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一定是他们搞错了,阿德温娜心想:一定是弄错了,要么就是他们在开一个天 大的玩笑,她在那张白色的桌子前坐下,将电话听筒移到另外一只耳朵上。“你可 不可以再重复一遍。”阿德温娜说。电话里传来一声叹息,一声相当不满的叹息。 “我是想知道你刚才说的最后一句,”阿德温娜连忙说,“你们想什么时候见我。” “懂了。里帕奇小姐这周四、周五的上午都有空,我们想尽早和你见面,但不 知你是否来得及做好评论?” “可以。”阿德温娜开心地说,她根本不知道评论是什么东西,但是,无论怎 样,她都能以最快速度完成。“星期四没问题。” “很好。十一点钟,带上你的评论文章一起来。” “好的,再见。” 阿德温娜放下电话,随即拨通在《时尚》杂志工作的维妮亚。哈德维克的办公 室电话。“维妮亚吗?我是阿德温娜?这是真的吗?是你让《风格》杂志的人打电 话给我?” “是的。我上星期和它们的一位编辑一起出席一场时装表演,她说想找一位社 交广泛的人专门负责他们的购物版。我向她推荐了你,她很满意,便要了你的电话, 我没有告诉你,因为担心如果谈不成的话你会失望的。说实话,这是个美差。你只 要挑一间商店,或者他们会从广告客户中替你挑出一间,你只要从店铺中挑出几样 商品,写上评论,再为它们拍照。《风格》这份杂志侧重社交生活,要求它的编辑 们能够走进每一个聚会。我认为你很适合,而且,你在筹备时装表演过程中的表现 也令我刮目相看。” “哦,原来是这样。”阿德温娜说。“我当然感到万分荣幸。我很愿意做这件 事,不过,没有把握究竟能否做得来。什么叫做评论?我能在星期四之前完成吗? 我对他们说我行。” “阿德温娜,你真是难得。这是一种陈述观点的评判文章,我估计他们是想让 你就目前的某一热点发表评论。你可以讲你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原因是什么, 对一两篇特写发表一下意见。” “什么是特写?” “是文章的一种类型。要不要我过来帮你?” “不用。我已经搞清楚这些东西是什么,现在我完全可以自己做到,里帕奇小 姐是个怎样的女人?” “可怕极了,非常注重形式。据说,一位女孩因为外出吃午饭没有戴帽子,结 果被她炒掉了,这也是为什么她会认可你。你现在应该着手工作了,三天时间不算 充裕。” “谢谢。”阿德温娜放下电话。 阿德温娜出去买了一份《风格》杂志。正如维妮妮所说的,这份杂志侧重社交 生活中的时装走势,有很多摄于各种派对的照片。阿德温娜之前从未读过这份杂志, 初次翻阅,她还是蛮喜欢的。不过,那些援自派对上的照片显得过于呆板,很难从 照片中的人物表情上看出他们玩得开心。奇怪,为什么不拍些大家跳舞、喝酒时的 照片,而非要大家站在那里呆呆的像假人一样?购物版的编辑也很差劲。每一样物 品均单独拍照,散乱地排在两页的版面上,如果将它们分类组合拍照,效果应该会 好很多。还有那些衣服,要用模特才能体现出效果。或许,她可以将这些感受写进 她的评论里面。阿德温娜拿起笔,找出刚刚买的一大叠白纸,兴奋地开始工作。这 一定是件有趣的工作。 哈里回到家时已经是六点钟,只见阿德温娜正在书桌旁奋笔疾书,桌面上摊了 一大堆纸张,废纸篓也被塞得满满的,废纸已经膨胀到地板上。哈里问:“你在干 什么呢?” “在为《风格》杂志写一篇评论文章。”阿德温娜洋洋自得地说。“她们有一 份工作,约我去见面。” “工作?什么样的工作?” “购物版编辑。” “你!去做购物版编辑!真是荒唐。” “哈里,你这只言牲。