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 一九三七年五月十二日一九三七年五月十二日清晨,黎明下的塔法格广场一论 往日严肃呆板的气氛,广场四周的显赫建筑物上均旗帜飘扬,所有能够挂装饰物的 地方均点缀着小彩旗。广场上集满了人,各个人都带着睡袋,大部分人早已醒来, 其中相当一部分人彻夜未眠。人们一边从热水瓶里倒出茶水来喝,一边向从面前经 过的每一个挥舞英国国旗,更有活跃人士高唱国歌。这里是今天早上全国最佳地理 位置之一,广场上的人们将有幸在白金汉宫前看见皇室成员在白金汉宫的阳台上亮 相。 佩琪和布里格夫妇便是人群当中的一份子。由于弗伦一家人都在伦敦,他们昨 晚便赶到伦敦,只留下莫琳。约翰逊在家里照顾诊所。佩琪对布里格太太说,莫琳 对加冕仪式不屑一顾,她对弗伦夫人说——确切地说应该是弗伦医生,只不过莫琳 到现在一直从未这样称呼过卡西亚——她对皇室成员没有丝毫兴趣,宁愿留在家里 出诊。 “她这个人一点都不好说话。”佩琪说,布里格太太表示认同。不过,莫琳不 会在诊所久留,她心地很好,刚刚回绝了一份新工作,准备在诊所留多六个月,以 帮助新来的医生适应环境。“ “我一点也想像不到新来的那个人会是名医生。不过,你也看到了,她干得不 错,人人都夸赞她。她自己或许不需要约翰逊医生帮助,不过,她们两个相处得还 可以。” 弗伦一晚上处理了几例急症,最后又做了一个复杂的气管切除手术并处理好善 后事仪,他决定在加冕仪式期间留在住处睡觉。和莫琳一样,他对这些人物也不感 兴趣,他人生中最漫长又痛苦的一段日子便是和这些人物的故事同步发生的。然而, 九点钟时,他的小房间里的电话响了,电话留言说,要他给一位弗雷萨小姐回电话。 弗伦叹了口气,但还是蛮开心地找到附近一处电话。虽然这个电话并非为私人 电话所设,想到自己刚刚出色地完成气管切除手术,理应犒劳一下自己,弗伦还是 用这部电话打到詹妮特。弗雷萨那里。詹妮特开心地说,她的新主人准许她放一天 假,她很想到伦敦来看一眼游行,不知弗伦是否有空。弗他刚刚上完一个七十二小 时的急诊,他应该能有时间。 弗伦说他有空,不过他很累,对游行也不感兴趣。詹妮特说她很抱歉,不过弗 伦所陈述的几点理由均不能被她接受。弗伦在过去几个月中多次暗示要和詹妮特有 进一步发展,詹妮特说,如果他真的希望如此,就应该主动一些。听完这番话,弗 伦窘迫地沉默了,詹妮特大笑起来,她说她是在开玩笑,她其实只想看看弗伦,如 果弗伦太累,她会找别人陪她去。 “我去看这个破仪式。”弗伦连忙说道。詹妮特说,在仪式进行过程中,她不 希望弗伦对她说,这是个破仪式。她想让弗伦享受这个过程,正如她父亲常对她讲 的,学会享受其实是意志的问题。 “好吧,我就去享受这个破仪式。我可不可以先睡上一两个小时。” “只能睡两个小时。要不要我来叫醒你?我想我能找到你那间小破屋。” 弗伦说这是个好主意。 希希里和女儿们将从白厅的阳台上观看了这场仪式,班尼迪克以前的一位同事 在那里有一间办公室。这天早上,希希里感觉不是很好,所以情绪不如她预期的那 样高涨,不过两个女儿十分兴奋,特别是一想到能够看到小公主,更加激动不已。 “这就像一场童话剧的结尾。”史蒂芬妮说。 “真希望尹凡拉德也能来。”芬妮说,“她总能让事情变得有趣。 “是啊。”史蒂芬妮说:“我爱尹凡拉德,真希望你能嫁给他,妈妈。