暗中微微一笑,依旧 温柔地抚摸弗伦躯体。 “当然。”弗伦吻了卡西亚,然后转过身去,背对着卡西亚。看得出,他准备 睡了。 卡西亚知道,在肌肤之亲以后,弗伦又恢复了小心的戒备心理。她觉得十分无 助,根本无力改变什么。 弗伦为卡西亚精心准备了一份圣诞礼物。卡西亚激动地哭了。那是一张孩子们 的合影,不知何时趁卡西亚不在家的时候拍摄的,但是孩子们一直守口如瓶直至圣 诞节这一天,照片经过人工着色镶在一个银色镜框里,显得异常鲜艳,伯弟和威廉 身穿水兵服,黛利亚则穿着一条有无数花边的裙子,三个孩子开心地冲着母亲微笑。 卡西能够想像,弗他如何费劲周折才找到一个恰当的时机拍下这副照片,并且用尽 各种手段贿赂孩子们,特别是威廉,让他们保守秘密。再想想自己,如何轻而易举 地用金钱为弗伦买下一份礼物,卡西感到十分羞愧。她的心中充满对弗伦的感激与 爱恋。 卡西亚吻了弗伦,“这是一份最好不过的礼物。” 弗伦却用一种怪异的眼光看着卡西亚。“我能给你的只有这些。” 弗伦的这句话多多少少破坏了原本温馨异常的气氛。 一九三六年一月二十日,国王去世,威尔士王子从玛丽王后那里得知父亲病危 的消息,立即乘私人飞机从伦敦赶了回去。可惜,他还是来迟一步。国王刚刚咽下 最后一口气,玛丽王后握住长子威尔士王子的手,对他说:“国王已经去世。他将 永垂不朽。”一代新位王朝从此拉开维幕。新任国王依然沉浸在痛失父王的悲哀中, 举国上下,在哀悼老国王的同时,亦为年轻务实的新国王继位欢欣鼓舞。 翌月,爱德华八世返回伦敦,准备召集枢密院商讨就位事宜,并向他的子民发 表演说。第三天,继位仪式在伦敦的四个地点顺序举行,其中的第一站选在圣詹姆 士王宫。、一位摄影记者抢到这样一个镜头,就在爱德华八世离开圣詹姆士王宫之 前,他曾与一位身材纤细、脸色苍白、头发乌黑的女士站在窗边谈论着什么。当时, 王宫以外的人们尚不知这位女性是何许人也。第二天,几乎所有人报纸都刊登了新 任国王与这位不知名的妇女的照片,这位女士很快便成为人们津津乐道的对象。 二月初的一个晚上,在晚饭桌上,卡西亚对弗伦说:“我星期四要去伦敦。” “是吗?这次又是为了什么事情?还去买东西?”弗伦虽面带微笑,但目光却 十分警惕。“相信伦敦市一定死气沉沉,首都依然沉浸在哀悼气氛中。真是可笑。” 最后这句话是弗伦特意加上去的。 “什么?你是说,人们为老国王的去世而悲伤很可笑?我可不这样认为。” “哦,我忘记了,你见过他。”弗伦的语调里充满嘲讽。 “妈妈,你见过国王?!”伯弟惊叫道。他的眼睛因为兴奋睁得大大的,“伯 弟,我怎么可能见过国王。” “爸爸说你见过他。” “我” “在哪儿见到他?怎么见到国王的?” “在白金汉宫。”卡西亚草草地回答。“那是一次派对。”卡西亚尴尬地看看 弗伦,弗伦皱着眉正在读报纸。 “嘻!好的,讲讲看当时的情形。” “很激动人心,”卡西亚知道,弗伦对她的回答不会满意。她突然对弗伦产生 了一股厌恶。“‘他们有没有戴王冠?” 弗伦猛地站起身,狠狠地推开座椅,“我得走了,有工作要做。如果不是去分 担举国哀悼的悲伤,那你去伦敦干什么?” “我去和教父还有玛格丽特吃午饭。” “为什么?” “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卡西亚强压信心头的怒气。“我一定要有特别的原 因才能和他们共进午餐吗?” “当然不是。”然而,弗伦的语气已经表明,卡西亚必须给他一个解释。 “他们很早以前——在教母的纪念仪式上就邀请过我。我一直拖到现在。我现 在突然想赴约和他们去吃顿午饭可以吗?” “可以,只要你有空。” “我当然有空。我又没有全职工作。” “唉,真是世事难料啊。” “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从前你要忙教堂里的事情,还有其它一大堆的杂事,甚至医诊 所最忙的上午这段时间都不能过来帮我。而现在,只要人家一声令下,你可以立即 冲向伦敦。” 卡西亚看见伯弟正紧张地望着他们。