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体育酒吧的每个角落都挂有电视机。酒吧服务台所倚靠的这面墙上安装着有整 个一堵墙那么大的玻璃镜子。那放酒瓶的架子都处在镜子的范围之内。这个镜子使 本来就有一般中学的室内篮球场大小的酒吧看上去更显得大了。那约十六米长的柜 台后面,有六名调酒师来回不停地忙碌着。服务台实际上已成了这一百三十来人的 水源了。这些人都在聊着天。还有一帮人在观看挂在酒吧正中央的两米大的荧光屏 上正在转播的橄榄球实况比赛,还不时地骂着脏话。 彼得假装在看三米外的另一台三十英寸的电视机正在转播的另一场比赛。他正 在抿着半杯“杰克丹尼牌”酒,酒里掺有水,一点儿味道都没有。他以为喝这种酒 会产生麻醉效应。 他对放在桌子中间的奶酪土豆脆和没煮烂的咸肉,没一点儿兴趣,连碰都没有 碰一下。彼得将注意力转向单身汉的汇集点:那边至少是三个男士对一个女士,好 像每个人都在争取往醉里喝c 他们在为一周辛劳的结束而高兴,又为周末的聚会的 开始而欣慰。这里的女招待员们穿的是绿色的袒胸露背的短上衣.在彼得看来,这 里面最美妙的是那已让人无法思考的噪声。 彼得看了一下表,才七点三十分。看来今夜是不容易过去哕。他想象着司徒亚 特和那两个女人在那儿等待他的情景。他们准备好了,等他一进门就给他来个一拥 而上。司徒亚特有彼得公寓的钥匙。说不定他们正在他的客厅里,喝着他的葡萄酒, 看着他的新电视呢。与此同时,那个叫艾米的女人在抚摸亨利的毛。说不定他们已 进入了他的卧房,不知道在干什么事呢。 他眼睛的余光模模糊糊地看见了一个女人从厕所的方向朝他走来。当然,他觉 得这人有点儿眼熟。直到这女人走到他跟前说“尼尔先生”时,他才转过头去。 他大吃一惊,他发现这就是那位在他第一天到公司上班时碰到的姑娘。当时, 她跟他老是眉来眼去的,就是她领着彼得从心理医生的办公室到那交易大厅的。她 说过:“你要是需要什么,就给我打电话。” “我的老天爷,能在这里见面,真是交了好运。你从来就没有给我打过电话。” 她嗔怪地白了他一眼。 “是没有,我,我记不清你的分机号码了。”他说了个谎,不禁使她的嘴撅了 起来。 “是二十二号,我已过那个年龄了。我现在是二十三岁啦。也许我应该把分机 改成二十三号。” “对,是个好主意。”彼得此刻将部分注意力转向一个小个子、穿褐色外套的 男子。那人正朝他走过来,两眼透过牛角做的镜架眼镜盯着他。当他走到约距彼得 六米开外时,站住了。他用稍息的姿势站在那儿,在等待。 那姑娘说:“咱俩喝一杯怎么样? 我不知道你当初是否明白了我的意思。可我 一直是指望你约我出来玩的。我听说你干得很出色。” 彼得对这一席话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那个骨瘦如柴的人看上去就像个杂技演 员,可他的眼睛却不像。在他那厚厚的镜片后,可看见他的目光就像激光一样,很 集中,有点儿咄咄逼人的势头。彼得心想,得搞清楚,这小子有何公干。 “对不起,我记不起来你的姓名啦,你叫……”彼得一边说着,一边瞧着他那 身褐色的西装。 “卡翠娜,就叫我卡蒂好了……”她举起手来,露出一副像猫爪子样的长指甲。 然后,她用舌头舔了一下上嘴唇。 “卡蒂? 好名字。听我说,我倒是想请你喝一杯。你身后站着的那个人要见我。” “真是晦气。你要是不给我打电话的话,尼尔先生,我就要给你打电话了。” 