那一定 有趣极了。你为什么不嫁给他?我们还可以作伴娘。我们从没作过伴娘……” “我可不能为了你们两个能做伴娘就嫁给他。”希希里坚定地说。 “你不能嫁给别人,你就得嫁给尹凡拉德。为什么不可以?我知道他想娶你。 “你怎么知道的?” “他总是亲你,还叫你亲爱的。 “要结婚光有这些是不够的。 由于举国放假,风格大厦里安静极了,尹凡拉德好不容易在一片难得的安静中 在一间工作室里布置好场景。希希里打来电话,让尹拉德感到有些意外。他还以为 此刻希希里正在那个阳台上。 “喂,亲爱的,怎么不去帮衬国王和王后的加冕典礼啊?” “还没到时间。 “抱歉,我不能陪你。 “没关系。我不该发脾气。我真傻,你有这样一个工作机会很是难得。 “是啊。”我终于可以不再内疚了。 “是的。尹凡拉德?” “什么事,希希里?” “芬妮和史蒂芬妮刚刚告诉我说,她们想当伴娘。在一场婚礼上。很快。” “是吗?”尹凡拉德有些心不在焉。“谁的婚礼?” “我们的。” 一阵长长的沉默,尹凡拉德说:“可是,希希里,你说过”我知道我讲过什么。 或许是我错了。我突然觉得两年的时间太长了,而且我感觉我又长胖了,再迟一段 时间,礼服都穿不进去了。“ “什么?亲爱的。我们不是说好不再去计较肥胖吗?我还以为我们早就把这种 恐肥症抛到脑后了。” “我越来越肥。我有件事情要告诉你。我今天早上感到恶心,昨天也有同样的 情况。” “可怜的宝贝,你真不幸。你认为——哦,希希里,哦,我的上帝,哦,我的 天。你现在立刻躺下等着我,我这就叫辆出租车过来。立刻就来。” “你不可以这样。你要先完成摄影,否则我会认为你原先是在找借口推托,故 意不想观看加冕仪式。我现在很好,真的。我以前经历过怀孕。不过,六月婚礼应 该不错,你说呢?” “太好了!好极了!” 阿德温娜与弗朗西斯。史蒂文森。库克和一些要好的朋友们在塔法格广场的一 间办公室内观看仪式,这也是一个相当不错的位置。今天晚上,她将在她时髦的新 住处举办晚宴。届时,伦敦的上流社会,社交界与时装界的大批名流将会到场,无 不希望他们各自的服装、房产能够在阿德温娜知名的新专栏里亮相。该专栏名为《 我说……》阿德温娜最初向弗朗西斯建议开辟这样一个专栏时称它将成为整个杂志 的浓缩专栏,集新闻时尚于一体。随着专栏一炮打响了,阿德温娜一下子知名度大 涨,到处受到邀请,被拍照,被采访。阿德温娜从此走上良性发展的轨道,她可以 在不断接受邀请的过程中为自己的专栏寻求新的素材。她的专栏被广为传诵,据称 今年秋天将会在美国的《风格》杂志上推出,阿德温娜已经获得邀请,即将赴美同 社会版主编洽谈此事。 与阿德温娜一同进入社交界的一位老朋友跑过来对她说:“阿德温娜,亲爱的, 你看上去神采飞扬。自从你出名之后就很少再见到你。这次见到你真高兴,你那位 英俊的丈夫来了吗?” “他已经不再是我的丈夫了。”阿德温娜笑盈盈地说:“我们正在办理离婚手 续。” “哦,亲爱的,对不起……” “没什么。我们的离婚氛围十分和谐,我们还是好朋友,至少每过两个星期就 一起吃午饭,比以前天天待在一起感觉好很多。他对我也比以前好。” “那太好了。”那位朋友狐疑地说:“真为你高兴。我一直在想,如果我没和 詹姆士结婚,我们可能比现在相处得还要好。或许,我们也应该步你们的后尘?” “好主意。不过我要提醒你,你需要一位忠实的律师,确保你得到你想要的一 切。