她连忙说道:“孩子们,你们先出去,去 找佩琪,让她把你们的脸洗干净。”屋子里只剩下她和弗伦两个人,卡西亚关上房 门,说道:“弗伦,你这样讲话不公平。从圣诞节前开始,我就一直没去过伦敦。 我特意将午饭时间安排在星期四,是因为那天上午你没有安排手术,而且伯弟去上 学,佩供可以照顾威廉和黛利亚。” “我不想让佩滨花太多时间在孩子们身上。虽然她很负责,但她对孩子们的照 顾毕竟有限,而且,照顾孩子意味着她必须暂时放下其他的工作。” “弗伦,一个月只这么一天,我不认为占用了她太多的时间。” “正相反,我认为恐怕不止一天。” 卡西亚终于忍无可忍。“如果你一定要坚持,我可以翻出日记来记明给你看。 如果你真地为孩子们担心,或许我们应该考虑找一个能够为他们提供更多照顾的人。” “你究竟在说些什么?” “我在说,我们应该请一位保姆。” “保姆!不,在我的家里不需要保姆,别人会笑话的。” “弗伦,或许你不需要保姆,但是我需要保姆。有时候我甚至觉得自己急需一 名保姆。我的三个孩子全部是六岁以下的幼儿,其中一个还是个时刻需要呵护的婴 儿。这是个十分沉重的担子。绝大多数和我处境相同的妇女却得到了比我更多的帮 助。” “绝大多数和你处境相同的妇女得到了帮助?真的是这样吗?我去过那么多病 人的家里,不记得有谁家的保姆为我开过门,即便是家里有六个六岁以下的幼儿, 也没有谁请过保姆。” “够了,弗伦。你明知道我的话是什么意思。” “是的,我非常明白你的含义。而且,我不得不说,你话里的含义冒犯了我, 你是在暗示我从没有能力为你提供你所期望的帮助。” “你真幼稚。”卡西亚开始为黛利亚解开皮带,把她从婴儿椅上解脱出来。 “幼稚而且——算了,不说了。” “不能就这样算了。我认为你非常不为别人着想,好了,你去吧,去和你那些 有钱的亲戚吃午饭。当然,我在家里吃冷饭冷菜。” “看在上帝的份上,弗伦。”卡西亚走出房间,狠狠地摔上房门。 直到星期四早卡西亚会伦敦之前,弗伦没有和她讲过一句话。 卡西亚早早地乘火车前往伦敦。她原本没有必要这么早出门,但她实在不想待 在家里,她到达伦敦的时间自然也比预计的时间提前了许多,卡西亚决定去逛逛商 店。 卡西亚去了吟罗德百货商场(这是比其它任何一家商场都方便许多)。她为黛 利亚买了几条新裙子(她一向喜欢装扮小女孩,自从有了黛利亚,她总算如愿以偿), 又在儿童用品部为男孩子们买了几样东西。随后,卡西亚到女装部逛了一圈,为自 己买了几件新装,其中一件是深蓝色精纹女裙,可以在白天时穿,非常实用,分外 一件则是出席鸡尾酒会时穿的黑色真丝拖地长裙,袖子长长瘦瘦,并配有用同一质 地布料裁成的长长的拖地裙摆。不知道这条裙子何时才能派上用场,估计要等到希 希里的下一次圣诞派对的时候。接下来,因为家中没有合适的鞋子与之相配,卡西 亚又买了一双鞋里瘦长、鞋跟纤细的黑色绒面皮鞋,另外又配了一只镶有水晶石搭 扣的手表。随后,卡西亚又不知不觉地转到帽子专柜,经过一番比试,不忍罢手地 买下了一顶极为夸张的宽边浅顶,饰有鱼鹰羽毛的帽子。 经过一番大肆购买,卡西亚的心清比早上好了许多,她这才发现,、原来购物 的功效与一杯冰镇香槟有异曲同工之妙,令人精神焕发,神采飞扬。她甚至开始在 很大程度上原谅弗伦,并且为弗伦买了一条红蓝相间、花型显眼的领带。最后,卡 西亚来到花店买了一大捧百合花,准备送给玛格丽特。 卡西亚从哈里德商场的后门走出来,准备拦一辆出租车前往格罗文娜花园,大 街上的出租车不是很多,卡西亚正在耐心地等侯,不经意间发现在她的对面恰好有 一家地产代理公司。没有任何特别的理由,完全出于闲来无事的好奇,卡西亚将她 购买的商品交给哈罗德的门卫看管,她自己穿过街道,认真地查看起贴在橱窗里的 地产信息。每一座物业都标出了天价,其中有一处可爱的小房子注明只租不售,引 起卡西亚的注意,“夏季出租,客厅、餐厅、三间卧室、地下室工人住房,附带花 园,月租二百五十英镑,”因为沅顿大街近在飓尺,因为距约定的午饭时间还早, 因为纯粹的好奇心,卡西亚便当真走了差不多五分钟,找到了那幢小房子。 