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卡西亚起初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她在餐厅门外站了足足一分钟想听清楚。不错, 她确实听见詹妮特在向弗伦讲述威廉想在足球场上打板球的想法,她听见弗伦哈哈 大笑。她不知道哪一种现像更能令她高兴一些,是弗伦终于可以礼貌地听詹妮特讲 话,还是弗伦那久违了的笑声。卡西亚已经记不清上一次看见弗伦笑是在什么时候。 卡西亚深深吸了口气,推开房门,强行在脸上装出微笑。弗伦的表情立时凝固 了,他立刻打开报纸遮住脸庞。詹妮特微笑地望着卡西亚。 “早上好,弗伦夫人。我正建议今天早上和芬妮一起读读诗歌。威廉去上学, 只剩她一个人很闷。她说最喜欢爱德华。李耳的作品,我也喜欢,所以,等黛利亚 睡觉时,当然,如果您觉得可以的话,费伦夫人……” “詹妮特,当然可以,你真周到。” 弗伦突然从报纸后面露出面孔,他说:“我不大喜欢李耳。他说的全都是些废 话。” “可是,弗伦医生,我们要领会他的思想。”詹妮特漂亮的小嘴说道。 弗伦盯着詹妮特。有那么一会儿,卡西亚以为弗伦会皱起眉头,然而,弗伦只 是不情愿地缓缓地笑了笑。上帝呀,卡西亚心想,那微笑以前是属于我的。只听弗 伦说:“好吧,我得去手术室了,不能整天坐在这里闲聊。”很明显,弗伦是在暗 示除他以外的其他人整天所做的不过是闲聊。 詹妮特朝黛利亚走去。黛利亚将小座椅搞得一塌糊涂,满是涂了果酱的面包干, 还有煮得微熟的鸡蛋,“好了,让我来帮你清理干净,希望你多少还算吃了点东西, 黛利亚。然后,我带你出去走走,想不想一起来,芬妮?” “太好了,请你带上我,我很喜欢农村。” 卡西亚怜爱地看着芬妮。芬妮基本上恢复了,只是还比从前安静些,不像以前 那样爱讲话。“宝贝,你……还不想回家?” 芬妮拼命摇头,大大的黑眼睛中流露出惊慌。“不,我喜欢这里,卡西亚,求 你让我留下,” “好啊,芬妮,你当然可以留下。”卡西亚心想,但是你不可以无限期地留下。 她走到门外去迎接邮递员。她还在心里想如果有一天希希里回到家,芬妮还是要回 到她身边。可怜的希希里,有关她的消息依然不是很好。她真地得去探望希希里。 但不是现在,她现在没有精力去想这个问题。 除了哈里,卡西亚的思绪无法在任何事物上集中起来。哈里占据了卡西亚的全 部心思,占据了她清醒时的每一分钟以及熟睡后的梦乡。卡西亚早已同弗伦分房而 睡,于是她更加大胆地在梦中梦语。她的工作、她的困苦,她过去几年来的种种困 境此刻都显得不重要了,甚至变得模糊起来。她不再为伯弟。为婚姻、为鲁伯特担 忧,这一切都已不再重要,只因为有了哈里,只因为哈里和她在一起。 “下午好,莫里顿夫人,相信你已经好多了。” 阿德温娜吃了一惊,她抬起头,发现弗朗西斯。史蒂文森。库克正站在她的办 公桌前。史蒂文森。库克身穿深灰色西装,外套是更深一些的灰色风衣,领口是天 鹅绒的,显得神采奕奕,手上仍不离那支手杖,头上是高顶礼帽。 “下午好。谢谢你,我好多了。 “很好,我来是想邀请你明天中午共进午餐,你有空吗?” 阿德温娜原本约好尹凡拉德去进午餐,想讨论一组照片的摄影事宜。不过,她 明白,如果史蒂文森。库克问你是否有空,你就必须有空。“太好了,谢谢你的邀 请。 “好的。请你十二点四十五分下楼,我的司机会送我们到餐厅。再见。”史蒂 文森库克挥了挥帽子,转身走出办公室。“阿德温娜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 饰品编辑贝蒂。法奎森冷冷地说:“别兴奋,他至少带每个人吃一次午餐。 阿德温娜知道贝蒂在说谎,但她还是朝贝蒂甜甜地一笑,说:“我知道会是这 样。”然后拿起电话通知尹凡拉德他们的午餐将被取消。 尹凡拉德勉强同意到阿德温娜办公室面谈。之后,他问:“你的那位可爱的朋 友,她好吗?” “我的朋友?哦,你是说希希里。她不是很好。 “真不幸。她怎么了?我从报上读到她丈夫的事情,真惨。 “她的精神崩溃了。 “她可怕,可怜的女人,我会送束鲜花给她。 “尹凡拉德,你真是个好人。” “我很喜欢她,我认为她相当有魅力。 “真的?” “真的,你用不着这样吃惊。她人长得漂亮,而且……很性感。 “怎么会呢。 “怎么不会呢。或许性感这个词不大准确。应该说楚楚动人,让人产生十分温 暧的感觉。你们这种女人对此可能不屑一顾,但是我们这些可怜的男人却喜欢这种 类型。 “尹凡拉德,别瞎说。不过,你如果送鲜花过去,希希里一定很开心。我把地 址给你。” 阿德温娜有些疲惫,她稍稍提前了一点下班回家。手术已经过了两个星期,虽 然她自觉已经恢复,但还是需要比以往注重休息。 阿德温娜和格拉德医生推心置腹地长谈了一次,对她讲了实情。格拉德医生不 对阿德温娜的行为进行道德上的评判,她只是细心地聆听,告诉阿德温娜,她的陈 述印证了她原先的推测。“我常被告知,奇迹有可能发生,但是我从未经历过。你 的输卵管破坏严重,已经没有修复的可能,你不能将罪责推卸到囊肿或是这次手术 上,毫无疑问,你在流产后受到感染是导致输卵管丧失功能的原因。” “我知道。” “莫里顿夫人,你将来不可能有孩子,你有什么想法?” 阿德温娜耸耸肩。“我当然也希望能有一两个孩子,不过,如果没有我也不会 太在乎。我有很多事情可以做,可以让我的生活充实起来。只是,我丈夫好像比较 迫切地想要孩子。” “我感觉到了。我建议你们之间开诚布公地谈一谈。他是个聪明人。我猜,你 的流产手术发生在婚前。” “是的。” 格拉德医生深邃地看了一眼阿德温娜。“我早就断定会是这样。如果是在几年 前告诉他,他会更容易接受。好了,让我来检查一下伤口……” 于是,阿德温娜回到家,做好准备等待哈里的盘问。然而,哈里并没有盘问, 他和善地但心不在焉地欢迎阿德温娜回来。对她说,她需要好好休息,不要为其它 事情担心。他看着阿德温娜上了床,然后去了俱乐部。 从此,阿德温娜便很少再见到哈里。哈里大部分时间在外面跑马、打高尔夫, 偶尔他们在早餐桌上可以碰面,还有一次在维特夏度过一个周末。每逢这样的场合, 哈里总是表现得礼貌、关切,从不谈及孩子的话题。