在房子问题上,就连哈里也变得计较起来,房子很大,我对他说,我需要一个 体面的环境才不至于为这个决定后悔,我是说,我们双方都要……好了,请原谅, 我得过去那边一下。” 多金的郊区有一座维多利亚式大别墅,命名为枫叶屋。在这里,十几名年轻妇 女正在收听收音机,听解说员详细描述加冕仪式的盛况。她们举起由弗伦信托赞助 的雪利酒,为国王、王后以及小公主祝福。此刻,有二三十名儿童正在院子里玩耍, 三五名聘请来的女孩子正在照看着孩子们,所有这些都是为了信托基金组织的这些 活动,旨在让孩子们的母亲忙里偷闲享受一下生活中的乐趣。 过一会儿,花园里将会举行派对。花园里已经支好了桌子,树与树之间挂起红、 白、兰色彩旗,窗户上还挂着英国国旗,大一些的孩子们正忙着吹气球,小一点的 孩子们则忙不迭地将气球捅破。有两位母亲听厌了收音机,正忙碌着将一架大留声 机搬到花园里,好在晚会开始时播放音乐。 这项慈善活动命名为“缓冲”,目的是让那些疲惫的年轻妇女真正放松地过上 一个假期。参加者都是背负着沉重的家庭负担的妇女们,她们有很多孩子要带,她 们的身体因为生育过多而被摧残,她们的精神因为要不停地照顾孩子、侍奉丈夫而 被磨灭。这些妇女可以通过节育联合会得到“缓冲”的有关资料,她们可以申请带 着孩子们参加为期一周,有时甚至两周的休假活动。信托的委员会由卡西亚弗伦医 生任命,负责审核所有申请。这项活动仅开始几个星期,已经有了一长串的候选名 单。起初,很多人对此项活动的前景持悲观态度,其中以亚得。福比斯夫人为甚, 她担任枫叶屋慈善委员会主席一职,是一位不知疲倦的女主席。在已经来这里度假 的一百多名年轻女性中,目前只有两位真正有了一些转变。其余的人只不过是精神 焕发地重新回到家里,重新开始原先的生活。不过,令所有的负责人,特别是令弗 伦医生安慰的是,毕竟已经有了一小部分人表示想要改变生活的想法,有的人已经 开始接受函授教育,有的人正在尝试受训为速记打字员,还有的人想等孩子稍大一 些之后做名护士。 有记者来枫叶屋采访,并拍了一些照片。委员会邀请记者留下来参加派对,但 是由于记者还有其它派对要去应酬,所以谢绝了邀请。不过,他对道格拉斯夫妇协 助他完成采访任务表示感谢,并称,他认为枫叶屋的气氛祥和,给他留下深刻的印 像,甚至可以说是个意外的惊喜。 “这些人总把我们这里想像成介于救济院与疯人院之间的地方。我们早就习惯 了他们这种有色眼镜。”道格拉斯夫人好脾气地说,然后,她走进花园开始领唱爱 国歌曲。 鲁伯特。卡米林因为要排练,也没有去看加冕仪式,佳士伯。汉姆林与詹姆士。 皮格特一致认为《信件》的内容要跟上时代潮流,决定加入目前最为热门的加冕素 材,从而使这部戏再度成为热点剧目。为此,皮格特又加写了两封信,佳士伯坚持 要在当天晚上的演出中加入这两段内容。正如鲁伯特哀怨地表示的那样,这种想法 听上去简单,实施起来则必须通篇进行调整,也是一项相当复杂的工程。 “鲁伯特,亲爱的,别那么挑剔。”佳士伯。汉姆林说。 鲁伯特很少抱怨,然而《信件》已经连续上演了八个月,每个星期要演上八场, 他真的是累了。而且前国王宣布放弃谁的那个晚上,鲁伯特曾经把尹莲娜拥人怀中。 自此,每每与尹莲娜同台合作,他便会感到十分不自在。单相思的滋味总是最难受 的。每次同尹莲娜同坐在舞台上,向他倾诉台词里的衷肠,听她回应着台词里的热 烈言语,大幕落下,又看着她匆匆回家投人自己的生活,情感上平静似水,那简直 是一种折磨。 