这幢房子位于沃顿大街,靠近哈罗德商场那一头,建筑结构又窄又高,用伦敦 方砖砌切成并涂有灰泥红色的大门前筑有台阶,台阶两侧没有铸铁扶手。这是一栋 可爱的小房子,散发出灵性和快乐的气息,卡西亚也忍不住开心地笑了。事实上, 在这样一个美好的早上,刚刚升起的阳光敲开每一扇窗户,洁白的泥灰折射出耀眼 的光芒,烟囱里冒出来的炊烟在蔚蓝的天空的映衬下飞扬出去,任何一栋别致的小 屋都会带给人无限的快乐。 卡西亚又回到哈罗德,确认她的物品仍安全地寄存在门卫那里之后,她走进地 产经纪的办公室。她只想确认一下那幢房子是否已经租了出去。 接待卡西亚的是一位十分老成的年轻人,他说那栋房子暂时还没有找到租户。 房子的主即将去纽约居住半年,因此三月至九月期间,房子是闭置的,如果夫人有 意在伦敦住上一段时间,这栋房子,是个十分理想的选择。如果卡西亚感兴趣,他 可以安排卡西亚参观房子内部。 卡西亚从没考虑过要在伦敦住上一段时间,然而,她却不由自主地说了一句, 很不凑巧,她本想找一套房子,租期长于六个月。卡西亚看得出,年轻人一下子失 望了,她有些于心不忍,于是将自己的姓名地址留了下来,希望年轻人在找到适合 的物业之后通知她。终于,卡西亚回到哈罗德商场,从早已焦急不安的门卫手中接 过自己的物品。然后让门卫替她拦了一辆计程车,向格罗文娜花园驶去。 计程车正在朝教母生前居住的格罗文娜花园驶去。看着怀中大包小包的购物袋, 卡西亚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她的思绪一下子飞回到一九二四年那个夏天,回忆起 列奥娜拉将刚出涉人社交界的她引见给主要人物,回忆想,尽管她的心中充满恐惧 和诸多的不情愿,她依如快乐地度过了那段难忘的时光…… 卡西亚没有料到,她居然从一开始就喜欢上这次伦敦之行,在去伦敦之前,她 一直抱有敌对态度。她一心想考取医学院,极不情愿这宝贵的最后一年学业受到任 何干扰。卡西亚几乎是怀自我牺牲的壮烈心清到达伦敦的因为在她看来,此举的惟 一目的无非是讨得大人们的欢心,她能想像未来的每一天她将如何度日如年,如何 掰着手指计算着回归学校,回归自己的日子。然而,现实与她的想像大相径庭。 在四月份举办的几次午餐会中,卡西亚确实接触到不少傻乎乎的女孩子。她们 的母亲也着实。令人不敢恭维。不过,她们中的大多数人还是蛮友善的。只是,卡 西亚一直有种感觉,自己不属于这个圈子,她并不在乎这一点,所以她的心清也没 有因此受到影响。列奥娜拉在社交界人缘极好,卡西亚也因此颇受欢迎。列奥娜拉 特意在四月份为卡西亚举办了一个鸡尾酒会,又在六月为她初人社交界举办舞会, 令卡西亚人气激增,成为炙手可热的女孩子。 卡西亚依然不停地告诫自己,(只不过如此清醒的时候变得少而又少)这一切 都过浮华虚伪。然而,她毕竟年仅十七岁,面对艳丽的新衣、漂亮的豪宅、欢愉的 周末,以及夜夜歌舞的诱惑,很难不被打动,卡西亚惊讶地发现,她居然对男士们 拥有如此巨大的魅力,每一个夜晚,她的舞伴约请都安排得满满的,钟情于她的男 子也各不相同,有的显得过于呆板,有的则相貌平平,但也有的英俊洒脱。美酒佳 肴常伴左右。她经常会酩酊大醉地回到房间,一觉醒来已是正午时分。她可以在床 上享用早餐,等待酒精的效力慢慢散去。 最让卡西亚感到兴奋有趣的事情莫过于参观鲜花展览,拜访皇家学院。最最令 她难忘的是观看《费加罗的婚礼》理查德爵士只邀请了班尼迪克和希希里一同前去 观看《费加罗的婚礼》。 那是一个充满诗情画意的夜晚,天色渐渐转成深蓝色,在落目的余晖下,他们 在格买登堡剧院前面的草坪上享用了精美的晚餐,有烟熏三文鱼、惠买顿冷牛肉、 草莓、奶油,以及必不可少的香槟。理查德爵士称赞卡西亚出落得愈发漂亮,班尼 迪克表示认同,惹得希希里有些不开心,于是大家又轻声安抚希希里。 卡西亚是第一次欣赏歌剧,她被剧中的情感深深地震撼了,几乎掉下泪来。演 出结束后,她对理查德爵士说,幸亏没有别人打扰,让她能全神贯注地欣赏完全剧。 