在就寝时,阿德温娜呆呆地坐 在床头,害怕听见哈里的脚步声向她房间走来。然而,她极少听到样的脚步声,因 为哈里很少在家,即便他真地走来,也只会敲敲门,吻吻她,询问她感觉如何,然 后道声晚安便离开了。此时,阿德温娜会长长舒一口气,但是哈里的行为还是让她 觉得怪怪的。 弗朗西斯。史蒂文森。库克带阿德温娜去卡比利丝吃午饭,他在这间高级餐厅 的角落里拥有一张固定的座位。桌上摆放着一瓶香槟和一支冰桶。 阿德温娜开心地欢呼:“这是我最喜欢的香槟。”在第一道菜上来之前,阿德 温娜已经喝了三杯香槟。史蒂文森。库克为此显得十分开心。 “我喜欢能喝酒的女人。”史蒂文森库克说。“既然菜已经端上来,我们暂且 将香槟放在一边。没有什么比破坏香槟的味道更糟糕的。这里的葡萄酒非常地道, 我们用餐时还是喝点葡萄酒吧。这间餐厅全部装饰成粉色,是不是比较俗?我倒是 蛮喜欢。” 阿德温娜吃了一口芦笋,她说:“我喜欢庸俗,只要它昂贵得离谱。” “这个观点蛮有趣,不过,我赞同你的说法,这里的确贵得惊人,至少,这里 的食物还不算粗俗。” 史蒂文森。库克是一名魅力十足又殷切周到的男主人。他给阿德温娜讲了很多 花边新闻。他告诉阿德温娜,辛普森夫人在国王的宴会上介绍给大家一种三层的三 明治,而阿力肯王子在立兹酒店里着养了三名情妇,分别住在不同的楼层。他也被 阿德温娜讲的笑话逗得哈哈大笑,而且不停地称赞阿德娜的着装,特别是她的帽子。 “你喜欢这顶帽子?它是斯威灵小姐的作品。”阿德温娜说:“我猜到了。她 这个人很有趣,她还好吗?我上次偶然路过邦德大街,本想去探望她。但是又担心 她在约见客户,所以没有去成。” “她不会介意的。而且她一定不希望与客户的约会受到干扰。” “我对工作中的人们一向尊重,莫里顿夫人。我不想利用自己的职权无礼地去 侵犯别人的工作领地。你认为呢?” “当然。”事实上,在阿德温娜接触过的所有人当中,弗朗西斯是最彻底最无 情地利用自己的权力的人。在回办公室的路上,弗朗西期说:“听说你正在筹备一 场慈善时装表演。” “是的,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就要开幕。当然,我不会因此影响在《风格》杂 志社的工作。” “当然不会。你的计划已经完善了吗?一切还顺利吗?” “还好。”阿德温娜小心翼翼地说。她不想让弗朗西斯以为,这场表演会占用 她太多时间。而事实上,还有很多准备工作还未完成。由于刚刚做过手术,身体过 于虚弱,阿德温娜甚至在考虑是否应该取消或延期举办这场时装表演。 “是为哪一项慈善计划?” “圣克里斯拉福医院。我的一位十分要好的朋友在那里工作,她——” “她?是名护士?” “不,是位医生。”阿德温娜很少用心听卡西亚讲解她在医院的工作,所以对 卡西亚在医院的角色也不甚了解。 “一位女医生。真是罕见。她一定十分聪明。” “是的,她人很聪明。总之,时装表演会在格罗文娜酒店举行,在那间曾经是 溜冰场的大厅举行。你知道那个地方吗?” “知道。一九三零年我去那里出席万圣节的化妆舞会。我打扮成美人鱼的样子。 当然没办法滑冰,但却是乘雪橇去的。” 阿德温娜被弗朗西斯描绘的画面吸引住了。她说:“真棒,要是我也在场就好 了。” “我还有那时的照片,回头带给你看看。好了,我们还是谈谈时装表演吧。” “是这样,我们已经组织好服装,还有模特——有几位专业模特,还有一些朋 友——” “我的天。”弗朗西丝轻轻吸了口气。“在我看来业余模特总会导致败笔。” “哪里,他们都相当出色。我有很多很时髦的朋友。”阿德温娜颇有一丝得意。 “我相信。你的那位医生朋友也参加吗?” “参加。她也登台。” “做模特?!这么说,她不仅聪明,而且有品味。真是难得,我得和她见上一 面。我建议《风格》杂志参与到你的时装表演中去。” 阿德温娜大吃一惊,同时她也有些担心。“那当然好。不过,里顿奇小姐——” “我知道里顿奇小姐有会什么想法,而我的想法却刚刚相反。我认为这是一场 很出色的活动,《风格》的参与只会为杂志社带来好处。我会建议杂志社包下一张 桌子,另外向到场的每一位女士派送一本杂志,还可以没一些摇奖活动。” “对呀,这很重要,可以筹集大笔资金。” “奖品就是一年的免费杂志赠送,怎么样?” “太棒了。非常感谢,史蒂文森。库克先生。” “不用谢我,莫里顿夫人,这件事可以使双方都有收益。” “你必须离开他。”哈里说。 “我会离开他,但不是现在。” “为什么?卡西亚,你已经浪费了我们太多的生命,不可以再这样继续下去。” “哈里,我没有浪费我们的生命。” “你就是在浪费我们的生命,全都是你的过错,天知道,我为什么会原谅你。 告诉我为什么现在不能离开他?” 哈里和卡西亚正躺在沉顿大街那所房子里的床上。他们已经约好,每次卡西亚 在伦敦工作,她们就一起去那里吃午饭。“ 卡西亚第一次听见哈里提出这个建议时,不禁笑着问他:“吃午饭?那可真是 浪费时间,尤其是在我根本吃不下东西的时候。” “那就约定午饭时间。我们就随便吃点什么保持体力。这件事交给我来处理。 你只要在我来的时候做好准备就行。” 卡西亚每次都如约做好准备,她总会裸露地躺在床上,焦急地等待哈里的到来。 哈里会棒着大把鲜花、礼物还有香槟出现在门口,他会迅速将手里的东西放下,然 后脱掉衣服,拥进卡西亚的怀里,用他的双唇亲吻卡西亚,用他的身体融合卡西亚, 用思维、希望、恐惧、欢笑将他们的生活连接在一起。 如果时间允许,他们会在床上待一两个小时,然后,他们会随意地吃点东西: 一块芝士、一捧草莓,再加上一些冰淇淋。卡西亚总会在厨房里储备哈里中意的新 鲜咖啡豆,并且特意买了一台研磨机。哈里总喝香槟,卡西亚因为要工作,所以只 喝咖啡,边喝边打开哈里礼物。 哈里为她带来各种各样精美的礼物。其中有精心挑选的书籍,包括一部有关医 学史的书籍;《格雷解剖学》第一版;一本有关印度、埃及和中国的画册。哈里说, 他要带卡西亚游览所有这些地方;一本诗集,哈里要卡西亚为他朗涌其中的诗篇; 还有普林尼、苏格拉底等人的合集,哈里会选择其中的章节念给卡西亚听。 “这些著作对我十分重要。那天晚上,我跑去告诉你我考试名列第一时,你就 意识到我爱你,对吗?别否认。” 哈里还为她带来首饰,一条珍珠项链——“你要永远带着它。