这份工作有什么荒唐?” “第一,你长这么大,从没工作过,因而缺乏纪律性,第二,你根本不懂经营 一份杂志应该如何运作;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我不喜欢这个主意。” “为什么?” “不喜欢,这就是原因。你是我的妻子。我不想你从事一份愚蠢的工作。特别 是现在。” “很不幸,既然他们提供给我工作机会,我一定会接受。”阿德温娜冷冷地说。 “过去几个星期你一直为之忙碌的时装表演怎么办?为了这个新的游戏,你准 备将它放弃?” “当然不会,目前时装表演的筹备工作进行得十分顺利,我们已经租了场地, 确认了服装,鲁伯特正在思考我们的演出形式,人场券也正在出售。满意了?现在, 请你不要干扰我,或许,你可以帮我拿杯喝的,我还有很多东西要写。 哈里转身走出房间,狠狠地关上了房门,阿德温娜在他的背后做了个鬼脸。她 叫厨房的人给她送了杯喝的。显然,哈里不会替她效劳。这个混蛋!他总是命令阿 德温娜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就好像阿德温娜是位由他呼来唤去的私人财产,真 可恶。 在牙医的候诊室里,卡西亚正试图分散伯弟的注意力,减轻他对即将来临的治 疗的恐惧感。伯弟今年六岁,牙齿不好,已经补过三颗蛀牙。而且,他极其怕痛。 上一次看牙,当兰肯医生在他的牙齿上钻洞时,伯弟在椅子上又哭又闹,两条腿不 停地端来端去。今天早上,伯弟知道他再也逃不过去了,吃早饭时,他颤颤地对妈 妈笑笑,说:“我不知道我有没有足够的勇气去看牙医。” 兰肯医生的房门打开了,一位脸色苍白的妇女走了出来,伯弟用充满羡慕地眼 光看着那名妇女,卡西亚不禁叹了口气。 兰肯医生微笑地看着卡西亚母子。“啊,伯弟,进来在椅子上骑骑马,好吗?” “来吧,伯弟,”卡西亚鼓励地说,“我们进去吧。” “弗伦太太,如果您在外面等,可能会好一些,小孩子通常一个人的时候表现 得很乖。” 卡西亚看了看伯弟,“行吗?” 伯弟一言不发。 护士领起伯弟的手,“小伙子,我们进去吧,让妈妈看看你有多勇敢。” 伯弟终于跟着护士走进诊室,他用近乎绝望的目光看了母亲最后一眼。诊室里 传来一声声惨叫,卡西亚强迫自己不去理会。她自顾自坐下来翻阅着一堆早已破烂 不堪的杂志。 诊室里摆放的都是些比较大众的杂志,有《家务管理》。《家庭私语》,还有 《乡间生活》。鉴于自己并不擅于料理家务,又不喜欢家长里短,卡西亚决定翻阅 一下《乡间生活》。有一篇介绍草场鲜花的文章深深吸引了卡西亚。文章很长,卡 西亚一口气将它读完时,可怜的伯弟,他的钻齿治疗已经到达尾声。卡西亚紧绷绷 的心终于可以放松下来,她于是随手翻阅着杂志上的房屋广告。 广告中有一座位于苏格兰的外形丑陋的城堡,一座位于夕利群岛占地宽广的平 房,还有一座即将拍卖售出的房屋看上去十分眼熟,这是一座安妮女王时代的建筑 物,豪华气派,位于维特夏。据广告资料介绍,这座大厦附带一片占地三百英亩的 园林,一个奶牛场,以及一些用于农活生产的附属建筑,包括马厩和数间工人房。 卡西亚努力想搞清楚,这座建筑何以如此眼熟,就在这时,她听见兰肯医生说 道:“还不是很痛,是吗?”然后,她看见诊室房门上的门把转动了,也恰恰在这 一瞬间,卡西亚记起来,这座建筑物原本是罗勒。格雷。肖的财产。列奥娜拉曾经 给她看过这座房子的照片。那还是很早以前,列奥娜拉尚末和理查德离婚时,她曾 经到那座房子里参加派对时拍下的照片。 罗勒。格雷。肖准备出售这所房子!为什么?列奥娜拉曾经说过,罗勒一直将 这所房子引以为做,他做为英国绅士的自负因这所房子得到极大的满足。他曾经在 这所房子里举办过无数次豪华的派对,即便在他和列奥娜拉定居巴黎期间,他也特 意返回到这里举办派对。