理查德爵士忍不住夸赞卡西亚不仅漂亮,而且人也聪明、有头脑。 事实证明,卡西亚始终嗤之以鼻的王室召见仪式也是一次极为有趣的难忘经历, (卡西亚事后在日记中这样评价道)。当卡西亚和列奥娜拉同时身着裙摆长长的白 色宫廷式礼服,头戴三根像征威尔士王子的白色鱼鹰羽毛,出现在格罗文娜花园的 会客厅里,卡西亚看见,理查德爵士的欣喜惊艳之情溢于言表,他高高地冲着两位 美丽的女人举起手中的香槟,卡西亚仿佛置身于梦幻般的童话世界。她跟随教母钻 进汽车向王宫驶去。 卡西亚和教母的汽车临近黄昏时到达了王宫外的广场。此时广场上已排着长龙 般的汽车和出租车。她们的车子排了很久才最终驶圣詹姆士花园,此该无色已经差 不多完全黑下来了,围观的群众很多。他们使劲朝汽车里张望着,一边挥手致意, 一边祝她们好运。列奥娜拉有些心不在言地说:“他们真热情。”卡西亚觉得好笑。 她们不过是去参加一次普普通通的活动,好像没有理由接受如此深挚的祝福。她感 觉自己如同电影明星一样受到众人的礼遇。 那天晚上接受王室召见的姑娘们有三百多人。她们在接待大厅里等了很久很久, 卡西亚有些紧张,想上厕所,但是大厅里没有卫生间,只在一块幕帘后面的小屋子 里有一个夜壶以备急用,卡西亚自认为还没有急到这种地步,于是在心里默默背诵 起拉丁词的变格。希望能分散注意力。卡西亚相信,在场的女孩子中,没有第二人 懂得什么叫做拉丁词的变格。来到伦敦后最让卡西亚感到惊异的现象便是,这里绝 大多数的女孩子以及她们的母亲,都将教育视为一种浪费,在她们的观念里,任何 形式的教育与就业都是上层社会男人的专利,结婚生子,料理家务从来都是女人生 与俱来的崇高事业,除此之外,女人再不应有非份之想。 卡西亚情不自禁地联想到她在立兹好中学的同学们。她们生活在社会的最底层, 依靠奖学金求学,然而她们的价值远远超过眼前这些愚昧、平庸、娇纵的女孩子, 卡西亚不禁再次问自己,究竟到伦敦来做什么。过去的六个星期里,她不止一次地 向自己重复同样的问题,然而当她跟随卡西亚被引人王宫时,这个问题旋即被抛到 了脑后。 王宫里很大,富丽堂皇,到处挂有硕大的镀有金框的镜面,精致的油画,用红 色天鹅绒制成的装饰挂物。以及精美绝伦的水晶吊灯。乐池里,管弦乐队正在演奏。 在王宫的一侧有一顶天鹅绒华盖,下面端放着两顶王冠,一切仿佛舞台布景般,既 真实又虚幻。 国王和王后看上去比卡西亚想像的瘦小一些,但是他们的珠光宝气依然令卡西 亚感觉到威严。玛丽王后的秀发高高盘起,更加衬托出她体态的优美,她的颈部佩 戴一条极为名贵的黑珍珠项链。卡西亚低下头,问女之陛下深深鞠了一个躬(她生 怕头上的羽毛会随时脱落下来。)她突然记起,鲁伯特曾经有一次在看过女王之后 说,他觉得女之陛下像是一个被填充的假人。卡西亚几乎差点忍不住狂笑出来。 召见之后已经很晚了,大家一起用晚餐,卡西亚向理查德爵工讲了这段小插曲。 她本以为理查德爵工开怀大笑,不料,他却狠狠地瞪了卡西亚一眼,对她说,国王 和王后对英国,乃至整个大不列颠王国都是无价的。 “是吗,理查德。”列奥娜拉有些醉了,“你可真是老古板,豌豆花,你刚才 的那段故事太妙了。我明天就讲给全伦敦所有人。” “我以为伦敦人不会欣赏这种幽默。”理查德爵士讲完之后便离开了。在离开 之前,他没有忘记再次吻了卡西亚,对她说,他为她感到自豪。 为庆祝卡西亚进入社交界的舞会在六月的第二个星期举行。舞会之前,在餐厅 里有一个二十人的晚宴,舞会将于十点钟开始,在户外搭建的帐蓬内已有四百名来 宾收到邀请,据报纸称,这将是本年度最重要的舞会之一。一想到即将召开的舞会, 卡西亚便交织地有一种恐慌和难以置信感觉。她的晚装大方简洁,全没有初八社交 界的少女帽用的突出天真烂漫的风格,晚装的颜色为极淡的粉色,列奥娜拉在众多 布料巾选巾这款颜色时,她开心地表示:“本来应该选用纯白色,但是我们要有点 小小的与众不同。好让你更加夺目。”