还记得你的第一 场舞会吗?你就是戴着珍珠项链,那是我第一次意识到你是如此美丽,可我表现得 不好。”还有一块钻石手表和钻石发夹,一条祖母绿项链,还有一组三件套的纯金 手镯。 哈里还带来了其它礼物——真丝内衣、丝巾、睡袍。卡西亚一边将最新一批礼 物从礼盒中取出,一边笑着说:“哈里,这些东西是送给情人的。” “不惜,这会儿,你就是我的情人,没有什么比做我的情人更好的。你知道情 人的定义是什么吗?我今天刚刚查过字典。” “是什么?” “是指拥有控制权的女人。卡西亚,你正是这样一位女人,拥有控制权,拥有 控制我的力量。这是难得的天份,别浪费它。” “我怎么能控制你。没人能控制你。” 哈里将卡西亚手中的礼物拿开,放在一边。他轻轻地将卡西亚推倒在枕头上, 吻着她的乳峰。“你错了。你可以控制我,从来都能做到。我曾经试图去控制你, 可惜都失败了,从我第一次见到你,你穿着格子裙和黑色长袜,你站在那里打量我, 从那一刻起,你就已经控制了我。从那以后,无论做什么事,我总会在想,这件事 能否让你开心。如果这还不算控制,请你告诉我,什么才叫做控制。” 卡西亚没有争辩。哈里太聪明了,她争不过他。她只是将哈里拉近,吻了他。 他那美丽的言语,和他的身体,他的双唇和双手一样,打动了卡西亚,深深地烙在 她的脑海里。即便是哈里离开之后,她依然能从中获取无尽的快感。 哈里拿起一颗草莓,他又在问:“你为什么不能离开医生?” 卡西亚犹豫了一下。“现在……比较困难。我们得考虑考虑,采取怎样的方式 最好。弗伦已经很伤心,很不开心了——” “他罪有应得。” “哈里,你这样讲就过份了,我不爱他并不是他的错。我已经很对不起他了。” “是吗?你怎么对不起他了。他拥有了你七年,你给他生了三个孩子——” “我想得到孩子们。” “当然,他可以再婚,重新生孩子。他可以和那个可怕的助手结婚。” “如果我们不小心从事,我会失去孩子们。他已经将伯弟送去寄宿学校,把他 从我身边拉走了。” “卡西亚,我会聘用最棒的离婚律师。我保证,你不会失去孩子。” “你根本没办法保证。还有,我拒绝同他去格拉斯哥。身为他的妻子,我本来 应该跟随他。” “我不同意。在我看来,他的这一行为很无耻。还有吗?你还没有说服我。在 我离开之前,我准备给我的律师打电话。” “哦,哈里。”卡西亚举起哈里的手,吻了它。“求你,求你理智一些。我们 要慢慢来。还有阿德温娜。” “只要给她足够的钱,她不会介意。”哈里坦然地说。 “她当然介意。她是那样喜欢你。” “只是稍稍有些喜欢。” “那她为什么嫁给你?” “她知道我不爱她,但她毫不犹豫,而且是不惜一切地嫁给我。为什么?她可 以得到我的钱,我的房子,我的地位,还有我的小宝贝——” “别说了。”卡西亚感到被刺痛。 哈里轻轻抚摸着卡西亚的大腿内侧,他弯下腰吻着它们。“卡西亚,不要太计 较童贞的问题。医生还不是同样得到了你。所以,阿德温娜也同样得到了我。我们 没有必要为过去遮遮掩掩,仿佛我们还在为对方保守着贞节。你说呢?” “当然。”卡西亚静静地答道。她突然从哈里身边撒开,她仔细地审视哈里, 对他说:“不管怎样,我们必须小心,谨慎。求求你,哈里,耐心一些。我们面临 的危险太多。” “好吧,我答应你。不过不能太久。瞧,你又在控制我。我早对你说过,你对 我拥有控制力。” 卡西亚看着哈里,她的心中隐隐有一种恐惧,一直被她埋在心底不敢触及,此 刻却按捺不住地浮出水面。“你有没有试图去控制我?无论采用任何方式?” “上帝,我没有。”哈里转身为自己倒了杯香槟。“我知道自己的极限在哪里。” 保姆发现日子越发难过了。失去海灵顿先生已经很令人哀伤,失去海灵顿夫人 更加雪上加霜,福比斯夫人的存在简直就是对大家的折磨。她不停地指责保姆以及 其他工人。当她不指责别人时,她就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述自己的不幸,讲述她远在 美国的丈夫——保姆敢下大赌注,打睹福比斯先生一定在暗自庆幸这趟单人之旅— —讲述她的外孙女们如何的不听话,以及希希里如何不懂得感恩戴德。史蒂芬妮日 夜思念姐姐和母亲,脾气也暴躁了起来,只要劳伦斯宝宝还比较开心。 保姆发现自己居然莫名其妙地成为领队,不仅仅是苏珊,其他人有了什么想法 也都去征求她的意见。工人们普遍对家里发生的事情伤心,士气十分低落。 就连亚当斯的情绪也不振作。他和厨房里的工人,尤其是厨师关系搞得很僵。 厨师十分讨厌福比斯夫人,他私下里对保姆说,他不知道还会在这所房子里待多久。 “我当然不想让海灵顿夫人失望,想等到她康复之后再离开。不过,一个家里没有 了男主人,家务事就会变得怪怪的。海灵顿先生是个十分周到的主人,让他安息吧。” 事情终于开始急剧恶化了。 一天晚上,保姆正抱着一叠尿片往楼上走,碰到福比斯夫人。福比斯夫人拦住 她,对她说:“我女儿当然不会知道,不过,疗养院的医生们今天又在讨论电疗法。 虽然医生们会向我通告绝大部分的治疗手段,但他们并不想将这件事告诉我,是我 自己偷听到的。我很吃惊,而且这种疗法也是一种十分痛苦的极端疗法,想必他们 一定认为希希里的病情严重。” 福比斯夫人又详细地向保姆介绍电疗法,保姆吓得惊恐万状。 “如果能找到医生们想找到的钥匙,”亚得叹了口气,“如果能让希希里情绪 积极起来,那该有多好。你也看到了,她在为海灵顿先生的死自责。这样的做法很 蠢,但也正常,每一位寡妇都会这样。我的女儿过于敏感了,和我一样……” “卡西亚?” 卡西亚正坐在餐厅里给伯弟写信——距半学期还有一个星期的时间——正在聚 精会神地专注在她的另外一种生活中,那才是她真实的生活。哈里的声音让卡西亚 感到一阵眩晕。 “哈里。”卡西亚本能地想告诉哈里,他不应该往家里给她打电话。但是,隔 墙有耳,卡西亚还是忍住了。她保持开心的语气说:“你好吗?” “孤独、伤心、欲壑难填。” “阿德温娜好吗?” “你明白什么叫做欲壑难填吗?” “不明白。” “无知,意思是充满欲望。你在干什么呢? “我在给伯弟写信。” “真是个好母亲,我明天要去里托陶,我要你一起去。” “真是个好主意,请代我向阿德温娜表示感谢,谢谢她的邀请。”卡西亚时刻 警惕着是有其他人在偷听这场谈话。‘可惜我们不能——“ “你当然能来。