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希希里生了个男孩。”卡西亚开心地对弗伦说,弗伦面无表情地看了卡西亚 一眼,勉强挤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真是个好消息。”过了一会儿,弗伦又说:“对不起,我得去准备一下。今 天上午有例大手术。过会儿你得来帮我,好吗?” “今天没问题,不过,你要知道,明天我就不在家了。这一周都不在家。” “我不会忘记的。” “詹妮特可以帮助你,是不是,詹妮特?” “是的,我一直盼望着这一天。”詹妮特。弗雷萨笑了——她很爱笑。詹妮特 来弗伦家已经一个月了,干得十分出色,她很年轻,只有二十几岁,身材瘦小,有 着一头干净的黑发,一双大大的亮晶晶的黑眼睛,和一幅十分灿烂的笑容。她很安 静,这是如今的保姆们很难得的品质,而且天性乐观。无论是面对黛利亚的坏脾气, 或是被威廉搞得乱七八糟的房间,亦或是不胜其烦的家务事,她从不会火冒三丈, 也从未有过丝毫心情绪不佳。她的父亲曾经在驻外机构中做过很高级的服务人员, 因此詹妮特跟随父亲到过很多地方,而且接受过良好的教育。 卡西亚在面试詹妮特的时候曾经表示:“我可不想找一位脾气暴躁的老太太。 我想要的是一个能融人我们家庭的保姆。” “这正是我想做的。”詹妮特。弗雷萨说“你有一个可爱的家庭,我一直认为, 为一名职业母亲工作会是一番不同导常的经历。像您这样的职业母亲并不多,”詹 妮特小心说道,“如果您认为我符合您的要求,我会非常开心。”詹妮特第一次向 卡西亚展示了她的微笑。 詹妮特受训于克里斯蒂王妃学校,她身穿制服的样子显得十分干练——事实证 明,她的确很干练。虽然她到来之后按照自己的意愿对家里进行了一番改动,但总 体来说,她还是相当随和。她将一间空置的卧室改成她私人用的卧室兼起居室,添 置了一块新地毯、新窗帘,还有几把漂亮的椅子。她为黛利亚添置了一辆新童车, 取代了原先那辆破旧的童车,并且重新粉刷了孩子们用的洗手间,将有裂缝的地方 用油毡铺好。全新因詹妮特的到来都获益匪浅。 卡西亚十分委婉地教导佩琪,“我希望你能帮助我,让詹妮特在这里有家的感 觉。”于是,佩琪按照吩吩,每天晚上将晚餐送到詹妮特的房间。早餐和午餐,詹 妮特和全家人一起享用。佩琪很快便喜欢上詹妮特,这点出乎卡西亚的意料,但布 里格太太仍然表示反感。孩子们则十分喜爱詹妮特。 卡西亚半是开心半是遗憾地向希希里说,黛利亚的脾气比以前好了“百分之一 百五十”,两个男孩子也都喜欢詹妮特,虽然詹妮特对两个男孩子管教甚严,但她 和他们一起玩游戏,教他们用纸牌变魔术,带他们远远地走去郊外散步(她甚至懂 得爬树),而且,完成了家里所有人都无法完成的使命,教会伯弟骑两轮自行车。 她甚至不嫌气巴菲脏乎乎的爪子以及身上越来越浓的气味。詹妮特说,她的童年是 在苏格兰的乡村度过的,她的家里养着各种各样的动物,早已习惯了动物的味道以 及它们对房间秩序的破坏。 在卡西亚看来,詹妮特最大的优点在于她会开车。卡西亚不用开车时,詹妮特 便可开车接送孩子们去学校、参加派对,去看牙医、或是去校外补习。 只有弗伦一直对詹妮特的到来不表示认同。当初,他极不情愿地答应出席对詹 妮特的第二轮面试,但是在整个过程中,他始终缄默不语,对詹妮特的笑容没有丝 毫回应。