他好后悔那个晚上过于冲动,他一定是疯了。尹莲娜明显地被他的举动搞得尴 尬不已,她从鲁伯特的怀里抽出身,说她得回家去了,甚至回绝了鲁伯特提出送她 去火车站的美意,第二天,尹莲娜的各种言行表明了她的立场,她与鲁伯特之间只 能做普通朋友,尹莲娜的丈夫是一名植物学教授,与戏剧界没有丝毫关系。她经常 对鲁特谈起,她是多么欣赏丈夫的聪明才智、思维能力以及创造力。而鲁伯特在他 这一生中都从未创造过任何观点。 而且,尹莲娜始终认为鲁伯特不断地与年轻女子陷人排闻是痴呆之举。那天晚 上之后,由于他急于想治疗心头的伤痛,安抚自己对尹莲娜的渴望,结果又闹出了 排闻,而且比以往任何一次都遭,搞得满城风雨。尹娜自然得知了此事,她还为此 取笑鲁伯特。 尹莲娜还没有到排练场。佳士伯充当起了尹莲娜的角色,与鲁伯特演对手戏。 尹莲娜在议会广场看过游行仪式之后才满脸通红、兴高彩烈地赶来。鲁伯特十分恼 火。 “我刚好从那里经过,恰好人群当中有一小道缝隙,于是我就钻了进去,看了 全过程。真是太棒了,我非常受爱国热情的鼓舞。” “是吗。”鲁伯特严厉地说:“我还以为,在所有人当中,只有你有可以把这 种事情当作无聊的疯狂。” 尹莲娜认真地看着鲁伯特,她说:“我原先也这样想。不过,你知道吗?当你 看到他们的马车,当你看到国王和王后,还有他们的小公主以及皇太后,他们是那 么的勇敢、威严,你会突然间觉得这是一个极其重要的历史时刻。特别是当你就站 在议会大厦附近的时候。抱歉,鲁伯特。” “哪里,我为你感到高兴。”鲁伯特还是很不开心。“现在我们该回到现实中 来了,我们要在短时间内做完很多事情。” “当然。”尹莲娜冷冷地回答,一边脱下外套。“等到午饭时间,我有一条消 息向大家宣布。” 鲁伯特心想,她一定是要结婚了,一定已经找到一个有学问、有创造力的人结 婚。他只觉一阵恶心。 “你最好现在就告诉大家。”鲁伯特想让不好的消息早点过去。他的声音依旧 没有好气。“然后我们好开始工作。是什么消息?” 尹莲娜略有些紧张地望着大家,然后明显地深吸了口气,她突然用十分安静、 几乎有些泄气的语气说:“我要离开剧组,等你们找到接替我的人之后,我就离开。 其实我并不想走,我会尽可能地多呆一段时间,只是,好莱坞给了我一个机会,我 的经理人说我必须接受。 房间里一片沉寂。然后,佳士伯与鲁伯特异口同声,用同样气急败坏、难以置 信的语气问道:“什么电影?” “是根据萨莫。塞特默罕的小说《信件》改编的一部电影,我出演女主角。目 前知道的只是这些。他们愿意支付费用让我和波蒂娅一起过去。当然,这对波蒂娅 是一次好机会。 “宝贝,这真是太棒了。”佳士伯走到尹莲娜面前吻了她。“我不知道你走了 我们该怎么办。不过,你一定要去。这个消息真令人兴奋。你真是才华出众。 “谢谢。”尹莲娜回了佳士伯一个亲吻。“是个让人兴奋的消息。波蒂姬已经 开心得不能自已了。 鲁伯特故作镇定地微微一笑,“真是太好了,宝贝。我为你自豪。”鲁伯特知 道,他这一出色的演技足以让他获得奥斯卡大奖。 他们所兴将排练丢到一边,挤进了酒吧。佳士伯好不容易才买到一瓶上等香槟, 大家为尹莲娜的成功祝贺。偶尔他们也同酒吧里的其他客人一齐向国王致意敬酒。 尽兴之后,他们回到剧院“小小地排演一番”,佳士伯说,“其余的,全凭你的即 兴发挥。哦,上帝,鲁伯特,没有了尹莲娜,我们该怎么办?”