如果你不来,我就去找医生,把你过去几个星期的所做所为告 诉他。这次是今年的最后一次机会,天气预报说里托陶的天气好极了,所以你一定 要来,我要在法国的工地上强奸你。找个借口出来。我明天早上六点钟在你伦敦的 住处接你。” “恐怕这不可能——” 电话被挂断了。 “弗伦,非常抱歉,我明天一早有一个急出诊。一位医生生病临时缺席,所以 我今晚就要去伦敦。” “没问题,不必为我们担心。” 卡西亚也觉得奇怪,自己根本没必要向弗伦汇报,她又跑去找詹妮特。 詹妮特表示没有问题。威廉要去参加合唱团排练,黛利亚要去派对。“别担心, 弗伦夫人,您才不过多在伦敦待上半天时间。” 卡西亚又去邮局给诊所秘书珍宁打电话,对她说家里有急事,明天的门诊不能 去了。 “没关系,弗伦夫人,应该不会很忙。希望你能尽快将家里的事情安顿好。” “谢谢你。我们星期四见。” 卡西亚难以相信自己会如此不负责任,不负责任且放荡不羁。她对詹妮特说, 由她负责接威廉放学。直到晚饭之前,她一直在做自己平日里最痛恨的琐事,以弥 补内心的不安:她在花园里为威廉充当守门员好让他射点球;她为黛利亚朗读她最 喜欢的图画书《草场上的婴儿》,一遍又一遍,几乎读了半个小时;孩子们吃下午 茶时,她又清理了厨房里的抽屈,耐心地将一根根线绳从烤肉的叉子上解下来,缠 绕整齐,又从擦鞋布上将旧的生日蛋糕上的蜡烛清理出来。卡西亚惊讶于自己这样 一个富有的女人还会做这种事情。然而对于她这样一个放荡不羁的女人,这是惟一 可以赎罪的方法。 亚得去学校接史蒂芬妮,然后送她去参加派对。保姆正在享受难得的清静。这 时,电话铃响了,是阿德温娜。莫里顿打来的。 “保姆,我想请你帮个忙。不知你有空没有?在海灵顿夫人生病以前,她帮我 的服装演示会出售过一些门票。我想海灵顿夫人一定对你讲过这件事。” “海灵顿夫人怎么可能会对我讲这种事呢。”保姆如实相告。 “真奇怪。总之,我需要一些信息,非常重要的信息。我需要知道她售出多少 张票,她应该有记录,我想应该保存在她的抽屈里。你可不可以帮我找找看,然后 回个电话给我?不,打电话到《风格》杂志社。你应该知道,我现在在这里工作。 好吧,你记一下电话,四四四。记住了吗?然后对接线生说你要和我通话。谢谢你, 保姆。” 保姆走进客厅,在海灵顿夫人的抽屈里翻找着,正如她所预料的,海灵顿夫人 的档案保存得整整齐齐,贴有标签,诸如“学校”、“芭蕾舞课”、“网球课”、 “晚宴”。然而,没有一个档案与时装表演有关。保姆知道莫里顿夫人一定会大为 光火,她不禁叹了口气。或许,那份记录被放在其他什么地方。 保姆上楼走进海灵顿夫人的卧室,屋角有一张小镜台,希望能从中找出点什么。 然而,里面装的全部是针线,别针、布料、皮筋,花边之类的东西,一张纸片都没 有。 保姆走到平台,看见苏珊正在整理花草。 “早上好,保姆。有什么事吗?” “莫里顿夫人刚刚打电话找我,关于她正在筹办的时装表演的事情。她说有一 张记录找不到了,上面列着海灵顿夫人售出门票的数量。我翻过她的桌子,但是没 有找到,你知道她还在什么地方保存有文件吗?” “她有时会用客房的那张推拉式小书桌,就是现在福比斯夫人正在用的那个房 间。你可以去找找看。福比斯夫人现在不在家。” “好主意,谢谢你苏珊。我这就去看看。” 保姆敲敲亚得的房门,确认她没有在房间,于是推门而人。那张小桌子拉开着, 显然,亚得也在用这张桌子。福比斯夫人明显地不如希希里整洁,桌面上放着各种 各样的纸张、敞着口的信封、疗养院的账单、孩子们学校寄来的账单,还有一大堆 尚未回复的信件。保姆将这些东西一股脑地推到一边,向桌子深处看去。 这下好多了。保姆看见海灵顿夫人亲笔写的书信,还有朋友们的来信,每一封 信都根据字母顺序井然排列。但是没发现与时装表演有关的东西。保姆又拉开抽屈, 最上面的抽屈里有一个银行存折,结账单,还有——找到啦!有一份档案贴有“时 装表演”的标签,保姆将档案里的文件取出来,莫里顿夫人想要的信息全部在里面, 有一份名单,列有海灵顿夫人接触过的所有客户姓名,凡是姓名旁打上勾的,就表 明已经买了门票。这下,莫里顿夫人会喜笑颜开了。保姆小心地关上抽屉,一不小 心碰到了亚得的一叠文件,它们散落到地上。 “妈的。”保姆忙蹲下身收拾文件。她抑制住好奇心尽可能不去看那些纸张上 的内容,但最终还是没有忍住。有几封信是福比斯先生寄来的,抬头上写着“我最 亲爱的亚得”,详细介绍了他的纽约之行,文笔十分乏味,看上去,福比斯先生大 部分时间只一个人独处。还有很多信来自福比斯夫人的朋友们。她们在信中盛赞福 比斯夫人将家中打理得井井有条——保姆心想,要真是井井有条就好了,而福比斯 夫人所做的一切无异于要将这个家折散。那堆信纸大致就是这些内容,哦,等等, 还有一封被压在桌子腿下。保姆将它抽了出来。 保姆认出信纸抬头上的人名,是与海灵顿先生一同工作的多米尼克。福斯特, 他还往家里打过几次电话。他为什么要写信给福比斯夫人?保姆接下来发现,这封 信不是写给福比斯夫人的,而是写给希希里的。 亲爱的海灵顿夫人:听到班尼迪克去世的消息,我感到万分伤心。 我非常想亲自探望你。我知道,你未必想见我,但是,有关班尼迪克去世前几 天的一些事情,我很想和你面谈,我知道,谈论这件事情会让你痛苦,但是从长远 来看,或许会对你有帮助。如果你允许我去探望你,我将不胜感激。 此致多米尼克。福斯特“可怜的人,这封信写得真感人。”保姆大声自言自语, 她小心地将那封信放了回去。心想,不知海灵顿夫人有没有见过多米尼克。然后, 她下楼先给莫里顿夫人挂电话,告诉她,她想要的资料已经找到了。 希希里心想,她已经攒了十片安眼药,应该足够了。为了保险起见,她决定攒 足十二片,这样,她回生的希望就没有了。希希里听护士们描述过为那位服用过量 安眼药的病人洗胃的情形,她可不想受这份罪,洗胃比强行进食还要可怕。如果她 攒足十二片,再加上睡前固定服用的三片,在没人发觉的情况下一直到天亮,抢救 已经来不及了。她早已死去,洗胃也无济于事了。她将死去,她将找到安全的地方。 “ 卡西亚和全家人一起吃晚餐。她强迫自己吃下炖菜和甜点,向弗他询问一日的 工作细节,弗伦只简单地用一两个字敷衍回答了事;她聆听芬妮背诵李尔的诗,最 后,她哄威廉上床睡觉,又为弗伦送去咖啡,然后向每一个人吻别,对不得不连夜 赶往伦敦表示抱歉。