当卡西亚微笑着向弗伦介绍,弗雷萨小姐在学校里学过急救课程,而且以 优异成绩考取了药剂科,将来如果诊室有需要,她可以帮得上忙,弗伦依旧面无表 情。 “我不需要学识渊博的人——我自认为学识已经称得上丰富——我只想找一个 比较理智的人选。”弗伦说。 “是这样。而且弗雷萨小姐不仅仅只是有理智。”卡西亚有心想教训一下弗伦, 想让他知道,他的言行表现得有多么无礼。她在心里默默数到十,才压抑住心头的 不快。 屋子里沉默的令人窒息,幸好佩琪走了进来,才始僵持的气氛被打破了。佩供 告诉弗伦,帕克太太打来电话,她的孩子从车库的房顶上摔下来,现在头晕恶心, 担心会是脑震荡。弗伦借机走开了(他只匆匆地极没有礼貌地打了声招呼),卡西 亚和弗雷萨眼看着弗他走了出去。 “对不起,”卡西亚说,“他最近工作很多,累坏了。而且他一向害羞,等他 和你熟悉了就会放松下来。” 弗雷萨绽开异常明媚的笑容,说道:“没关系,男人总是比较难对付。弗伦太 太,别担心,”我只要和妈妈以及孩子们相处得好,就足够了。“ 卡西亚同意男人比较难对付的说法。她对詹妮特说,今天就到这里,她这就开 车送她去火车站。“我明天给你答复,可以吗?” “当然可以,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只要你肯雇佣我,我一定来。” 当天晚上,在卡西亚的一再追问下,弗伦勉强表示,在他见过的三位候选人当 中,詹妮特是最好的,希望能供卡西亚参考。 自从詹妮特踏人家门以来,卡西亚从没见过弗伦对詹妮特有过笑容,到了第三 个星期的周末,卡西亚忍不住对弗伦说:“我希望你对詹妮特礼貌一下。你这样粗 鲁地对侍她,她会很难做的。” “卡西亚,我没想让她来,我也不喜欢她待在我家,可她还是来了。我已经很 容忍了,你不要指忘我会和她成为知心朋友。” “别傻了,弗伦,没人指望你和她成为知心朋友。起码,你应该是一名文明的 雇主。” 弗伦冷冷地看着卡西亚,看得卡西亚胆颤心寒。“我不是她的雇主,你才是, 我不想她开我的汽车,也不想她开你的汽车。” “她不会动用你的汽车。至于我的汽车,我可以按照我的想法去安排。” “正如你安排你的生活一样。” 沉默良久,卡西亚才又说道:“弗伦,我们这样争吵不是很蠢吗?难道我们真 的没办法成为朋友?究竟是什么在变?除了我的生活变得轻松了一些,究竟还有什 么和以前不同?” “是你变了,是你变得和以前不同。生活对我来讲困难了许多,我可以忍受, 但是不要指望我喜欢这种生活。” 卡西亚跑出房间,狠狠地摔上房门。厨房里,佩供朝布里格太太挤了挤眼睛。 “希希里是我的老朋友。”卡西亚向詹妮特解释道。“她的丈夫是我教母的堂 兄。” 詹妮特皱着眉想了一下,“我想我搞明白了。” “她很胖。”威廉说。 卡西亚说:“现在不胖了,原先是因为她的肚子里有小宝宝,现在,小宝宝已 经出生了。詹妮特,我们再把这个星期的安排重温一遍……” 卡西亚知道,詹妮特早已将这个星期的各种安排烂熟于心,实在没有必要再重 复一遍,只是她还是不大放心,从尽职尽责的角度看,她也应该提醒一下詹妮特。 “您明天上完培训课,会去看您的朋友和她刚出生的宝宝。如果您到七点钟还不回 来,我要负责照顾费伦先生用好晚餐。”面对如此伶俐乖巧的詹妮特,卡西亚忍不 住拥抱了她。 “是莫里顿太太吗?” “是我。”阿德温娜一边听电话,一边在椅子上坐下,随手摘下耳朵上的施耐 尔珍珠耳坠。 “我是玛丽。怀特克,您不认识我,我是从希希里。海灵顿那里知道您的电话 号码。