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现在是刚过西海岸时间下午一点不久,正好是纽约股市收盘的时候,第二批交 易人开始忙碌起来。这个承前启后的班次一直要工作到下午。十三名交易员和至少 相同数目的辅助人员核对头寸,确定上午和下午成交的数百宗交易。 彼得学到了一点:交易人按惯例把那些已办完的交易单子放在“寄出邮件”盒 里。每隔几分钟,那些传递人员就像蚂蚁一样,在大厅里来回地跑着,收集那些单 子。这大把大把的交易单据随后就顺着传送管道被送到一楼。一楼是处理这些单据 数据的地方。这些二线的工作人员立即就把楼上送来的单据输入到本公司的电脑里。 这样,交易人只在短暂的间隔之后就能马上在电脑上看到刚被输人的资料。一楼的 二线办公室还承担着将每天从世界各地的几十个经纪人那里传来的数百份交易确认 书,与本公司已确定的交易进行对比的工作。他们还要协调处理一些数据不相符的 交易,以及一些个“无法交割的交易”。 司徒亚特此刻心情稍有平静,告诉彼得说,这些工作人员还负责安排股份转借 以做空头交易之用,监督空头交易项下的回扣收入的收据,谈判保证金利率,存托 凭证手续费,以及其他一大堆烂事。而彼得对这些一窍不通。 接近下午三点时分,司徒亚特坐在椅子上转了一下说:“咱们到会议室去,我 来给你上上课。五点钟我要与纽约的一个经纪人碰头,并一起喝酒吃晚饭。这样, 我们还有两个小时的时间。” 起身前,彼得问:“一个纽约的经纪人到圣地亚哥来干什么? ” 司徒亚特像长辈一样将手放在彼得的肩膀上说:“这你还不明白? 真是个笨蛋。 我们是上帝,他们是来对钱表示敬意的。他们就是来干这个。我们一年拨给经纪人 一亿美元。而每一项交易,我们每次买第二次或首次交易的股票时,某些金融公司 的销售人员都要赚上一笔。我知道有几个销售人年收入光在我们的账上就是一百多 万。这些小丑们常到这里来朝圣。你到圣诞节再看。” “上亿美元的中介费? ” “远不止这些。我不知道穆勒在这鬼东西上支付多少钱。 这里还不包含史坦曼承包出去的钱。“ “什么叫承包出去的钱? ” “是这样的,摩根在国外集资到一笔钱,就是境外来的钱,然后把钱承包给外 部的资金管理人员做。你还记得那个叫朱克的家伙吗? 就是把自己炸飞了的那小子 ? ” “记得,这种事忘不了。”彼得点点头。 “他就是代理这种钱的经理人之一。他手上有一小笔钱。 朱克这类人收取我们百分之一的手续费,我们得百分之二十的利润。这话可不 能对外人说,明白吗? 这些钱该怎么投资,本应是由这帮外面的人自行决定的,而 实际上穆勒和史坦曼才是具体交易的决策人。“ “为什么不自己干呢? ”彼得这样问道,有点儿被这经营策略弄糊涂了。 司徒亚特拿开放在彼得身上的手。在房间的对面,他看到穆勒站在他办公室门 口。“我哪儿知道。”司徒亚特的口气听上去有点儿紧张。 “尼尔,五点钟啊。我五点钟才有空跟你谈。” 彼得点点头说:“好,好的。五点,行,穆勒先生。” 这位投资主管摇摇头,好像彼得的话听上去有点儿傻。 “好,行,可以。”他学着彼得的样子说。穆勒转过身,随即关上了办公室的 门。 “他总是这样令人讨厌吗? ”彼得问。 “基本上是个一百二十公斤重的大草包。”司徒亚特肯定地说。 “是个厌世主义者。”彼得说。 “是什么? ” “他是个厌世主义者,就是一个对同胞完全不能容忍的人。” “那你是个什么呢? 一本字典吗? ” “他是个王八蛋。这听起来好些吗? ”彼得说,后悔自己不该咬文嚼字。 “对,他是个狗屎不如的王八蛋。