彼得没有目送她离开,相反,他的两只眼睛却一直盯着那身份不明的人。 他双臂放在桌子上说:“哎,该你啦,哥们儿,有何贵干啊? 最好不是与勾引 我的事有什么关系。” “她是谁? ”多森问彼得,意指卡翠娜。 彼得脸上毫无表情,“先说说你是谁吧,想要干什么? ” 这个小个子还是站着,他背对着酒吧服务台,身子向前倾了一下,他的话听上 去像是有急事似的。 “我是证监会执法处的,我叫多森。” “你有证件吗? ” “首先,”他说着,微微地将头偏向卡翠娜离去的方向,“她是在李门一约翰 逊和艾尔斯律师事务所,还是在史坦曼公司工作? 要不然,她就是个站街的? ” “我要看证件! ” 那人从衬衣口袋里拿出证件来给他看。他将那牌子放在掌心里,以挡住别人的 视线。 “好,就算你的证件没有假,不是在肯科斯店(肯科斯店:当地专门为他人复 印材料的商店。)做的。证监会从什么时候开始在酒吧里办公事的? 你们在调查我 吗? ” “你从我肩上往前看,那傻丫头还在盯着你吧? ” 彼得看了一下,但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我在问你,我是不是在被调查? 我想, 这不是正常的工作程序吧? ” “不是。我们不是在调查你。” “那好……既然如此,就麻烦你解释一下这又是为哪桩啊? ” “我对你的兴趣是因你母亲而引发的。” “我妈早就死了。” “你知道那个叫‘山米’的餐馆吧? 离这儿不到一公里,就在海边。” 彼得眨了一下眼,表示知道。 “我知道你在大学里是搞田径的。” “你有什么正事吗? ” “在我走了以后,你呢再要上一杯酒,做出你要在这儿喝个通宵的样子。再到 厕所去一下。你从厕所后门走出去,千万别让任何人看见你。你就徒步沿着铁路线 跑到山米餐馆。这样,没有人能盯上你的梢。” “你提到我母亲的事,又想叫我跟你走? ” “要是有人问的话,”多森的话声小得连彼得都几乎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你 就告诉他说你叫我滚蛋。拿着,这是卖保险的资料。就说我是个保险推销员,以前 见过面。”彼得把那份人寿保险资料推到一边。 “我会在山米餐馆等你一小时。”多森说。 调查官转过身,边走边摇头,装成一个被人骂走的推销员的样子。在往外走的 路上,他给其他人也发了同样的小册子。 彼得举了一下手,马上引起了女招待的注意。当她走过来时,彼得说:“请再 来一杯。顺便说一下,我得去方便一下,给我保留这位子。我过十到十五分钟就回 来。拿着,这是我的金卡。你看见那个金发小姑娘了吗? 她的账我付了。” “当然可以。”女招待眨眨眼说,“她一直向你递秋波,不是吗? ”她又向彼 得递了个同样的眼色。 “谁说不是呢? 再来一瓶D .P 酒。过两分钟,你就开瓶,去告诉她我得先方 便一下,打个电话。给她加上酒,叫她等着。” 彼得给她一张二十元的票子。两人同声说:“谢谢。” 他鞋不离地地走进了厕所,找到了后门,并为下面这个讨厌的活动所需要的时 间拟了个时间表。他在上大学时搞过田径。他推算跑到那餐馆有九百多米的路程, 用不了三分钟就够了,即使他穿的是皮鞋也没问题。这时空气凉爽,他可能不会出 汗就能赶到那里。就算他用五分钟谈事,再用三分钟返回,再加几分钟作为机动, 最多十五或二十分钟后,他就会和卡翠娜或者叫卡蒂的一起喝香槟酒了。