您听说她的好消息了吗?” “是的,非常好。”阿德温娜礼貌地回答。 “她说您现在比较空闲,希望找些事情做。我是圣克里斯托福医院管理委员会 的成员。我们的一位成员刚刚离职,急需有人帮忙负责公益售旗日的活动,不知您 是否有兴趣加入? “我?我还不能肯定。”阿德温娜有些心虚,害怕自己胜任不了。“我是说, 这份工作听起来很有意思。不过,我正在接洽另外一项工作,也还没有确认下来。 嘿,这项工作都涉及哪些事情?” 玛丽。怀特克有些失望。“主要是负责组织。据说,这是您的强项。公益售旗 日是一项全国范围的活动,在六月举行。我们需要向所有参与者、募款人做讲解、 布署、安排运送旗帜,等等等等,是一项很重要的工作。自然,我们会为您提供必 要的支持。萨斯盖特夫人全权负责这项活动。我想您应该知道她,她的知名度很高。 当然,如果您不感兴趣——” “我不是不感兴趣,”阿德温娜说,“只是,我恐怕没有时间。” “明白了。可能是我的信息来源不够准确。非常遗憾。对了,您的母亲好吗?” “她很好,谢谢你。” “我和她很熟。”玛丽。怀特克说道。听她的语气,好像认识塞维亚。福克斯。 阿史列是做一个普通人的先决条件,“今天晚上我们还会在一个晚宴上见面,或许 她能推荐一名真正有时间的人选。” 显然,阿德温娜对玛丽。怀特克的约请所持的冷漠态度令她很不开心。阿德温 娜心想,或许,她应该感恩戴德般地接受这项工作。 总之,有一件事已经十分明确,阿德温娜的母亲将于今晚得知她的冷漠反应, 或许会在当晚,最迟会在第二天一早打电话过来。该死! “阿德温娜吗?”塞维亚。福克斯。阿史列的语气十分阴沉,阿德温娜明知这 意味着什么。她不禁叹了口气。 “什么事,妈妈。” “亲爱的,你怎么可以冒犯玛丽。怀特克呢?冒犯她就等于冒犯西蒙。怀特克。 他可是你父亲的一个大客户。” “妈妈,对不起,我不知道她和你们的关系,我只是觉得……” “阿德温娜,为了我,你一定要答应她。这是一项很好的活动,不会占用你太 多时间,尤其你现在还没有孩子。说起孩子,你们还没有任何动静?” “没有,妈妈。我说过,我们不急着要孩子。” “我猜你就会这样说。说实话,亲爱的,还是赶紧要个孩子,然后,你可以轻 轻松松地过你的生活。找个好保姆,完全不用你为孩子操心。听我的活,阿德温娜, 对哈里说,你想尽早要个孩子。还是他有问题?如果是这样,或许应该让我去说— —” “不,妈妈,他没问题,我坚决不允许你和他讲这方面的话题。绝对不允许。 这是雷区,我警告你。” “好吧,好吧,亲爱的,我也不想插手别人的隐私。” “这样才对。”阿德温娜冷冷地说。 “还是回到刚才那个话题,你要帮帮我,接受玛丽。怀特克的邀请,自从上次 的公司危机以来,你父亲的日子一直不好过。他好不容易才让生意重新稳定下来, 西蒙。怀特克又是他很重要的一名客户。再说,那种委员会里有很多太太们,你会 觉得很有趣的。如果你真心想做事,你就能做好的,好吗,亲爱的?” “那好吧……” “好女儿,是你打电话给她,还是由我来打?” 阿德温娜和哈里面对面坐在餐桌边用早餐。“我打算去做义工。”阿德温娜说。 “是吗?蛮高尚嘛。是哪方面的义工?” “在医院里。” “非常高尚。在哪间医院?” “圣克里斯托福。我记得卡西亚以前在那里读书,是吗?” “是的。”哈里对阿德温娜讲话一向保持礼节,但漠不关心。 “有一个人叫玛丽。