有过多篇报道描述这里的派对,奢华气派的场面持续数目, 美酒佳肴从伦敦运送过来;来宾们驾着私人飞机从欧洲各地来到这里,停在格雷。 肖的私家停机坪上;最知名的舞场乐队一连数日现场伴奏;在他的私人赛车场上举 办赛车;晚宴上有弦乐四重奏助兴。 《时尚》杂志上甚至刊登过罗勒。格雷。肖的照片,列奥娜拉特意寄了一份给 卡西亚。卡西亚还记得,照片是在豪宅内拍摄的,以那些精致的房间和精美的油画 为背影,英俊潇洒的罗勒。格雷。肖洋洋自得地微笑着。单单是背景中的那些油画 ——正如哈里的那些收藏——就已经价值连城。而且,他还在这里保存着数匹良种 马,还有他的赛车。即便是他大部分时间居住在海外,相信他也同样希望能在英国 拥有一份如此气派的基地。卡西亚可以肯定,罗勒。格雷。肖不仅仅欣赏这座房子 的豪华美丽,他更懂得这座房子的价值。或许,如此空置这一样一栋豪宅需要极大 的开销,而这样一笔开销就连罗勒这样的富人都感到难以承受。 卡西亚自己也说不清是为什么,她只是怀着羞愧的心情将杂志迅速折叠放到她 的篮子里,然后站起身,微笑着迎着伯弟走过去。伯弟脸色苍白,一副受委屈的样 子,相信只用一支冰淇淋是哄不住他的。 “又补了三颗牙。”兰肯医生说。“没关系,他很勇敢。” 伯弟眼泪汪汪地十分不开心。卡西亚带伯弟回到家,为他沏了一杯热饮,然后 将怕弟抱在怀里,给他讲故事,忙碌之中将《乡间生活》那份杂志抛在了脑后。第 二天,卡西亚在她的篮子里发现了这本杂志,她一时记不起究竟是为什么要偷偷将 杂志带回家来。她随手将杂志放进梳妆台的抽屈里,希望有一天她会想起收藏这本 杂志的原委。 “这篇评论观点很有意思,莫里顿夫人。” “我很荣幸你能接受它。”阿德温娜紧张的心情稍稍放松了,她呷了一口里帕 奇小姐为她端来的柠檬茶,里帕奇小姐只喝热开水,让阿德温娜觉得,即便是清茶 一杯也是过份奢侈了。 里帕奇小姐正在翻阅阿德温娜的评论文章,阿德温娜借机将她仔细打量了一番。 里帕奇小姐身材娇小,像一只小鸟,每每讲话时,总会加一些局促的手势。她的头 发乌黑,映衬得肤色极白,她有一双大大的黑眼睛,双唇用唇膏涂得腥红。她穿一 袭黑衣,只头上的帽子是红色的,其色调与她的唇膏颜色丝毫不差,阿德温娜心想, 难道制帽商与唇膏生产商被事先通知要生产两款颜色相配的产品?不过,考虑到里 帕奇小姐的权威,这也不是没有可能。 做为总编,里帕奇小姐主持的《风格》杂志不仅发行量超过十万册,而且在时 尚界与《时尚》杂志及《哈伯市场》杂志形成三足鼎立的局面。三家杂志社在争抢 读者与广告效益方面的竞争相当激烈,每逢共同出席的场合,三家杂志社的主编除 了微微点头致意之外,相互之间从不交流。三份杂志各有千秋。《时尚》杂志一直 是时装界的权威,《哈伯市场》的视角比较宽广,《风格》杂志则更侧重社交,由 里帕奇本人提出这样一个风格定位。身为英国人,里帕奇曾经为《时尚》杂志美国 版工作五年,随后,她被请去拯救行将倒闭的《风格》杂志,仅用了一年时间便令 其起死回生。 《风格》杂志全新的内容定位既向读者们提供轶闻趣事,又提供时尚信息,虽 然《时尚》的总编认定它缺乏新意,《哈伯市场》的总编称之为盲动,而读者们却 趋之若骛,希望能在刊登于社交版面上的取自各大小鸡尾酒会的照片上发现自己的 身影。 据传闻说,社交版的编辑杜西拉。威德汉姆相貌丑陋,然而,她却收到如雪片 般请她出席派对和婚礼的请柬,并且每张请柬上都附有十英镑钞票。各大小餐厅、 店铺也经常主动接近她。尤为著名的一则传闻则说,她在切尔西大教堂参加圣餐仪 式,当她从圣餐台上走下来,便有一些心急如焚的母亲上前与她打招呼,希望她的 专栏刊登她们的女儿初入社交界的情形。