她解释说,第二天的工作要早早开始,早上交通拥挤,没办法 按时赶到。只有这最后一句话才是真的。 “我明天去法国,”哈里说,“去视查一下里托陶的项目进展如何。” “那个酒店项目?我可以和你一起去。我想找个地方做运动装展示,还有——” “你不能去,我带了设计师与我同去,飞机上没有位置了。” “那好吧,不会是多米尼克。福斯特吧?” “不是,怎么?” “我只是瞎猜。希希里病情依然很重。恐怕得用电疗。” “可怜的女人。” 伯弟将脑袋钻到枕头下面(他已经不再哭了,他有的只是心力交瘁的哀伤), 他在想还有四天,他就完成了半个学期的学习,可以回到妈妈和威廉身边得到关爱 ;可以回到父亲身边获得安全和温暖;可以回到家不用强迫自己将食物吃完;可以 在自己的床上安全地熟睡;可以见到巴菲,见到佩琪,可以重新拥有自由。回家了。 伯弟微笑着进入梦乡。 深夜,怕弟醒了,只觉得肚皮痒得厉害。他抓了抓肚皮,掀开被子让自己凉快 一些,然后又睡着了。铃声响起,伯弟醒了,觉得浑身发热,全身到处发痒。他跌 跌撞撞地跑进浴室,不停地抓挠着全身。他只觉一阵头晕,朝镜子里看了看自己。 “弗伦,你出水痘了。”校监肯定地说,“真不幸,你不能回家了。不过,别 担心,还有几名同学也是一样,你不会孤独的,别哭,你已经是个大孩子了。” 哈里到来的时候,卡西亚已在门口的台阶上等他,卡西亚身穿一件浅褐色华达 呢夹克,一条马裤和一双棕色长靴,奶白色真丝衬衫。脖子上戴着哈里送给她的珍 珠项链。 哈里关上车门,钻进汽车,在卡西亚身边的座位上坐下。他说:“你真漂亮。” 然后将引擎启动,弄出很大声响,吓坏了一只正四处漫步的猫。谢天谢地,天还黑 着,卡西亚心想。她嘱咐哈里声音轻一些,然后全身心放松地靠在座椅上。 哈里的私人飞机停放在西伦敦赫斯顿的一处停机坪上。卡西亚跟随哈里向飞机 走去。她发现那架飞机十分小巧。感受到哈里的胳膊紧紧搂住她的肩头,她觉得自 己就像电影中的人物,随着镜头的切换,她的下一个场景将是海滩或者夜总会。 哈里自豪地向卡西亚介绍飞机优美的造型,轻盈的机翼、弧线形的机舱盖,以 及翘起的机屋。卡西亚迟疑地表示:“非常……好。是什么型号?附着在轮子上的 是什么?” “确切地说,是维加海鸥吉普赛六型。这些叫做鞋套,那些长一些的,我们叫 它们裤子。主要是为达到流线型效果。” “明白了。这和罗勒。格雷。肖的飞机一样吗?就是那次他驾驶到布鲁克兰的 那架飞机。恐怕你已经记不得了。” “我当然记得。我怎么会忘记那一天,不一样。他那架是猫豹型。” 卡西亚终于抓住一个机会了解格雷。肖的近况,她故作无意地问:“那架飞机 他还保留着吗?”然而,哈里的表情十分冷漠。卡西亚太了解哈里的这副表情了。 “我不知道。”哈里说。“我想应该还在。” “因为——” “卡西亚,如果我们这一天只是讨论罗勒。格雷。肖的问题,那我们还不如不 去法国。好了,上飞机。请你保持安静。” 卡西亚钻进机舱,在乘客座位上坐下,系好安全带。哈里坐在卡西亚旁边,他 开始摆弄各式各样的按钮进行测试,同时向地面上的机师大声呼叫着什么。哈里发 动了引挚,机舱里立时充满噪音,飞机慢慢沿草坪向前滑动。卡西亚一阵心悸,她 在想自己居然会如此不负责任,她在考虑自己承担着何等风险,不仅仅是自己的风 险,而且是对家庭的风险。飞机开始开起,卡西亚渐渐地兴奋自在起来,她在向往 那即将开始的令人眩目的探险…… 他们自如地升上空中,飞向蔚蓝色的天空,脚下的大地离他们越来越远,树木、 房屋、街道全都变成模型般的小玩具,卡西亚喜出望外地向窗外望下去,她被一股 强有力的安全感包围着。 “太棒了,简直不敢相信。”卡西亚微笑着对哈里说。 “绚丽夺目,是吗?你会感到自由自在的。” 卡西亚说,她觉得飞机飞得很慢。哈里哈哈大笑,“不算慢了。她能很轻易地 达到时速一百六十英里。” 飞机正在海空线的上空。卡西亚望着脚下不再高大的山峰,和一艘艘小小的轮 船,以及那片比天空还要湛蓝的大海。“我爱飞翔。”卡西亚说。 哈里拉过卡西亚的手吻了一下,“很高兴你能喜欢。否则的话,我就一头栽下 去。” “哈里,注意力要集中,小心撞机。”卡西亚的思维还处于道路交通工具的范 畴。 “除了海鸥,我们还会撞上什么。空中没有交通堵塞,这片天空全都是我们的, 这才是飞行的魅力所在。” 法国的海岸线很快便出现在眼前,诺曼底笔直的沙滩,法国北部大片的草场上 点缀着玩具般大小的奶牛。他们在灿烂的阳光下沿着海岸线继续飞行。突然,哈里 说:“在那,那就是里托陶。是不是很漂亮?” 卡西亚向下望去,只见一望无际的美丽的海滩,无与伦比的绿色高尔夫球场, 以及大片的松林,的确漂亮。 哈里说:“因为这里景色怡人,所以有一半的法国人到这里度假。还有一半的 英国人也到这里来休假。” 飞机向一个宽广的河口驶去,机身稍有些倾斜,随后便调整正常,飞机开始下 落,脚下大片的绿色猛然间向他们逼来,很快,他们便着陆了。 “欢迎你来法国,希望你此行愉快。”哈里说。 “一定会的。” 有一辆汽车正等着他们,司机是名英国人。“早上好,莫里顿先生。飞行还顺 利吗?” “好极了。”哈里说。 “准备去哪里,先生。” “去迈克酒店。” 显然,哈里在迈克酒店拥有一套专用套房,他叫了咖啡、橙汁和香槟,在浴缸 里放好热水。“我觉得现在好像是晚上。或者说,是新的一天,把你那身漂亮的衣 服脱下来,和我一起洗澡。” “很高兴你喜欢这身衣服。我觉得它比较适合今天的场合。” “漂亮极了,很有味道,不过现在,我不希望它还套在你的身上,还是套在椅 子上好了。” 浴缸里,卡西亚背朝哈里坐着,哈里用双臂搂住卡西亚,握住她的双乳。他亲 吻卡西亚的肩头、脖子。卡西亚低下头亲吻哈里的胳膊、双手。 “我爱你。”卡西亚说。 “我也爱你。” 在水中,哈里轻轻抱起卡西亚,把她拥进怀中。卡西亚仿佛觉得哈里已深深地 进入她的体内…… “好了,今天的第一个目标达到了。”哈里边说边递给卡西亚一杯橙汁,他自 己手上则端着一杯香槟。 “你是说,我们洗过澡了?”卡西亚笑着问。 “不是洗澡。我说过,我要在法兰西的土地上和你做爱。” “可是,刚才那不是土地,而是水。” “你真可怕。”