怀特克,你听说过她吗2 ” “谢天谢地,没听说过。” “她请我加入管理委员会,帮助组织公益售旗日的活动。” “真是没想到。” “很感谢你能支持我。”阿德温娜没有料到哈里的嘲讽依然对她具有如此大的 杀伤力。 “对不起。说说看,什么时候开始工作?” “还不知道。大概下个星期。” “我提醒你,这项工作很耗时间。” “哈里,你对售旗日了解多少?” “我的一间公司负责经营一项医疗保障计划。这是一笔大生意。圣克里斯托福 虽然勉强维持收支平衡,但同其他几家大医院相比,例如汤姆医院,巴特医院还有 盖茨医院等等,圣克里斯托福就没那么财大气粗。当然,所有这些都比不上地产生 意。” 阿德温娜呆呆地看着哈里。“你的生意范围居然这样广泛。” “是的,如果你肯稍稍观注一下我的生意,你就不会这样大惊小怪了。”哈里 从座位上站起来,低头看着阿德温娜。和往常一样,他的眼神里交织着爱意与不满。 阿德温娜偶尔会想,如果哈里的眼神中只剩下厌恶,她的日子反而会好过些,因为 她也可以用单纯的厌恶回敬哈里。 卡西亚叫了辆出租车驶向希希里和班尼迪克的住宅。她的心绪很乱,交织着兴 奋、疲惫以及自我怀疑,其中,更多的成份还是对自己的不信任。她在怀疑重新回 到危机四伏的医学界是否是明智之举。她感觉,自己已经不再具备做医生的素质了。 当然,这样的不自信听起来都可笑。她即将在诊所里从事的工作不过是了解一下病 人的妇科诊史,为病人做身体检查,并为其订制旧避育用品,教授用法。即便是这 样一项工作,已经令她害怕,其至是胆颤心惊。她不敢想像,一旦避孕失败妇女怀 孕之后,会有人要求流产,有人会别无选择地生下本不想要的孩子,婚姻为此受挫, 生活从此一塌糊涂——而这一切完全是因为她的过错。 哦,上帝,卡西亚一边不安地看着窗外一边在想,究竟是怎么回事?那个曾经 自信,曾经在手术室里担任助手,为产妇接生,缝合伤口,在指导医师的严格监督 下诊断病情,从不怀疑自己的能力,尽自己最大努力为病人服务的卡西亚,“为何 如今变得如此瞻前顾后?或许,从前的那个卡西亚已不复存在了。她那闪亮的人格 早已被多年来的婚姻、母性、家务,以及她所操持的无休无止,非她所长的琐事所 磨灭。 长期的挫折感、压抑感,长期操持一个家,眼看着她原本擅长的专业被荒废, 她的心被刺痛了,她的自信心从此有了缺憾。 要想在瞬间恢复因有的自信和从前的技巧几乎是不可能的。她还记得小时候, 因为严重的麻疹被迫在病床上躺了几个星期,她一直渴望能下地活动,贪婪地望着 窗外的花园。当她最终获得准许离开病床的时候,当她拖着软棉棉的双腿颤巍巍地 走下楼去,她依旧没有办法撒开腿跑进阳光里面,没有办法去爬树、荡秋干,她惟 一可以做到的只是坐在椅子上,怀着另一种类似遥望窗外的感觉观看眼前的一切。 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双腿渐渐恢复了力量,她终于又可以爬树、荡秋千了。 现在也是一样(卡西亚坚决地告诉自己),假以时日,她会重新坚强起来,她会恢 复信心,相信自己接待病人的能力。她必须相信自己。除了她,还没有其他人…… “多可爱的小宝宝。”卡西亚微笑着望着摇篮里的劳伦斯。海灵顿,一个红扑 扑的小东西。卡西亚又微笑地看了一眼希希里,还有芬妮和史蒂芙妮。两个孩子此 刻正懒洋洋地躺在妈妈的床上,好像也在分享分娩后的喜悦。摇篮里的小家伙看上 去并不漂亮,卡西亚在想,伯弟和威廉出生时是否也是这般难看呢,但她还是十分 肯定地否决了这个想法。 “他可乖了。就连我们请的家庭护士,她见过很多新生儿,也说他很乖。”她 说如果不理他,小家伙能一口气睡上四个多小时,不过,她每四个小时会将他弄醒。 “最好不要这样。”卡西亚小心地建议,以她个人经验,母亲根本不可能严格 做到每四小时给婴儿喂一次奶。她从没请过家庭护士,每次都是等到婴儿吵闹的时 候才喂奶,距上一次喂奶时间,有时是三个多小时,有时则会超过五个小时。而且, 她还一反社会潮流,坚持母乳喂养。在伯弟出生以前,她与弗伦就已达成一致,母 乳喂养对孩子益处多多。(他们观察过很多贫困家庭,他们的孩子全部靠母乳长大, 而且,在喂奶的过程中,母婴都可以享受到一种安宁的快乐)。事实证明,他们的 决定是行之有效的。突然间,卡西亚清晰回忆起她与弗伦之间曾经拥有的幸福与温 馨;回忆起孩子的出生带给弗伦无尽的喜悦与兴奋,他为卡西亚感到自豪;回忆起 他们曾经共同坚信,他们的家是幸福的、安全的——然而,如今这一切好像已远离 了他们。卡西亚强迫自己将思绪拉回到希希里和劳伦斯身上。 “你还好吗?” “好极了。”希希里说。‘“体力充沛,甚至现在就可以下床活动。只是,还 是得在床上待一段时间,差不多还有十天!” “我是生完孩子就下床了。” “真的?生完后几天?”‘“大概三天,黛利亚出生后,只用了两天我就下床 了。 “什么?不在床上休养?”希希里吃惊地瞪着卡西亚。 “是呀,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做,又没有人可以帮我。其实,在原始社会妇女生 产之后并不像现在这样要在床上静卧两个星期。动物也是一样,分娩之后,一恢复 体力就会四处走动。” “可是,这样对身体是否有好处呢?” “我不认为有坏处。弗伦也不这样认为。” “他是不是建议由他接生的妇女也这样做?” “大多数产妇家里很穷,孩子又多,她们别无选择,只能尽快下床干活。也没 有发现对身体有不好的影响。不过,他倒是建议产妇们卧床一个星期。” “我的天,你们可真大胆。我的助产士以及妇科医生肯定不允许我这样做。好 了,姑娘们,已经很晚了,去吃晚饭吧。吃过饭再回来,我来给你们讲故事,然后 洗澡睡觉。”两个孩子听话地爬下床,吻了妈妈,吻了卡西亚,然后走出卧室。 “真希望我的孩子也这样听话,每次我让他们做什么事情,他们总要和我争论 半个小时。” “我的孩子由霍金斯保姆一手带大,没人敢和她争论。你的保姆选得还不错吧?” “好极了。我和孩子们,甚至连佩琪都喜欢她。” “弗伦呢?” “还好。他会越来越喜欢她的。班尼迪克得了儿子是不是开心得不得了。” “开心极了,他认为那是他的杰作。不过,我也不得不承认,男孩子有特殊的 意义——” “没错。”卡西亚说,“你会有一种感觉,好像你的生命从此得以延续,是这 样吗?你的姓氏可以代代相传下去。” “卡西亚,弗伦最近还好吗?”希希里冷不防地问道,我是说,“他对你所做 的一切是否很介意?” “什么?你是说工作这件事?说到工作,你知道的,我最近在上一个培训课程。 上帝呀,以前学的东西差不多都忘光了,我真的不知道是否还有足够的胆量去工作。 不过,弗伦对这件事还算开心。” “真的?”希希里那双棕色的大眼睛里流露出若有所思的眼神,她看着卡西亚, 有好一会儿,两个人都没有讲话。 终于,卡西亚说:“不,他不是很开心。他对我非常冷淡,充满敌意,我不知 道该怎么办,差一点就放弃了。” “千万不要,他会想通的。” “你怎么这样肯定。” “我敢肯定他会想通的。