对上个厕 所和打个电话来说,这点儿时间也不算太长。 一分钟后,他已在那崎岖不平的路上跑了起来。他知道该跑多快。以他现在的 速度计算,他可以六分钟路完一英里。他本可以跑得更快些,可是这是在夜间,又 是在铁路边上跑,不能再快了。他觉得有点儿可笑,可是他还是兴致勃勃地向前跑 着。 他最近一次到这个餐馆来是和凯娣一起。看到餐馆的灯光,使他回忆起和凯娣 见面以来几个月里所发生的事。她七月份走后,情况变得每况愈下,他因此而责怪 自己。一开始,他俩还常用电话联系。可是到后来,凯娣请他到洛杉矶参加一个聚 餐舞会,他告诉她说工作太忙去不了。他问自己,为什么就不能面对严肃的感情呢 ? 有好多次,他都想给她打电话,请她过来玩,来聊一聊。但是,每次都不了了之。 难怪她再也不主动地找他了。 当他走到山米餐馆的停车场边上时,他决定第二天给她打电话,他要去看她, 恢复友谊,也许能使两个人的关系发展一下。 当他走过停车场时,他停了下来,喘了口气,并迅速地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 只见那几个代人停车的工作人员在来回地走着,相互开着玩笑,反正也没别的事干。 这个餐馆的一面窗子面对着五公里长的海滩。山米餐馆在旅游旺季的夏天里.生意 很兴旺,可是在淡季时生意则比较冷清。在这个季节里,酒吧和餐饮业的顾客都是 本地人。这样一来,人数当然有限。 在那灯光黯淡的酒吧对面,彼得看见多森坐在靠里边的一张桌子旁边,喝着可 乐。彼得这么快就赶到了并没有让他感到意外。 彼得绕过几张桌子,向两边看了看是不是有认识的人在场。他走到多森的身边 说:“我赶过来只不过因为你是证监会的人。既然你已说过了不是在调查我,何不 就来个开门见山。 我可是想回去继续度我的周末呢。“ “尼尔先生,我的全名是奥里佛·多森,听说过我没有? ” “多森吗? ”彼得重复着他的姓名,好像记起来点儿东西,“对啦,调查官多 森,你就是曾经想在债券案中整掉史坦曼的那位? ” “是的,我试了一下,可没办成。” “你要是谈那个债券案的话,那可是找错人了。我那时还没到史坦曼公司上班 呢。可是我听说过这事。我们有规定,没有律师在场,不能跟你们证监会的人谈话。” “对那债券案的事,你知道多少? ” “我只知道是因为没有实际意义上的证据,那案子被搁置了。”彼得说完,马 上就后悔自己不该讲这些话。 “没有实际意义? 那就让我来教你一下,尼尔先生。” “大可不必啦。还有别的什么与此有关的事吗? 要是有,我建议你去找杰森· 艾尔斯。他在李门一约翰逊和艾尔斯律师事务所工作。” “这事跟那鬼债券案无关。”调查官说,“坐下来,听我说。这可是个性命攸 关的事。” “与我的命有关? 不至于吧? ”尽管他完全不信,他还是向前靠了一下身子。 “既然你提出这事,咱们就从债券拍卖的事说起。史坦曼及其投资主管穆勒与 纽约的几家投资银行,还有其他几家无赖的对冲基金,合伙垄断这场拍卖。他们联 合起来挤压卖空的人,用套利来对付期货市场。你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吗? ” “多少知道一点儿。可那又怎么样? 这本身就是有风险的东西。” “不对。要是有人从中舞弊,搞阴谋,违反正常申报程序就不行。” “这些事我是一无所知。”彼得心里念叨着:“你说的我是一个字也不信。” 多森没有理会彼得的言论,接着说:“我们本来已经把史坦曼查得差不多了, 不料出了两件事。