可是我的老天爷,穆勒有上层背景。如果学 会了给他和他的上司赚到钱的话,他也不会叫你吃亏。你知道他的嗜好是什么? ” “内战纪念品? ” “你说怪不怪? ” “这里头有什么故事吗? ” “穆勒是个顽固不化的家伙。他希望南方打赢。他巴不得在这里干活的都是奴 隶才好。” “真好笑。”彼得说道。此时,他想到这些交易人作为奴隶被链条锁在电脑边 的情景,而穆勒则坐在高尔夫球车上,用鞭子抽打着这些人,叫他们多赚点儿钱。 想到这里,他脸上不禁浮现出笑容。 “没那么好笑! 这家伙有精神分裂症。上次他在我面前喝醉了,吹嘘起他的所 谓猎手作战理论。那是在联邦证监会解除了对债券舞弊案调查之后的事。摩根请我 们喝东柏兑酿酒,有一箱呢。这是她对我们这些鞍前马后的人的一个小奖赏。” “什么债券舞弊调查? ”彼得问。 “说来话长,可结局完美。这事咱们以后再说。那天,穆勒喝多了,简直是胡 说了一通。我就毫不客气地说了南方为什么打败仗的原因。他以为南方的将领们, 用他的话讲,是他妈的手不够狠。在北方将领向南方进攻时,比如谢尔曼(谢尔曼 :即威廉·谢尔曼,美国南北战争时期北方联邦军著名将领,后出任陆军总司夸。) 这个人,烧种植园,奸污妇女,见人就杀。如果李将军(李将军:即罗伯特·李, 美国南北战争时期南方联盟军的军事指挥。)和南方其他有绅士风度的将军们也采 取了同样行动的话,那北方军就完了。这就是穆勒的理论。” “像个修正主义分子。南方战败的原因是资源不足,没有制造业,没有……” “谁管他那些,笨蛋! ”司徒亚特说,并耸了耸肩。 彼得顿时感到争论这个问题确实很傻。他说:“你说得对,谁还管他那些呢! 我以前还收藏过棒球卡片呢。” 司徒亚特向后靠了一下,然后说:“可是在穆勒看来,这远不止是个嗜好问题, 简直就是他生活的全部内容。他把创造财富看作是战争。从某种角度看,他说的不 无道理。他的心狠手辣战术的有效性理论,在这里是用得上的。在这个行业里,弱 肉强食。顾虑重重是……哎,说白了,还是看你赚钱不赚钱。前怕狼后虎的也不行。” “好,既然你提起这事,那我问你,怎样才能使基金赚钱呢? ” “问得好! 我该写本书了。要是那样的话,我就得坐牢了。”司徒亚特露着牙 齿笑着说。 “坐牢? ” “说个笑话,你这个笨蛋。再回来说赚钱的事。首先,你要弄懂各种交易工具, 比如:什么叫期权、期货、股票、债券、货币、商品,等等。其次,你要发展与公 司主管,与各交易所交易大厅里专业证券商的关系,与分析人员、投资银行集团的 经理搞好关系。总之,跟每个人都要搞好关系。搞清楚他们的爱好,利用其爱好办 事。这就是我为什么在那些经纪人来圣地亚哥时去应酬她们,有时也跟她们上床。 然后就狠狠地榨每人一下,就是搞到最重要的信息。要花钱去捞取你想知道的东西。 中介费跟冷冰冰的现金没什么两样。如果不能付中介费的话,那么……你会想出高 招的。” “好。朝那个方向,咱们快点儿走。”彼得用头朝着会议室点了点。 “他们交待我来调教你,不如干脆就开始吧。顺便跟你说一下,你和穆勒谈过 之后,你应该跟我一起去会会那个从格登来的艾米,她长得很漂亮,还带了一个同 事来c ” 彼得此刻仿佛看见他笑脸上露出一种无耻的蔑视表情。 进入会议室后,彼得就开始拿着他的各种问题的记录单子,向司徒亚特提问题。 可是所获得的答案却又产生了新的问题。两小时后,他已站在穆勒的办公室外,等 着被传进去。由于今天得到的信息如此之多,他感到头有点儿疼。 彼得在等着他的上司召见他。两分钟后,穆勒看到了彼得,他眉头动了一下, 眼睛转了转,彼得明白这是他在叫自己进他的办公室。 