这些年来,你一直在牺牲自己。对我个人而言,我不 能理解你究竟为什么一定要工作。你有一个可爱的家庭,特别是现在,你本可以尽 情享受生活。但是,我能明白你确实想要工作,而且会做得十分出色,所以,我认 为你不该放弃。” “我不知道。”卡西亚不知所措地说。连日来的培训与力不从心早已将她那脆 弱的自信击得体无完肤,“我在想,或许是我错了,我所做的一切都令弗伦非常不 开心,让我们之间愈发疏远。或许,我应该重新放弃,照你刚才的话,去享受生活。” “不,卡西亚,不要。” “可是,你不知道,我们有多不开心。我和弗伦之间一直处于敌对状态,随时 都有爆发战争的可能。家里的气氛很紧张。他不跟我讲话,甚至都不碰我。可能我 处理金钱,处理事情的方法不够老练。但是,我真的非常想找回从前的我。为什么 他就不可以宽容地对待我……”卡西亚的声音颤抖了,泪水充盈了眼眶。她匆匆擦 干眼泪,说:“对不起。” “亲爱的卡西亚,你如果想哭就哭出来吧。看到你这样伤心,我真替你难过。 如果你所做的真的是你想要的,你一定不要放弃。你完全有理由给自己一个机会。 弗伦是个好人,我对他印像很好,但是他不该这样践踏你的理想,你已经很长一段 时间显得很不开心了。” “是吗?” “是的,你一直显得十分忧郁。” 卡西亚叹了口气。“可是,我也搞不清楚,像现在这样我是否能开心起来。不 过,我会再坚持一段时间,看看情况如何。” “这样才对。”希希里满意地靠回枕头上。 “你好像很关心这件事?” “卡西亚,我喜欢你,所以我很在意你是否快乐,如果你告诉我是我错了,其 实你是快乐的,我也会很开心。” 卡西亚没有讲话。过了一会儿,她说:“不,我并不真正快乐。可是,又有谁 是真心快乐?你快乐吗?” “哦,你应该知道。” “不错,我知道。既然如此,我们之间还有什么不同吗?” “有很大的不同。”希希里坚决地说。“我对于现状已经无能为力。而你却不 同,你有能力改变。” “你会离开班尼迪克吗2 ”卡西亚知道这是一个极富挑衅性的问题。 “希希里脸涨得通红,她默默无言地盯了卡西亚很久,然后说:”不,不会, 你知道的,我爱他。“ “对不起,希希里,我不该提这个问题。” “对于目前的情况,你的问题还算是合理的,现在让我来问你。你会离开弗伦 吗?” “当然不会。” “你爱他吗?” 又是一阵沉默,卡西亚说:“我认为是的,也希望如此。”泪水难以控制地顺 着卡西亚的面庞流了下来。那是令她伤心痛楚的眼泪。流出来后没有渲泄后的轻松, 惟有让她的痛更加清晰。 希希里朝卡西亚张开双臂。卡西亚走到希希里的床前,靠在希希里身边坐下。 “我真傻。” “不,可怜的卡西亚。我为你难过,我衷心希望你会顺顺利利。我欠你太多太 多了。” “希希里,别讲傻话。” 希希里没有理会卡西亚,她只顾自地说下去,神色严肃起来:“多年前,你为 我所做的一切,我永远都不会忘记。我欠你一笔巨大的人情债。” “我从来没想过这些,我也不要你做任何补偿,是我自愿帮你的,虽然所采用 的方式未必是最好的。好了,已经很晚了,我得走了。如果不回家吃晚饭,弗伦非 发疯不可,小劳伦斯真可爱,可爱极了。” “你愿意做他的教母吗2 我是真心邀请你。” “希希里。‘十西亚的泪水再次涌了出来,但这次是开心的甜蜜的泪水,”我 愿意,这是我的荣幸,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