鲁伯特依旧用他那 荣膺奥斯卡大奖的演技表示,他也不知该如何应付,不过,这毕竟是一个好消息, 他们不可以自私。大约三点半钟,尹莲娜说要去化妆间“找片阿斯匹林。香槟喝多 了,有些头疼,我真傻。”尹莲娜一去便是好久。 尹莲娜从化妆间回来时脸色苍白,同一句台词她一连忘了三次。鲁伯特此时也 是演技全无,他朝尹莲娜打了个响指,提醒她要记住自己尚未成为好莱坞明星,在 戏剧舞台上没有重拍的概念。尹莲娜无言地看了鲁伯特好一会儿,她的脸涨得通红, 匆匆跑下舞台。 “你这混蛋,大混蛋,你去向她道歉。”佳士伯吼道。 鲁伯特朝尹莲娜的化妆间走去。他敲敲门,尹莲娜没有回答。鲁伯特又敲了敲 门,接着又敲了一下,他说:“尹莲娜,我很抱歉,我不该讲那种话。求你原谅我。” 还是没有任何动静。鲁伯特试着想推开门,但是门反锁着。他开始有些焦虑。 一口气跑到剧院看门人的办公室,从挂钩上取走化妆间的专用钥匙。 门锁开起来很是费劲,不过最终还是打开了。鲁伯特万分小心地推开门,他本 以为会有一连串难听的语言向他扔过来,却发现尹莲娜沉默地坐在梳妆镜前,泪如 泉涌。鲁伯特觉得尹莲娜的反应有些极端,他的话是比较难听,但是尚不足以造成 如此严重的后果。不过鲁伯特一辈子都在和女人打交道,不断地和女人陷入爱河, 他太了解女人了,深知女人的逻辑性与她们的情感并不成比例。 “我非常抱歉。”鲁伯特说:“我不该讲那种话,我真该被钉到墙上——” 接下来的场景是鲁伯特不曾料想到的。一瓶卸妆油向他砸来,刚好砸到他的前 额。尹莲娜喊道:“不要对我说你应该被枪毙,或是被吊死。我受不了!” 鲁伯特痛得大叫一声。他坐下来,抚摸着被瓶子击中的额头。额头湿乎乎的, 一股暖暖的液体从他的脸颊滴答下来。“流血了!”鲁伯特呆呆地瞪着被鲜血染红 的手,他喊到,“你弄伤我了。” “很好,我很高兴。”尹莲娜说:“我希望你的伤口会痛,希望它能如同你带 给我的伤痛一样的痛。”尹莲娜仿佛突然间意识到自己都讲了什么,她啪地一声用 手捂住嘴。“哦,鲁伯特,抱歉,真的对不起。”尹莲娜找到一些棉球,笨手笨脚 地擦拭着鲁伯特的前额。 “如果你真想弄疼我,这回你算是做到了。”鲁伯特说,“你这样擦来擦去反 而更糟。 “太好了。”尹莲娜说:“我是说——哦,上帝,我也不知道我想说什么。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发那么大脾气,这才是你的风格。 “是吗?一点都不象我。一点都不象哪个善良耐心的尹莲娜,从不会制造麻烦, 从不大惊小怪,只会安静地听你讲话,忍受你的麻烦?我已经受够了。这么多月, 我受够了那些事情,受够了”受够了什么事情?我不明白。我为你的成功感到高兴。 我对我刚才那句话表示抱歉,只是我当时累了,头疼。而日——“ “你真的高兴我离开剧组?真的吗?真的为我开心?” “是的。”鲁伯特再次调动起即将获取奥斯卡奖的演技。“我当然为你高兴。” 尹莲娜跌坐在椅子里失声痛哭。 鲁伯特全都明白了。 鲁伯特吻了尹莲娜无数次,对她说,他是多么地爱她。尹莲那也告诉鲁伯特她 也爱他,并且为他清理了伤口,贴上了纱布。鲁伯特对尹莲娜说,她绝不可以一个 人到好莱坞去。如果她坚持要去,鲁伯特会陪她一起,《信件》剧组可以启用新演 员。于是,尹莲娜对鲁伯特说,她害怕到好莱坞去。她曾经去过一次,但是不喜欢 那里,她只想留在伦敦,或许她会干脆放弃演艺生涯。