不过,阿德温娜在几次社交场合上见过威 德汉姆夫人,她挺喜欢这个女人。 里帕奇将阿德温娜的评论文章放在桌子上,她用手指轻轻地敲打着桌面。阿德 温娜抬起头,看见里帕奇的指甲也被涂成腥红色,与她的唇膏和帽子一模一样的颜 色。 “很有意思。”里帕奇说。“尽管你对什么是评论文章并不是很了解。” 阿德温娜开心地说:“的确不很了解。” “不过,其中的一些观点我很喜欢。特别是你对社交版提出的建议。你应该认 识威德汉姆夫人。” “是的,我们在派对上见过几次。她出席过我的舞会。” “对,她提过这件事。她还说,你的母亲十分迷人。好了,我还从未碰到有观 点的女人。显然,你很聪明。” “希望如此。” “你什么时候可以开始工作?” 阿德温娜犹豫了一下。“明天可以吗?”她问。 “阿德温娜,我不同意。”哈里说,“绝对不行。” “没问题。哈里,你可以反对,不过,我还是会接受这份工作。你可以——你 怎么办?和我离婚?理由不够充分。抛开我不管?绝对没问题。我不是你的私人财 产,我不属于你。” “你很清楚我为什么不喜欢你出去工作。” “我当然清楚,你不想我有自己的生活,不想我有自己的追求,只希望我一天 到晚替你操持家务,伴随你左右,聆听别人对你的赞美。” “不是这样,阿德温娜。我并不反对女人工作。相反,我持赞同态度。” “你真了不起。” “但是,我不希望你现在工作,因为我想尽快有一个真正的家庭,你非常清楚 我的想法。” “我从没听说过工作会影响生育。”阿德温娜冷冷地说,她听见自己心跳得厉 害,感觉到双颊在发烧。 “别傻了,你近来出奇的迟钝。” “是吗?里帕奇刚刚还夸过我聪明。” “里帕奇是谁?” “是《风格》杂志的主编,我的老板。”阿德温娜此刻正坐在她那间白色书房 的书桌旁边。她一边舞弄着钢笔,一边回答。 哈里刚刚站在书房门口,这会儿,他大步朝阿德温娜走过来,一把抓住她的手 腕。哈里的脸色阴沉。阿德温娜试图去分析哈里的表情,除了发怒,他好像异常的 沮丧。“我再对你说一遍,”阿德温娜,“哈里说,”如果让我发现,你依然—— 无论你采取任何手段——如果让我发现你还在避孕,我发誓会和你离婚。“ “理由是什么?” “不用担心。我会找到理由。恐怕到时候,对你来讲会十分难堪,我现在要出 去,会很晚回来。” 看着哈里转身离去,阿德温娜伸手拿起烟盒。她的手抖得厉害,试了几次都没 能点燃打火机。“上帝啊。”阿德温娜感叹道,她靠在椅背上,望着窗外仲夏的夜 色,夜色愈发浓重起来。“我该怎么办?” “对不起,让你久等了。”院长抱歉地说,“请坐。啊,对了,关于研究基金 一事,我们认为九月份新学年开始的时候举行揭幕仪式比较适合,你对庆祝仪式有 没有什么设想。当然,我们不想铺张,只是一餐午饭,或者其它形式——” “说实话,我倒是觉得最好不要。”卡西亚说。 院长若有所思地看了卡西亚一眼。卡西亚觉得,院长已经猜出其中的原因。 “好啊。不过,如果将来能如我们所期待的那样有一项又一项重大研究成果出炉, 我们还是会举办发布会,可能到那里,你就会愿意出席了。总之,正如我以前说过 的,我们非常感激你的支持。我相信,我们会有成绩的。” “我也希望如此。” “现在,我们谈谈另外那件事。请你加入我们的产后门诊,你意下如何?” “非常愿意。”卡西亚简短地回答。 “我认为这个概念很好。瑟卡。戴尔医生和里格护士长对我讲,经事实证明节 育门诊的作用相当显著,有必要,或者说急需将你这个领域引进来。” “这个领域并不是我的。”卡西亚急忙纠正院长的说法。她担心如果院长的讲 话令别人产生错觉,让别人以为节育门诊的设立源自她的想法,那样她很快便会得 罪很多人。 “总之,节育门诊将很好地配合妇产科的运作。” “是这样。” “当然,我们还只是在试验阶段,结果未必理想。” 