哈里将手中的香槟一饮而尽,然后重新将酒杯斟满。“一个咬 文嚼字的迂腐之人,我的下半生该如何和你度过。” 卡西亚耸耸肩,“你当然要让自己开心。” 哈里凑近卡西亚吻了她。“这正是我所做的。让自己开心、快乐。” “也让我快乐。” “当然。那是快乐的一个组成部分。你现在还没有得到足够的快乐。我是指广 意上来说,而非单指性的快乐。我要让你得到更多的快乐。” “那当然好。” “我相信不仅仅是好。卡西亚,你要扩充词汇量,我知道,你又要指责我傲慢 了。”哈里笑了。“我建议你用一个新的词汇代替傲慢。我决定一回到伦敦就给你 买一本辞海,让你每天学习一个生词。别生气,我是在讲笑话。你非常非常不错, 几近完美多米尼克。福斯特的那封信一直索绕在保姆心头。她知道这件事与她不相 干,然而,既然读了这封信,她便自认为负有责任。如果海灵顿夫人的病情真的像 福比斯夫人讲的那样严重,‘至少应该让福斯特先生和海灵顿夫人谈一谈。保姆知 道,一旦她提出这个话题,一定会遭到福比斯夫人的斥责,但她还是在第二天一早 勇敢地讲了出来。 “福比斯夫人,我可不可以和您谈谈?” “什么事,保姆?” “我希望您不会认为我是在……多管闲事。我的做法可能触犯了规矩,我真心 地表示歉意。昨天,我在翻找海灵顿夫人的一些私人物品,是关于莫里顿夫人时装 表演……” “怎么?”福比斯夫人的目光不再那样和蔼。保姆知道,她一向不喜欢阿德温 娜。“你找到了吗?” “找到了。我在客房的桌子里找到的。希望您不会介意,是苏珊建议我——” “这种做法可不好。那里的许多信件都是私人信件。保姆,你的做法让我吃惊。” “对不起,福比斯夫人,可是,莫里顿夫人很着急——” “她总是那么急急火火,这可不好。好吧,你说下去。” “我最终找到关于时装表演的档案。可是,我忍不住看了一封写给海灵顿夫人 的信——是福斯特先生写的。”上帝,情况看来不妙,福比斯夫人的脸色十分难看, 她恶狠狠地看着保姆,放着凶光。“从信上看——他好像能帮助海灵顿夫人,让她 感觉好受些。我在想,夫人病情严重,任何能帮到她……”保姆的话语止住了。 “保姆,我不得不说,你的行为让我吃惊,远远超出你这样的角色应有的行为。 你翻我的桌子就已经是错误的,而你阅读我的私人信件更是错上加错。” “对不起,福比斯夫人,非常抱歉,可是……”保姆气极之下反而有了勇气。 那张桌子根本不属于福比斯夫人,那封信也根本不是她的私人信件。“可是,在目 前的情况下,这封件很重要,我们不该忽视它。我是说,福斯特先生有没有去见过 海灵顿夫人。我真的认为——” “我告诉你,保姆,我对你的话一点兴趣都没有。你的行为不仅让我吃惊,而 且让我失望。等我女儿身体恢复之后,我一定先将你的行为通知她。既然你问到这 个问题,我也可以告诉你。我告诉福斯特先生,我的女儿病情严重,他目前不可能 去探望她。福斯特先生愉快地接受了我的建议。现在,你可以回到婴儿房去,将你 的精力倾注到孩子们身上,那才是你的职责。” “好的,福比斯夫人,对不起。” 保姆含着眼泪满脸通红的退出房间。她为海灵顿夫妇工作了十年,在此之前, 她为海灵顿家族工作了二十年,还从没有人如此无礼地对她讲话。不错,她的行为 的确超出了她的职责范围,——她很清楚这一点,而且为些多次道歉——但是,正 是因为情况严峻,因为她对海灵顿夫人的爱,她才会这样做,而且,她并不想就此 罢休。 一想到可怜的海灵顿夫人躺在疗养院里,而且即将遭受电疗的残酷治疗,保姆 便怒气冲天,她决定要做些什么。可是她该做些什么?又该去找谁?她可以打电话 给多米尼克。福斯特,但他恐怕很难违抗亚得福比斯的决定。也许他会违抗?但事 态的发展将更加恶化。 保姆又想到阿德温娜。莫里顿。阿德温娜还算理智,自从嫁给哈里之后,她便 与海灵顿夫人有了亲戚关系,应该会伸出手援助之手。对,这是个好主意,福比斯 夫人每天用过早餐之后,都会在洗手间待上半个小时,保姆决定趁此机会给阿德温 娜挂个电话,和她讲讲这件事。 可是,阿德温娜既不在家,也不在办公室。时装部的秘书有气无力地说,她一 整天都会待在外面,筹拍一组照片,“她回来的可能性不大,不过,如果她真的回 来,我会让她给你回电话的。” “谢谢。” 保姆叹了口气。看来,她只有等待,起码要等到晚上。她在想是否可以给莫里 顿先生打个电话,但又怕莫里顿先生将这件事情看得过于严重。再多等一天问题应 该不大。 哈里和卡西亚在海边大道上散着步。他们手拉着手,彼此都不大讲话。天气好 极了,湛蓝的天空中飘着白云,伴有清风,空气新鲜透亮。 “太美了,真是太美了。”卡西亚说,“我觉得……” “觉得什么?” “十分的、非常的快乐。” “好啊,我就是想让你有这种感觉。” 迟些时候,他们在一条小街的餐厅里用午餐。卡西亚稍稍觉得有些冷。餐厅很 小,灯光朦胧,漫弥着诱人的香味,十分惬意。 “我已经变成一个坏女人了。”卡西亚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她伸手握住哈里 的手,轻轻抚摸着哈里的手。 “是吗?怎么样的坏女人?” “自私、欺骗、不负责任,一切我所不齿的行为。” “是谁导致你的变化?希望你不错怪到我的头上。” “当然不会,我刚才说的只是坏女人的表像。我想,是那笔钱在作怪。” “瞎说,那笔钱只不过给了你一样东西,那就是勇气。让你有勇气找回自己。 我很高兴,这笔钱起了作用。” “我知道你的感受。”卡西亚若有所思地看着哈里。她喝了点酒,头有些晕, 她很高兴能借机将话题延伸下去。“你是说,我一直都是个坏女人,欺骗、自私?” 哈里举起卡西亚的手吻了一下。“我认为,你既不是坏女人,也不完全是个好 女人,而是一个十分有趣的女人,只不过,这个有趣的女人原先被埋没了,她现在 才以令人满意的面貌出现。你认为我这个说法如何?” 卡西亚笑了。“没有说服力。我醉了,争不过你。” “无论是醉了,还是清醒,与我争辩都不是个好主意。我永远会赢。”哈里边 说边侍者挥挥手,示意结账,“现在,你得原谅我失陪一段时间。我有一个商务会 议。你能行吗?你可以去逛逛商场。这里的商场棒极了。我四点钟去酒店找你,我 们可以一起喝下午茶,然后回去。” “我不想回去,真地不想回去。” “那是因为你不明智,不肯和我一起生活。