彼得刚一进门,穆勒马上拿起话筒,放在耳边,转过身去,也没有想到跟彼得 说声“对不起”。他说:“在西部时间四点零七分时,美元的兑换率是3 .32,我 买了十亿美元,以……价卖了。”穆勒抬起左手,收回手臂,看着他的大金表。这 时彼得看见他的手指上有个结婚戒指。他在为那太太叫冤啊! 穆勒接着说:“现在 是下午五点零二分,兑换率是3 .1I.我卖十亿美元给你。”这位投资主管又往袖 珍计算器里敲了几个数字。“我现在的纯利是66225100美元。这钱从格兰克曼账上 提,记在……” 余下的话,彼得没听见。 穆勒一放下电话,就伸手到抽屉里拿出一个很高级的遥控器。他对着一个金属 盒子开始按键。接下来,他拿起一张印有黑边的交易票据。彼得认得出来这是购买 票据。他把票据放进金属盒的小口子里,随着一阵电子机器的嗡嗡声,票据上印上 了时间。随后,穆勒又在票据上写了点儿东西。 写完之后,这位史坦曼公司的投资主管又用了一下那个遥控器。这时,他拿起 一张红边票据。彼得认出这是财产出售单据。他将单据插入盒子里,然后拿出来, 又在上面写了几个字。将这笔购买和出售单据夹在一起,将其放进一个管道里。 瞬间之后,这些单据就无影无踪了。这些交易项目,不管它们是干什么的,只 花了他不到三分钟的时间就办完了。 这时穆勒回过头来对彼得说:“坐吧。”他的手指像枪一样指着桌边的皮椅子。 彼得很顺从地坐下。“我只给你解释这东西一次……”穆勒的眼睛在三台电脑之间 来回转着,他又说:“我要你只是听,别说话。我们在监督中介费的交付方面搞得 很不像样。跟我们做生意的大多数废物经纪人,从我们这儿拿到的钱太多,他们根 本不值。你的任务呢,就是审核一下今年以来给每家混账公司的付款额,然后到我 的交易员们那里,叫他们评估这帮蠢货的用处在哪里。听明白了吗? ” 彼得解开上衣扣,装出很轻松的样子。然后,他清了清嗓子说:“你是叫我核 对……” “我说过你别说话。” 彼得点点头,此时他很感激司徒亚特已给他解释过那些经纪人是怎样从史坦曼 公司的交易中赚钱的。要是没有那些解释,就连这个最起码的要求恐怕他也摸不着 头脑。 “那……‘’彼得又出了声,心里明白又要挨骂了。他问:”那我找谁要这方 面的信息? “他那带有歉意的口气听上去也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 “听好了,笨驴。这要你自己去想明白。这活儿切不可影响白天的工作。就是 说,你与那笨蛋的联姻一直要保持到要么我炒你的鱿鱼,要么我再给你加点儿责任 为止。给我他妈的滚。” 彼得起身向外走时,肯定是因为电话机上的显示灯又亮了,因为穆勒又拿起话 筒说:“油的期货交易是……” 看起来这短短的几分钟里已发生了不少事。可是整个这一段才用了不到七分钟。 他想起与司徒亚特一起吃晚饭的建议。 他决定还是赴约。站在电梯上往下走时,他决定次日凌晨四点上班。他自言自 语地说:“如果穆勒要的是一个敬业的人干活儿的话,他算是找对人啦。” 十五分钟后,彼得靠在一个拥挤不堪的旅馆的酒吧里的桌子边上,他与艾米‘ 圣克来握了手。她是从格登的艾茜国际公司来的销售人员。她的对面坐着露易·哈 特曼,她是在史坦曼公司领钱的销售主管。司徒亚特的手臂已搂在她的肩上了。 两杯酒下肚后,香槟的酒力已使彼得将一切不愉快的事忘得一干二净。这“一 切”是指除了想痛痛快快地玩一场,别的什么也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