卡西亚本不敢问,但是她又必须得搞清楚。于是,她鼓足勇气问道:“我在这 个计划里处于一个什么位置?” 院长沉吟良久。卡西亚心想,院长一定会说,他只想卡西亚处理一些行政事务, 或是提供一些咨询。院长看看卡西亚,他突然间一笑,双眼放射出喜悦的光芒。 “你是一名医生,对吗?”院长说道,而且通过了妇产科考试。你在节育领域 积累了一定的经验,我认为,主治医师应该是个可行的职位。当然,我还要征求院 董事会的同意以及里格护士长的意见。引人节育门诊这是一个革命性的理念,其他 医院的同仁们都持怀疑态度。依我看,他们是受斯托普的医学理念影响过深,相信 你对此并不陌生。 “是的。不过,我们更多地受海琳娜。莱特医生及其所在的节育联合会的影响。” “是啊,她是位了不起的女性。当然,不可避免地会有医学界人士对她持怀疑 态度。她曾经在某间大学里演讲时是受到攻击。不过,我个人认为在圣克里斯托福 医院引进节育技术不成问题。所幸的是,我们的院董事会比较接受新思想。特别是 克罗松爵士,你或许记得,他的夫人曾经是一名助产士,所以他对节育概念很有兴 趣。还有,阿姆楚瑟医生对新观念以及你的到来表现出极大的兴趣。或许,有朝一 日你可以独立处理产后的所有工作,不过,这要由瑟卡。戴尔医生来决定。” “当然。”卡西亚竭力让自己的声音与形像保持平静,而她的内心却已是狂喜 不已。一方面是因为她连做梦都不敢想像的,重新回到圣克里斯托福医院作一名医 生的夙愿终于实现了;另一方面,她又可以恢复同瑟卡,戴尔医生的联络。在卡西 亚作学生时,瑟卡。戴尔医生就已经是妇产外科的专科住院医师,而且以言辞尖刻 闻名。卡西亚在妇产科实习时,一次,她为一名婴儿接生,婴儿的头已经探出母体, 但是它的小肩膀就是不肯出来。卡西亚正在犹豫不决之际,瑟卡戴尔医生问她: “贝里奇小姐,你今天还是否打算让婴儿出来?还是我们应该回家好好休息一阵, 明天早上再回来。你认为如何?如今,瑟卡。戴尔医生已经成为医学院学生的指导 医生,其名气仅次于阿姆楚瑟医生。不知道如果让他看见卡西亚处理最低级的工作, 他会说些什么。 “瑟卡。戴尔医生那天还和我提起你,”院长突然说道,“他说当初损失了你 这个人才真是遗憾,他对你设立研究基金很有好感。你找个时间一定要见见他。我 知道他想亲自向你致谢。谈起这件事,阿姆楚瑟医生也有同感。好了,我建议你现 在去找里格护士长,和她谈谈未来的安排,我已经和她讲过这件事。” 卡西亚最害怕与里格护士长面对面交谈。在所指的护士当中,她最为强烈地反 对女性进入医生的行列,占据在她看来非男人莫属的职位。还是在实习期间,一次 卡西亚正在当班,她无意间听见里格正在讲内线电话,听起来她的手上有个急诊病 历,她说:“我需要一名医生,但是不要派贝里奇过来。” 这次见面,里格表现得还算礼貌。病房里很安静,三位刚刚生产后的妇女正沉 浸在无限的喜悦之中,其余二十一名产妇有看书,有的织毛衣,还有的在开心地聊 天。里格护士长刚刚在没有向医生求援的情形下亲自处理了一起难症,这会正兴奋 自得。 “贝里奇小姐,”里格说,“见到你真高兴。” “我现在是弗伦太太。可能你还记得我先生。他也在这里实习过。” “我恐怕不记得了。当然,我只能记住的学生的名字。自然,还有那些女生的 名字。” 卡西亚很有风度地容忍了她的傲慢,“那是自然。” “听说要在妇产科设节育门诊。我不知道具体如何运作,不过,我相信至少不 会对妇产科带来不好的影响。我上个星期为一名妇女接生,五年之内这已经是第六 胎,她的子宫都被耗尽了。这种情形不在少数,如果有办法改善这种状况,我会非 常欢迎。只是,不知道医院里能否有足够的空间容纳这个计划。