对此,我不表示同情,没有丝毫同 情。”哈里吻了卡西亚。“回头见。” 卡西亚漫步走出餐厅,逛了逛商场。这里的商场的确不错,她为自己买了一件 真丝上衣,为哈里买了一对白色真丝方巾,然后,又朝滨海大道走去,想再呼吸一 下海边的空气,尽情享受这美好的一天。 卡西亚在咖啡店里喝了杯热巧克力,然后取出她从酒店里取阅的一本游览指南。 她翻到有关赌场的介绍,指南上介绍了一家十分出众的赌场,卡西亚感到难以抗拒 它的诱惑力。那家赌场叫做帕雷斯赌场,是列奥娜拉生前经常光顾的地方。 卡西亚走出咖啡店,叫了一辆出租车。 卡西亚最初并不打算走进赌场。她只想远远地看上一眼。然而,她被赌场辉煌 的气势吸引了,她想像着列奥娜拉和她的朋友们,还有罗勒。格雷。肖在里面豪赌 的情形,于是不自由主地走了进去。她有些不知所措地在大厅里四处张望。 一个男人向卡西亚走来,显然是大堂的门童。他对卡西亚讲了句法说。 “你可以讲英语吗?”卡西亚问。 “一点点” “我想,你可能认识我的教母列奥娜拉。比提。我相信她过去常来这里。” “啊,比提夫人、一位十分漂亮可爱的女士。我听说她去世了,真让人难过。 我记得,她是在巴黎去世的?” “是的。” “是的,从前她常和一大班人来这里,和格雷。肖先生以及他的朋友们一起。 她一向对我很好。总会向我问好。” “她对所有的人都很好。”卡西亚感到眼眶发热。她朝门憧笑了笑,“她的朋 友们,还有格雷。肖先生现在还来吗?” “她的一些朋友还来,但是,格雷。肖先生不来了。我们有一段时间没有见到 他了。” “是吗?真奇怪,为什么呢?” “我真的不可以讲。”门童突然间显得有些尴尬,卡西亚的好奇心被激发了, 她追问下去。 “是不是他遇到什么麻烦?” “夫人,您要去问比提夫人的朋友们,他们或许知道出了什么事情,他们会告 诉您的。” “我不认识她的那些朋友,所以我想请你先告诉我。格雷。肖先生是不是病了? 如果是这样——” 又一个男人推开大堂的门走了进来。看上去,他比眼前这个门憧职位要高,门 童用感激的目光看了一眼来人。 门憧用法语急速地向刚刚进来的男人讲着什么,并不时看一眼卡西亚。卡西亚 听见门童提到比提和格雷。肖的名字。卡西亚突然感到一阵恶心,她想,一定是午 饭时喝多了,又或许是哈里一再坚持让她吃牡蜊的结果。 刚进来的男人走到卡西亚面前,冷冷看了她一眼,“下午好,夫人,你是想询 问格雷。肖先生的情况?” “是的。他是我教母,比提夫人的好朋友。相信你已经知道,比提夫人已经去 世了。” “是的,请接受我的哀悼。” “谢谢。有很长一段时间,我没有收到格雷。肖先生的音讯。我是想,或许他 还会到这儿来。” “夫人,他不来了。我们也很久没有见过格雷。肖先生了。”那男人的语气中 有一丝东西让卡西亚不太喜欢,或者说让她搞不懂。他的语气中好像充满敌意。 男人露出像征性的微笑。“还有什么可以为您效劳?” “我是想与格雷。肖先生取得联系,我给他写过信,寄到他以前留给我的地址, 但是没有收到回信。或许你们有他的——” “夫人,很遗憾,我不知道格雷。肖先生的地址。”男人的声音中仍然充满恶 意。“我建议你去问问他的朋友。” “我做不到。”卡西亚觉得自己讲话很傻。“我不认识他的朋友。” “恐怕我帮不到你。对不起,我还有事……”显然,那个男人想就此将卡西亚 打发掉。在他眼中,卡西亚是个难缠的包袱。 “当然。我可不可以将我的名片留下。如果你见到他的朋友,让他们和我联络。” 卡西亚将名片交给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接过卡片,不屑地看了一眼。显然,名片上的地址并非他想像中的高 尚住宅区。 “当然可以,夫人。如果我确实见到他们的话。” “谢谢。”毫无疑问,这张名片会被丢进垃圾桶。那个男人冲卡西亚一鞠躬, 说了句:“午安,夫人。”然后就消失在他的办公室里。 卡西亚谢过门憧,转身准备离开。她无论从生理上还是精神上都有一种怪异的 感觉。她又一次感到恶心,而且感到眩晕。她看见离大门不远的地方有张椅子,于 是挣扎着走了过去,一下子陷在椅子中,低下头靠住膝盖。 门童匆匆朝她走来,一脸关注的表情。“夫人,你没事吧?要不要为你弄杯水? 或者叫辆出租车?” “不用了,没事。”卡西亚觉得已经为门童添了不少麻烦,再这样下去,他恐 怕会被解雇。“我只是有些头晕,现在好了。” “夫人,顺着这条街往前有间咖啡店,您可以去那坐一坐,喝杯咖啡,或是叫 杯白兰地。” “好的,我这就过去。谢谢你。” “还有,夫人——”门童犹豫了一下,“那家咖啡店的老板和格雷。肖先生很 熟。或许能有些情况告诉您。” “谢谢。非常感谢。” 卡西亚在咖啡店里呷了口冰水——为什么在英国就喝不到冰水?——又呷了一 日浓浓的别啡,她感觉好了很多。侍应生来结账时,卡西亚说:“这间餐厅的老板 在吗?如果他有时间,我想和他讲几句话?” “稍候,夫人,我这就去叫他。” 卡西亚不善边际的想,这里的人都能讲英语。因为这里有大批的英国旅游者在 这里大把消费,讲英语可以带来利润。咖啡厅的一角就坐着一群女人,正在高谈阔 论。她们打扮时髦,脚边堆放着一大堆购物袋。 “夫人,您想见我?是不是有什么不满意?”眼前的店老板身材矮小、结实, 有一头黑发和一双黑眼睛,相信年轻时一定相貌堂堂。他正微笑着看着卡西亚。 卡西亚回以一个微笑,她说没有不满意。“只不过赌场里的人说,你可能知道 我的一位朋友的情况。其实,也算不上是真正的朋友,是一位失去联络的熟人……” “夫人,这位熟人叫什么名字?” “罗勒。格雷。肖。” “啊,是格雷。肖先生。他总是……令人开心。” “不错。”卡西亚礼貌地附和着,她在竭力将罗勒。格雷。肖的粗俗与令人开 心联系起来。“他再不来这了?” “夫人,他再没来过。” “你不知道是为什么?” 老板和赌场里的门撞一样,一脸的尴尬。他说:“夫人,他——他遇到一些问 题。我想,你应该知道。” 卡西亚的心跳加速。“不,我不知道。是什么麻烦?是不是——”天,这太危 险了,她不该追究下去。“是经济上的麻烦?” 老板犹豫了下。“夫人,我真地不可以讲。非常抱歉。” “求求你,这对我很重要。我的教母,你知道她吗,比提夫人,和他……在一 起。