第一,证监会不愿意让卷进去的最强大的纽约两家投资银行丢面 子,他们怕如此大的丑闻会扰乱市场。也许是因为某些有势力的政客出面干预了。 也许二者都有。第二,她那公司的每个人都拒绝合作。因此,找不着有关材料, 电话录音也洗掉了,有点儿像尼克松的‘水门事件’那种情况。“ “还有,你自己的处里也强迫你放弃这个案子,对吧? ” “该说的都说过了。除非你有什么有意义的东西要告诉我,我只好早点儿往回 赶了。” “你要是不担心的话,为什么要急着赶回去呢? ”彼得先是大吃一惊,后来才 明白。他确实看上去有点儿紧张。他为什么如此担心呢? 他未加思考就找到了答案 :这是因为谁都不愿意我跟一个花了很多时间要搞掉那些赚了大钱的投资人的调查 官谈话。 “尽管你不想承认这一点,你见多识广,也明白这一点了。” “你不用说我知道什么,不知道什么。我不想得罪你。可是我帮不了你,也不 想帮助你。”彼得站在那儿听着,准备抬腿走人了,“这有什么意义……” “再等两分钟。”多森伸出手来,抓住彼得的手。 彼得抽回手说:“我已经跟你说了,有事找我们的律师谈。” “你母亲在她死前的几周给我寄了一些材料。” 这话就像当头一棒,彼得马上坐了下来,带着怀疑的眼光看着多森。 这位调查官接着说:“文件是以匿名方式寄的。我是这星期才杏出是谁寄出的 材料。那人叫韩娜·尼尔。” 彼得双手按在桌子上,支撑着上半身,他说:“我就不信。” “我追查了那张信纸,是她事务所的信纸,也是史坦曼公司的律师事务所,也 就是你叫我去联系的那家事务所。我们已经提取了信纸上的指纹。我将那些指纹跟 所有的指纹都比较过了,结果没对上。” “没对上? 那你是什么意思? ” “没对上是因为你母亲已经去世了。起初,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后来,我查看 了一下四月份以来的工作人员的名单。那个叫韩娜·尼尔的名字提醒了我。真是花 了我不少时间,因为那个事务所的人没有一个愿意合作。最终我们还是对上了指纹。” “那么材料写的是关于什么事呢? ” “是关于事务所的两个客户卷入舞弊、作假、违规操作的行为。”多森停了一 下,好让这些话产生效果。接着他又说:“杰克逊股票公司有个叫凯若丹的人,另 一家公司有个叫朱克的人。我敢说,你还记得这二人。” 彼得坐直了,开始回忆起最后与母亲会面的情景。多森透露的这些东西正好与 他母亲说的对某些客户担忧的事相吻合。 “你想说什么? ”彼得问。 “你母亲有没有给你留下什么东西,或者是告诉过你什么事? ” “没有。” “肯定是没有吗? 也许给了你一个信封,或者是某人的姓名——比如某个联系 人。” “我母亲死的那天,心情很不好。也许你说的事跟那件事有关。可是她什么也 没说啊。她没有留下材料或人名什么的。” 彼得不知道该怎样应付这个陌生人。他的同事们都说不能相信像多森这样的人。 他不知情倒使他感到是一种幸运。 “这是我的名片。”多森说着,把名片从桌面上推过去,“要是有什么消息, 就给我打电话。这事很难预料的,说不定哪一天你就需要我这个朋友呢。” “我不需要这个。我已经告诉过你,我这儿什么信息都没有。” “你哪儿敢说死啊,可能会出个……” “什么都不会出的。再见,多森调查官。” “我不会走远的,彼得。如果我听不到你的电话的话,我就会登门拜访。