这是一条相当合身的收腰长裙,虽不暴露, 但却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小小的高挺的乳峰,裙据错落有致地轻轻垂下来,在身后以 一个近似于拖地裙摆的选型收身。卡西亚一头金黄色的头发被一丝不苟地修剪成穗 状短发,束着发带,她身上,惟一的首饰是列奥娜拉和理查德爵士特为这场舞会送 给她的礼物,一条双排珍珠项链。 卡西亚款款走下楼梯——她依然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舞台——看见列奥娜拉和 理查德爵士蹲在楼下。卡西亚渐渐看清楚了,在他们的眼中,流露出的不仅仅是欣 赏的目光。卡西亚远远看了一眼,客厅里那面巨大的镜子。发现自己的身影与刚刚 在卧室的穿衣镜前看到的形像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仿佛在走过从楼上到楼下的那段 楼梯的同时,她亦走过人生中最大的一次改变。她已不再是一名即将从中学毕业的 漂亮小姑娘,不再是一名尚未涉世的小女孩,她已经出落成一名女人,一名漂亮而 且深知自己魅力的女人。 就在这时,哈里出现了。卡西亚已经很多年没见过哈里,差一点没有认出他来, 卡西亚看见哈里旁若无人地随手将披风递给查维斯,她记起来了,自己一向不喜欢 哈里。 哈里抬头注视着卡西亚走下楼梯,冲卡西亚微微一躬身,握住她的手,并且在 上面吻了一下。“唉呀呀,”哈里赞叹道:“你长大了。我差点不认识你了。” “你也一样。”卡西亚冷冷地回了一句,然后抬起头直视哈里的眼睛,她发现, 在哈里的眼神里隐藏着什么。好像是一丝不情愿,好像是有什么事情让他感到难以 接受。 哈里仿佛是挣扎着违心地说:“你真美,卡西亚。美极了。”这一刻,卡西亚 永生难忘。正是从这一刻起,哈里在卡西亚面前再没有了想当然的优越感,他们之 间的优劣形势从此发生了一丝微妙的调整。 哈里有些慌乱,不知接下来谈说些什么。他只说道:“你真的长大了。超出我 的想像。” “我是长大了。哈里,你也变了很多,听说,你十月份就要去牛津读书,或许, 我明年会在牛津和你见面。” “你?!去牛津?!这不可能。”哈里的眼神露出一丝怀疑。 “不错,是我,可能,而且极为可能,将去伦敦克里斯拉福医学院。”卡西亚 露出礼节性的微笑,示意这场谈话可以结束了。“我现在可以离开了吗?”卡西亚 问道。 整个晚上,哈里大部分时间站在一边持观望态度,好像在沉思着什么,一幅颇 为不屑的神情,显然是想让周围的人们知道,对于这场规模盛大、又是由自己的表 亲一手操办的舞会,他一点都不感兴趣,他跳了几支舞曲,舞伴均为稍显成熟的女 性。列奥娜拉笑嘻嘻地邀请哈里跳了一曲查尔斯顿舞,他们娴熟的配合令来宾们大 开眼界。人们纷纷退出舞池,驻足观看,俨然成为一场查尔斯顿舞表演。卡西亚在 一旁饶有兴趣地观看着,哈里的舞技相当出色,这一点是卡西亚没想到的,以她的 经验,善长跳舞的男性大多身材瘦小,从没想过像哈里这样,拥有足球后卫般壮实 身材的男人也会跳出轻盈的舞步。 这是一个令人难忘的夜晚,每一位来宾无不对卡西亚的美貌以及她亮丽的晚装 交口称赞,每一位男工都希望有机会与卡西亚共舞。这是一个完美的夜晚,伴有温 暖明亮的月光,空气充满了甜甜的玫瑰花香。快乐无限的卡西亚对未来的生活充满 了美妙的梦想和期待。 就在这时,哈里来到卡西亚面前,一躬身,说到:“可以和我跳支舞吗?” 这是一曲华尔兹。卡西亚有些不知所措地拥入哈里的怀中,他们从来如此地贴 近过,卡西亚能感受到哈里身上温暖的气息,哈里稳稳地将卡西亚搂住。与哈里共 舞,跟随他节奏感走出轻盈娴熟的舞步是一种美妙的享受。卡西亚感到心底一阵荡 漾,但随即她便压抑住种感觉。芳心浮动的感觉只应属于鲁伯特,只有鲁伯特才是 卡西亚一生所爱,别的男人,尤其像哈里。莫里顿这种令人生厌的男人,绝对没有 资格。 “我们偷偷溜走,好吗?”哈里突然间问道。 “你说什么?”卡西亚吃了一惊,她停下舞步,呆呆地看着哈里。 “我们去夜总会,比如凯得卡特。