应该会占用很多行 政时间。” “根据我的理解,它还只是试验阶段,而且大部分行政工作由节育门诊自己承 担。” “那太危险了,医院里向来不允许自治。不过,我们还得看事情的发展如何。 对不起,我现在得去看一位产妇。她已经超出预产期三个星期,除了血压稍高,一 切正常。我想应该采取催生法,你认为呢?” “在没有见过病人之前,我没办法下定论。”卡西亚小心回答。“不过,你的 建议听起来不错。如果你认为可行的话,胎儿的位置正常吗?否则的话,催生反而 会令生产更加困难。我们上学时,老师是这样教的。”卡西亚加了最后这句话。 在生怕弟的时候,卡西亚体验过催生的滋味,很不好受。现在,重新听到这样 的医学术语,她却是一阵欣喜。七年了,还是第一次有人向她提出医学上的问题。 虽然问得比较草率,但毕竟是在征求她的专业意见。 卡西亚一进家门便说:“弗伦,我必须和你谈谈。”卡西亚知道这件事很重要, 她必须和弗伦面对面地好好谈谈。 “什么事?”弗伦看看手表。“我可能得出诊。老汤姆里克特快不行了。我答 应过他,如果他需要吗啡止痛,我会帮他。” “可怜的老汤姆。”卡西亚很喜欢汤姆。他曾经在她家的花园里干活,他会耐 心地哄孩子们玩,为他们表演如何将木头劈成薄的木片,还带他们掏鸟蛋,并且为 他们开了一片菜地,在孩子们对种菜失去兴趣之后,他独自负责照顾那些菜苗。 “是啊,非常不幸。你要和我谈什么?” 弗伦的反应是异常的情怒,情怒且伤心。愤怒是卡西亚早就料到的,但是她没 有想到弗伦会感到受到刺伤。 “这么说,你去见了校长?” “是他叫我去的。” “我猜,肯定是因为研究基金。你出钱为自己买了个位置。” “弗伦,我——” 电话铃骤然响起,弗伦跑去接电话。再回来时,他的脸色阴沉苍白。“我得赶 紧出去。我认为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好谈的。你每个星期会在伦敦多住上一天,如比 而已。再说,只要是你想做的,你无论如何都会去做,明天见,晚安。” “我认为你应该告诉他。”西维亚。福克斯。阿史列说道。 “妈妈,我不能告诉他。他会杀了我。” “为什么?这又不是你的错。” “我不能生育,这当然不是我的过错,但是我没有告诉他,而是隐瞒真相,我 欺骗了他。哈里最恨别人说谎。” “他怎么会知道你一早就已经了解真相。” “医生是从不说谎的。我不可能让福特斯特医生说谎。” “他一定要知道你去看过福特斯特医生这件事吗?为什么你不对他说,你感到 担心,所以去看看医生?” “只暂时蒙蒙他还可以。不过,他会详细询问所有的检查过程。他会陪我一起 去,会问各种各样的问题,调查整个过程。” ‘真是少见。要是换了你父亲,他才不肯花费哪怕一点点心思。“ “可是哈里不同。他对所有的事情都要过问。而且,我们的私人医生知道我去 看过福特斯特医生。” “我依然认为,你应该想办法让福特斯特医生保持沉默。” “那普林蒂斯医生怎么办?” “阿德温娜,你怎么这样瞻前顾后,这可不是你的风格。我真地搞不懂,为什 么你不能对他说对不起,说你原本不想让他担心,只要他愿意,你会去看医生,直 到治好为止。对不起,亲爱的,我得去换衣服,半个小时之后,我们就得出发。我 已经给了你我的建议,其他的我也帮不到你。” “我知道。”阿德温娜离开母亲的住处。她终于松了口气,这场谈话总算结束 了。她虽然能将谈话继续下去,和母亲探讨一下对策,但是,她又不想告诉母亲, 在她婚礼前三个星期,她刚刚堕掉一个胎儿。即便是面对西维亚这样开放的母亲, 阿德温娜依旧感到难以启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