由于 在你们内部没有我们的人,又没有你妈弄来的新文件,我也就没有别的路可走啦。” “见鬼去吧”这几个字突然出现在他脑子里,又很快地消失了。他说:“这话 好像是在威胁我嘛。” “你不用害怕我。我跟你说过凯若丹,那个叫席锐兹的人一次就干掉了十几个 人呢。你看,后来你母亲又遭不幸,还有那个管理资金的经理朱克,这些人最后都 一个个地送了命。这就意味着有人想玩个输赢。从某种角度上讲,你还是算走运的。 由于你家里没有人了,你就比其他人更难对付些。如果必要的话,他们会搞到你的 朋友头上的。而对付家里人是他们的拿手好戏。” 彼得想克制住自己,压住心头的怒火,可是怎么也压不住。 “你在查谁呢? 李门一约翰逊和艾尔斯吗? 也许是摩根? 或者是什么其他的对 冲基金? 查谁呢? 为什么呢? ” 多森“啪”地拍了一下桌子说:“连这个都看不出来? 查坏人嘛。不是查一般 的坏人。” 多森喝了一口可乐。这个停顿对他的情绪没有什么影响。 “以前啊,这帮坏小子们只不过是偷鸡摸狗的小贼。”他的热情越来越高,又 接着说,“他们在钻法律的空子,搞内线交易,你知道吗? 净干那些谁都知道但很 猖狂的事。在乡村俱乐部的高尔夫球场的更衣室的人们,对这种事总是睁只眼闭只 眼的。好啦,你这位前途无量的先生。我本人不玩他妈的什么高尔夫球,我在调查 的这帮人也不干那偷鸡摸狗的事,他们是玩大的。那些金融巨头们将业务交给了一 群无赖。这帮家伙长期使用那些在他们看来挺有效的威逼、清除、扼制等手段。你 称他们什么都可以。你喜欢和不喜欢这些东西都无所谓,反正你已陷入泥潭,不能 自拔。你的困境会越来越糟的。” 彼得握起了拳头,“你的故事讲得真是不错,调查官,可是没有什么用。那个 炸掉杰克逊股票公司的俄国人是个当日交易人,损失相当惨重。他连自己也一块儿 炸死了。这不可能是别人花钱收买了他。而那嗜酒如命的资金经理是个无用的人, 是他自己栽了。我是在电视上看见的。我母亲的死是因为事故。有值下班的警察是 证人。” 彼得站起来,向出口处走了两步。 “尼尔。” 彼得回过头来。 “你还记得那帮子在储蓄与借贷信托银行的人吗? 这帮人在八十年代里买了大 把大把的垃圾债券。他们中的很多人都是搞过违规操作的。”多森稍停了一下,让 彼得有时间思考一下。 彼得想起艾米·圣克来说过的德来克瑟、伯恩汉姆、麦克·密尔肯、垃圾债券 以及那倒闭了的储蓄与借贷信托银行的故事。不同的是,艾米说过的故事现在一点 儿也不可笑了。 多森点点头,好像他听见了彼得心里说的话,这些王八蛋们得到的是现金、抢 手交易项目、妓女以及内部消息。他们赚钱是靠骗投资人,给投资人造成数千亿的 损失。你听说过纽约和洛杉矶的警察丑闻吗? 卧底的警察竟然会杀害线人,偷窃缴 获的毒品,收取不义之财。 “当然,这些你都听说过。你知道只要花多少钱就可以买通一个警察去编造一 个妇女的车撞在一堆土上,车随即起火燃烧的事吗? 一万? 十万? 还是一百万? 在 你们这么大的投资界里那是不是很大的一笔钱? 史坦曼及其同伙们拥有的是比我们 多数人的脑细胞数量还要多的金钱。这点儿钱算不了什么,特别是用在化解一个威 胁上,这真是太小了。对了,不管你干什么,在你打电话给证监会前都要事先报告 我,这是因为我们中间有个败类。你等的时间越长,我就越难把你安全地弄出来。 再见,尼尔。“ 五分钟以后,也就是离开酒馆约二十分钟后,彼得又回到酒吧里。他跟卡翠娜 一起喝着香槟酒。他心里在纳闷卡翠娜为什么老是在问刚才跟他打招呼的“保险推 销员”的事情。