那地方可棒了。” “哈里,我真不敢相信,你居然会怂恿我从自己的舞会上溜走,跑到夜总会去。 “我出去一个小时别人不会发现。那些监护人都在楼上打桥牌,列奥娜拉早就 醉了。你肯定从没去过夜总会。难以想像你怎么能忍受在这样的舞会上一曲接着一 曲地跳下去。我刚刚和阿温娜闲聊。她说,她今年以来几乎没出席过这种舞会。” 卡西亚没有讲话,沉默了一会儿,卡西亚说:“哈里,我认为我们的这支舞曲 应该到此为止,在你离开之前,麻烦你帮我拿杯饮料,好吗?” 哈里看样子生气了,“哦,看在上帝的份上,我不过随口说说而己,好吧,既 然你提出来,我这就去帮你拿杯饮料。” 卡西亚走到外面,在夜色中呼吸着清凉的空气,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试图劝 解自己不要和哈里这种愚昧、任性、幼稚的人计较。尽管他的外表已经是一名成年 人,但是他缺乏正规的礼仪教养,这是由他孤独凄凉的生活背景造成的,不是他的 过错。卡西亚看见哈里拎着两个酒杯和一瓶香槟向她走来,哈里的表情显得有些异 样。 “对不起,让你不开心了,我不是故意的。” “你的确很过份。既然你对夜总会感兴趣,那就去吧,我可不想耽误你。” “不着急,这种地方一直营业到凌晨。” 哈里好像全然不知他对卡西亚造成了多么大的伤害,卡西亚勉强挤出一个微笑。 “哈里,你真可怕。” 哈里耸耸肩:“我再次表示抱歉。”哈里为自己斟了一杯香槟,一饮而尽,然 后重新将酒杯倒满。卡西亚这才猛然意识到,哈里醉了,“你真漂亮。”哈里边说 边俯下身想吻卡西亚。 卡西亚本能地将头扭开,哈里强行一把捏住卡西亚的脸庞,吻了卡西亚。哈里 满嘴酒气,卡西亚拼命挣脱开哈里的双手“哈里别这样,你喝醉了。” “我没喝醉,我还没喝够呢。过来,卡西亚,我们去夜总会,我想带你一起去。” “住手。我不去夜总会,你自己去吧,请你别再纠缠我。 “多谢你的关心,我会永远记住这句话。”哈里脸上露出疏懒的笑容。 “我得回去了。 “你这个幼稚的乡下姑娘,自以为换件衣服就可以摇身一变成为公主。 “请你不要用这种口气对我讲话。”卡西亚厉声喝道。 “为什么2 我说的是事实,不是吗?你恐怕还不了解这个世界究竟是怎么一回 事,当然,也可能你已经知道了。 “哈里,请你不要再戏弄我,我不喜欢这样。” 哈里的眼神怪怪的,闪着恶毒甚至是卑劣的光芒,“好吧,我们就来看看,你 对这个世界究竟了解多少。” 于是,哈里将班尼迪克的故事和盘托出。 卡西亚的内心充满不可名状的惊恐,她感到一阵恶心,浑身不住地颤抖。 哈里偷偷看了一眼卡西亚,“你没事吧,看上去不是太好,我还是去叫列奥娜 拉,你待在这儿别动。 “你走吧,”卡西亚几乎是喊了起来。“走吧,离开这里,离开我的舞会。你 把一切都破坏了。你是个坏蛋,我再也不想见到你。滚,滚!” 哈里张了张嘴,好像想说些什么,但是欲言又止。还是第一次,他在卡西亚面 前对自己不是那么自信。 “我说过了,滚!”卡西亚又喊了一句。 不知又过了多久,卡西亚一直呆呆地站在那里,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想从哈 里刚才那番话中理出个头绪来。这时卡西亚听列奥娜拉在喊他。 “卡西亚!豌豆花,你在外面吗?” “我在这,列奥娜拉。”卡西亚做了个深呼吸,朝列奥娜拉走去。“对不起, 我刚刚有点头晕。” “上帝,这可如何是好!我们大家都在找你,班尼迪克想请你跳支舞,他参加 过很多次为初人社交界的少女举办的舞会,他说你是最漂亮的一位。当然,是背着 希希里讲的。”列奥娜拉亲了卡西亚,然后,她异常敏锐地看着卡西亚。“你哭过?” “没有。我没事,真的。” “哈里呢?我看见你在和他讲话。” “他走了。”卡西亚听见自己的声音里充满痛楚。“他说要去夜总会。” “这个可爱的孩子。可以理解,夜总会那种地方一定好玩得很。只是他应该婉 转一些。不过,这些年来他英俊多了。你说呢?” “才不是呢,我觉得他很可恶。”