对她很愿意为一名男演员操 持家务,那将会十分美妙…… “尹莲娜。斯图德利,”鲁伯特说:“你才应该被钉到墙上,被枪毙。想想看, 你居然不早一点告诉我。你们这些反叛的女人。” “你认为这一次的加冕仪式如何?”哈里。莫里顿问道。他和卡西亚正在酒店 里用晚餐,餐厅里简直是一个联合国,坐满来自世界各地前来观看加冕仪式的达官 贵人。 卡西亚带了孩子们和新请的保姆塔莎来看加冕仪式。仪式结束后,她为他们买 了鱼排与暮条(作为对他们的特别搞劳)将他们留在沃顿大街。这顿晚餐的气氛不 是很好,哈里的情绪怪怪的,不大自然,比较暴躁,偶尔又莫名的开朗。 “很精彩。国王是正直与信任的化身,王后很漂亮,小公主们也很可爱。” “幸运的国王。”哈里皱着眉头看着卡西亚。 “你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他找到一位一心只想照顾他和孩子们的女人,而无须为成百上 千的病人和不幸的人们担忧。卡西亚,你到现在还没厌倦诊所的工作?” “还没有,哈里。我干得开心极了。很抱歉你的计划没有达到预期目的。不过, 我真觉得很好。” “你究竟在说什么?” “我是说,多亏了你和列奥娜拉,我才得以开办自己的诊所,真是太棒了。” “对你来说是太棒了,对我可是太不幸了。我一个星期才能见你一次,最多不 过两次,这期间你还要跑回去为孕妇接生,或是处理其它情况,至少你今晚可以和 我一起回家了吧?” “哈里,不行,我一早就要到蒙克赫斯做外科手术。对不起。” “你难道不想和我回家,和我睡觉?”哈里的声音稍稍提高,引来邻座客人饶 有兴趣的目光。 “我当然想,不过——我说过,我们明天一早要早早赶回去。” “我不知道这样的日子我还能忍受多久。 “哈里,我非常抱歉。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句话你已经说过很多遍了。至于你应该做什么是件很清楚的事情。想想看, 我们浪费了那么多年不能生活在一起。卡西亚,求你嫁给我好吗?马上嫁给我,和 我一起生活。求你。” “和你在哪里生活?” “当然在我的房子里。除此之外,还能在哪里?” “哈里,我讲过多少次了,我不能那样做,不能丢下诊所,也不能把孩子们带 去伦敦。 “既然这样——”哈里犹豫了一下,“如果我搬去西萨斯,做一个往返于城郊 之间的男人。上帝,帮帮我吧。我做出这样的牺牲总可以说服你了吧?”哈里注意 到卡西亚的沉吟。他一拍桌子,“这样一切问题都解决了,对吗?你还可以为那些 可怕的村里人提供医疗服务,孩子们也会开心,伯弟和威廉可以有小马驹。伯弟一 直渴望骑马,我们前几天还谈到这个话题。我答应带他去打猎,知道吗,我们已经 成了好朋友。他一直不能忘怀是我最终想到他有可能去了哪里。” “我知道你们是好朋友。 “所以?” 卡西亚没有讲话。哈里望着她,卡西亚可以感觉哈里在望着她。哈里答应搬去 西萨斯的想法很有诱惑力,这是一个解决方案。而且,她非常想嫁给哈里,非常想 和他厮守。然而。她还是有些害怕,让她有些缩手缩脚。她知道她为什么害怕…… “究竟你在顾虑什么?”哈里问。“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不肯让步,卡西亚。 还需要我做些什么?我已经——什么事?” 侍应生出现在他们餐桌前。“用不用咖啡,莫里顿先生?