就在我教母生命的最后几年里。” “啊,比提夫人,她是一位漂亮好心的女人。真遗憾她去世了。” “谢谢。你知道吗,她死于巴黎,我得到消息时已经太迟了。我想知道,那以 后格雷。肖先生情形如何?如果他真的有难,我要知道。” 老板看着卡西亚,仿佛在揣测她,揣测她想知道格雷。肖近况的真正原因,突 然,他说:“夫人,他是遇到了经济上的问题,他——那个词是什么来着?——对 了,他欠债。到处欠债,很多人知道这件事,我说出来也无妨。” “明白了。是不是很大一笔债?” 老板笑了。“夫人,您所指的大,是什么概念?对我来说,一百法朗已经是一 大笔债,对您来说,可能是一千法朗,对格雷。肖先生来说,或许就是一百万。” “一百万,他欠债一百万法朗?” “不不,夫人。我可没有这样讲,只是,只有富人才会欠下巨债,我不知道他 具体欠了多少钱。我只可以对你说,他遇到麻烦,我们再没见到过他。” “明白了。”卡西亚不知该说些什么。“你还记得最后一次见他是在多久以前?” “不是很久,夫人。一年……”老板停顿一下,卡西亚心想,如果是一年,还 说得过去。“不,还要早,应该早,应该有两年了。那年夏天,英国王子,也就是 你们现在的国王来到比尔立兹,格雷。肖先生和比提夫人拜会了他。我记得是格雷。 肖先生亲口告诉我们的。” 卡西亚心想,格雷。肖当然会讲给你们听,这样的事情,他才不会间在心里, 可是两年前……“从那以后,你再没见过他?” “可能偶尔碰过面。但……但不是像我们现在这样。” 卡西亚,即便如此,还是有解释的余地。每个人都会遇到暂时的困难,然后又 可以恢复过来。卡西亚又记起去年在班尼迪克和希希里的法国别墅里,曾经有一位 男士说过:“那不是格雷。肖的房子吗?”然后,另外一个人说:“他已经把它卖 掉了。”还有伦敦的那所房子,在《乡间生活》杂志上也标有“待售”的字样…… “你知道他住在哪里吗?”因为恐惧,卡西亚的声音很大。 “我最新听到的消息说,他在北非。 “北非!为什么?” “一个男人如果热爱法国,选择北非并不出奇。那里的食物是法式的,至少一 部分食物是这样,那里的所有城市都讲法语,很多法国人去那里,而且景色优美… …” “我知道,你有没有他在那的地址?” “没有,夫人。抱歉。 “如果你碰到他的老朋友,可不可以让他们和我联络?这是我的名片。上面有 两个地址。 老板鞠躬示意。“谢谢您,夫人。我会尽力而为的。”卡西亚有同样的感觉, 那张名片不会被传送到任何人手中,她不会通过这样的方法找到格雷。肖的。 究竟格雷。肖出了什么事?卡西亚叹了口气。 老板笑了。“夫人,再来杯咖啡,还是白兰地?你的脸色比较苍白。 “来杯咖啡好了。我非常感激你的帮助。 卡西亚独自坐了很久,呆呆地望着大街,试图理出个头绪,试图说服自己,这 一切都有合理的解释。然而,她做不到。 当天下午,多米尼克。福斯特正在伏案工作,哈里。莫里顿的电话打了过来。 “多米尼克,你好。” “哈里,你听起来好像很开心。不过,线路不是很好,我听不清楚。” “对不起,我得喊着和你讲话。你有没有兴趣在这工作?这可是件美差。我想 沿海岸线再建一座酒店。” “哪个海岸线。你人在哪里?” “在里拉奎。” “上帝,难怪我听不清你讲些什么。这样吧,回来之后再打电话给我详谈。我 的回答当然是,可以。” “好的。我今晚回来。” 多米尼克放下电话舒了口气。已经很久了,他第一次这样开心。 “你很安静。怎么了?”哈里问。 “没什么,真的。”卡西亚笑了。他们正驱车往停车场驶去,道路两侧是一座 座宽敞的别墅。天色有些多云,好像要下雨,卡西亚的心情也如天气一样转变了。 ‘十西亚,如果说有什么我不可容忍的,那就是眼睁睁地看到有不妥之处却偏 偏被别人先知道,尤其是被一个女人先知道,没什么不妥。说吧,什么事?“ “我只是不想回去。”卡西亚既不想和哈里发生争端,却也没有办法平息内心 的疑虑。 “上帝。”哈里原本用手搂住卡西亚,这会儿,他抽身躲开她。 “怎么了?我做了什么?” “你对我撒谎。” “我没有撒谎。我是不想回去。” “你就是向我撒谎,你说的不是心里话。我们现在可否将它置之脑后?还是我 继续去工作?我可不想坐在这哄你讲出真相。” “你当然不想,而且也没这个必要。我们可不可以谈谈天气或是其它简单的话 题2 ” 哈里向窗外看看,又抬头看了看天空。“恐怕,就连天气也不是那么简单。看 上去好像要下雨,这趟回程没那么容易。” “我不在乎。”卡西亚讲的是真心话。回程不顺才刚好符合她的心情。 已经五点钟,天空中聚满黑云。时而闪电如利剑般劈开黑云,撕扯出一块纯蓝 的天空。 机师携助卡西亚登上飞机,他说:“莫里顿先生,雷阵雨就要来了,这趟飞行 会比较刺激。” “太棒了。”哈里在驾驶员的座位上坐好,系上安全带,他看了一眼卡西亚。 “你没事吧?” “没事。” 他们的飞机划过停机场,轻盈地从地面升起,准备穿越低云层进入到云层以外 的世界。卡西亚从未见过这样的景像,浩天边际的云彩,如灰色和桔黄色的瀑布从 高空一泄千里,卡西亚忍不住拍手称绝。他们不像是在飞行,而像是驱车行驶在高 速公路上,那一片片的云层便是他们的路标。卡西亚看了一眼哈里,哈里异常的专 注,卡西亚心想,只有在床上时见过他这幅神情。 有什么东西撞到飞机的挡风玻璃上。卡西亚吓得几乎跳了起来。 “是冰雹。”哈里说,随即是一阵电闪雷鸣,仿佛要将他们吞噬掉,飞机猛然 垂直下跌,卡西亚大惊失色。哈里伸出手安抚卡西亚:“没事的。是雷阵雨,别害 怕。” “我不怕。”又是一阵雷声,飞机再次下跌。卡西亚没有害怕,她无比兴奋、 激动。 飞机重新攀升,穿越翻滚的云层,穿越雷声及眩目的闪电,如同做爱一样,有 着无尽无休的起起落落。有亮丽,有阴暗,然后又是亮丽。卡西亚不止一次地狂叫 着。一如她在床上狂呼,她感到淋漓尽致的酣畅。 终于,一切都平静下来,他们的面前出现清澈平和的天空,卡西亚已经看见脚 下的工地,飞机终于以出奇的轻盈与平静降落了。飞机完全停住了。卡西亚看着哈 里,哈里看着卡西亚,他还在做做颤抖,他们在分享他们刚刚共同经历了一切。他 们彼此落出笑容,哈里伸手握住卡西亚的手,拉近自己的双唇,在上面吻了一下。 “我的上帝,我爱你。”哈里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