卡西亚强迫自己露出一丝笑容,然后挽住列 奥娜的胳膊。“我们进去吧,已经错过好几支好听的曲子。” “亲爱的。很高兴你能喜欢这场舞会。我认为它非常成功。” “非常非常成功。”卡西亚附和道。 这是一场成功的舞会,一切都是那样完美。可是哈里对她讲过那番话之后,将 她推入无情的漩涡,这个夜晚一下子变得丑陋恐怖起来。 此后的很多年里,卡西亚始终搞不懂哈里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她。直至有一天, 她终于明白过来,为什么她的冷漠令哈里难以容忍,令他大动肝火,以至于不择手 段地要报复她,只是当她明白其中原因的时候已经太迟太迟了。 卡西亚将大大小小的袋子,盒子放在地上,怀里抱着百合花和装着帽子的包装 盒,一边艰难地从钱包里摸出钞票,她的耳边响起一个她再熟悉不过。有些幸灾乐 祸的声音。“这个早上花了不少钱啊,弗伦太太。” 卡西亚抬起头。刚刚出现在她的回忆里,勾起她满腹旧怨的那个人此刻正站在 眼前,卡西亚一时间忘记了他们之间的敌意正在逐步消褪,她一如既往地冷冷地看 了一眼哈里莫里顿,说道:“哪里,不过是为孩子们买了几样东西而已。” “是吗?” “是的。”卡西亚弯腰想将地上的袋子拎起来,不想怀中的帽子盒掉了出来, 幸好哈里手疾眼快地接住了,但是盒盖还是飞了出去,露出盒子里那顶奢华的帽子。 “这顶帽子好像不太适合孩子们戴。当然,乡下生活也许比我想像中有趣得多。” 卡西亚本想继续保持与哈里之间因敌意产生的距离,然而,眼前这件事情又着 实好笑,她忍不住笑出声来。“我觉得有必要为自己买点什么。” “当然,而且这顶帽子相当不错,相信戴在你的头上比戴在孩子们的头上更加 合适,希望能有恰当的场合让你有机会将它展示出来,我敢肯定,在西萨斯这样的 场合不是很多。” “我偶尔也会离开西萨斯出席一些活动。” “我知道,而且,我能想像,你出席这种场合的频率也呈上升趋势。好了,让 我帮你把这些东西拿进去——对了,戴上这顶帽子,给理查德一个惊喜。玛格丽特 虽然具有很多美德,但她对着装并不十分在行。听说你要和他们吃午饭。很遗憾不 能和你一起去,我过会儿要去革新俱乐部出席会议。我来这儿是想和理查德商讨有 关大桥项目的事情。” “你和大桥扯得上什么关系?” 哈里看了一眼卡西亚,他的表情先是惊讶,继而变得若有所思。“我差点忘了, 你一向对女性领域之外的事物感兴趣,真是难得。” “哈里,你居然还这样陈腐。如今的妇女头脑相当丰富,再不像以前那样,只 知道帽子之类的琐事。” “是吗?我倒是没有注意。总之,理查德正在参与大桥的建筑工作,我是投资 方,我的公司投资兴建这座大桥。” “我还不知道你有公司。” “很遗憾还很多关于我的事情你不了解,卡西亚,我的名下有数间公司。算了, 不谈这个,我还是帮你把这些所谓的孩子们的衣物拎进去。” 卡西亚被逗笑了。直到查维斯跑来为他们开门,卡西亚还在笑个不停。 哈里实在挤不出时间同大家一起吃午饭。在理查德的劝说下,他勉强同意喝了 几杯,然后就不无遗憾地走了。临走之前他还在说:“我真想赶回来送你去火车站。” “真的没有必要!”卡西亚坚决地谢绝了哈里的美意。 卡西亚的来访令理查德爵士喜出望外。玛格丽特虽不擅长流露情感,但同样对 卡西亚的到来表现出欢迎。卡西亚心想,玛格丽特那刻板的面孔,结实的身材,以 及那头灰发简直与列奥娜拉形成鲜明对比。 “午饭之后我得回工厂去。厂子里发生了危机,必须要我亲自解决。希望你能 谅解。” “当然,别忘了,我从小就习惯了你的各种各样危机。” “亲爱的,我当然记得。” 卡西亚希望理查德不会误认为她在暗示情感上的危机。 午餐十分精美。清汤、羊排、苹果派,还有波尔多红酒,比冷饭冷菜不知要好 多少倍,午餐后他们在客厅里坐下。 大家喝着咖啡,理查德问道:“讲讲,你想在医院设立的研究基金的事。” “卡西亚向理查德解释,这是一份用于妇产科的研究基金。她当年的理想是从 事妇产科,如今这个理想无法实现了,惟有通过设立这项基金以了夙愿。” “真的很遗憾。”