还要不要加点白兰地, 或是其它饮品?” “好的,来杯咖啡。还有白兰地。卡西亚,你要什么?” 卡西亚摇摇头,侍者走开了。 “好了,说说看,这个建议如何?我无法向你形容这个设想对我来讲有多么可 怕,不过,为了你,我肯去做。” 卡西亚一言不发。 “上帝!好吧,你看这样做好吗?我会为你那个倒霉基金投资。如果你愿意, 可以在每一个村镇开上一问救济院。” “那不是救济院。你不要诋毁我的信托,哈里。它对我很重要,每一笔钱都会 有适当的用途。” “对不起。但是,这个建议你总该接受吧?” “我不接受。”情急之下,卡西亚提高了声音。“这个信托是我的,不是你的。 你不会明白的。” “我在试着去理解。看在上帝的份上,我在努力。”哈里异常严肃地盯着卡西 亚。“你令我很生气。”哈里的神情看上去的确不开心,而且十分疲惫。 卡西亚,快告诉他,说你想要改变,告诉他你要放弃诊所,至少是部分地放弃, 告诉他你会嫁给他。可是卡西亚依然不肯开口。每当她要张开嘴讲出这些时,她的 眼前总会浮现出哈里在马莫尼亚酒店花园里的神情,记起他那洋洋自得的笑容,告 诉卡西亚,他是如何和列奥娜拉为她设计了这一切,卡西亚的内心又会旧恨重燃。 她一言不发地低头看着餐桌。她没有办法向哈里解释清楚。一想到是哈里一手策划 了一切,玩弄了她的生活,卡西亚依然怒火中烧。无论哈里讲什么,无论他保证什 么,卡西亚还是不能相信他已经改变。 ‘你不相信我转变了,对吗?“哈里问。 “对不起,哈里,我没法相信。” “就连我努力在转变,你也不相信?” 卡西亚再次沉默。她看着哈里。 哈里叹了口气。“我不知道我们之间究竟还有没有未来?”突然,哈里说: “卡西亚,我不可能永远等下去。我的满心真诚都遭到别人的一盆冷水,我怎么可 能一辈子等下去。我已经尽我所能。我真的是尽力了。” 卡西亚的内心一阵恐慌,但是她依然不肯开口。她不敢开口。 “如果……”哈里突然说,“如果……又有什么事?”‘侍应生又出现在餐桌 前,面色紧张。“莫里顿先生,非常抱歉——” “究竟是什么事?是这里失火了,还是有什么其它事情发生?” “莫里顿先生,由于今晚对咖啡的需求量极大,您也看到了,来了许多美国人, 我们……”终于,侍应生慢悠悠地讲出下文。“您最中意的那个咖啡品牌今晚已经 没有了。抱歉,莫里顿先生。” 哈里看着待应生,一脸难以置信的神情。上帝,卡西亚心想,这下可有好戏看 了。这样一出莫里顿场景几乎在伦敦的每一间餐厅都上演过。卡西亚用微笑安慰着 侍应生,她看见领班正在不远地地方注视着他们这张餐桌,显然,他深谙这样一幕 场景,显然他已严阵以待,准备随时过来解围。就在这时,她听见哈里说:“我才 不在乎喝什么牌子的咖啡,哪怕是用咖啡精冲的咖啡都可以。我正在进行一场十分 重要的谈话,不希望被什么可恶的咖啡所打扰。” “好的,莫里顿先生。抱歉,莫里顿先生。多谢您。”侍应生一路小跑地走开 了。 卡西亚无言地盯了哈里好一会儿。哈里回望着卡西亚拧起了眉头。终于,卡西 亚笑了。哈里有些心虚地也跟着笑了。 “我说了什么吗?”哈里问。 “你说了一句非常重要的话。非常非常重要。”卡西亚站起身,隔着餐桌,用 双手捧起哈里的脸颊,吻了他的双唇。 终于,卡西亚说:“我在想,或许我可以兼职工作,而且在西萨斯有一座房子 也很不错。我们现在回家上床,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