玛格丽特插嘴说道。 “是啊。”卡西亚努力地灿然一笑。“我现在强迫自己不要过多地为往事遗憾, 我在考虑或许可以做些其它事情,至少是和医学有关的一些事情。” “真的吗?”理查德爵士说。“你该不会是考虑现在就去做吧?孩子们还太小, 我可不赞成你的想法。” “教父,你的想法已经跟不上时代了。”卡西亚忍不住笑了。“为人母已经不 再是妇女生活的全部,我们可以同时兼顾到其它事情,实现心中的抱负。” “在我看来,这种做法会给家庭造成破坏。”理查德不容置疑地说道。“你有 一个多么美满的家庭,他们不应该受到忽视。” “我发誓不会忽视我的家庭。”卡西亚知道,她很难和理查德就这个问题达成 一致。于是她说:“我们还是接着谈研究基金的事情,我想以比提的名字命名,以 纪念列奥娜拉。” “亲爱的,你的心地真好,我是觉得,你应该将钱花在自己身上。” “还有足够的钱让我开销。”卡西亚随口笑道,她已经喝下第二杯波尔多红酒。 酒精的效力使她忘却了对泄露遗产数目应持有的审慎。 “哦,是吗?”理查德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过了一会儿,理查德从查维斯手 中接过一支雪茄,经过一番精心修剪,最终将它点燃。理查德又问道:“这么说, 你还有足够的钱,为自己添置一些物品,比如说买辆汽车?这可是件好事。” “教父,这可是一大笔钱。” “一大笔钱?”透过雪茄的烟雾,卡西亚看不清理查德的眼神。 “哦,上帝,我还以为你早就知道,你没看过遗嘱?” “没有,显然,我不在受益人的名单上。我觉得——算了,我的感觉如何并不 重要,根本就不关我事。”听得出理查德强作欢颜才讲出这番话。 玛格丽特突然间从座位上站起来。“对不起,卡西亚,我得去打个电话,很快 就回来。” 客厅里只剩下卡西亚和理查德。卡西亚不安地说:“希望我们没让她觉得自己 是个应该回避的局外人。” “不会,她一向以平常心看待我的过去。她只关心现在。” 卡西亚和理查德好久都没有开口。卡西亚很清楚,理查德不愿谈论过去尴尬的 岁月,更不愿提及列奥娜拉的种种往事,即便是他们分手后的那段日子,他也极力 回避。 终于,卡西亚打破沉闷,她说:“你不用为列奥娜拉的事情自责。” “我没有。我不是自责。我只是在想,或许我当时应该采用另外的方式去处理 局面。” 卡西亚没有想到,理查德会表现出如此巨大的转变,她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 坐在那里聆听理查德继续讲下去。 “你认为呢?”理查德的问话更加出乎卡西亚的意料。 “我不知道。我当时还太年轻。” “我现在觉得,或许是我将她赶出家门,还有——”理查德的声音很轻,有一 丝不情愿的味道,他讲不下去了。终于,他清了清喉咙,大声说道:“总之,覆水 难收。” 是啊,该发生的已经发生,成为了遥不可及的过去。眼下,卡西亚惟一能做的 只有宽慰理查德,“说得是啊,我相信,列奥娜拉是幸福的。” “你真的这样想?” 卡西亚眼前又浮现出列奥娜拉孤独、勇敢、冷漠的影子。那是在罗勒与列奥娜 拉分手之后。列奥娜拉对卡西亚说,她热爱巴黎,她在巴黎有很多好朋友。卡西亚 于是很坚决地向理查德表示。“是的。” “感谢上帝,但愿你是对的,很高兴你能获得一笔遗产,你受之无愧。你刚才 说,那是一大笔钱?” 卡西亚不忍心向理查德隐瞒事实,她简要地回答了一句“有五十万镑。”随后, 她又吞下了一大口红酒。又是一阵长时间沉默。卡西亚不敢抬头去看理查德,当她 最终鼓足勇气抬起头来时,理查德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 理查德站起身走到卡西亚面前,俯身吻了卡西亚。“亲爱的,我真为你感到高 兴。”然而,卡西亚清清楚楚地看到理查德眼中充满惊恐,她还是第一次看到理查 德的这副神情,卡西亚着实被吓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